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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看九哥。”

  最后一句戳得郦玉堂心痒难耐,当即便允了,申氏头一回感激郦玉堂*名士的毛病儿。既想托付幼子,郦玉堂便以书相赠,讨这个人情。九哥说与苏先生却又是另一番说辞,不外是“不放心岳家这许多女眷上路”。

  不知怎地,这消息传了开来,人皆赞府君高义,又有人说“都说儿媳像婆婆,不想这女婿也像岳父”。申氏却私下嘱咐九哥:“你岳父是个通透讲理的人儿,你多看他如何行事。多向贤者请教,多与能人相处,须敬重他。”

  九哥勾出个笑影儿来,道:“儿省得。”申氏又忙与他打点行装,又不放心亲家在京里,免不了时时使人将轿儿抬了玉姐来,与她分说京中形势,又说自己所知之吴王府内与京中诸事。玉姐用心,一一记了。

  见洪家忙碌,薛婆子生恐他家人走了,少做一注买卖,忙将极好几个丫头带了来,请秀英挑选。秀英不敢马虎,仔细依了往日的法子,不求极机灵,只要稳重。又买了三个七、八岁丫头,与她们都换了名儿,分叫杏儿、桃儿、李儿,只待这些时日查看,好些儿的都与玉姐做陪嫁。

  洪家这通响动,却又惊动了一个人。

  这盛凯一心读书,只想着中举了,好央父母往洪家提亲。哪料举人是中了,却不是名列前茅,心中虽有不甘,好歹也是举人了。回了家里向父母一说,盛父尚未及言,潘氏先是不喜:“你尚在读书年纪,来年便要赴京赶考,哪能分神?且那家人,女户里出来的,听着也不好听。听娘的话,外头天大地大,好女儿多哩。京中做了进士,打马游街,多少名门闺秀抢着要你哩。”

  父母不应,盛凯自家也是无法,只好日日来磨。潘氏指望这个儿子出息,与她讨房好儿媳,总不肯应。且觉儿子这般迷恋,这洪家姐儿也不是个好的。母子两个尚未磨出个幺二三,那头府君家与洪家订亲了!

  非止盛凯,连同潘氏也一齐傻眼。潘氏心中小有不快,府君家原似看重他家儿子,他儿子又想讨洪家姐儿,虽是她不愿意,未料另两家却做了亲。旁人不知,她自家心里尴尬。那一分小心思又不好说,却催促着盛凯用心攻书,来年中个进士,也好显出能为来。

  盛凯心中苦闷,读一回书,往街上行走,又遇这等事,只得闷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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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申氏在家中与九哥先收拾行李,次与七哥、八哥岳家商量往京中完婚事。两处亲家皆有些儿犹豫,恐日头太赶,却又想,往京中完婚,便是开春随公婆领去认亲戚,实比在此处成婚,小夫fù自往京中,人生地不熟来得好。然又恐女儿随入京,无处回门。

  正在焦虑处,郦玉堂却接着邸报:太子病重。

  待吃春酒时,郦玉堂更接着吴王府来信,始知端地:原来这继后自有儿子,眼见前妻之子做着太子,终是不快,况还有个姑母太后在。终是将这太子挤兑得不敢抬手动脚,羸弱不堪,成婚数载,只得养下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还夭折了去,自家身子也不甚好。年前往皇后处,皇后赏下饭食,却是冷的,太子用了两口,回来便病了。京中正为此事打着官司。吴王意思,郦玉堂先躲开来,休要进京,连同六哥婚事,也要暂放一放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大变将至了~

  61、元夜

  接了信,郦玉堂便犹豫了起来,他家因人口着实太多,许多人便与宫中无法太亲近。照说宫中事寻常涉及不到,然此事事关国本,他又是官家堂兄弟,怎能不受一二牵连?且郦玉堂知晓自己的斤两,隔岸观火,看着时机差不多,又有人提醒时,他也好掺一脚,除此而外,他却没那个本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思来想去,郦玉堂觉着京中水太深,不是他能淌的,便想依着乃父吴王之意,暂窝在江州不动弹。又与申氏商议:“你看看这信,京中事乱得很!往年哪回闹,不得有几个顶缸的倒霉?咱休要往那处凑去。洪亲家那里,是要赶考的,不好误人前程。我明日下帖邀他来,与他透个信儿,休叫他一头扎进去不知端底折了腿。六哥婚事,还是再等等看罢。至于九哥,也不叫他上京了。”

  申氏道:“六哥婚事怎好等来?”

  郦玉堂道:“他岳家是吏部尚书,这关节上,少不了磨牙,还是少招眼的好。”

  申氏道:“先说好了,六哥亲事不是你我定的,我知你心里不痛快,我也嘀咕来。然既是王府里定下的,咱又认了,孙家姐儿好不好,都是六哥媳fù。只要她家不犯十恶,她人不yín佚失德,这媳fù你得认!”

  郦玉堂不耐道:“你又想到哪处去了?我只说暂不往那斗鸡窝儿里凑,谁个说要退亲来?为人守信,这道理我晓得。你也不想想,哪回宫里头闹,不要夹进去几个冤死鬼来?这时节,纵是办喜事,也办不好,不如待风平浪净了再回去。”

  ^

  申氏道:“我也不耐烦她们好打机锋。可九哥须得随他岳父去京里,你先听我说来,九哥今年就十四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过不二年便要成亲,也要谋个差遣,到了京里,只管跟着听听、看看,也好长长见识。大事没他的,谁个寻他晦气来?”

  郦玉堂想,也是这个道理:“我写封信儿捎到京里,便说咱不去了,叫九哥回京磕头。”申氏听他这般说,放下一颗心来,她固不求儿子如何富贵,然家中郦玉堂如今快五十岁了,也不过是个府君,大哥兄弟几个,多不过六、七品官儿,九哥实无法做个“富贵闲人”,否则轮到自己孙子,不吃糠咽菜,也要买卖婚姻了。趁着年轻,有犯错儿的机会,多闯闯、多看看,又有个老到的岳父照看着,于九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申氏与郦玉堂定议,便撺掇郦玉堂去写信:“你往京中写信,除开家里,也记得与孙尚书那里捎去一封信儿。回来亲领了九哥往他岳父那里去,将九哥jiāo付。”郦玉堂答应一声,自去写信,先从吴王府起,次与孙尚书,次与在京的大哥兄弟几个,一一写明了。看看天色略晚,便说明日一早携子往洪里去。

  申氏晚间便叫来九哥:“京中有些儿变故,你阿翁原不想咱去淌浑水来。我与你爹想可你也大了,也该晓事了,小孩子家去了京里,大事儿上头无人记得你,你也休往上头凑去。你岳父是个明白人儿,但有不懂的,多向他请教。他们一家老老小小女眷又多,你须得懂事儿些,要多看顾着。”

  九哥早知要上京,不意中有波折,今番得了确信儿,也不由露出个笑影儿来,看得申氏扭着脸儿一笑,笑完了,又正正经经再嘱咐九哥:“你岳父面前,可不敢拿大。”九哥道:“娘,我醒得。”

  申氏知道他从来不说虚话的,欣慰一笑,与他说些个闲话:“你的行李我都收好了,船儿也与你单雇一条。我使王虎儿随你去,他京中熟的,到了京里,看你岳父如何安顿,他要下场,考前你不好总去打扰,也要时不时看一看,恐他于京里不熟,你可带着王虎儿与他分说。记着了,你娘子还未过门儿呢,你休要轻浮了,书也要读……”

  九哥含笑听着,也不chā言,只管听申氏说。申氏外柔内刚一个人,辛苦这些年,只养活这一个儿子,何时也不曾离了自己半步,心里却又明白,儿子大了,是必有这一日的。只好将眼泪咽下,絮絮叨叨,令嘴不闲,只恐闲了便要哭出声儿来,倒叫儿子不安。

  说了许多,申氏又说了明日要去洪宅之事,嘱咐他明日要穿身整齐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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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郦玉堂极少出府衙,虽爱个游山玩水,江州也是景色秀丽,然每每出行也只是游山玩水而已,旁人家里,他也不好去登门。这江州城,他也算个土皇帝,谁个曾见皇帝无事往臣下家里玩的呢?

  他一出行,便有许多双眼睛看着,及见他入了厚德巷,便“哦”了一声。众人皆知洪举人要赴京赶考,两家是亲家,郦府君登门,虽有些意外,却也没乱了章程。

  申氏九哥暗暗好笑,只因郦玉堂今日打扮的甚是出挑。虽不着官衣,身上这身儿衣裳却是换了八件儿后才定下来的,一时嫌太新的张扬,恐不入苏先生之眼,一时又嫌太旧的寒酸,要丢他的脸。不带上玉佩呢,恐失礼,带了呢,又怕叫说奢侈。直折腾到三更时分,方满意睡下。

  郦玉堂待赵信,便似养朵花儿、养只猫儿,然待苏先生,真真是谨慎。不正衣冠不敢见,不敢与他说声色犬马。有这位先生在前,他连高声大笑都不敢。

  洪谦与苏先生接了郦玉堂父子,里头申氏也与秀英说明来意。秀英闻说要叫九哥同行,便吓一跳:“这如何使得?”申氏道:“有甚?他个毛孩子,还恐叫你们cāo心哩。只有一样好儿,虽是个半大小子,跑个腿儿还是够使的。休要说我们托大,他好歹有个宗室身份,一路上倒好多几分薄面。”

  秀英自是感恩不尽,又想一事,便将自家要携土物并胡椒等事说了:“也好换个安身的地方儿。”一语提醒了申氏:“往常似这般有官身的人行船,总有商家要巴上来捎货,一是为少几个税,二也是图一路畅通。也有自家捎带财货的,然转卖倒要卖些事儿。”秀英便问申氏有无有带之物,申氏道:“我与九哥雇条船儿,除开捎带与王府礼物,倒好有些儿空闲,便也捎些儿罢。”

  两人便说起如何销货来了。秀英自幼便做这个,申氏也是掌家的娘子,如今又是亲家,便不似在外人面前要维护“体统”。玉姐只管听她们说,自家也记下。那头申氏说完生意上事,复与秀英、玉姐,又说一回京中忌讳,玉姐听得更是仔细。甚而至于何处点心铺子好、哪座庙灵验,等等等等,皆问个明白。

  外头苏先生听了郦玉堂说要使九哥一路护送,也赞他“高义”。一语毕,郦玉堂满面红光,眼角几条皱纹似都不见了。洪谦与苏先生颇有些斗气的意思,见不得苏先生“张扬”,然对着郦玉堂这般追捧之人,也唯有哭笑不得。只好与九哥说话,无非问些可曾到过京中之类,九哥一一答了。

  洪谦倒是待见这个女婿,虽有时觉得他肚里七弯八拐,倒也觉他是个有分寸之人。有分寸便好,洪谦说得心满意足,咳嗽一声,道:“将到灯节了。”九哥抬眼,忽地瞪大了,又复了常态,道:“正是,我正想寻两盏兔儿灯与金哥玩。”洪谦脸上似笑非笑:“金哥可不属兔儿。”九哥脸上一红,愈发装作若无其事。

  两处说毕,皆大欢喜。九哥暗想,早先备了两只兔儿灯,既然叫岳父说破,只好再为金哥寻盏走马灯去。秀英却是与申氏将捎货入京之事说妥,各各安心。那头郦玉堂最怕麻烦,既不用入京做事,也是舒心。

  转眼灯节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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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姐因听洪谦yīn声怪气说甚:“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便知事有蹊跷。盖因洪谦说完,便叫秀英推一把:“老不修哩,闺女面前说这个!”接着九哥身边的书童儿便为九哥送了消息来,道是灯节宴后,九哥要来寻金哥玩,与金哥捎盏走马灯。

  听得洪谦笑个不住。

  灯节这日,灯火不禁,九哥在家中不动声色吃了晚饭,便要出门儿。申氏与六姐、七姐母女三个掩着口儿,你看我、我看你,七姐还戳了六姐一下儿,俱眉眼含笑。九哥自打定亲,已叫她们三个如此这般挤眉弄眼笑过无数回,打第二回起,便已练就钢筋铁骨,任你戏笑,我自脸上一丝儿也不动。直等到母女三个笑得累了,他便带着灯笼,往洪宅去。

  洪宅大门正开着,厚德街今日也是挂满了灯,金哥正与几个年纪相仿的哥儿姐儿一处赛灯。听得马蹄声声,小孩儿皆抬头看去,都哄笑起来,说九哥:“你姐夫来哩。”

  金哥将手里灯递还与胡妈妈,仰着脸儿看九哥,九哥下了马来,取了走马灯与他:“有些儿沉,摆着一道儿看罢。”走马灯颇大,是使两个人抬了来的,眼下放在金哥面前青石板地上,引得街坊孩子惊叹围观。

  金哥默默看着这提不起、抬不动的灯,又默默转眼看书童儿手里两盏兔儿灯。九哥微知其意,笑着一闪身儿,挡住了。金哥一拧脸儿:“我姐在屋里。”九哥道:“休走远,我出来有好物件儿与你。”

  自去寻玉姐,先见洪谦,洪谦将他上下打量一回,看得九哥心里有些儿发毛,便放他走。九哥不敢多耽搁,与洪谦一揖,方转身去见玉姐。冷不防听洪谦在背后道:“多走几步,免得积食。”九哥摸不着头脑,却也停步,转身道:“谨遵命。”

  待见了玉姐,方知洪谦为何说那个话。原来玉姐这一日往厨下做了好红烧狮子头,特特与九哥留了一份儿,只因灯节里好吃个元宵,总是甜的,恐他吃腻便与他做个咸的来。且九哥正在长个儿时间,多食些ròu食,于身子有益。

  洪谦听闻她特特与九哥留了,不免要心中酸上一酸,晚间故意狠吃了两个大狮子头,害他元宵儿也只吃了两只。与九哥说那话,非止是酸,也是因他实吃撑着了,自家正yù出来消食。

  九哥带着书童儿寻着了玉姐,玉姐已换了身儿衣裳,发上饰着灯节时fù人常佩之蛾儿雪柳,俏生生立在灯影下,看得九哥心中一dàng,抢上前去:“天冷,休冷着了。”悄悄儿扶她胳膊,要将人带出。

  非是他不起贼心,只因眼下还在洪宅,纵想拉拉小手儿,也要逃了岳父眼睛方好。朵儿提着个小食盒儿,一双眼睛狠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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