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家村有人家要摆宴席时，第一个想到了便是王眉女她爹。
王眉女的爹菜做得如此之好，但王眉女没有继承他爹的衣钵，也当个厨子。
十二年前山下闹了大旱，王家村受灾很是严重，大片农田，土地龟裂，颗粒无收。村民挖地三尺也找不到一滴水。起初大伙还能找些树皮啃，到了后来王家村的树皮都被剥得差不多了。
就这样，陆续有人死去，王眉女的爹王老头在这场大旱里给饿死了。他临死前递给闺女一本菜谱还有从别人那抢的树皮，叮嘱闺女好好活下去后，就闭上了眼睛。
那时候的田算，刚在别的村子里做了场法事。路过这村时，只见此处，满地尸骨，哀嚎连绵，凄凉异常。他心有不忍，便想在这做场法事，给他们超度番。
田算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半吊子的道士。但是做法这事，一直都是故弄玄虚，有没有用还真难说。
他掏出桃木剑，找了张破旧桌子，就在村口给饿死的村民做了场法事，希望他们死后能早日投胎，日后不要再受饥荒之苦。
那时候的田算，着一件黄色的道袍，那张国字脸还有几分俊俏，舞起桃木剑时，也有模有样的。
当他做完法事，要离去时，忽的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nǎi娃娃的哭声。走近一看，便看到了哭得眼睛红肿的王眉女。
王眉女见到这个衣着异样的男子，顿时又哭得更大声了。
田算上前很和蔼地拍了拍王眉女的头，问了些话后，才知道她爹娘早已在这次的旱灾里离去了。
他叹气，一叹再叹。天降大旱，真是涂炭生灵啊。这丫头虽是可怜，但是山上的那几个娃娃，自己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于是心一狠，准备离去。
但背后又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我怕…我很怕。”
他转过身，只见那张稚气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一双大眼正死死的盯着他。
田算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仿佛有一泓清泉轻轻滑过心房，然后在心里，开始有什么东西在那生根发芽。
“田算啊田算，你就有这心，有什么用，连自己都喂不饱，还弄那么多娃到山上受苦。”
说着他伸手抱起小眉女，往尘凡山走去。那时候的王眉女擦掉了眼角的泪，袖子里还藏着他爹闲时编的一本食谱。
*************************************
鸭子独爱吃鱼，一桌子的菜，只有那只鱼才入的了他的眼。
此刻的他正yù伸手去抓盘子里的鱼。但是还未触到，一桌子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脸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
这时候，桃花推了推他的胳膊，轻声道：“用筷子夹。”
“筷子？”鸭子面露疑惑，重复了一遍。
大家的脸色又沉了三分。
桃花轻咳了几声，拿起筷子，伸手去夹盘子里的豆腐干。
鸭子领悟了，也学着桃花的模样夹东西吃。
“五师兄，你是不是人也有些不舒服？”林婉面露关切之色，说着就伸出手想去试鸭子的额头。
鸭子挪了挪屁股，赶忙躲开。
“没…没，我挺好的。”
一顿饭下来，大家的话都很少，整个气氛都带了点压抑。
吃完后，桃花和鸭子被田算安排去洗碗了。
田算叫来王眉女、林婉还有周小槐，四人在他屋内议论了许久。
“原本以为就老六摔坏了脑袋，现在连老五都变得这么古怪了。”田算踱着步子，直摇头。
“师傅，五师兄可能真的是有点水土不服呢。”林婉眨着眼睛道，她的五师兄除了不会用筷子了其他也还好吧。
“你傻不傻，谁能水土不服成不会用筷子。”王眉女道。
林婉撅了撅嘴巴，心里有些失落。
“明日，小槐随我去山下请个大夫回来，帮老六治治这腿伤，顺便也帮他们俩看看脑。”说着田算叹了口气，现在山下的大夫的诊金贵的很，还出诊，估计又要耗上点银两。
“为什么是我，我想留在山上照顾六师兄。”周小槐从刚才开始就神色黯然，心事重重。
“有你师姐们照顾就好了。”
周小槐撅嘴，很嫌弃地看了一眼林婉和王眉女：“师姐们就知道欺负六师兄。”
“小师弟，我们这不叫欺负。”王眉女一本正经地说。
“这都不叫欺负，那什么是欺负？”
“欺负就是打骂，我以前那样对那只鸭子就是了。”林婉解释道。
周小槐小声嘀咕了句“那只死鸭子怎么打骂都好，我的六师兄可不许你们这样对待。”
“…”
*******************************************************
清辉之下，桃花丛中的桃花，不知为何，比平时还要娇艳上几分。
一个脚上穿着草鞋，手里甩着大葫芦，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男子，自远方，缓缓向桃花丛中行来。
一双桃花眼里满含笑意。
一首音调怪异的曲子自男子口中传出，顿时让桃花丛中的众生灵哆嗦了下。
“阿朔，你别唱了，花雕都她吓得都要灵魂出窍了。”稚气的男声。
“胡说。”一阵轻笑声：“你才灵魂出窍，你全家都灵魂出窍。”
“哎，我要是能出窍就好了。”
“你们别吵了，我来帮你们浇水。”男子笑盈盈地拿出葫芦，把里面的水洒向桃花丛中。
“怎么有股酒味？”
“嗯，我的头有些晕。”稚气男声响起。
“哎哟。”男子用手敲了敲脑袋：“那老头原来拿这瓶子装酒的，我说怎么一股酒味。”
“阿朔，你是故意的。”
“冬瓜，这都被你发现了。”
冬瓜冷哼一声，随之而来的是花雕的笑声。
男子寻了块地躺下，如墨青丝洒落花丛中。
月光轻洒在他身上，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眯了起来。
“阿朔，你何时也帮我们找具ròu身。”冬瓜问道。
“好好修炼，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哼，我是鬼魂，怎么修炼。”冬瓜抱怨道。
“那就先安心呆着吧。”男子的眼睛慢慢合上，深深吸了口气。
“好好睡一觉吧。”
“嗯。”
第8章 家乡
虽是夏日，但是尘凡山的夜晚，却带了几丝清凉，丝丝凉风吹到正围在尘凡池旁的一干人身上。
林婉哆嗦了下，而后一个响亮的喷嚏就涌了出来，随即几滴唾沫星子落到了桃花的脸上。
“你…”桃花看着林婉，眸中顿时shè出万丈光芒。
“我怎了？”林婉轻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没、事。”桃花收起了怒容。
林婉瞧桃花这样，又特地多看了他几眼，只见他大口的正呼着气。
很快。
“啊切。”桃花一个喷嚏朝着她打来。
“你…”林婉气得跺脚，眉头锁紧。
“这晚风真大，我还是早些回屋吧，师傅我先回去歇息了。”桃花慢条斯理地起身，微笑道。
“去吧，去吧。”田算见他跟林婉如此，头已有些发痛，遂赶忙摆了摆手。
林婉看着桃花离去的背影，嘴里发出一阵咬牙启齿声。
夜里，鸭子偷偷潜入桃花的屋子里头，问了一些白日里碰到的问题，毕竟他过去是鸭，初为人，难免有许多不解之处。
比如，如何束发，如何着衣……
没错，这些，鸭子都不会，所以他最近几日都是和衣睡的。
桃花也一一解答。鸭子对桃花的崇拜之情，又在这个夜晚再次高涨。
“鸭子，做人做得可习惯？”
“没做鸭习惯。”
“鸭子跟我说说你的家乡吧。”
“那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洞，洞外还是一排山洞，然后一群鸭子住在里头。”
“你们家不是鸭仙人的后代？怎么沦落到住山洞了？”
“一言难尽。”
“那就一一道来吧。”
“我太祖父是个神仙，所以我的祖父应当也是个神仙，但我的祖母却是个鸭妖。再到了后来我老母是个半妖。所以我是个人妖仙三者结合的鸭子。”
“这……”桃花顿了顿，而后又道：“这跟你们住山洞有何关系？”
“当然有了，玉帝见此状，大怒之下，把我们一族贬为最下等的禽类，摘除了我们的慧根，所以我们一族之人有些迟钝。既然迟钝，自然不会造屋，也难以修炼chéng rén形。”
鸭子低声说着，很含蓄地把愚笨二字换成了迟钝。
“难道就没有修炼成功的？”
“有。”鸭子立马回道：“不过那只是抱错的，他本是天鹅妖，误入鸭群，而后被发现，又回到他们族里去了。”
“如此，但你如今也是个人。”桃花笑道。
“我不是人。”鸭子辩解道。
“那是什么？”
“人鸭。”
“…”
第二日晌午，田算带着周小槐早早地就下了山，剩下的几人皆躲到屋子里。各忙各的。
屋外的尘凡池内，水都被烈日蒸得有些发烫，几只鱼儿不停地上下跃动着，甚是勤奋。
各个屋内传出的声音，皆入了它们的耳。
比如，离茅厕最近的那个屋子里传出一阵歌声。歌声是这样的：我的五师兄哟，你可知道我的心哟，我的五师兄哟，你可知道我的心哟，我的五师兄哟，你可知道我的心哟。
一直这样不停地重复着。
在第三间屋子里传出一阵‘哐当‘声。
随后是一声尖叫声。
第五间屋子，没有声音传出，不对，是一阵匀长的呼吸声。
第六间屋子里，传出一阵朗朗书声。
好像是关于菜谱的。
先将锅中油烧热，再置入葱、姜、蒜bào香后，加入ròu丝滑炒……
片刻后，第一间屋子的人，走了出来。她走到第三间屋子前，先理了理衣裳和头发，深吸了口气，再敲响了门。
“五师兄，敲敲门，你在不在？”女声温柔、可人、娇气，还带了小俏皮，简直就是尘凡山上青春活泼少女的典范。
“不…在。”屋内传出一声呜咽声。
“五师兄，你怎么了？”林婉大惊，听出了哭声，遂一脚踹开了门。
只见鸭子坐在地上，以手捂脸。而地上满是水，看着那翻倒的脸盆，她知道了个大概。
她急急忙忙地扶起鸭子，把他领到椅子旁坐下。
“五师兄，你怎样了？可摔着了？”
鸭子吸了吸鼻子，放下了手，道了句：“我没事。”
“没事？”林婉起身，满目震惊之色：“五师兄，你居然把胡子剃了。”
他五师兄脸上的胡渣子没了，那曾经让她深深迷恋的胡渣子居然没了？
而且那张白净的脸上，还划开了一条浅浅的伤口。
鸭子眨了眨凤眸，一脸不解，昨日他特地去问了桃花，如何让他脸上的胡渣去掉。桃花递给他一把小刀，叫他用水洗净后，轻轻一刮，便可除去胡渣。
鸭子大喜，趁午间闲暇时，就着手试了一番，还不小心刮伤了下巴。
可是为何此刻林婉露出了这番神色？
“你怎么了？”鸭子轻声问道。
“五师兄，你不是说要一直留着胡渣的吗？”
鸭子瞪大眼睛，心里有些慌乱。
“我……这……那……”
“五师兄，你是真的变了，为何出去一趟，你就变成这样，连你最喜爱的小胡渣都剃了。”林婉有些激动，双手搭上鸭子的肩膀，轻晃了几下。
鸭子被晃得一愣一愣，答不上话来，眼中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很快，林婉停止了动作，眼中闪着光对着鸭子道：“五师兄，莫怕，师傅和师弟已下山去请大夫了，等他们回来一定会治好你的。”
“好，好，好。”鸭子露出了个有些僵硬的笑回应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她没做多想。
林婉又嘱咐了一番，而后眸中神色复杂，又是疼惜，又是不舍地离开了鸭子的屋子。
傍晚时，田算跟周小槐领着大夫上了山。田算这一趟回来，还带了一只山下翠香楼的烤鸭回来。
一进门，众徒弟就迎了上来，有请大夫喝茶的，也有帮他拿手中吃食的。
“孙大夫，我们先吃饭，待会帮我俩个徒儿看看。”
田算此趟请来的大夫叫做孙拳，在山下名声很响，说是华佗在世，医术高超。
“好好。”孙拳抚着长须，一脸的高深莫测。一双黑豆小眼随即扫过站在一旁的鸭子和桃花。他见这两人，一个笑得温和，另一个则眼珠乱转，一脸的嫌恶之色。
他收回了眼神，望闻问切，已望，无果。
饭桌上，鸭子见到那只烤鸭。他虽与此鸭不同，但是好歹也都是鸭，他心中有些不忍。本想离桌去池边抒发感情，但碍于桃花兄刚才叮嘱过今日来了个大夫，不可太过异样，遂乖乖坐下吃完了那盘鱼。
饭后，田算跟孙拳又喝了茶。
一盏茶后，孙拳先帮桃花看了腿。桃花未了不露出马脚，再做了手脚，施法把腿上弄得伤痕累累。
鸭子看着桃花兄腿上，深一道，浅一道的伤口，心中满是不解。
桃花兄不是说他法力大不如前，怎么还能施法？但他又很快想到那日，桃花兄说对自己的脑后的伤口无能为力，那应该不是施法所致。
难道说这伤势真的？在鸭子心中，桃花的形象又一次变得高大了。桃花兄腿上满是伤痕，仍旧在自己面前如此坚强，真是可歌可泣。
想到这，鸭子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桃花完全没注意到鸭子的目光，自顾自打着呵欠，又伸着手让孙拳把脉。
田算一干众人皆是神色凝重，望着他们。
孙拳把过脉后，心中暗道，毫无异常。想到田算在山下说是两个徒弟，都脑子出了点毛病，再看看另一个说不准能看出什么来。
“你来坐下。”他指了指鸭子。
“孙大夫，小徒的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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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眉女的爹菜做得如此之好，但王眉女没有继承他爹的衣钵，也当个厨子。
十二年前山下闹了大旱，王家村受灾很是严重，大片农田，土地龟裂，颗粒无收。村民挖地三尺也找不到一滴水。起初大伙还能找些树皮啃，到了后来王家村的树皮都被剥得差不多了。
就这样，陆续有人死去，王眉女的爹王老头在这场大旱里给饿死了。他临死前递给闺女一本菜谱还有从别人那抢的树皮，叮嘱闺女好好活下去后，就闭上了眼睛。
那时候的田算，刚在别的村子里做了场法事。路过这村时，只见此处，满地尸骨，哀嚎连绵，凄凉异常。他心有不忍，便想在这做场法事，给他们超度番。
田算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半吊子的道士。但是做法这事，一直都是故弄玄虚，有没有用还真难说。
他掏出桃木剑，找了张破旧桌子，就在村口给饿死的村民做了场法事，希望他们死后能早日投胎，日后不要再受饥荒之苦。
那时候的田算，着一件黄色的道袍，那张国字脸还有几分俊俏，舞起桃木剑时，也有模有样的。
当他做完法事，要离去时，忽的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nǎi娃娃的哭声。走近一看，便看到了哭得眼睛红肿的王眉女。
王眉女见到这个衣着异样的男子，顿时又哭得更大声了。
田算上前很和蔼地拍了拍王眉女的头，问了些话后，才知道她爹娘早已在这次的旱灾里离去了。
他叹气，一叹再叹。天降大旱，真是涂炭生灵啊。这丫头虽是可怜，但是山上的那几个娃娃，自己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于是心一狠，准备离去。
但背后又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我怕…我很怕。”
他转过身，只见那张稚气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一双大眼正死死的盯着他。
田算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仿佛有一泓清泉轻轻滑过心房，然后在心里，开始有什么东西在那生根发芽。
“田算啊田算，你就有这心，有什么用，连自己都喂不饱，还弄那么多娃到山上受苦。”
说着他伸手抱起小眉女，往尘凡山走去。那时候的王眉女擦掉了眼角的泪，袖子里还藏着他爹闲时编的一本食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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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子独爱吃鱼，一桌子的菜，只有那只鱼才入的了他的眼。
此刻的他正yù伸手去抓盘子里的鱼。但是还未触到，一桌子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脸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
这时候，桃花推了推他的胳膊，轻声道：“用筷子夹。”
“筷子？”鸭子面露疑惑，重复了一遍。
大家的脸色又沉了三分。
桃花轻咳了几声，拿起筷子，伸手去夹盘子里的豆腐干。
鸭子领悟了，也学着桃花的模样夹东西吃。
“五师兄，你是不是人也有些不舒服？”林婉面露关切之色，说着就伸出手想去试鸭子的额头。
鸭子挪了挪屁股，赶忙躲开。
“没…没，我挺好的。”
一顿饭下来，大家的话都很少，整个气氛都带了点压抑。
吃完后，桃花和鸭子被田算安排去洗碗了。
田算叫来王眉女、林婉还有周小槐，四人在他屋内议论了许久。
“原本以为就老六摔坏了脑袋，现在连老五都变得这么古怪了。”田算踱着步子，直摇头。
“师傅，五师兄可能真的是有点水土不服呢。”林婉眨着眼睛道，她的五师兄除了不会用筷子了其他也还好吧。
“你傻不傻，谁能水土不服成不会用筷子。”王眉女道。
林婉撅了撅嘴巴，心里有些失落。
“明日，小槐随我去山下请个大夫回来，帮老六治治这腿伤，顺便也帮他们俩看看脑。”说着田算叹了口气，现在山下的大夫的诊金贵的很，还出诊，估计又要耗上点银两。
“为什么是我，我想留在山上照顾六师兄。”周小槐从刚才开始就神色黯然，心事重重。
“有你师姐们照顾就好了。”
周小槐撅嘴，很嫌弃地看了一眼林婉和王眉女：“师姐们就知道欺负六师兄。”
“小师弟，我们这不叫欺负。”王眉女一本正经地说。
“这都不叫欺负，那什么是欺负？”
“欺负就是打骂，我以前那样对那只鸭子就是了。”林婉解释道。
周小槐小声嘀咕了句“那只死鸭子怎么打骂都好，我的六师兄可不许你们这样对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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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辉之下，桃花丛中的桃花，不知为何，比平时还要娇艳上几分。
一个脚上穿着草鞋，手里甩着大葫芦，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男子，自远方，缓缓向桃花丛中行来。
一双桃花眼里满含笑意。
一首音调怪异的曲子自男子口中传出，顿时让桃花丛中的众生灵哆嗦了下。
“阿朔，你别唱了，花雕都她吓得都要灵魂出窍了。”稚气的男声。
“胡说。”一阵轻笑声：“你才灵魂出窍，你全家都灵魂出窍。”
“哎，我要是能出窍就好了。”
“你们别吵了，我来帮你们浇水。”男子笑盈盈地拿出葫芦，把里面的水洒向桃花丛中。
“怎么有股酒味？”
“嗯，我的头有些晕。”稚气男声响起。
“哎哟。”男子用手敲了敲脑袋：“那老头原来拿这瓶子装酒的，我说怎么一股酒味。”
“阿朔，你是故意的。”
“冬瓜，这都被你发现了。”
冬瓜冷哼一声，随之而来的是花雕的笑声。
男子寻了块地躺下，如墨青丝洒落花丛中。
月光轻洒在他身上，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眯了起来。
“阿朔，你何时也帮我们找具ròu身。”冬瓜问道。
“好好修炼，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哼，我是鬼魂，怎么修炼。”冬瓜抱怨道。
“那就先安心呆着吧。”男子的眼睛慢慢合上，深深吸了口气。
“好好睡一觉吧。”
“嗯。”
第8章 家乡
虽是夏日，但是尘凡山的夜晚，却带了几丝清凉，丝丝凉风吹到正围在尘凡池旁的一干人身上。
林婉哆嗦了下，而后一个响亮的喷嚏就涌了出来，随即几滴唾沫星子落到了桃花的脸上。
“你…”桃花看着林婉，眸中顿时shè出万丈光芒。
“我怎了？”林婉轻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没、事。”桃花收起了怒容。
林婉瞧桃花这样，又特地多看了他几眼，只见他大口的正呼着气。
很快。
“啊切。”桃花一个喷嚏朝着她打来。
“你…”林婉气得跺脚，眉头锁紧。
“这晚风真大，我还是早些回屋吧，师傅我先回去歇息了。”桃花慢条斯理地起身，微笑道。
“去吧，去吧。”田算见他跟林婉如此，头已有些发痛，遂赶忙摆了摆手。
林婉看着桃花离去的背影，嘴里发出一阵咬牙启齿声。
夜里，鸭子偷偷潜入桃花的屋子里头，问了一些白日里碰到的问题，毕竟他过去是鸭，初为人，难免有许多不解之处。
比如，如何束发，如何着衣……
没错，这些，鸭子都不会，所以他最近几日都是和衣睡的。
桃花也一一解答。鸭子对桃花的崇拜之情，又在这个夜晚再次高涨。
“鸭子，做人做得可习惯？”
“没做鸭习惯。”
“鸭子跟我说说你的家乡吧。”
“那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洞，洞外还是一排山洞，然后一群鸭子住在里头。”
“你们家不是鸭仙人的后代？怎么沦落到住山洞了？”
“一言难尽。”
“那就一一道来吧。”
“我太祖父是个神仙，所以我的祖父应当也是个神仙，但我的祖母却是个鸭妖。再到了后来我老母是个半妖。所以我是个人妖仙三者结合的鸭子。”
“这……”桃花顿了顿，而后又道：“这跟你们住山洞有何关系？”
“当然有了，玉帝见此状，大怒之下，把我们一族贬为最下等的禽类，摘除了我们的慧根，所以我们一族之人有些迟钝。既然迟钝，自然不会造屋，也难以修炼chéng rén形。”
鸭子低声说着，很含蓄地把愚笨二字换成了迟钝。
“难道就没有修炼成功的？”
“有。”鸭子立马回道：“不过那只是抱错的，他本是天鹅妖，误入鸭群，而后被发现，又回到他们族里去了。”
“如此，但你如今也是个人。”桃花笑道。
“我不是人。”鸭子辩解道。
“那是什么？”
“人鸭。”
“…”
第二日晌午，田算带着周小槐早早地就下了山，剩下的几人皆躲到屋子里。各忙各的。
屋外的尘凡池内，水都被烈日蒸得有些发烫，几只鱼儿不停地上下跃动着，甚是勤奋。
各个屋内传出的声音，皆入了它们的耳。
比如，离茅厕最近的那个屋子里传出一阵歌声。歌声是这样的：我的五师兄哟，你可知道我的心哟，我的五师兄哟，你可知道我的心哟，我的五师兄哟，你可知道我的心哟。
一直这样不停地重复着。
在第三间屋子里传出一阵‘哐当‘声。
随后是一声尖叫声。
第五间屋子，没有声音传出，不对，是一阵匀长的呼吸声。
第六间屋子里，传出一阵朗朗书声。
好像是关于菜谱的。
先将锅中油烧热，再置入葱、姜、蒜bào香后，加入ròu丝滑炒……
片刻后，第一间屋子的人，走了出来。她走到第三间屋子前，先理了理衣裳和头发，深吸了口气，再敲响了门。
“五师兄，敲敲门，你在不在？”女声温柔、可人、娇气，还带了小俏皮，简直就是尘凡山上青春活泼少女的典范。
“不…在。”屋内传出一声呜咽声。
“五师兄，你怎么了？”林婉大惊，听出了哭声，遂一脚踹开了门。
只见鸭子坐在地上，以手捂脸。而地上满是水，看着那翻倒的脸盆，她知道了个大概。
她急急忙忙地扶起鸭子，把他领到椅子旁坐下。
“五师兄，你怎样了？可摔着了？”
鸭子吸了吸鼻子，放下了手，道了句：“我没事。”
“没事？”林婉起身，满目震惊之色：“五师兄，你居然把胡子剃了。”
他五师兄脸上的胡渣子没了，那曾经让她深深迷恋的胡渣子居然没了？
而且那张白净的脸上，还划开了一条浅浅的伤口。
鸭子眨了眨凤眸，一脸不解，昨日他特地去问了桃花，如何让他脸上的胡渣去掉。桃花递给他一把小刀，叫他用水洗净后，轻轻一刮，便可除去胡渣。
鸭子大喜，趁午间闲暇时，就着手试了一番，还不小心刮伤了下巴。
可是为何此刻林婉露出了这番神色？
“你怎么了？”鸭子轻声问道。
“五师兄，你不是说要一直留着胡渣的吗？”
鸭子瞪大眼睛，心里有些慌乱。
“我……这……那……”
“五师兄，你是真的变了，为何出去一趟，你就变成这样，连你最喜爱的小胡渣都剃了。”林婉有些激动，双手搭上鸭子的肩膀，轻晃了几下。
鸭子被晃得一愣一愣，答不上话来，眼中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很快，林婉停止了动作，眼中闪着光对着鸭子道：“五师兄，莫怕，师傅和师弟已下山去请大夫了，等他们回来一定会治好你的。”
“好，好，好。”鸭子露出了个有些僵硬的笑回应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她没做多想。
林婉又嘱咐了一番，而后眸中神色复杂，又是疼惜，又是不舍地离开了鸭子的屋子。
傍晚时，田算跟周小槐领着大夫上了山。田算这一趟回来，还带了一只山下翠香楼的烤鸭回来。
一进门，众徒弟就迎了上来，有请大夫喝茶的，也有帮他拿手中吃食的。
“孙大夫，我们先吃饭，待会帮我俩个徒儿看看。”
田算此趟请来的大夫叫做孙拳，在山下名声很响，说是华佗在世，医术高超。
“好好。”孙拳抚着长须，一脸的高深莫测。一双黑豆小眼随即扫过站在一旁的鸭子和桃花。他见这两人，一个笑得温和，另一个则眼珠乱转，一脸的嫌恶之色。
他收回了眼神，望闻问切，已望，无果。
饭桌上，鸭子见到那只烤鸭。他虽与此鸭不同，但是好歹也都是鸭，他心中有些不忍。本想离桌去池边抒发感情，但碍于桃花兄刚才叮嘱过今日来了个大夫，不可太过异样，遂乖乖坐下吃完了那盘鱼。
饭后，田算跟孙拳又喝了茶。
一盏茶后，孙拳先帮桃花看了腿。桃花未了不露出马脚，再做了手脚，施法把腿上弄得伤痕累累。
鸭子看着桃花兄腿上，深一道，浅一道的伤口，心中满是不解。
桃花兄不是说他法力大不如前，怎么还能施法？但他又很快想到那日，桃花兄说对自己的脑后的伤口无能为力，那应该不是施法所致。
难道说这伤势真的？在鸭子心中，桃花的形象又一次变得高大了。桃花兄腿上满是伤痕，仍旧在自己面前如此坚强，真是可歌可泣。
想到这，鸭子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桃花完全没注意到鸭子的目光，自顾自打着呵欠，又伸着手让孙拳把脉。
田算一干众人皆是神色凝重，望着他们。
孙拳把过脉后，心中暗道，毫无异常。想到田算在山下说是两个徒弟，都脑子出了点毛病，再看看另一个说不准能看出什么来。
“你来坐下。”他指了指鸭子。
“孙大夫，小徒的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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