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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就剩下魏临他们三人。

  从前随意废立太子,是自忖正值壮年,自然不希望有个年长的儿子来分权,甚至威胁皇位,可如今经历了宫宴一事,身体底子受损,对皇位继承的危机感也上来了,此时皇帝已经无法再随随便便失去任何一个儿子。

  为了百年江山计,势必要在近期之内订下储君人选。

  在皇帝看来,魏临仁孝有余而勇武不足,魏善勇猛有余而智谋不足,都各有千秋,相比之下,魏节因为两年流放之苦,回来之后越发小心谨慎,动辄如惊弓之鸟,这样的人,自然没法担负重任。

  如无意外,储君应该就在魏临和魏善之间择定。

  只是现在,皇帝仍旧还没决定选哪个好。

  魏善道:“阿爹龙体有恙尚且夙兴夜寐料理国政,大兄身兼兵部户部二差奔波劳累,儿子闲人一个,没什么可为您分忧解难的,想来想去,也只有在这件事上帮忙尽一份薄力了。遍观史书,历来唯天灾最易激起民变,赈灾事宜看着皮毛琐碎,实则却是民心之本,若派遣的官员清白廉洁,尚有可说,若是对方联合地方官府,将户部拨下的钱粮从中克扣,横征暴敛,就会雪上加霜,令灾民不堪重负,也枉费了阿父和大兄的一番苦心!所以儿子恳请阿父准我奔赴灾区,协同地方官府处理赈灾事宜!”

  这个儿子真是长大了!

  皇帝忽然有种老怀大慰的感觉。

  他微微露出笑容,旋即又叹了口气:“等你回来,朕再为你物色一门好亲事,你看严遵的女儿如何,听闻他家女儿素有国色,不比程家女郎差。”

  魏善的声音略略低沉:“但凭阿父决定。”

  他越是这样,皇帝就越觉得这个儿子可怜可悯。

  “罢了,过几日你就出发罢,你去找你大兄,你们兄弟俩合计合计,这灾应该如何赈法,你大兄兼管户部,听政也比你早,应该有不少经验可以传授于你,你多与他学学。”

  魏善应是。

  父子二人又聊了两句家常,然而魏善的老婆孩子全死了,皇帝也没啥好问的,丧事由礼部和宗正寺cāo办,总不能跟儿子聊丧事,那样只会让魏善越发消沉,便挥挥手让他回家先去准备出门的事情了。

  魏善出了大政殿,一路往前,脚步不停,穿过重重廊柱,俊朗容颜上面无表情。

  一名宫女自前方匆匆走来,二人将将错身时,魏善嘴唇张合,说了一句话:“去告诉贵妃,陛下同意了。”

  语速极快,几不可闻,但从宫女微微缓下的步伐来看,她应该是听见了。

  然而这只有很短的一瞬,双方很快就错身而过,渐行渐远。

  春日的阳光照在轻轻摇动的枝叶上,和煦而温暖。

  ……

  “二郎自请出京,几位怎么看?”

  书房里,四人相对而坐。

  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说话的是魏临。

  “不能让他出京!”李忱想也不想道。

  他原先任太子中舍人,也就是掌东宫文翰的,后来魏临被废,他就迁调为中书舍人。

  这几年太子一系被打压得够呛,许多原本忠于太子的官员为了避免重蹈朱襄孔道周等人的命运,不得不韬光养晦,夹起尾巴低调做人,经过几年的洗白,几乎已经没有人记得李忱曾经是东宫的官员了。

  “怕是阻止不了了。”杨翼摇摇头,他的履历和李忱差不多,如今则在御史台做事。

  他们这几个人的显著特点是:官职不高,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到了重要时刻,颇能出上几分力。

  当初魏临也是费尽心思,才能保住这么几个人。

  杨翼分析道:“益阳王用的哀兵策略,去赈灾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差事,陛下又怜他失妻失子,若他以出外散心为借口,提出为陛下分忧解难,陛下肯定是不会拒绝的,我们再从中作梗,很容易让人有所联想。”

  李忱闷哼一声:“这种时候益阳王无端端自请出京,肯定别有所图,我就不信他真是去为了赈灾的!”

  杨翼道:“其实这反而是个好机会啊,出了京,我们不是更容易cāo作么,索xìng一不做二不休,在中途……”

  他以手为刀,从上而下作了个咔嚓的手势:“如此一来,还有谁堪与殿下争储?”

  “不行。”反对的却是魏临,他道:“陛下是最忌讳一家独大的,二郎若死,他肯定会疑到我身上。”

  其余三人都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魏善不是不能死,而是不能太早死,这个时机要拿捏得刚刚好,起码也要等殿下掌控了大局之后再说。

  李忱皱眉:“那可就有些难办了,如今齐国虎视眈眈,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不妨换个角度想想。”

  四人之中,一直没有出声的那个人终于开口。

  包括魏临在内的三人都望向他。

  若此时有外人在场,一定会对此人的身份大吃一惊。

  魏临自搬出宫以来,淮南王府的书房偶尔会有人光临,魏临与他们通宵达旦彻夜密谈也是常事,但只怕很少有人会想到,信国公的嫡长孙严希青也在其中。

  更不会有人知道,严希青与魏临的来往,其实早已有之,从他在王府书房里自在的态度来看,这种来往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为什么魏善要出京?”他直呼其名并且神色如常,“他为何要选在此时出京?方才尘心兄已经说过了,他一定是别有所图,这点我也同意,可他到底图什么,却是我们必须弄清楚的。”

  三人因他的话而陷入沉思。

  杨翼猜测:“会不会是想自保?”

  李忱哂笑:“他一无兵权二无民心,拿什么自保?就算逃窜在外,也很快会被人捉住,若说他想趁机煽动民变,自立为王,倒还可信一些!”

  “若不止他一个人离京呢?”严希青道。

  杨翼:“还请严公子明示。”

  魏临却马上就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程载?”

  严希青颔首:“不错,魏善有刘氏,程家在背后辅佐,不会贸贸然做些毫无道理的事情!据我推断,他们很可能是想先让魏善出京,而后再设法让程载也领兵出征,如此一来,程载就会带兵去找魏善,两相会合!好一些的,就趁机自立为王,再坏一些的可能,便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杀回京城来!”

  杨翼骇笑:“严公子也太会吓人了!程载如今还在大牢里呢,陛下如何会肯将他放出来?”

  严希青反问:“如果前方战事不利,陛下越来越不满意呢?你们为官多年,应该都很了解陛下的脾xìng,每逢大事更容易左右摇摆,上回若非我们将传国玉玺的事情往程载头上扣,陛下未必会下令召回他,现在陛下心里肯定已经开始后悔了,因为在陛下看来,程载才是会带兵打仗的,而我阿爹不如他。所以如果接下来有人上疏请求陛下将程载放出来,陛下很可能会这么做,而更大的可能,是让程载也带一支兵马,前去接应我爹,再让两人互相牵制。”

  阵前最忌换将,但严希青的分析有理有据,大伙还真相信天子很有可能会这么做。

  李忱吓了一跳:“我们好不容易才将程载弄进牢狱,斩了益阳王一条臂膀,得赶紧想办法阻止才行!”

  杨翼皱眉道:“话说齐人会不会与程载他们有所勾连?何以程载回来没多久,齐人就发动进攻,这是有意在逼陛下起用程载?”

  严希青冷笑:“不管他们是不是与齐人有勾结,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大计,因为齐人就算和他们暗中来往,最终目的肯定也不会希望大魏越来越强盛,无非是想借内耗来促使魏国分崩离析,以便齐国更容易吞并罢了,所以关键时刻,他们肯定不会出大力,这就给了我们机会!这一次,我们定要一举助殿下完成此事才行,不能再让他们有翻身的机会了!”

  魏临很少说话,他一直在旁边倾听和沉思,此时方道:“蕴奇兄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严希青拱手:“不错,殿下英明,我正是此意!”

  杨翼李忱都听得有些糊涂:“如何个将计就计法?”

  严希青笑道:“他想出京,就让他出京,他想跟程载会合,就由得他们去,他们想清君侧,想自立,想造反,那便更好了!”

  杨翼他们几乎以为对方得了失心疯,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不是纵虎归山,放龙入海么?”

  严希青神色淡淡:“陛下爱重益阳王,对方却如此报答,无君无父,大逆不道,有子如此,陛下怎么可能不被气死?谋逆窃国之贼,天下共诛之。”

  “你怎么肯定陛下会被……”杨翼还有些不明白,顺着他的话就问,说了一半,却猛地醒悟过来,脸色大变。

  他毕竟还是个文官,就算早有准备,骤然听见这种石破天惊的话,还是难免震惊。

  相比之下,李忱的心理素质要比他好一些,起码看上去还算镇定。

  但也只是好一些罢了。

  魏临面无表情,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翼瞧着严希青神色淡淡的模样,忽然发觉此人真是个狠辣人物,竟能想出这样破釜沉舟的法子来。

  若是一着不慎,他们这些人,就统统有可能步上宋贤妃的后尘。

  要知道宋贤妃那几人的脑袋可才刚刚从城门上取下来呢。

  没有人说话,书房内一片寂静。

  严希青也不急,端起杯子啜了一口。

  他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没用,最终还是要魏临拍板,他也知道魏临现在表面平静,内心jiāo加,一定是在作激烈的思想斗争,这种事情换了谁,也不可能轻易就开口定下来的。

  但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谁都说淮南王面善心慈,严希青却觉得对方骨子里有股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狠劲。

  杯子里面是青梅汁,刚刚摘下来的梅子捣烂,泡水的时候再加一些糖,酸甜可口,比酸梅汤又多了几分新鲜的味道。

  绵柔爽口的汁水滑进喉咙,精神似乎都跟着被提起不少。

  听说王府的许多吃食,都是由淮南王妃亲自安排的?严希青思路发散,漫无目的地想着。

  就在此时,敲门声忽然响起。

  魏临:“何事?”

  门外是李封的声音:“殿下,王妃怕你们议事晚了,腹中饥饿,让小的送来吃食。”

  魏临:“进来罢。”

  府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魏临与人在这里议事时,一般是不允许有人靠近或打扰的,只有个李封在外头随时待命。

  此时他一手端着托盘,用肩膀推开门,香味也随之飘了进来。

  夜宵是四小碗炒饭,加了些ròu丁,香菇,葱末,豆腐干,米饭白嫩嫩的,晶莹可爱,边上配了几碟萝卜干之类的小菜,原本没什么食yù的几个人,看了也觉得饿了。

  “大家都饿了,多少用点罢。”魏临道。

  杨翼和李忱起初还矜持客气一些,魏临和严希青却很快就把一碗饭吃得见底了。

  也不知是不是肚子有了东西垫底,心也跟着踏实下来,魏临道:“蕴奇的话不无道理,不过此事关系重大,还要谨慎布置才行,齐人是卧榻之侧的虎狼,若我与二郎相争时,他们却在旁边等着捡便宜,届时纵然我得了皇位也坐不稳。”

  杨翼:“下官倒有一策,不知可行不可行?”

  魏临:“这里都不是外人,云松有话不妨直说。”

  杨翼笑道:“齐人固然棘手,但他们也不是没有宿敌的,北方回鹘汗国屡屡南下侵扰,齐人见了他们就头疼,正和我们见了齐人就头疼差不多,只要有回鹘拖住他们,就不怕齐人能抽出空来干扰魏国内政。”

  李忱击掌:“不错,云松兄所言,的确是个好法子!”

  杨翼道:“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们要如何与回鹘人接触,又如何跟他们谈条件?”

  严希青:“接触不难,如今虽然打仗,往来各国商队只是查得严一些,并未完全禁止,我们大可派人扮作商团,一路将生意做到齐国,再借机跟回鹘人接触。”

  魏临道:“即使我们不与回鹘人合作,回鹘跟齐国本来也是老冤家,如果我们许诺届时在南方拖住齐人,两面夹击,他们一定很乐意给齐国制造一些麻烦的。”

  先将大事议定,其它一些小事可以以后再慢慢商议,众人又拟定了一些应对的策略,直到将近子时,才各自由后门登车,悄无声息地离去——像杨翼李忱这样在朝为官的人,跟魏临的往来固然要小心,严希青因其父手握兵权又在前线打仗的缘故,更要小心谨慎,至今直到魏临与严家关系的人也寥寥无几。

  严希青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魏临亲自将他送到书房门口。

  “殿下请留步。”严希青拱手。

  “蕴奇好走,我就不远送了。”魏临笑道。

  严希青迟疑了片刻,道:“上回家祖让我代为传话,向殿下提议的那件事,不知殿下考虑得如何?”

  魏临反问:“蕴奇以为如何?”

  严希青:“恕我直言,即便不是姓严,以我和殿下的私jiāo,也觉得这桩事情对殿下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还请殿下三思。”

  魏临道:“不必多说,此事能成与否,都不影响我与严家的关系。”

  严希青摇摇头,也没有多劝,告辞离去。

  魏临站在书房门口,负手目送他的身影逐渐没入黑暗中。

  他即将要做一件大事,也许不容于世,也许人神共愤,也许还会被后世史书指着脊梁骨痛骂。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铁石心肠,没有丝毫动摇。

  ……

  不出魏临他们的预料,过了二月,魏齐两国jiāo战数次,魏国这边的形势并不太乐观,朝中陆陆续续便有人进言,说严遵带兵不利,请求天子将程载放出来,让他将功折罪,否则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万一战火蔓延到魏国境内来,到时候就很不妙了。

  皇帝从一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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