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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3 章

  应该做侧坐的,可方夫人却根本没顾及这礼数,拉着她坐上正中。接着上来两个丫鬟,跪在一旁服侍。

  片刻后马车缓行,向那城中最高的殿堂而去。

  李浅一生进出过无数次皇宫,但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么忐忑过。大年之日凡是进宫的女眷,都要先拜见皇后,可她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见冀兰。

  是她把她带入这深宫内院的,现在又要抢人家的夫君,想必她见到她时脸色也不会好看吧?

  马车到了宫门换成小轿,过了苍震门便看到小路子站在台阶上。他身为总管太监,今日也穿上了蟒袍褂子,在苍震门前迎接。

  那小圆眼珠一瞪,小鼻子一扬,倒也有几分总管的威风劲儿。还记得前年过年时还是她在宫门处迎客这会儿她却已经变成轿中的娇客。世事变化如此之大,倒令人所料未及了。

  这个时辰各府的王妃、公侯夫人都陆续进宫,她们今天都是一色大红绣花氅衣粉红衬衣。娘子们也个个花枝招展,都面含笑容的上了轿子。一时间苍震门热闹非凡。

  小路子难得代皇后行事,便也打起十二分精神,引领众贵fù、贵女至皇后殿。

  那些公主、郡主们早在二十七就进了宫。像太傅夫人这样的外臣并没受宫中贵人的邀请,只能赶在三十这天参加一次宫宴。也幸亏如此,否则让她以现在尴尬的身份在宫中住三天,她还真拉不下这个脸来。

  轿子停在崇德殿,她们下了轿发现殿门前已站了不少人。有的闲话聊几句有的驻足观景,还有的缓步向皇后殿走去。

  李浅手心里一直捏着一把汗她不喜欢皇宫,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每次到了这里她就会精神紧张,身体的每一根弦都绷了起来。

  方夫人看她脸色不对,以为她身体不适,忙扶住道:“浅娘,你怎么了?”

  李浅笑了笑,“可能是坐久了轿子颠地不舒服了。”

  方夫人道:“那就且走走,散散气,这会儿估计给皇后娘娘磕头的队伍都排老长了,咱们就算过去也连个门都。”

  这打趣的话,让李浅心头一松。有些自嘲地想,以她这么厚的脸皮,还没见面就怯场可实在对不起她这些闯下的名头啊。

  往皇后殿走的宫道上,到处都聚满了人。后宫的嫔妃,公主、郡主,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再加上一些云英未嫁的贵家娘子,加起来有上百人,所跟的丫鬟婆子就不用说了。一时间殿门前聚了五六百人不止。

  冀皇后申时方起,梳妆又要花掉大半个时辰,这一大帮子人又不可能全挤进去,等挨个拜见完,叙完话也得午时以后了。

  李浅和方夫人来的尚早,第一波进去的嫔妃,以及长公主和几位一等公主都还没出来。

  方夫人递了牌子,便拉着李浅在殿外的长台上等候。她怀着身孕不能久立,秀姑舀了一个厚垫子给她垫着,时而累了可以坐在台上歇歇。只是石板地上寒气太重,坐片刻还好,时间长了容易伤了胎。

  女眷们分两列排行,虽站的也不齐整,但泾渭分明,左边是已婚fù人,右边是未嫁云英。大部分三五成群,聚在一堆,或小声jiāo谈,或面目含笑。独李浅几个孤零零的站在长台上,倒显得有些突兀,不时有人向这边看一眼,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议论么。

  她梳着姑娘头,却挺着一个大肚子,想必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不对劲儿了吧。

  京中近日关于她的传闻颇多,很多人都听说了太傅方卓的女儿被皇上宠幸,已身怀有孕,可皇上却迟迟不接入宫。还传说,方卓为此郁闷之极,每次见朝中大臣,都觉颜面尽失。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骂他不知廉耻,怂恿女儿勾引皇上,枉为帝师。

  也难为他一代大儒,偏要受此侮辱。真是几十年的清名毁于一旦,也就因为此,他才屡次找皇上请求赶紧把这姑nǎinǎi弄走。好让他躲到没人的地方躲“羞”去。

  朝中大臣对此事的看法不定,一时都摸不清皇上的意思。按说皇上无子,对子嗣看重,应该早日把人接进宫的。可皇上似乎根本没这意思,大部分人难免猜测,他其实想要的只是孩子,对孩子他娘是不怎么看重的。

  对于这种后宫野史艳遇,正是人们所喜好的,众说纷纭,为此也不知背地里争论了几何。就连各府的夫人、娘子也嚼了许多舌根。可到了今日,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很多人就隐约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不就是原来那个方袭人吗?被拆穿了身份无颜离开,却又转身勾搭起皇上来了。看她的装扮寒酸之极,果然是卑贱之人,永远不会得到宠爱。

  有认识她的自是不齿,不认识的便低声询问,一时间无数双眼睛向这边看过来。恨不能在她身上看出个窟窿,把她的肚子看破了。

  方宝珠也在人群里,她跟着侯夫人站在一处,时不时的往这边瞧一眼,眼神里有一种奇怪的意味儿。不是怨恨,不是怨dú,反而像是淡淡的乞怜。

  这回到宫中拜见的娘子,都是家里的嫡出,其中并没有方袭人,也没看见方宝玲。不过侯府中嫡女不止她一个,侯夫人只带她来,又打了什么主意吗?

  李浅心颤了一下,看到她,她就会想起曾经的自己。那时的她就好像被人cāo纵着的傀儡,只有任人摆布的份。方宝珠也会与她一样吗?

  侯夫人脸上挂着的还是那种风华绝代的笑容,让深知她的人隐隐头皮发麻。

  李浅扭过脸去不看她,心里却有些发怵。她打心眼里恐惧她的,这个女人就像一条最美的dú蛇,很难猜出什么时候会被dú牙咬一口。看来以后想过得稳当些,还得先把这女人除去。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宫的嫔妃拜见出来,接着是公主、郡主,都跟着走了出来。

  下一轮要去觐见的是一品公侯夫人们。太傅夫人也在列,她嘱咐李浅几句,转身向大殿走去。

  十几位公侯夫人鱼贯进入,李浅站的位置偏向门口,便舀着垫子往边上站了站。

  这会儿已是巳时将至,等皇后一个个和夫人们叙起话来,轮到她的时候,没准都到午时了。

  她打了个哈欠,忽觉有些困倦,每天这个时候她都会再小睡一觉,可今天却注定没这福气了。

  正迷瞪着呢,突然有人在她肩膀重重拍了一下,她骇了一跳,几乎栽在地上,下意识地叫道:“是谁?”

  身后一阵嗤笑声,回头一看,却见天台的石阶上站着三位公主,大公主、二公主和那位二十来岁还没出嫁的三公主琪了公主。

  那个拍她的正这位是公主中的极品,此刻正掩着手帕轻笑,满脸不屑之色。

  这位公主平常就跋扈,自路太妃被刺死后,倒是消停了一阵,这会儿她刚从皇后殿出来,又要扎什么刺了吗?

  第二百七十二章 皇后殿女红

  “拜见公主殿下。”她恭敬施礼,倒是标准的宫廷礼节

  琪乐公主轻笑一声,对另两位公主道:“你们瞧瞧,这野猴子一样的丫头还懂宫礼呢。”

  大公主状似好心的提醒,“妹妹这话不对,听说这位出身不好,但也不是野猴子啊。”

  琪乐公主笑问:“那姐姐说是什么?”

  她还没开口,二公主已chā嘴,“我瞧着是家养的猴子。”

  说着三人一起笑起来,越笑声越大,就好似从没见过她这样的猴子一样。

  李浅做总管的时候,也没少被这些公主们调笑,她也不在意,恭声道:“公主说是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她是猴子,肚子里这个就是小猴子,那作为小猴子的父亲,齐曦炎又是什么?

  难道一个大好活人,神经没错乱的皇帝,会和一只猴子上床吗?而她们,是皇上的姐妹,她们又是什么?

  同一个父亲生出几个孩子,有的是人,有的又会是猴吗?这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倒真是说了一个很可笑的笑话。

  琪乐公主到现在都没嫁人,听说朝中连个敢提亲的都没有,她就当可怜这个老女人的痛苦,不跟她计较了。

  她含笑不语,那淡然的态度,让原本想找茬的公主碰了个软钉子。李浅怀着龙种,她们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宫里想要找她茬的人很多,不过由公主开头·倒让她颇费思量。这到底是谁,把这些皇家贵女都当qiāng使了?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殿门口站了越来越多的女人,几个拜见过皇后的嫔妃也都没走,远远的在殿旁瞧着,大有看好戏的意思。李浅明白自己这是惹了众怒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女却获得皇上青睐,独得圣宠,哪个有鼻子眼的不喝两壶好醋?

  在进宫之前齐曦炎就跟她说过·“朕娶你已成定局,见不见皇后都无妨,你若不想便可不去。”

  是她自己坚持要来夫人,既然早已对不起冀皇后,若连在她面前致歉的勇气都没有,那么这个皇宫也不用进了。所以她不怕这些个女人,她早有了忍受白眼和质疑的自觉,也知道该如何应对。她会用事实叫她们知道,李浅是无敌的,是不好惹的。不过真正可怕的·不是这些在这儿与她一争长短的女人,而是躲在后面计划yīn谋的人。

  那个人想必已经在周围看着她,等着看她出丑吧······

  几个公主嘲笑了她几句都得不到回应,也觉无趣,都陆续离开了。片刻后耳根子清静许多,那些瞧热阄的都只是瞧着,却没一个上前。

  又等了一会儿,公侯夫人们都出来了,一个大宫女站在殿前呼道:“皇后娘娘有旨,宣众娘子进殿。”

  李浅整了整衣服·对那大宫女一笑。

  这宫女叫瑞香,曾是冀兰的贴身丫鬟,以前她对着冀皇后自己打自己耳光时·她还在旁边偷偷的笑过。

  瑞香看她一眼,脸露诧异,不过她面色极快的恢复正常,道一声,“请随我来。”然后走在前面,为众位娘子引路。

  她们按府第高低的顺序排成一排,鱼贯而入。李浅是太傅之女排在中上的位置,一干人进了大殿·按照瑞香的示意跪身施礼。

  皇后殿依然如往日般威严·冀兰端坐在皇后宝座,她的脸色就如这座宫殿一般。

  算算时间·她进宫已经三年了,现在的她早已不复当年的纯真可人·看起来更像是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威严且冰冷。

  “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行完大礼,冀皇后令她们起身。

  李浅身子不便,跪下了便爬不起来,一时之间二十几个人里,只有她一个还在跪着。秀姑想扶她起来,被瑞香冷眼一扫吓得缩了缩手。

  冀皇后向下睨了一眼,看见李浅那张纠结的脸,那严肃的面容也有一丝崩裂。

  “是你。”她低呼。

  或者任何人都有可能认为,她是什么方娘子,可她绝不会认错。下面这个人几乎是她一生最大的噩梦。

  李浅苦笑,“是我。”她不会错认她,就像她也不会忘记自己的仇人一样。

  冀兰没再理她,只对一干娘子道:“今天是三十,大家应当快快乐乐庆祝一番,可也不能闲站着。我朝家法严谨,女子应该懂得理家之道,首要会做针线活,历来凡是皇上御用的衣履,都是由皇后、嫔妃亲自制做。本宫看现在公主、郡主还有各府娘子,xìng喜浮华,不要说娴熟裁剪,就连做针线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事。总是坐享其成,将来出阁怎么是好?不如今天就叫你们各裁一件衣服,限一个时辰jiāo活,本宫也好考校你们。”

  每年过年宫中长辈训示,也无非是做些女红,背背女戒什么的。这样的话每年做太后的都会说一遍,然后是太妃,后来没了太妃,就变成皇后在说。只是这样的考校从来都是腊月二十七之前,从没听说过大年三十,叫娘子们做针线活的。

  众娘子面面相觑,都摸不清皇后是什么意思,三十做针线也罢了,却要一个时辰之内做完,这不是明摆折磨人吗?

  冀皇后冷冷扫了众人一眼,继续道:“若有谁一个时辰做不出来,那就掌手板,也省得这些没出息的,嫁出去丢人现眼。”

  在场的娘子一听这旨意,都吓得汗流浃背,因为她们知道自己的针线本领,一个时辰根本做不出任何衣服,或者缝个袖子还嫌紧张呢。

  李浅咧了咧嘴,很显然这是针对她所说的,冀兰恨她恨的要死,这点报复实在不算什么。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等着尝尝竹板打手心的感觉。那一定想当的痛吧。

  冀皇后叫太监传令下去准备好的衣料,随同针线笸箩,摆在案子上。她道:“裁完活的就出去,没裁完的就留在这儿吧。”

  “诺。”众娘子齐应,背过身去都不由咧嘴。

  看来今天大部分人都要留在这里了。

  宫女们开始给娘子们发发针线笸箩,一人一个谁也不落空。小路子带着几个太监把布料分好送在娘子们手里,在分到李浅这儿时,他低低地声音问:“主儿,你可吃得消,可要让奴才去请皇上过来?”

  李浅摇头,请谁都不必了,她自问还应付的来。冀兰xìng子纯良,最多出口恶气而已,还真不会对她下狠手。

  小路子有些担忧,他之所以今天到皇后殿来,主要是因为皇上不放心,让他来看着点。可现在出了这种情况,让他怎么跟皇上怎么jiāo待啊?

  有宫女在她们面前摆上更漏,只等两个时辰之后好验货。众娘子手忙脚乱的开始做着针线,皇后殿里喧闹起来,有一不小心扎到手的,有裁布时不小心剪歪,坐在那儿咧嘴哭的,也有如李浅这般干坐着不动。

  反正注定是做不完,倒不如省点心思,好好休息一会儿。她背过身偷偷打了个哈欠,然后闭上眼开始养神。

  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衣服是缝不好,不过睡一小觉绝对绰绰有余。

  迷瞪了一会儿,两个时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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