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松语文学 > 其他类型 >三段锦之醉红楼最新章节 > 三段锦之醉红楼TXT下载
错误举报

第 19 章

  ,川戊只瞧见不知何时站起身的阿江,手里提着那个曾抱了一路回来的包袱。不明所以地川戊,只晓得微张了嘴看阿江轻放了包袱到食盒旁,然后递了一双筷子过来。

  有那么一会,川戊忽地就想起了冬小拿来换豆花的那双筷。

  下意识接过筷子,川戊梗了半晌才逼出几个字来。

  “你是要我,吃完?”

  阿江拍拍手边食盒,笑了。

  后来,还是把整碗的豆花都收进了肚子。寻常大概究其一生也不会正眼的东西,这会,美过了珍馐。一碗豆花,川戊吃得干干净净。若不是因为怕被笑,只恨不得连碗都拿起来再舔一遍。

  不仅是一碗豆花。出门时,川戊臂弯里多了只食盒,胸前还多了个偌大的包袱。重新背回那一大垛柴禾时,川戊扭头望着倚在门边微微笑的哑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语不发地抬脚走了。

  然后,眼底湿了一路。

  ☆、似是而非

  食盒里放着的,是一碗豆花,一盘烙饼,一小碗煮蛋,还有一碟腌菜。吃了六年的生ròu熟ròu,突然瞧见南疆的吃食时,不是不开心的。等到解开包袱时,川戊就愣在了当场。

  包袱里,是两件厚实的棉衣,棉花的味道快乐地洋溢。

  “哥,是棉衣!”川戊叫起来。

  川巳只是死死盯着那一碗热意渐消的豆花,眸底深邃。

  “哪里来的?”

  “回来路上帮新搬来的哑女拉车,她送的谢礼。”

  边轻描淡写地解释着,川戊忙不迭展了棉衣披到川巳身上,笑得快要合不拢嘴。

  “这下好了,不怕再冻坏身子了呢。”

  川巳又不说话了,只是微眯了眸子,失神样。

  川戊倒是没心思再计较自家哥哥怎么又失了兴致。喜滋滋地把另一件棉衣套在身上,大小居然刚刚好,当下又开心了几分,也觉一下就从头暖到了脚。开心了,就是看那包袱皮都觉得亲,不舍得拿开了,干脆铺在川巳身上当了饭桌,乐呵呵地摆了碗碟到上面。

  “坐稳了,可别把这一桌子的美食都弄翻了。”

  嘱咐完,先端了豆花到川巳嘴边,川戊笑得能晃瞎了人眼。

  “就这一碗,怕你自个儿再弄洒了就没的喝了。我喂你,来,张嘴。”

  换做往日,川巳大抵早是一手拐砸出去。这会却也转了xìng,真就乖乖张了嘴喝了一口。

  川戊又乐得找不到北了。

  “香不?”

  难得,川巳居然又跟着点了点头。川戊开心得狠了,索xìng就着那个姿势让川巳小口小口地喝净后才心满意足地收回碗来。却又不闲着,剥了枚煮蛋捏碎了卷进烙饼里,再放上点腌菜,小心卷好了继续送到了川巳嘴边。

  “尝尝这个。”

  这次,川巳却不再配合了,只浅浅摇了摇头后就别开了脸。

  “不吃了,你吃吧。”

  “怎么了?”川戊挠挠头,满心的奇怪。“香着呢。多少吃点,好不?”

  “你回来前,冬小娘送过饭了。”川巳累极样缓缓闭了眼。“你多吃些。冬小娘说打回来的猎物都收拾好了,明儿你又得赶路去换日用。吃饱了,路上也好有力气。”

  川戊看看川巳,再看看手里烙饼,临了,还是咬咬牙放回了盘中。小心收了碗碟到食盒里,再把包袱皮收好后,这才拍拍手跟着上了床,只是那一身新棉衣却无论如何不肯脱下来了。

  “那我也不吃了。在阿江那儿吃了不少,撑得很呢。这些留着明儿中午让冬小娘帮忙给热热你再吃,也省得她再额外帮你做饭了。”

  “嗯。”川巳点点头,自然倚进了川戊怀间。“阿江,是那个哑女?从哪里来的?”

  “说是从南边过来的,家破人亡,没了去处。就在cāo场旁的茅舍里住着,说是日常做豆花换些日用度日。我进山的第二日她就来了,算起来也大半月了,冬小就没跟你提过?”

  “大概是觉着告诉我这个废人也没什么用处,就忘了。”川巳闭着眼,语气里虚虚实实地没个边界。

  “小孩子家懂什么。”川戊笑,自顾揉捏着川巳的指。“那个阿江,我试探过了,没有功夫,生得也丑。本来当是易容,后来仔细瞧了,才觉是天生。应该不会是那边派来的。”

  “嗯。”

  得个模棱两可的回复,川戊也不觉什么,只是出神样盯着黑漆漆的屋顶瞧。川巳也没说话的兴致,一时间,两人除了细听吐纳,居然也没了话说。

  后来,还是川戊再度开了口。

  “哥,一开始瞧见那背影时,我以为是她回来了。”

  川巳的身子不着痕迹里紧绷了几分。

  “靠近了细瞧,才发觉不过是自己的错觉。也是呢,连我的血都救不回的人,这世上,哪里还有奇人能救得了?能救她的,只能是神仙了。可要寻神仙,只怕难过了登天。”

  川巳慢慢睁了眼,不言不语。

  “哥,你说,她们母子顺流而下后,是漂去了世界尽头,还是落入了大海深处?”

  川巳慢慢闭上了眼。

  “那种事,谁能说得清?”

  ☆、天下皆可当

  隔日天还蒙蒙亮时,川戊便早早起了身。收拾妥当出门,抬了眼来看始终不肯放晴的天,川戊咧咧嘴,埋头起脚。

  要去换日用的城镇,在百里外。起个无上城的名号,不知俗了雁dàng多少倍,却真正是所妙处。若非地处北疆,乍去无上城时,还会教人误回了京都上京城。

  去到无上城,乐不思蜀也不过尔尔。

  往日里去无上时,至多两日便可回返,人也去不了几个。这次出行,却是大雪封山前的最后一次,要换回的日用是需填饱满城子的人整三月的口粮,自然一并同行的又多了些。

  临走前,冬小急嚷着要跟了去,川戊不耐,一脚把他踹下了驴车才算事。冬小还挺委屈,眼里憋了一泡泪,谁瞅着都觉可怜。

  川戊就黑了脸。

  “你给我安安稳稳呆在家里伺候大哥,出点差池就扒了你的皮。”

  抗议无效,最后,冬小也只能扁着嘴眼巴巴地看着一众人继续浩浩dàngdàng地消失在白雾中。

  而川戊领着的一帮人,一路上走得却是又慢又艰辛。其实,想快也快不得。全城统共只有一架驴车,还是三年前川戊跑去山里猫了整月猎回只人熊去无上城换回来的。这次虽然多亏阿江赶来一架牛车,但比起要拿去换日用的皮毛兽ròu,两架车不过只担了毫厘。于是,一同前去的人无一不是各自负了重担。又是只能靠脚丈量,当然快不得。

  走到晌午时,前后也不过出了五十里,不尴不尬。天又是极冷,饥肠辘辘地也走不了路,无奈里,只能停下来稍作休息。川戊挑了棵稍远处的树靠着坐下了,然后便是抬头,无言看。

  咕噜,咕噜。

  五脏六腑诚实地尖叫着,胃里更像是烧了一把火。下意识覆上自个不争气的肚皮,川戊又开始笑。这六年里,似乎一直都饿,饿得恨不得敞开了肚狠狠吃上三天三夜。却也只是幻想。能维持着每日一餐不饿死已经是天大的喜事,哪里还能寻到连吃三日的东西。

  东想西想的,似乎更饿了几分。免不得又开始怀念起头天夜里吃到的豆花,还有那一叠烙饼。舍不得吃的烙饼,临行前还特意嘱咐了冬小娘一定热好了伺候川巳吃下。

  肯定是人间美味。

  又想,这次去无上城换口粮日用时,如果咬咬牙,其实也可以换回一升半升的细面。若是有了细面,回头就能多烙几次饼给川巳吃,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然后,川戊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一巴掌拍死了那点可怜幻想。要换的东西太多,盐巴,油,yào材,布,哪一样不是得大堆的皮毛来换?就是换那一升的细面,倒不如换成两斗的粳米来得实在些。

  得出结论,川戊就垂了眼,那点笑与饿,也灰溜溜地滚远了。也是在垂眼之后,余光撇到了腰间挂着的玉。自出生时便已戴在身上的玉,是身份的象征,如今,瞧在眼里,居然就成了香喷喷的细面。

  川戊又笑了。

  之后剩下的半程,走起来也变得轻飘飘。赶到无上城时天已经黑了,自然换物要挪到第二日。之前每每到无上城中,所幸城郊有破庙,才免得露宿荒郊的凄惨。这次也不例外。一众人吵吵嚷嚷地进了破庙安顿下来后,川戊便独自一人出了庙。在城中东拐西拐的,最后停下来时,眼前多的是一幅白旗随风摇dàng,白底上偌大黑字格外的醒目。

  当。

  当天下可当之物,当尽天下。

  “我要当。”川戊低声说着,像是做了什么可耻事样。

  “流当还是死当?”柜台后的大掌柜把玩着手间玉,烛火映得脸上明明灭灭。

  “有什么区别?”

  “既是流当,便有回赎的期限,当金也稍嫌低些。死当,自然就是从此舍了这物什。”大掌柜微微笑。“好玉呢。”

  “死当。”川戊别开脸。

  “好。当金二十两。”大掌柜随手将玉放回柜台,眼直勾勾看回来。“若是同意,便签字画押。”

  “这是南越滇玉,你只给二十两?”川戊瞪大了眼。“就是两千两也觉少!”

  “纵是天子玉玺摆在这台上,无人敢买,自然也值不得钱,更何况这刻了名号的玉。若非老夫喜爱这玉想私下里珍藏了,莫说二十两,就是二两也不见得有人会出。有人要的物什才配的上价值二字。无人问津的东西,价值连城也不过是一文不值。”

  一番话,居然就叫川戊没了反驳的词。咬牙半晌,心一横。

  “好。”

  最后,还是紧紧揣着那二十两奔出了门去。要去买面,买yào,还要买上一盒川巳爱吃的珍珠茯苓饼。啊,最后,还有阿江。一盒胭脂,或者一支珠钗,算是谢谢她的棉衣与烙饼。

  川戊笑得忘形。

  所以,到底不曾知道自个儿离去后紧跟着另一道身影闪进了当铺。

  彼时,当铺内大掌柜正细细把玩着典来的玉,真正爱不释手。二十两就能拥了这值万金的宝贝,就是整年不开张也该值了。太过开心的人,所以不曾察觉悄无声息进了店的主。等到意识到眼前有些昏黑时,下意识抬了头,才陡然惊觉店里多了两人。

  也不过是两个人呢,居然就能叫偌大的门厅一下压仄起来。

  “客官,是要典当?”

  “那玉,你典了二十两给他?”藏在暗处的男人,面目模糊,似乎声音都跟着模糊了。

  大掌柜下意识攥紧了玉在胸侧,满脸的戒备。男人话方落的,靠前些站定的黑衣男子便近前一步放了锭银子在柜上。

  “那玉,不是你这种人能碰的东西。这五十两算是你的赔金,把玉还给我。”

  大掌柜惨白了脸,良久,挣扎着开了口。

  “你若要,也行。两万两,我转给你。”

  “两万两?”男人挑高了语尾。

  “这玉价值连城,区区五十两就想打发了我?”大掌柜梗着脖子硬嘴。“少一两,我也不会给你。”

  “可你却用二十两打发了他呢。”

  话音方落,近柜站着的男人手一扬,掌间一点银光稍纵即逝。

  男人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死活。”

  ☆、佛陀

  天眨眼的功夫就黑了。

  提着篮子往草庐那边走时,冬小一步三摇晃,顺带着摇头加叹气,不过两箭地,居然也能走出了两盏茶的光景,也着实厉害了些。再怎么磨蹭,眼瞅着草庐的轮廓已经若隐若现了,冬小又像模像样地叹了一气。

  直觉里,就惧怕着没有川戊在的草庐呢。

  其实,真正论起来,比着凶神恶煞样的川戊,川巳才更像恶煞样的存在。当然,并不是因着少了一只手的残掌亦或者废掉的腿脚。六年前,当血人样的川戊背着川巳一步一晃地踏进雁dàng城时,冬小就生了恐。

  他恐的,是那永远面色平淡的川巳。

  小时候不懂事,只晓得攥紧娘亲的衣角瑟瑟抖着偷眼瞧川巳,慢慢大了才总算明白自己怕在哪里。原来竟是怕了他的那双眸。知道他是瘫子,是个废人,好在没疯癫,倒不会跳起来咬伤自个。平日里说话时语气也是淡,偶尔还会有浅笑,比那恶煞的川戊不知好了多少倍。

  却还是怕。怕瞧见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怕那眸子深处里藏着的真正恶煞。

  所以,平日里即便想要亲近那二人,也只是黏在川戊身旁。对着川巳,能躲则躲,躲不了就干脆低头。

  死也不愿瞧着他的眸。

  这么想着,冬小又叹一声,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进了草庐。

  “大哥,吃饭了。”

  喊完就低着头开始把篮子里的东西往外拿。一碗橡子面糊,一叠回过炉的烙饼,还有那原封未动的腌菜,一一拿出来摆上床沿。摆完,又讪讪,咬牙挣扎了半晌,最后还是踢掉了鞋子跳上了床。

  “我喂你。”

  “先搁着吧,我不饿。”川巳维持着六年不曾变过的姿势靠在墙边。

  “天冷,东西隔一会就凉了。三哥走时特意嘱咐过我,一定要伺候好你,否则他会扒了我的皮。”冬小振振有词,独独不肯抬了头正视。“而且,晌午你也没吃饭,我娘都跟着担心起来。”

  川戊微眯了眼看面前那个低垂了头却兀自坚持的少年,良久,唇一弯,笑了。

  “我记得,你曾经有个弟弟,是不是?”

  “嗯,还没满月就饿死了。就在大哥来的那天。”冬小视线乱窜,脸上却暗了两分。“我娘说,是他没福气。如果能再坚持几天,遇上大哥跟三哥,就能像我一样活下来了。”

  川巳微微跳开了视线。

  “我也曾经有个孩子,男孩,比你弟弟小半月。如果能活下来,约莫能跟你的弟弟成好朋友呢。”

  冬小猛地抬了头,一时间倒是忘了再怕。

  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