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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

  天的热络,憋着劲儿要瞧瞧长安城中新晋的显贵们。

  岂料,小四郎的满月,与洗三礼截然不同。不过隔了一月,洗三礼那日的车水马龙觥斛jiāo错,已然成了幻景一般。将近正午时分,门前仍是静悄悄的,毫无声息,连大门都是紧闭的。不免教等瞧热闹的好事者失望之极。

  宅内的人倒浑然不觉外头的失落,杜如晦目下得了秦王府兵曹参军的闲职,不必再日日往宫中跑,清闲得整日在家逗顽小四郎,教习拂耽延,过的怡然自得。穆清更是乐得他能在身边相伴,若不是已在心底萌生出的那个念头,若不是深知狂风暴雨前必定平静异常的道理,她几乎要相信他们自此便这般长长久久地过下去了。

  阿柳忍不住喟叹,“人心真真是教权势左右的,洗三礼还巴巴儿地往这门里挤的人,眼下一个不见。”

  “这不好么?砂砾同金屑子挤一处时,尚辨识不出哪是沙哪是金,此时沙子都淘澄尽了,留下便只剩金了。”穆清笑眯眯地瞧着院中杜如晦抱了四郎直逗乐,手中翻弄着一方金线描绣的对马纹小肚兜。“小儿满月,原就该是至亲密友共贺,惹出那么多不相干的人来,没的一阵瞎忙。”

  阿柳歪头想想,顿觉有理,又见她手中的小肚兜,忍不住拾起一同摸看。“到底是阿月的手更灵巧。心思也细密,瞧着对马,绣得跟真要跃出一样。”

  “她已是内三品的婕妤。连我见着她都要跪拜,你还一口一声阿月阿月的唤。你说该打不该打?”穆清戏谑地又纠正了她一遍。

  前几日宫中来赏,当日的阿月,现今的郭婕妤。便依礼赏下了几件台面上的物件,不外一些金银器物。全照着宫中的规矩置办。私下打点了前来送赏的内监,在赏赐物件下另附上一只包裹,穆清打赏了内监送出门后,与阿柳一同打开包裹一瞧。只见满满一囊的小肚兜,虎头鞋,小衣裳等物。阿柳一眼便认出全是阿月的针黹。千辛万苦悄悄地送来这些个,两人心中半是好笑半是动容。暖流满溢。

  时至正午,嘎嘎的高声大笑从外头传来,人未到声先至,不用抬头去看也知道是康三郎到了。穆清指了指园子方向,向阿柳笑道:“快去让她们备办起来,天气极好,咱们便在园中的亭台内宴客。在屋内足闷了一个月,再不多亲近亲近,连春光都要错失辜负了呢。”

  这一宴倒真是至亲好友小聚,除开主家,只有阿柳阿达,叶纳,康三郎几人,另算作替贺遂管事践别,饮食欢畅,加之康三郎一向说书似的谈笑,倒也有意趣。

  宴席过半,大门口又迎来了几名内监,每人手中捧着一只大红的漆木盒,共五人,立在大门口高宣了承乾殿秦王妃长孙氏的满月贺礼,邻里街坊将将平息下的兴致,又被勾起,琢磨不透这古怪府宅中的路数。

  头里四名内监手中所捧之物,皆予小四郎的赏赐,最后那名内监却径直笑嘻嘻地向英华走去,英华狐疑地接过,草草称了谢。

  待内监们离去,穆清将那些木盒打开一样样瞧过,每只木盒里只放上一件东西,秘色釉内嵌赤金掐丝的百子瓷瓶一只,绞丝金项圈镯子一套,再不过就是两样打造细巧的顽物。倒是英华手中那只狭长木盒,令她更感兴趣些。

  英华有些不情愿地打开手中的木盒子,一柄短剑赫然横躺在锦缎绸布中。英华顺手将它拿起,剑身轻薄,剑鞘上饰有细致的流云纹,她一望便知是一柄专为女子打造的佩剑。

  “这日子里头,怎送来这样的利器,又点着名儿要送予英华,这算存了甚么心思?”阿柳皱起眉头,心有不快。

  杜如晦上前接过短剑翻看了几回,挑了挑眉毛,“这应是件旧物,瞧着甚是眼熟,似是……”在何处见过,他当真是说不上来,却定然是见过的。

  穆清脑中忽闪现过一人来,指着短剑惊道:“这是太穆皇后的旧物,因她爱不释手,时常佩在身边,故见过几回,且听窦夫人提及,这是二郎年少时访了名匠替她打造,自是愈发的珍爱。”

  英华手中抓握着短剑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抬头茫然地看着穆清和杜如晦。无人知是何意,末了杜如晦摊了摊手掌,向穆清道:“猜也是无用,既得了这般贵重的物件,于情于理,明日还是该带着英华进宫谢赏。”

  穆清也想不出其他甚么主意来,便点头答应。

  “现下大郎与二郎皆在宫中住着,大郎在东宫,二郎在西面的承乾殿,入皇城后径直往西去,莫往东边去。”这诡异的赏赐,令杜如晦犹不放心,追加了一句。

  至次日晌午,穆清带着英华在承乾殿中见着长孙氏时,方才觉出这赏赐的味儿来。承乾殿较之东宫虽小了些,胜在草木扶疏,亭台错落,自有一番景致。穆清与英华在后殿中向长孙氏见了礼,今时不同往昔,虽说总有些别扭,礼却不可废。

  长孙氏开口习惯地唤她一声“顾姊姊”,把穆清惊了一跳,“夫人莫再这般唤,七娘却受不起了。”

  长孙氏淡淡一笑,顺口便道:“唤作甚么有甚么打紧。是否受得起,本与称呼无关,只在七娘心内如何想。”

  穆清心头一紧,仍是不明她的意思,有一点却极清楚,她话中带了一股生疏,令人隐隐觉着不善。或许她从来都没有过真心的善意。以往在外头。二郎待她淡漠,又时常不在身边看顾,她迫不得已。需要一个支撑,一个同盟。而她顾七娘,不过是有幸教她择中了而已。

  如今身在皇城,又拿捏住了二郎的心。虽拿捏的并非一整颗心,却也足够她依靠。穆清如是猜测。但在她听完长孙氏的意思后,又推翻了大半,哪里是长孙氏拿捏住了二郎的心,分明是替二郎来拿捏她的心。

  “七娘可知。再有十余日,大军又要开拔?”长孙氏抿了口茶,语气清冷散淡。再不似从前的亲近状,显然已摆出了一副居高临下的意态。

  穆清张了张口。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长孙氏道:“看来杜先生尚未告予你知。那便由我多个嘴,说予七娘听了。大约不必我说七娘也能猜着,此次出兵为要剿平金城薛氏,二郎的意思,正面迎击不若从鸡鹿塞外绕行至金城郡背后,他屯兵扶风,金城正空虚着,趁此正可强占了薛氏的巢穴。”

  穆清心底暗哼,多半便是二郎有意教她说的这些话,若无二郎授意,长孙氏怎肯同她讲这机要的事。又提到鸡鹿塞,不必说了,她曾走过这条道,定是想要她领一遭路。

  领路于她而言,倒也没甚么,但她清楚,倘若将这事去同杜如晦说,他必是不允她去的,一来随军路途艰辛,二来,他恐怕不会愿意她再踏足金城一步。怨不得要藉由赏赐,绕着弯子将她引来,竟是想绕开杜如晦,径直与她说。

  穆清端起笑脸,佯作不知她的盘算,“我若多问一句何时开拔,可会算作泄露了军机?”

  “怎会泄露了军机,恐怕此番出征,七娘亦要随军呢。”长孙氏咯咯一笑,仿佛这事已说定了一般自信。

  最是见不得人yīn阳怪调,穆清心头起了郁火,脸上仍微微笑着,“这事怕是由不得夫人,愈发的由不得我作主了,但要克明首肯了方作数。”

  “这是自然。”长孙氏点了点头,撩开这话不提了。目光却在英华身上流转开来,端详了她半刻,笑道:“昨日令他们送去的那柄短剑,可还喜欢?”

  英华欠了欠身,“这剑太过贵重,英华受之有愧。”

  长孙氏的脸上忽然闪现出一层甜腻腻的笑,转向穆清,换回原先的称呼,“顾姊姊,也不知怎的,我一向瞧着英华亲切,可叹我没福,英华不愿进来与我相伴。”

  英华莫名地看了穆清一眼,她看着穆清脸上的笑渐渐凝住,又慢慢抹去,心下也知道不好,长孙氏旧话重提,必不是白提的。

  果然她自顾自地叹了一回,掩口一笑,:“既不愿嫁来我家,也无妨。不过……这到提点了我另一桩事儿。”她出人意料地急转了话头,“眼见着宫中女眷侍婢多起来,增派的那些侍卫皆是男郎,来往多有不便,我正愁呢,眼下有现成的我倒忘了,听二郎说英华的身手可是了得,恰巧我有一支武婢队阵,还是太穆皇后留下的旧人,不若我向主上求要了英华来,统领武婢,替换了那些侍卫,一切俱按着正五品的阶衔来办,如何?”

  穆清心中暗自压制着怒火,赏赐是为了绕开杜如晦引她前来,短剑是为了提醒她英华已然成了她手中的筹码,她若不领下引路的差事,便是要将英华推上一条她最不愿见的路。

  原来这奇怪的赏赐,竟是这层意思。倘或这只是长孙氏的耍弄的小手段,穆清尚不会摆放在心上,但就此看来,若非二郎暗中授意,长孙氏绝无摆弄军机的胆量。如此就更不能将英华留在长安。

  她冷冷一笑,“西去路途遥远,若要英华留在宫中戍守,又有哪一个能护我?”

  长孙氏面色微动,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高兴,依旧甜腻道:“那便要劳动顾姊姊这一遭了。”

  再谢过一次赏,穆清站起身,带着英华便要告辞,走到门口,将要跨出屋子,背后传来长孙氏的端端正正的声音,“杜先生同顾姊姊的恩惠,我与二郎时刻铭记。”

  第一百六十八章 金城离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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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头脑糟乱地走出承乾殿,即刻有引路的内监上前领路,她便浑浑噩噩地跟在后头走,无数的念头在心中缠绕,仿佛每走一步,便会有一个念头冒出来。

  引路的内监将她们送至朱雀门,恭敬地请道:“再有几步便能出了皇城,老奴只能送到这里,前面的路还请顾娘子自个儿走好。”

  穆清回身胡乱客套一番,心不在焉地要往前走,却蓦地停住了,“老奴只能送到这里,前面的路还请顾娘子自个儿走好”,穆清在心中将那老内监的话默念了一遍,总觉似有所指,再回头去看,他已慢悠悠地向内廷方向走回。

  往前便是宽阔宏壮的朱雀门,与进去时一样,仍是要从一侧的小门洞出来,穿过一段常年照不到阳光的暗沉门洞,一大片刺眼的烈阳铺洒在她面前,耀得她眼睛里只剩白茫茫的一片混沌。

  杜如晦在朱雀门边负手而立,皇城墙根下干净得连一片焦枯落下的叶子也不见,更是无处去躲大太阳,也不知他立了多久,穆清从门洞内走出时,他的圆领单袍的领口和后背心处,已隐约渗出汗渍来。

  瞧着他颀长坚定的身形,略微焦急的神色,穆清心头拂过一阵宽慰,同时咬了咬牙,好好地挂起一副笑容迎上前,“不怕热么?这样晒着。”

  他探手以衣袖抹了一把脖颈间沁出的汗,“这几日左右也无事,算作出来散几步。”

  穆清掏出绢帕,仰头替他拭去额角的汗珠子。英华尚因方才的事气闷,满脸的不高兴掩饰不住,便牵过杜如晦骑来的马。闷闷地道:“姊夫,马借我一用,我去城西骁骑营一趟,晚些归家。”也不待杜如晦回应,翻身上马,连踢了两脚,跑出了老远。

  杜如晦怎会看不到英华一脸的郁火。从长孙氏那儿来。不见好脸色也不稀奇。时近正午,太阳正是火辣的时候,两人赶紧登车回宅。

  “下赐英华的那柄短剑。究竟是何意?”车行了一段,杜如晦随意地问道。

  穆清转过头,端视了他一会儿,答非所问。“你在朱雀门前立了多久?”

  杜如晦不置可否地一笑而过,并不答她的话。

  “你忧心我在宫中出纰漏。惹上麻烦,故一早便尾随了来,在那处等着?”穆清追着问道。

  杜如晦透过支起的窗格,向车后愈来愈远的皇城投望一眼。“大兴宫并不是个好去处,东宫是虎穴,承乾殿是龙潭。龙虎相争,根本不会在意殃及无辜。今后还是少去为妙。”

  穆清苦笑笑,“恐怕身不由己。”

  “那短剑,到底何意?”他又捡回原先的话,不依不饶地缠着那柄短剑不放。

  她出神地盯着窗外,仿佛心不在焉一般应道:“再有十余日,二郎领兵西征。赐剑予英华,是为要她一路好生护我周全。”

  杜如晦阖上眼,咽下所有的话,再不出声。前前后后所有的事,顿时在他脑中明晰起来,也不必等穆清细说,于他而言,个中原委再清楚不过,这是要以英华为要挟,抢在他断然拒绝之前,迫着穆清先应允了替大军引路。既然这个引路人非她不可,可想见,是要走鸡鹿塞,自塞外绕行至薛举后方突袭。

  既然今日可以英华为质来迫她,那么来日,怕是就要轮到四郎也未可知。

  “莫去。”他忽然睁开眼皱起眉道:“你只管在家中无须再露面,万事有我。”

  穆清浅笑着摇了摇头,按下他的手,“我若果真不愿去,自不会令她这般容易便如了愿。只因阿兄仍在金城,我也是万般放心不下的,此番去,或可见机寻个法子保全了他,将他带回长安……”

  “这些事,我替你去做。”杜如晦抬手打断她的话,“四郎尚幼,有阿母在他身边好些。”

  随着马车拐入永兴坊,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还不明白么,绕行的这条道,除开当年随行的阿达阿柳,及贺遂兆带着的两名死士,知晓的便只有三人,贺遂兆是一个,我是一个,康三郎是一个。贺遂兆眼下在洛阳城的混战中,不可能分身去做旁的事,而康三郎么,二郎并不知当年是他领的路,惟剩下我,假使我一时糊涂,或再受人要挟,将这条道的走法说了出去,岂不要令他满盘皆输?故此我不随军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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