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手，他清和地笑了笑，松开了她的手，安慰着她们，“我会尽量回来，但是凡事总有一个例外。不管什么时候，你们只要顺着你们自己的意愿去做就可以了，我相信你们。”
-------------------------------------
文辛她们走后不久，宋祤就被御史台的人带走了。
他们向来敬重宋祤，见到他时也没有动粗，只是恭恭敬敬地请他跟他们走一趟。
艾沙要拉住宋祤不让他走，却看到他郑重地摇了摇头，她不得不放开了。
冷清清的江夏王府，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久，高公公亲自来到了府上，看到坐在凭栏上表情落寞的艾沙，走过去笑眯眯地作揖道，“艾沙姑娘，皇上请您到宫里去一趟，和小可走一回吧。”
早知道宋祤走后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事，艾沙倒也显得心平气和。
她点点头，起身理了理衣裳就走到了高公公身边，正要随着他走的时候问，“高公公，是谁告诉你们小王爷回来了？”
“这……”高公公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复杂得没有办法解读，“艾沙，这个小可只能说，是姑娘你太过善良，轻信的人太多了。”
她惊愕，真的是苏鲁说的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
仿佛看出了艾沙的心思，高公公笑道，“姑娘，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么善良的。你不能妄求别人都相信你，唯能做到别人都听信于你。这一点，王爷可是深谙，大户人家的宅子里善良的人过得是最不好的。”
她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皇上也是生在帝王之家才能够让全天下都听信于他罢了。”
“姑娘这话就差了，这天下第一的男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先帝，可不是只有皇上一个皇子，不是吗？”
艾沙正要还嘴，想想也是徒然，今日已经落到了他们的手里，她还有什么可以言说的？或许真的命该如此，她已经决定，如果宋祤真的遇到了什么不测，她也绝不苟且。她知道她应该坚持的是什么。
第21章 第二十回 前事
御史台的牢房和印象中的差了样。
宋祤被换上了囚衣，带上了枷锁，还没有走两步就被推了下去。
他趔趄了一阵才站稳来，看到黑洞洞的牢房里只有几盏油灯星星点点，宋禛负手站在下面，背对着他。
牢头将他押到了宋禛面前，用高亢的声音禀报道，“王爷，犯人带到！”
宋祤看着堂弟慢慢转身，从他的眼里，他甚至看不到光。
--------------------------------------
“我不跳！”
跪在殿下的艾沙甚至没有没毫的怀疑和犹豫，肯定地说道。
玉帘之后的人微微愕愕了—下，映在那双精湛的明眸里的烛火，却是不曾动弹的。皇帝靠在龙椅上，声音有些懒意。
“只是为朕跳一支舞，这样也不可以吗？”
她俯身叩首，又倔强地梃直了腥杆，咬了咬牙关，答道，“奴婢只为宋祤一人起舞，望陛下见谅。”
“艾沙姑娘……”
“将军，是朕在和她说话。”
“是，陛下。”高公公欠身退了下去。
继晷殿内已经生起了炉火，那细细的声响，伴着殿的人小心翼翼的呼吸，更加脆弱和荒凉。
没有人知道坐在最高位上的人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敢猜测他在想些什么。
“即便你的舞能够救宋祤一命，你也不跳吗？”
台阶下的人仍是沉默不语。
皇帝用手支着脑袋，英俊沉稳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变化，透过那重重的玉帘，艾沙只感觉到他无奈时候的那一份慵懒和散漫似曾相识，好像就在不久前见过一样。
她怔了—怔，猛然抬起头，震惊地看着那一片模糊的身影。
这样的气息，分明和宋祤一模一样！
如果真的是一模一样的话，会不会连接下来的反应也是……
皇帝突然将宽长的衣袖挥了一挥，淡淡说道，“拖出去把脚筋抽断。”
就连这份下狠话时候的平静都如出—辙。
艾沙睁大了眼睛，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只有这样说话时候的宋祤才是决定最深刻的时候。那么，皇上也是一样。
回过神来时已经是两名太监快步走过来，从两边抡起了她的胳膊生硬地把她拉了出去。
她的双腿……
她用之起舞的双腿……
“不要！”
一直都平静的艾沙突然挣扎了起来，她用力要挣开他们的禁锢，但是完全没有了办法。
回头望向远处那威严而广阔的宫殿外围，艾沙心里突然腾起一阵绝望—般的凄凉，她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去挣扎着。
“放开我！快放开我！”
在挣扎间，她衣服里面藏着的锦囊掉到了地上。
忽然想起了宋祤说过的话，她一下子推开了两个拉住她的太监，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连在地上跪行了好几步才抓住了锦囊。
在阶上的高公公看到她这般紧张这个锦囊，连忙跑了下来—把夺了过来。
艾沙还没开口就被他白了眼，转眼间又被押到了地上。她低着头，抬眼看到高公公跑到皇上身边亲手把锦囊呈给了他。
帘后面是什么动静没能看清，脑后边被人死死—按，叩到了地板上。
急促的呼吸间，不知过了多久，艾沙听到台阶之上传来一个沉默的声音，“先带下去吧。”
-------------------------------------------------
宋祤转了转锁住自己的铁锁铐，锁得太紧手腕上还被铁锈磨破了皮，眼睛的余光里看到烧热的细铁链，脸还没转过来就听到“哗啦”—声。
“哗——！”
“嘶……”左脸和身上感觉到一阵又凉又烫的刺痛感，左眼脸上一阵烧灼的感觉，痛得他睁不开，宋祤抽了一口冷气，勉强转过脸看向手执铁鞭的宋禛，沉重了呼吸。
他的脸上看不出激动的表情，好像这一切已经蓄谋已久。
宋禛走到他面前，捏起他的下巴，冷冷问，“你是因为艾沙像灿儿，才和她在—起的吧？”
烧疼的伤口让他险些张不开嘴巴，他的目光是淡漠的，让宋禛的神情更加冰冷。
“你会这么问，是因为你觉得她们相像吗？”
宋禛目光一震，后退一步狠狠地用铁鞭抽了下去，看他根本不喊叫，又狠狠地抽了—遍。
为什么他从来都是这样的，总是这么平静和淡定？
而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因为他这副样子而信任他，就算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可他……就连灿儿葬礼的那天，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
窗外淅淅沥沥的水响，如同梦貘的馋意，一点一点将皇帝的梦境吞噬。一直到，梦中少女天青的霓裳也被消化，他才霍然睁开了双眼，看到龙纹金丝帐上渺渺的纹路逐渐回亮，终于还是回到了自昼。
还是已经到了清晨，这个秋天被这场密雨浸染，连华丽的金色都褪色。
皇帝从榻上起来，旁边一个守夜人跪行过来，被他挥挥手驱走。
他下了榻，随手卷起青竹包银边的帘子，迎面扑来了夹杂着雨滴的微风，细细碎碎的触感让他想起夏日湖畔的菱。
高公公弓着腰就站在殿内，看到山水屏风内有稀疏的动静，已经近前了两步，殿外伴着零星的雨点一道瓢进来三三两两的私语。
他皱起眉快步走了出去去，张开嘴巴要责骂，只见横街那边有一个披着斗篷缓步走来的人影，那轻盈的步伐和端庄的姿态让慌乱烦躁的水汽都变的亲和了许多。
那人虽用斗篷的帽子遮住了半边脸，但高公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从十岁进宫，跟随着皇上二十几年，这个人他又岂能不认识呢？
高公公转身回到了殿内，走入屏风以内作揖道，“皇上，宓王妃来了。”
皇帝垂眸，转身坐到了铜镜前，镜中的自己只显自浓重的倦意，就好像窗外的天空，被乌云压低。
他似没有要梳洗的打算，高公公悄声退了出来，对殿内的的所有太监宫女传了令，全数从偏门退了出去。
高公公来到殿门外，正好迎上抬裙宓的王妃星氏，倒退一步行礼。
“奴才拜见王妃。”
并没有与下相称的一品王妃的华丽服侍，只是朴素的绿色锦衣，脸上也没有特别的妆客，只在眉心那一点清荷的花钿，衬自一着宛如月华一般优美脱俗的风骨。
星氏眼底的淡漠带着疏远的寂寞和愁离，颔首回礼，温软的声音请求道，“妾想要求见陛下，还劳烦高翁传话。”
“圣上似是早知王妃要来，已经在殿内等了，王妃自己进去便是。”
他把“等”这个字说得很重，但星氏平和如湖水般的面容上确实没有任何反应的。
在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让皇上“等”？只是，她很清楚——她能。
她的儿子倒是完全传了她这一身的不动声色，这样想着，高公公从殿里面退了出来。
---------------------------------------
她已经两年没有来到这座宫殿，也以为，从此再也不用踏入这里半步。
可惜，事与愿违。
星氏解开了挡雨的斗篷，搭在臂间，走到屏风前。
坐在铜镜前的皇帝连背影都是被晕染过的灰色，她低头走进，挽裙跪到边上手工精细的胡毯上，“妾拜见皇上，吾皇万岁。”
面对着铜镜的皇帝从镜中看到她婉约的身影，袅娜娉婷，全然不见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宛如一盏青花瓷，带着月色，带着烟雨，是数不尽却道不明的美丽。
“青儿，你一定要如此吗？”
跪在他身后的星氏垂眸，那一抹忧郁被晕开，扩散了愁绪。
窗外的细雨掠过了胡毯，铜镜被水滴模糊，皇帝渐渐看不清他身后的美丽。
她终究还是从这样浓墨重彩的紫微宫里渐渐隐去。
他低下头，看着手心里那一道刀痕，那是她留给他的，唯一的痕迹。
皇帝望向了迎面而来的秋雨，轻声道，“你起来吧。”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胡毯上站起来。
在原地杵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到他走到自己面前，星雨青撇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眼底却见到他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双手抬起了她被雨水打湿的裙角。
“皇……”她倒退了一步，裙裳从他的手中滑去，碰到了他抬起的眼睛，星雨青眉头一蹙，“六郎。”
他转身坐到了胡毯上，双手扶着膝，低下了头。
“朕原先以为得到了整个天下，可是直到今天朕才知道，原来这天下不完整。因为这芸菩众生中，竟然没有你。”
星雨青侧身而立，缄默不语。
“你来，是要为祤儿求情的吗？”
他抬起头，仰望着站在一旁的星雨青。
在他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之后，除了天空，他只仰望过她一个人而已。
有一些东西，既然是自己先放手的，那么之后的可望不可即，也不会有人同情。
皇帝起身，走到了榻边，将一封素锦jiāo到她手里。
“你看了之后，再决定要不要为他求情。”
她看看他，打开手中的素锦，这清秀中透出刚毅的字体分明是她的长子宋祤的亲笔。
帝将玄霜舂玉杵，王以白露贮金茎。
江风塞月皆惨淡，赵舞燕歌独娉婷。
风起画堂老人老，月斜金井卿我卿。
昔笑争名似逐鹿，今犹谋利如趋蝇。
一阵清风吹过，掠走了星雨青手中的素锦。
她的目光追着这方素锦，看到靠在轩窗旁的皇帝，他望着窗外的雨，喃喃自语，“‘赵舞燕歌’，青儿，你如今还愿为朕起舞声歌吗？”
“祤儿无礼，皇上要怎么罚他，随意便是了。妾先行告退。”她说完便转身离去。
“你是这样待你的儿子的吗？”
叫住她的声音有些仓急，她停下脚步，侧过头轻声道，“那么，陛下您呢？”
她回过身，脸上尽是没有了人气的淡然，在这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她已经体谅得够多，已经无须再为那样的往事沉沦下去。
第22章 第二十一回 月圆
清凉的水“哗啦”一下泼到了宋祤的身上，渗进他的伤口让他痛得清醒了过来，昏迷之中抬起头，看到东宫和宋禛站在自己面前。
他静静地呼吸着，好像身上的伤都不是自己的一般。
“宋祤，没有想到你也有今日。”
宋祤抬头看着东宫脸上骄傲的笑容，轻笑道，“太子是故意让东宫六率府的卫士们抓不到我、烧不死我，让我落到您手中任您亲自处置吗？”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嘴硬？！
东宫脸色顿红，夺过了宋禛手中的链鞭狠狠地朝他身上鞭笞过去。
他抽着冷气，被鞭笞过的地方只多了一道血痕，却咬着嘴唇没有多吭一声。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骄傲些什么？你有什么好骄傲的？！”东宫看他居然这样平静，脸上像涨红的柿子般，眼中冒着火星，举起鞭子连抽了他好几下，“你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说啊？”
他越是鞭打，宋祤就越是沉默，这不是逆来顺受的缄默，而是不卑不亢的泰然。
东宫受够了他这张脸，受够了他一副自为了不起的态度！
他发狠地抽着，一直到宋祤血ròu模糊，抽自来的鲜血飞溅到了他的脸上也没有停下来。
东宫丢开了铁鞭，从旁边拿起了烧红的铁钳，上面的烙铁已经红得透明。
他快步走到宋祤面前，捏起他的脸，冷笑道，“什么皇族第一美男，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你现在只要求我一句，让本宫放了你，本宫就跟你保证，让你活着出去，你答应不答应？”
他猛地放开他的脸，用铁钳指着宋祤，吼道，“快求本宫啊！”
宋祤吃力地抬起眼，突然胸腔一阵刺痛，重重咳出了血来。
下颌上还留着血，宋祤满口的鲜血，漠然地看着东宫，“太子可曾读过曹子建的《七步诗》？”
宋禛霍地看向了奄奄一息的宋祤，到这个苟延残喘的时候，他居然还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当他们是什么？是那些被他的故事和诗词利用和愚弄的人吗？
“该死的，我让你求我！我才不管什么曹子建七步成诗，哪怕能够步步成诗，若你不开口求我，我让你生不如死！听到没有？！”
“煮豆持作羹……”
“嘶——”
他居然还敢念出来？！东宫二话不说就把铁钳上的烙铁压到T他的胸口！
“漉菽以为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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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辛她们走后不久，宋祤就被御史台的人带走了。
他们向来敬重宋祤，见到他时也没有动粗，只是恭恭敬敬地请他跟他们走一趟。
艾沙要拉住宋祤不让他走，却看到他郑重地摇了摇头，她不得不放开了。
冷清清的江夏王府，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久，高公公亲自来到了府上，看到坐在凭栏上表情落寞的艾沙，走过去笑眯眯地作揖道，“艾沙姑娘，皇上请您到宫里去一趟，和小可走一回吧。”
早知道宋祤走后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事，艾沙倒也显得心平气和。
她点点头，起身理了理衣裳就走到了高公公身边，正要随着他走的时候问，“高公公，是谁告诉你们小王爷回来了？”
“这……”高公公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复杂得没有办法解读，“艾沙，这个小可只能说，是姑娘你太过善良，轻信的人太多了。”
她惊愕，真的是苏鲁说的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
仿佛看出了艾沙的心思，高公公笑道，“姑娘，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么善良的。你不能妄求别人都相信你，唯能做到别人都听信于你。这一点，王爷可是深谙，大户人家的宅子里善良的人过得是最不好的。”
她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皇上也是生在帝王之家才能够让全天下都听信于他罢了。”
“姑娘这话就差了，这天下第一的男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先帝，可不是只有皇上一个皇子，不是吗？”
艾沙正要还嘴，想想也是徒然，今日已经落到了他们的手里，她还有什么可以言说的？或许真的命该如此，她已经决定，如果宋祤真的遇到了什么不测，她也绝不苟且。她知道她应该坚持的是什么。
第21章 第二十回 前事
御史台的牢房和印象中的差了样。
宋祤被换上了囚衣，带上了枷锁，还没有走两步就被推了下去。
他趔趄了一阵才站稳来，看到黑洞洞的牢房里只有几盏油灯星星点点，宋禛负手站在下面，背对着他。
牢头将他押到了宋禛面前，用高亢的声音禀报道，“王爷，犯人带到！”
宋祤看着堂弟慢慢转身，从他的眼里，他甚至看不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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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跳！”
跪在殿下的艾沙甚至没有没毫的怀疑和犹豫，肯定地说道。
玉帘之后的人微微愕愕了—下，映在那双精湛的明眸里的烛火，却是不曾动弹的。皇帝靠在龙椅上，声音有些懒意。
“只是为朕跳一支舞，这样也不可以吗？”
她俯身叩首，又倔强地梃直了腥杆，咬了咬牙关，答道，“奴婢只为宋祤一人起舞，望陛下见谅。”
“艾沙姑娘……”
“将军，是朕在和她说话。”
“是，陛下。”高公公欠身退了下去。
继晷殿内已经生起了炉火，那细细的声响，伴着殿的人小心翼翼的呼吸，更加脆弱和荒凉。
没有人知道坐在最高位上的人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敢猜测他在想些什么。
“即便你的舞能够救宋祤一命，你也不跳吗？”
台阶下的人仍是沉默不语。
皇帝用手支着脑袋，英俊沉稳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变化，透过那重重的玉帘，艾沙只感觉到他无奈时候的那一份慵懒和散漫似曾相识，好像就在不久前见过一样。
她怔了—怔，猛然抬起头，震惊地看着那一片模糊的身影。
这样的气息，分明和宋祤一模一样！
如果真的是一模一样的话，会不会连接下来的反应也是……
皇帝突然将宽长的衣袖挥了一挥，淡淡说道，“拖出去把脚筋抽断。”
就连这份下狠话时候的平静都如出—辙。
艾沙睁大了眼睛，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只有这样说话时候的宋祤才是决定最深刻的时候。那么，皇上也是一样。
回过神来时已经是两名太监快步走过来，从两边抡起了她的胳膊生硬地把她拉了出去。
她的双腿……
她用之起舞的双腿……
“不要！”
一直都平静的艾沙突然挣扎了起来，她用力要挣开他们的禁锢，但是完全没有了办法。
回头望向远处那威严而广阔的宫殿外围，艾沙心里突然腾起一阵绝望—般的凄凉，她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去挣扎着。
“放开我！快放开我！”
在挣扎间，她衣服里面藏着的锦囊掉到了地上。
忽然想起了宋祤说过的话，她一下子推开了两个拉住她的太监，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连在地上跪行了好几步才抓住了锦囊。
在阶上的高公公看到她这般紧张这个锦囊，连忙跑了下来—把夺了过来。
艾沙还没开口就被他白了眼，转眼间又被押到了地上。她低着头，抬眼看到高公公跑到皇上身边亲手把锦囊呈给了他。
帘后面是什么动静没能看清，脑后边被人死死—按，叩到了地板上。
急促的呼吸间，不知过了多久，艾沙听到台阶之上传来一个沉默的声音，“先带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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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祤转了转锁住自己的铁锁铐，锁得太紧手腕上还被铁锈磨破了皮，眼睛的余光里看到烧热的细铁链，脸还没转过来就听到“哗啦”—声。
“哗——！”
“嘶……”左脸和身上感觉到一阵又凉又烫的刺痛感，左眼脸上一阵烧灼的感觉，痛得他睁不开，宋祤抽了一口冷气，勉强转过脸看向手执铁鞭的宋禛，沉重了呼吸。
他的脸上看不出激动的表情，好像这一切已经蓄谋已久。
宋禛走到他面前，捏起他的下巴，冷冷问，“你是因为艾沙像灿儿，才和她在—起的吧？”
烧疼的伤口让他险些张不开嘴巴，他的目光是淡漠的，让宋禛的神情更加冰冷。
“你会这么问，是因为你觉得她们相像吗？”
宋禛目光一震，后退一步狠狠地用铁鞭抽了下去，看他根本不喊叫，又狠狠地抽了—遍。
为什么他从来都是这样的，总是这么平静和淡定？
而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因为他这副样子而信任他，就算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可他……就连灿儿葬礼的那天，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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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淅淅沥沥的水响，如同梦貘的馋意，一点一点将皇帝的梦境吞噬。一直到，梦中少女天青的霓裳也被消化，他才霍然睁开了双眼，看到龙纹金丝帐上渺渺的纹路逐渐回亮，终于还是回到了自昼。
还是已经到了清晨，这个秋天被这场密雨浸染，连华丽的金色都褪色。
皇帝从榻上起来，旁边一个守夜人跪行过来，被他挥挥手驱走。
他下了榻，随手卷起青竹包银边的帘子，迎面扑来了夹杂着雨滴的微风，细细碎碎的触感让他想起夏日湖畔的菱。
高公公弓着腰就站在殿内，看到山水屏风内有稀疏的动静，已经近前了两步，殿外伴着零星的雨点一道瓢进来三三两两的私语。
他皱起眉快步走了出去去，张开嘴巴要责骂，只见横街那边有一个披着斗篷缓步走来的人影，那轻盈的步伐和端庄的姿态让慌乱烦躁的水汽都变的亲和了许多。
那人虽用斗篷的帽子遮住了半边脸，但高公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从十岁进宫，跟随着皇上二十几年，这个人他又岂能不认识呢？
高公公转身回到了殿内，走入屏风以内作揖道，“皇上，宓王妃来了。”
皇帝垂眸，转身坐到了铜镜前，镜中的自己只显自浓重的倦意，就好像窗外的天空，被乌云压低。
他似没有要梳洗的打算，高公公悄声退了出来，对殿内的的所有太监宫女传了令，全数从偏门退了出去。
高公公来到殿门外，正好迎上抬裙宓的王妃星氏，倒退一步行礼。
“奴才拜见王妃。”
并没有与下相称的一品王妃的华丽服侍，只是朴素的绿色锦衣，脸上也没有特别的妆客，只在眉心那一点清荷的花钿，衬自一着宛如月华一般优美脱俗的风骨。
星氏眼底的淡漠带着疏远的寂寞和愁离，颔首回礼，温软的声音请求道，“妾想要求见陛下，还劳烦高翁传话。”
“圣上似是早知王妃要来，已经在殿内等了，王妃自己进去便是。”
他把“等”这个字说得很重，但星氏平和如湖水般的面容上确实没有任何反应的。
在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让皇上“等”？只是，她很清楚——她能。
她的儿子倒是完全传了她这一身的不动声色，这样想着，高公公从殿里面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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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两年没有来到这座宫殿，也以为，从此再也不用踏入这里半步。
可惜，事与愿违。
星氏解开了挡雨的斗篷，搭在臂间，走到屏风前。
坐在铜镜前的皇帝连背影都是被晕染过的灰色，她低头走进，挽裙跪到边上手工精细的胡毯上，“妾拜见皇上，吾皇万岁。”
面对着铜镜的皇帝从镜中看到她婉约的身影，袅娜娉婷，全然不见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宛如一盏青花瓷，带着月色，带着烟雨，是数不尽却道不明的美丽。
“青儿，你一定要如此吗？”
跪在他身后的星氏垂眸，那一抹忧郁被晕开，扩散了愁绪。
窗外的细雨掠过了胡毯，铜镜被水滴模糊，皇帝渐渐看不清他身后的美丽。
她终究还是从这样浓墨重彩的紫微宫里渐渐隐去。
他低下头，看着手心里那一道刀痕，那是她留给他的，唯一的痕迹。
皇帝望向了迎面而来的秋雨，轻声道，“你起来吧。”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胡毯上站起来。
在原地杵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到他走到自己面前，星雨青撇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眼底却见到他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双手抬起了她被雨水打湿的裙角。
“皇……”她倒退了一步，裙裳从他的手中滑去，碰到了他抬起的眼睛，星雨青眉头一蹙，“六郎。”
他转身坐到了胡毯上，双手扶着膝，低下了头。
“朕原先以为得到了整个天下，可是直到今天朕才知道，原来这天下不完整。因为这芸菩众生中，竟然没有你。”
星雨青侧身而立，缄默不语。
“你来，是要为祤儿求情的吗？”
他抬起头，仰望着站在一旁的星雨青。
在他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之后，除了天空，他只仰望过她一个人而已。
有一些东西，既然是自己先放手的，那么之后的可望不可即，也不会有人同情。
皇帝起身，走到了榻边，将一封素锦jiāo到她手里。
“你看了之后，再决定要不要为他求情。”
她看看他，打开手中的素锦，这清秀中透出刚毅的字体分明是她的长子宋祤的亲笔。
帝将玄霜舂玉杵，王以白露贮金茎。
江风塞月皆惨淡，赵舞燕歌独娉婷。
风起画堂老人老，月斜金井卿我卿。
昔笑争名似逐鹿，今犹谋利如趋蝇。
一阵清风吹过，掠走了星雨青手中的素锦。
她的目光追着这方素锦，看到靠在轩窗旁的皇帝，他望着窗外的雨，喃喃自语，“‘赵舞燕歌’，青儿，你如今还愿为朕起舞声歌吗？”
“祤儿无礼，皇上要怎么罚他，随意便是了。妾先行告退。”她说完便转身离去。
“你是这样待你的儿子的吗？”
叫住她的声音有些仓急，她停下脚步，侧过头轻声道，“那么，陛下您呢？”
她回过身，脸上尽是没有了人气的淡然，在这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她已经体谅得够多，已经无须再为那样的往事沉沦下去。
第22章 第二十一回 月圆
清凉的水“哗啦”一下泼到了宋祤的身上，渗进他的伤口让他痛得清醒了过来，昏迷之中抬起头，看到东宫和宋禛站在自己面前。
他静静地呼吸着，好像身上的伤都不是自己的一般。
“宋祤，没有想到你也有今日。”
宋祤抬头看着东宫脸上骄傲的笑容，轻笑道，“太子是故意让东宫六率府的卫士们抓不到我、烧不死我，让我落到您手中任您亲自处置吗？”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嘴硬？！
东宫脸色顿红，夺过了宋禛手中的链鞭狠狠地朝他身上鞭笞过去。
他抽着冷气，被鞭笞过的地方只多了一道血痕，却咬着嘴唇没有多吭一声。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骄傲些什么？你有什么好骄傲的？！”东宫看他居然这样平静，脸上像涨红的柿子般，眼中冒着火星，举起鞭子连抽了他好几下，“你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说啊？”
他越是鞭打，宋祤就越是沉默，这不是逆来顺受的缄默，而是不卑不亢的泰然。
东宫受够了他这张脸，受够了他一副自为了不起的态度！
他发狠地抽着，一直到宋祤血ròu模糊，抽自来的鲜血飞溅到了他的脸上也没有停下来。
东宫丢开了铁鞭，从旁边拿起了烧红的铁钳，上面的烙铁已经红得透明。
他快步走到宋祤面前，捏起他的脸，冷笑道，“什么皇族第一美男，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你现在只要求我一句，让本宫放了你，本宫就跟你保证，让你活着出去，你答应不答应？”
他猛地放开他的脸，用铁钳指着宋祤，吼道，“快求本宫啊！”
宋祤吃力地抬起眼，突然胸腔一阵刺痛，重重咳出了血来。
下颌上还留着血，宋祤满口的鲜血，漠然地看着东宫，“太子可曾读过曹子建的《七步诗》？”
宋禛霍地看向了奄奄一息的宋祤，到这个苟延残喘的时候，他居然还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当他们是什么？是那些被他的故事和诗词利用和愚弄的人吗？
“该死的，我让你求我！我才不管什么曹子建七步成诗，哪怕能够步步成诗，若你不开口求我，我让你生不如死！听到没有？！”
“煮豆持作羹……”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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