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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4 章

  ”

  在外人看来,皇帝的话说得隐晦含糊,可宫里人说话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说半句,留半句,“好自为之”是什么意思,分明是让皇后自裁,所以才要先让他将皇子公主带走,杨谷明白,陛下对公主和皇子还有一份骨ròu亲情在,不忍他们将来成了亡国奴为人摆布,但对皇后严氏,他却并不打算放过。

  魏临将目光从杨谷心事重重的背影上收回来,落在眼前的酒壶上,慢慢伸过手。

  国破家亡,皇帝除了以死殉国和投降归顺,还有第三条路走吗?

  魏临忽然想起来,前朝时,宣帝昏聩无能,当年任前朝大将的魏国太、祖率先起兵,各地藩镇纷纷响应,这才有了后来的齐魏并立,宣帝眼见四面楚歌,走投无路,直接一把火将宫室烧了,连自己和数十名誓死效忠的宫人一并烧死在里面,太、祖皇帝为了表明自己的正统xìng,便扶植了前朝一名旁支宗室为帝,又让对方将皇位禅让给自己。

  然而历史何其相似,太、祖皇帝只怕不会想到,数十年后,这一幕再一次重演,而这一次的主角,却是自己的后代子孙。

  难道这世上果真有因果报应?

  魏临捏住壶柄,将玉壶提了起来。

  里面的液体轻轻摇晃,并不多,这样的剧dú,一口下去也就够了。

  可就算是因果报应,为什么不是应在先帝身上,却是应在他这里?

  魏临忽然觉得不忿。

  什么偏偏是自己!

  这明明是先帝留下的烂摊子,先帝倒好,享乐一生,在世的时候极尽猜疑,对儿子们也用上帝王心术,到头来拍拍屁股就走了,却要他来收拾残局。

  凭什么?

  凭什么!

  为什么是他来喝这dú酒,就算要喝,也该是先帝喝才对!

  魏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先帝怨恨之极,他的脸上似哭似笑,扭曲狰狞,若杨谷在此,定会以为他失心疯了。

  但魏临知道自己没有。

  他的神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他甚至觉得,当初先帝废太子,他就应该顺应时势,索xìng就当个赋闲的亲王,早早跑到封地上去,如今肯定已经天高皇帝远了,就算没法对抗齐国,腾挪进退的余地也会更大,断不至于像如今这样,背着整个江山社稷,动弹不得。

  谁让他内心不甘,非要挣扎着东山再起,结果好了,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却换来现在的结局。

  魏临凄怆又似自嘲地笑了一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忽然抄起手中玉壶,高高举起,又狠狠掼在地上!

  玉石与地面碰撞,啪的一声清脆无比。

  脆响过后,自然是玉壶俱碎,再无完好,连带里头的dú酒也都洒落一地。

  他直起半身,手按在桌案上,胸口剧烈起伏,对着空dàngdàng的大殿,厉声痛骂:“先帝误我!严氏误我!时不与我!”

  杨谷撞撞跌跌跑进来时,便听见最后一句话,他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往前扑倒。

  “陛下,不好了!皇后,皇后不知所踪,皇子和公主也不见了,jiāo泰殿没人了!”

  眼下人心惶惶,宫门守卫不可能依旧还向往日那样尽忠职守,有些对前景悲观的,直接就不知躲往哪儿去了,宫女内侍个个行色匆匆,像是后面有鬼怪在穷追不舍,杨谷没有仔细留意,但他估计已经有人偷偷逃出宫去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皇后从这里回去之后,直接就带着皇子和公主消失了。

  皇后入宫时,陪她嫁进来的严家婢女有十来人之多,这几年在魏临有意无意的压制下,皇后如今身边就剩两三个靠得住的了,这些人出了宫,又能往哪里去?

  先前战事吃紧,皇帝对后宫疏于防范,皇后若趁机预谋后路,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听见这句话,魏临面无表情。

  杨谷许久等不到他的回应,又见玉壶碎片被摔得满地都是,心中忐忑不安,不由出声:“陛下,是不是让奴婢去将皇后和皇子他们找回来?”

  魏临却忽然冷笑出声,答非所问:“既然所有人都没把这魏国江山当回事,朕为什么又要去为先帝留下的烂摊子负责?”

  “啊?”杨谷傻眼,一时不知要怎么接话。

  魏临:“不用管皇后他们了,你现在去找王郢,就说朕愿降,但要转告齐人,让他们派出能作主的使者来和谈。”

  说到这里,他的唇角露出一个讥诮的弧度,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让王郢告诉齐人,让他们别忘了,托贵国济宁伯的福,我们守城尚有‘万人敌’这等火弹,朕若是下令硬抗到底,怕是齐人大军再剽悍,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

  “阿爹,外头都在说,陛下要与齐人和谈,此事是真是假?”

  花厅之内,王令大步流星走进来,顾不上抹去头上汗水,便开口问道。

  “是真的。”王郢叹了口气,以往他最注重礼仪的,但眼下已经无心去训斥王令的失仪了。

  “怎会如此?难道我等今日当真要做亡国奴不成!”王令失声道。

  王郢沉声道:“如今严家已降,陛下手中无可用之兵,不归顺又能如何,难不成真要死守到底,给齐人屠城的借口么,到时候不过是百姓枉死罢了!”

  王令的心神犹在震惊之中,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可是……”

  王郢:“事到如今,说句大不敬的,魏国这江山,也是太、祖皇帝从前朝末帝手里头夺来的,风水轮流转,魏国气数已尽,齐国有能者居之,也是理所应当的,陛下是个外柔内刚的要强之人,他能放下帝王自尊,同意归顺,这是百姓之幸事,否则若真打起来,你我xìng命是小,这满城百姓,又能跑到哪里去?”

  王令知道父亲所说句句在理,但情感上,他从出生便已是魏国人,如今故国将要消失,他却要成为新朝的顺民,感情和观念上一时还难以扭转过来,他忍不住恨恨道:“若非严氏父子,也不至于沦落到此地!”

  王郢摇摇头:“严氏父子就算不降,魏军数量也不及齐军,若要追根溯源,先帝在时,如果能够将严家和程家的兵权收回来,局面当不至于此,最起码魏国与齐国还有一拼之力,如今却是……唉!”

  前尘种种,今事种种,归根结底,不过是一声叹息。

  王令:“您与齐人那边接触过了?他们怎么说?”

  王郢:“我已派人去给齐军主帅鲁巍送信,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回音了。齐军围而不攻,无非也是想等魏国主动归降罢了。我听说那鲁巍素有仁厚名声,断不至于咄咄逼人,待回信来了再看如何,若对方要我亲自去谈,少不得我还得走一趟。”

  王令:“那我也随父亲去!”

  这话刚说了没多久,外面就有下人来报,说是城外齐军派人捎来信件。

  王郢让人将信拿过来,拆开一看,由上而下,一目一行,末了轻轻嘶一口气。

  王令好奇心大起,但没有父亲允许,他又不好失礼地凑上前去一起看,王郢素来讨厌这种行为。

  “父亲,信上说了什么?”

  王郢将信件递给他:“鲁巍说,他只负责打仗,不负责和谈,齐国特使已经启程,此时正在途中,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抵达这里,届时将由他全权负责与魏国和谈事宜。”

  王令一边看信一边问:“那和谈的特使是?”

  王郢:“夏侯渝。”

  老父说话的当口,他也正好看到那里,一个没忍住,与王郢一样,他也轻轻倒抽了口凉气。

  对魏人来说,夏侯渝这个名字自然再熟悉不过,大家也都是老相识了。

  可谁有能想到,当年那个柔弱不堪的小质子,有朝一日会咸鱼翻身,直上青云呢?

  而他因为娶了顾香生的缘故,更与魏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王令问父亲:“我听说,夏侯渝在齐国,如今已经封了肃王?”

  齐君追封夏侯渝生母为懿节贵妃的事情,此时还未传过来。

  王郢颔首长叹:“我自忖有识人之明,却也看走眼了,没想到这夏侯渝竟是一条潜龙!”

  王令蹙眉:“他与魏国有故,想必不会太为难魏国罢,更何况还有顾氏这一层关系!”

  王郢道:“当年他在魏国,过得并不好罢,顾氏离开魏国,也是迫不得已,怕只怕他挟私报复,心怀旧怨,存心想给陛下一个难堪,更何况正因为有顾氏这一层关系在,只怕……”

  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

  顾家听说这个消息,反应却是与王郢截然相反的。

  “阿婧,你说的可是真的?”顾经禁不住面露喜色,坐都有些坐不住了,上半身微微向前倾。

  “阿翁和夫君俱是这么说的,那封信我也看过了,想来再过不久,夏侯渝便会入城,不过他定然要先去宫里找陛下的,来不来顾家,犹未可知。”顾琴生的声音不疾不徐,如珠玉璁珑,因为日子过得舒坦,岁月在她脸上没留下多少痕迹,除了面颊丰腴一些,面容依旧不掩绝色。

  当年闻名京师的三位美人,程翡红颜薄命,严氏入宫为后,顾琴生嫁为人fù,虽说皇后看上去尊贵,严家又手握兵权,但真正论起来,反不如顾琴生来得舒心。

  王令风流多情,婚后一度遣散外室小妾,但后来又故态复萌,顾琴生伤心了一阵,也与他闹过一阵,发现王令本xìng难改之后,也就索xìng撂手不管了,一心一意抚养自己所出的两个儿子,闲来绣花作画,日子也算悠闲自在。

  “顾家是四娘的娘家,既然他娶了四娘为妻,我自然也是他的岳丈,夏侯渝若知礼,就该过来行礼认亲才是。”顾经很快从惊喜中恢复过来,开始捻须端起岳丈的架子了。

  许氏脸上却还有些迟疑:“四娘xìng子倔强,只怕她心中对早年那些事还有所埋怨,不肯让女婿过来呢!”

  顾经动作一顿,沉下脸色:“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她自小在顾家长大,顾家不曾短过她的吃穿,又费心教养,这些恩德她若不记得,那也与狼心狗肺无异了!再说当年情势所迫,陛下有命,我们别无选择,又能怎么办!”

  顾琴生想说什么,小焦氏递了个眼色过来,她知趣闭嘴了。

  仆从自外头进来:“禀郎君,二房三房的郎君娘子们在门外求见呢,您看是见还是不见?”

  分家之后,二房的人觉得族老分配不公,又说大房有意吞掉四房的东西,上门闹过几回,两家的关系恶劣之极,反倒不如长房和三房这种同父异母所出,起码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气。

  换了平日,顾经连听见二房的名头都觉得厌恶,今日春风得意,却难得大发慈悲:“让他们进来。”

  顾琴生适时起身:“阿爹,难得来一趟,我想去看看侄儿们。”

  顾经挥挥手:“让你兄长嫂嫂陪你去罢。”

  顾琴生不愿见李氏他们,正可借机避开,顾凌和小焦氏想来也知道她心中所想,带着她来到自己的院落,并未叫来儿女添乱,三人总算得以坐下来好好说话。

  “叔叔婶婶他们必然是听说了陛下将要归降,夏侯渝入城的消息,方才上门来拜访的。”顾琴生道。

  三人心知肚明,这些年下来,顾凌也早就看清二房的势利,顾家失势,二房立马就想抽身,完全不顾血缘亲情,如今眼看魏国归顺,顾家因为顾香生的缘故,又有翻身的架势,便急急忙忙上门来弥补关系了。

  遥想当年焦太夫人在时,顾家好歹还算团团圆圆,上下一心,哪里像现在这样?

  顾凌摇摇头,完全不想多说:“听说你昨日去探望二娘了,她还好么?”

  顾画生自打被送入尼姑庵清修之后,就从众人的视线中彻底淡出了,顾凌和顾琴生念在同胞兄妹的情分上,还会偶尔给她送东西过去,尼姑庵顾凌不方便去,只能托小焦氏过去,但据说顾画生的脾气并不好,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长进,依旧对周围人事充满怨怼,青灯古佛从来就没消磨她心中的怨气,每回见到顾琴生和小焦氏都会絮絮叨叨说起当年的事情,久而久之,她们也减少了探望的次数。

  “还是老样子!”顾琴生叹了口气,也是拿这个妹妹毫无办法。

  “你们说,陛下见了夏侯渝,该不会谈崩罢?”见兄妹二人相对叹息,小焦氏连忙转移话题。145

  ☆、第 146 章

  这个问题,顾凌没法回答,顾琴生也没法回答,唯一能够回答的人,正在宫里。

  杨谷一直疑心自打听见严氏投敌之后,魏临就已经xìng情大变,因为严氏带着皇子公主逃离宫廷之后,他也未曾派人去追,反是召王郢入宫,同意归降,之后便连宫中四处逃窜人心惶惶的宫人也不管,就在大政殿住着,一日三餐,悉如从前,就连奏疏公文,也都一一批阅,有条不紊,浑然没有即将成为亡国之君的不安与绝望。

  然而杨谷在旁边伺候,却越看越是惊悚,只觉得魏临其实已经疯了,只是面上还看不出来罢了。

  “去给朕泡一杯参茶。”魏临嘴里说道,手中依旧运笔如飞。

  过了片刻没见有人回应,魏临抬眼,就见杨谷直愣愣看着自己,表情变幻不定。

  “你怎么了?”他皱起眉头。

  杨谷鼻子一酸,突然跪了下来,哽咽道:“陛下,您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罢,您别吓奴婢啊!”

  魏临一怔,竟然还笑了:“起来,朕有什么难过的?”

  杨谷:“陛下……”

  魏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在其位谋其政,朕现在一日还没归降,一日就还是魏国皇帝,自然要将这些事情做好,难道朕非得哭天抢地,寻根绳子上吊,才算是尽了本分?”

  杨谷嗫嚅:“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魏临淡淡道:“放心罢,朕没发疯,便是为了那些见不得朕好的人,朕也不能疯,他们一个个都投递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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