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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清怔怔的,仿若心不在焉,只得打起圆场道:“有甚话便起来好好回了罢。”又支起臂膀轻碰了碰不甚专注的穆清。

  阿月站直身子,指了指方才摆设酒筵的围障长桌,未开口,脸皮先沁出了几分红,“早上过来时,见城郊一堆堆逃荒的饥民,娘子们在车中或不曾见,婢子们在车外却瞧得真真的,极是可怜。阿月私下想着,那些余下的吃食左右也无用,倒不若拿去行一番救济,倘或能活一两个,也是娘子们的大功德。”

  穆清心中暗赞一声,好丫头,玲珑巧思,从容不迫地拿着话柄往她跟前递,竟有这样的急智,倒不枉高看她一头。对面的长孙氏因这话出离她的意料太远,却未立时接话,只沉静地端详着阿月。

  穆清“呀”了一声,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拉着阿月向长孙氏笑道:“这丫头仗着我素日偏看她几眼,愈发的失了体统,才刚要说甚么,竟教她混搅了。”

  长孙氏听着穆清这般说,只当自己猜对了个七八分,便打量阿月,语带双关道:“我却觉着她甚好。模样齐整,说话也得体,最是难得品xìng亦好,心肠慈悲。”说着便唤人去拾掇那些残羹冷炙,“弃了也是弃了,倒难为她想得周全,只是流民聚所腌臜纷乱。总不好教她去,过后我差人送去了便是。”

  “是了,是了。”穆清恍然回神,扶额轻笑,“城郊流落的饥民,方才正是要说这个呢,她倒抢在了我头里。”

  长孙氏回头草草扫了一眼围障那边言谈正欢的另两位夫人。当下也不避开阿月。执起穆清的手,向山石后头临崖的地方扬了扬下巴,“咱们那边说话。”

  穆清依言小心地转到崖石迭起处。两人在一棵遮蔽日头的大杏树下坐了,长孙娘子叹了一声道:“城外那众饥民,正是阿翁下的令,不教放一个进城来。晋阳城内粮库充盈确不假。阿翁的意思,若开了先例。任是甚么人皆进了城,晋阳也便无粮了。更何况,这粮是军粮,倘要动用军粮。上头还压着一个晋阳令,一个虎贲郎将王威,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晋阳令……刘文静?”穆清似乎恍惚听杜如晦提及过此人。却记不清议过他甚么,依稀只记得说他同李密一样不可多得。

  长孙氏点点头。“仿佛是这个名儿。”

  “二郎,如何说?可也赞同了李公主张?”穆清再问道。

  “他……”长孙氏的脸上果然又泛起娇羞,极快地,又被忧虑取代,“头里他还因饥民的事同阿翁争执不下,想来他原主张开仓的,后因杜先生来劝过一回,虽按捺下了,仍是忿忿,一时却也无计可施。”

  穆清垂头叹息,继而望着对面的峭壁巨石,龙吟奔腾而来的山溪大河,兀自出着神。长孙娘子等了一阵不见她回应,低声催促道:“顾姊姊可有法子?”

  她忽然换了称呼,穆清估摸着这事大约是撞进她心坎儿了,却依旧端稳着,不着急回她,也不转过头,仍望着山水景致。笃笃地忆诉,“这倒不怨二郎急切着了恼。大业九年,杨玄感叛乱,李公应旨屯兵弘化郡据守,因弘化长史作难,八万兵马只敢报了二万,故只拨分了二万人的粮草。其时二郎与众兵将一同忍饥挨饿,直捱到换过新任长史。那饥馑之苦,他亲身体尝了,自是轸恤那众饥民。”

  长孙氏低垂了眼眸,连连点头,心下焦急,面上尚算平和,“恨便只恨我是个软弱的,若是能有顾姊姊这般的才干,必是要帮他一帮的。”

  正到了火候,穆清笑道:“夫人如此说岂不折煞我。此事原也不难办,如今李公既不教流民入城,那不入城便是。流民入不得城,咱们出城却无碍,只自凑出了财资往市中购了米粮,每日于城郊支棚架釜,煮粥施放,一月为限,或可救民于水深火热中,亦可解了二郎心忧,他对夫人亦不免要另眼相看。”

  长孙娘子心头一激,倏地行她倾了身子,眼眸闪烁,“我竟是个蠢笨的,怎想不起来这法子,亏教顾姊姊提点。”过了片刻,她又顿身坐回原处,眸子重黯淡下去,“倘若阿翁不喜,责难于我……”

  “夫人且不必担忧。李公若心有不喜,只说是李家统兵剿匪,杀生难免,于yīn骘上无益,此举权作是行善积德,替李家祈福,这是一层。”穆清按下她的手,循循道:“再一层,夫人施粥时不妨打着二郎的名号,他可收拢民众的心,夫人却可收拢他的心,岂不尽美?若李公再起微词,还怕二郎不护着夫人么?”

  长孙氏登时羞红了面皮,自穆清手掌下抽出手来抚了抚脸,再次点头称谢。

  一时事已议定,四人又合一处闲话了一会子,便各人怀揣着各自的想头,登车回城。

  回城途中,阿月在车内将自家娘子很是敬服了一回,又替城郊难民欣慰了一阵,雀跃了好长一段路,她忽又想起了甚么不痛快,蹙起眉头闷不作声。

  “还有何想不通透的?尽说来我解予你听。”穆清笑着轻轻推了她一把。

  “咱们家的英华,先前与长孙夫人这般不容,眼下虽离了她远远的,终究还没个定论,阿月便不明白,娘子缘何胳膊肘向外支,偏要帮着长孙夫人呢?”

  穆清心里细掂量了掂量,阿月天资聪颖,洞悉机敏,且多少存着争强之心,这样的人物,他日难定祸福。好在见她肯为受苦罹难之人出头,心肠质地却是好的,倒不若趁势多教导些,使她日后不至走了旁门偏道。

  念及此,她不觉隐下笑容,扶着阿月的肩膀,正色道:“你可曾想过,我若不替她争这一遭脸,城外该饿死多少饥民?该有多少孩子死后要入那挫骨绞ròu的大石臼,成了羹汤?或许过不了多久,便是活着的孩子也难逃厄运。”

  阿月垂下眼帘,缓缓地点了点头。“只是……只是英华……”

  穆清加重了两分口气,一字一句道:“英华与二郎的私情,怎比得起城外那条条鲜活的人命。阿月,你且记下,这世间无任何私yù,能盖过人lún大义去。”

  阿月仰头眨了眨眼,心内将她这话又与自己默说了两遍,懂,也不尽懂。(小说《莲谋》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一百二十七章 揭竿而起(六)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莲谋》更多支持!长孙娘子正经备办起事来,极是强干。自穆清那日与她说了支篷施粥的事,不出三日,她已遣了人来说一应俱备,邀穆清介时同往。

  送口信的人巴巴地跑来时,穆清又立在屋内迎光处,闷头擦拭那具细鳞甲,身边放置着新备下的玄色戎袍,心绪沉得如同万朵乌云翻滚。

  饥荒连年,城外战事又起,今春以来竟未安生过几日。那些个一万几千的草寇,随手或剿或收,倒也不太费事,只这一遭,报称河津已聚众七八余万,李公忌惮上一次雀鼠谷之围,又倚重二郎的玄甲军,此番便他率军在头里正面迎敌。

  阿柳来问她见不见传信的家仆,她没好气地嘟囔,“二郎出战,怎从不见她忧惧过。”一壁说一壁挥手,“你替我听着罢,也不必来回我,打发了便是,晚些时候再说。”

  阿柳领了意思自去打理。杜如晦哑然失笑,踱至她身后,探手将她整个人圈搂起来,“出战的将士众多,若每家的fù人个个皆要忧惧抹泪,岂不是整座成都要遭泪水淹了,待那时也不必战了,只将城门一开,顺水冲淘干净了便完了。”

  穆清佯怒着推开他的手臂,回身面向他,“我却与你说句正经的,万要小心护着自己,莫同我嬉皮笑脸的打诨。”

  “且不必说我,我亦同你说句紧要的。”杜如晦按扶住她的肩膀,低头肃然凝视着她。“城外饥民已然饿急丧了人lún,见你们有粮米,必有人要造出些事端来,倘知晓其中有显贵内眷,再起了歹意……”他教自己的念头唬了一跳,皱起眉头再不往下说。

  “正可拿持住了,以此作挟。使唐国公开城门放粮么?”穆清替他说完了后半句。

  “你莫去。”他放开她。背身走开。

  穆清噎了少顷,摇头道:“我既替她出了这主意,又怎有不去的道理。好歹多带些人。震慑着些也就是了。”

  杜如晦仍是不甚赞同,转身走回她跟前,双眉拧聚起来,“穆清。你不知那些饿急了人的厉害,当真……”

  她一手遮掩在他唇上。又高抬起另一手,轻按在他眉心,柔声笑说:“同去的女子好几位,若每家的夫郎个个皆要担惊忧虑。拦截着不允,岂不是再没人去施粥了,待那时倒也不必去了。只将城门一开,遣人去将尽数饿死的流民拉埋了便完了。”

  他一时没忍住。哼笑出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下她覆在他唇上的手掌,低头抵住她皎月般的额头,闷声道:“留神警惕着些,定要让阿达同去,且使他莫离你身侧。”

  穆清重重地“恩”了一声,杜如晦突然抬起头,匆忙着要换装,自解开常服上的系带,穆清慌手慌脚地替他抖开戎袍,又转身去取他所佩的长刀,“这会子便要走么?还未到时辰。”

  “明面上二郎调不动贺遂兆,城外施粥一事还须得我去同李公言语一声,好请他调遣了贺遂兆一用,方才周全。”杜如晦匆促穿戴起来,悬扣好长刀,一面走出正屋大踏步地跨下石阶,一面扬声唤阿达。

  阿达自后院牵来马,递jiāo予他。穆清在正屋门前立着,只见他接过缰绳,与阿达低语了几句,遥向她指了指。阿达亦回头望了她一望,郑重点了点头,杜如晦看着似乎犹不放心,在阿达肩上拍了数次,方才牵马跨出门。

  “小心些,顾惜着自己。”穆清在正屋石阶上扬手挥道:“待你回来,我去城门口迎你。”

  杜如晦回头向她点头一笑,她在心中又添了一句,万要平安无事。

  唐国公携二郎迎战叛军贼寇到了第三日上,长孙娘子亦携了一长溜的家仆府兵队伍出城,约莫五六十人,推着装载米粮大釜等物什的大板车,跟随在五六驾马车后头,悠悠dàngdàng,一路惹起城中闲人围观,指指点点,jiāo头接耳地猜测巴望是哪家的排场,好生奇怪的行头。

  有眼尖的望见马车车厢上隐约透露着一个“唐”字族徽似的标帜,推了身边的人去瞧,恰有几个知道事的便道:“唐字徽识……闻说新任上的太原道及河东抚慰使大人,便是承袭的唐国公,莫不是……”于是乎众人皆认定了车驾内的必是抚慰使家的内眷,争挤着要去瞧热闹。

  穆清仍旧着了那一袭湖绿色的翻领胡袍,靠着窗格向外张望,按着杜如晦临行前的意思,此行原该有贺遂兆随行,四处望过,却并不见他人影,更不必说他调拨的人手,无影无踪。

  这多少教穆清心中惴惴,她虽不惧饥民作乱,却因替长孙娘子出了这一回主意,到底是要担当着些的。可一路探望直至出城,均未见着他。阿月见她大半程坐立不定,问了她几次又不得要领。

  “这一路,你可见着贺遂兆?”穆清突然问向阿月。阿月偏头蹙眉仔细像了一阵,疑惑地摇摇头,“不曾见着。”

  出了城再行过几里路,破败杂乱之相渐起,破毡布支起的庇身之地,倒了半边墙的茅草顶的土屋,景象与她前几日所见并无不同。荒地中青色几乎已不得见,luǒ露出一大片一大片的黄褐色干土。前几日尚且有不少人四处游dàng走动,翻找翻找可填嚼之物,今日再看那些人,大多纵横胡乱躺着坐着,互不jiāo语,一动不动如泥塑干尸一般。

  阿月自另一边窗格边撤回身子,不愿再向外瞧,紧紧互绞着双手,在车内默坐着。“娘子也快别再看了,倘使再不留神看见那骇人的大石臼甚么的,又是一场堵心窝子。”她伸手拉了拉仍在另一侧窗格边探望的穆清。

  “不瞧见。它便不在了么?”穆清淡淡道,随手撩开车上的帘幔,挪出车厢去,与阿达一同坐在车辕上。那些饿得无力抬眼的难民,只随着他们这一行人动了动眼珠子,无人再有气力多瞧上一眼。待穆清再回头望时,后头放置米粮的板车颤颤巍巍地跟了上来。倒有几人缓缓地自地下站立起来。眼睛紧随着板车移动,脚下不觉亦蠢蠢yù动。

  穆清立时倒吸了一口气,头皮隐隐发胀。只觉这一行人连同她在内,犹如徐步缓行在饥肠辘辘的虎狼眼前的羔羊,这般一想,她不禁连连深喘了几口。

  “娘子莫慌。瞧那背yīn林地处。”阿达沉稳地驾着车,低声同她说到。

  她放眼望去。也不见甚么,黑黢黢yīn沉沉的一片,全然晒照不到阳光。车行至一弯处,偏过些许方向来。阳光也随着角度偏折了些,忽有一道异样的光线若有似无地一晃而过。穆清迅速回头向那异样处望去,这才模模糊糊地瞧见。暗沉的林子中,粗实的树干背后。一支支闪着寒光架在弓弩上的箭镞,正自暗地的yīn影中悄然探出,紧随着整个车阵。

  这是要作甚么?哪里来的众多武人,可是要与他们不利?穆清心头忽明忽灭地闪过无数念头,想再问阿达,他却微微笑道:“娘子看前头那人是谁?”

  穆清坐直起身抬头看去,明色的窄身襕袍,轻佻浮浪的笑容,赫然勒马横于前头官道之上的,正是她寻了一路的贺遂兆。她即刻便明白过来,怨不得一早就不见他随行而来,原是早于他们便到了,林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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