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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

  那夜之后,他就成了朱家的女婿。把宅邸的匾额冠以“朱宅”是他的意思,他说他打小无父无母,又说她和女儿在他心中最重要,所以用她的姓来命名他们的家。两人的孩子,在之后的几年里陆续出生,他都一刀切地用“朱”来取名,让朱氏感动又心疼。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懂事的女儿,当着他的面,把自己的姓改成了“莫”,不姓“傅”,不姓“朱”,而姓“莫”。

  “这宅子,在我的印象里,已经是第三处了。”

  阙聿宸抬头望着朱家门上那块朱漆匾额,对卫嫦说:“随着家里人口增多,老宅住不下了,基本是隔个五六年就搬一次。可每次搬家,外祖母总要和外祖父为匾额的事争论好几天。一直要等到外祖父将‘朱宅’的匾额挂上院门,争论才休止。那时我还小,总觉得奇怪,明明挂的是‘朱宅’,为何生气的是外祖母,外祖父却成日笑呵呵的。”

  那就是爱吧?虽没有言明,可一举一动都透着对对方的情意。

  卫嫦抱着儿子偎在他的怀里,为他外祖母年轻时的事迹而感动。

  “我很愧疚,三个舅舅在严馥城的基业,全是凭他们自己一脚一个印子创起来的,外祖父过世后,我爹曾想拉他们一把,可他们总说日子好过着呢,日后有需要了再帮,我爹走后,我也没帮过他们什么忙,可这次,却因为我而受到如此大的牵连……”

  不止这些,他还听说,大舅家的小表妹,和宋家的千金同时喜欢上了邻城银州陆家的嫡长孙,可因为宋家比朱家在严馥城有名望,最后,陆家选了宋家这门姻亲。

  虽不知小表妹有没有因此而颓废沮丧,可他总觉得这件事上,自己太不够关心外祖家。早半年知晓,他绝不会让小表妹陷入和别的女人争一个小城土豪的尴尬局面。

  “你别这么自责。”卫嫦听出他语气里的自责,伸手到他背后轻轻顺着:“这不是你的错,外祖母和舅舅他们肯定能理解。”

  “可如今,连他们落脚在何处我都不知晓……”

  相较于母亲,阙聿宸更担心外祖母一家,母亲有祝辛安相护,又有落脚的去处,一家团聚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外祖母和舅舅他们就难说了。

  “你说,娘会去爹的故里是吗?那外祖母呢?会不会也去外祖父的故里?或是外祖母自己的娘家?”

  卫嫦脱口而出的猜想,倒是让阙聿宸眼前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记得小时候,外祖父曾不止一次提过,他和外祖母是在江州城相遇的,而他,就是在江州城的广济寺长大的,还说肯定是广济寺的菩萨冥冥中给他牵了这条姻缘线,有生之年必定要再去趟江州城……”

  卫嫦被他说话时晶亮的黑眸所吸引,直至他说完,还在走神,愣是被他低头在唇角偷亲了一口才回过神。

  “呀!”她不禁掩唇低呼,四下偷望,生怕被人瞧见他方才的举动。

  阙聿宸接过她怀里的儿子,单手抱着,另一手牵起她的柔荑,笑睨她一眼:“替我理思路的是你,走神的也是你,刚刚想到什么了这么出神?”

  “没……”卫嫦羞得耳根通红,可哪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是被他说话时的帅气模样给吸引得神魂颠倒的了吧?那不得让他更笑话自己。

  阙聿宸见她羞成这样,心底涌起一股冲动,真想当下就将她揉到怀里狠狠疼爱,可眼下还在外头呢,怀里又抱着小家伙,只得按捺下心头狂窜的火苗,牵着她往马车走去。

  “这宅子,”卫嫦回头看了眼朝霞映衬下的朱家大宅,“就这么让它荒废在这里吗?”

  多可惜啊!三进的四合院啊!搁现代得值多少钱啊!

  “日后会有机会回来的。”阙聿宸被她泄露眼底的ròu痛逗笑,忍不住打趣:“阙家那么大一座宅邸被皇命收回,都不见你心疼,不过是座四合院,就ròu痛成这样?”

  “那不一样。”卫嫦有话说:“阙家那宅邸本就是皇上赐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收回去不觉得什么。可这宅子不一样,是舅舅他们耗了心血在里头的,别说屋里的摆设、庭园的布置,哪怕是砖瓦花木,也都是用舅舅他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银两打造的……”

  “就你理由多!”阙聿宸嘴里如是说,心里却异常开心,连带着路上的话语也多了不少。卫嫦心下感叹:不容易啊!她总算让一个寡言少语的男人,渐渐变得话多起来了……只求别往话唠发展就好。

  158 知足

  黎州城是大同江北最南的一个大城。

  但凡江北的人,要渡江南下的话,它是必经之地。

  黎州城的船舶和水运也很发达,甚至还有专门的渡口运送庞大的车马。

  所以,卫嫦相信婆婆只要已经过江南下了,必定会在黎州城的祝家分行留下消息。

  从严馥城到黎州城,快马加鞭的话,需要跑三天。可阙聿宸不想让妻子、孩子那么辛苦,因而,每经过沿途的客栈、茶寮,都会停下来休整一番,或是投宿打尖、或是喝水方便。

  就这么走走停停,等一家三口抵达黎州城时,已是六日后的傍晚了。

  时值正月初八,民间定为“众星下凡”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制作了灯花预备晚上点燃祭祀。

  有钱人家会摆108盏灯花,一般人家可摆49盏,最少也必须要9盏,代表日、月、水、火、木、金、土、罗侯和计都这九位流年照命星宿。

  灯花的灯碗形状很像小小的高脚杯,有泥质的也有铜质的,内放豆油,灯芯是用“灯花纸”捻成的。

  这一天的晚上,无论是否去庙里进香祀星君,等天上星斗出齐后,家家户户都要举行一个顺星的祭祀仪式。

  祭拜完诸星神后,主fù要把这些灯花分别摆放在寝室、厨房、客厅的案头、炕沿儿、箱柜以至院内台阶、角路、门洞等处,宛若一次烛光晚会,又叫“散灯花”。

  这时,长辈要向儿孙讲“一寸光yīn一寸金”的道理,保持“慎独”的重要xìng,因为“流年照命星宿”时刻在监视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散灯花极有浪漫色彩,任你企盼、想象,直至所有灯花燃尽。然后全家互道“星禧”后,灯光才得重亮。鞭pào才得点响,院中的“钱粮盆”内松木杂枝点燃,如同篝火一般使人联想翩翩。

  卫嫦现代时虽然也听说过“初八顺星”,但没亲眼见过散灯花,更没亲自参与过,对此,她好奇满满。下马车时,扯着阙聿宸的袖袍说:“不如我们也买些灯花,晚上来散?”

  阙聿宸不忍拒绝她难得提的这个小要求,点头说:“好。等下问问掌柜,哪里有现成的灯花卖。”

  “夫人是想买灯花?”站在客栈门口迎客的小二,听到夫妻俩的对话,忙凑上前来搭腔:“小的家里就有做,夫人若是要的话。小的给夫人提一些来。”

  阙聿宸也不多问,直接抛了几粒碎银到小二手上:“那就提些来,挑样子好看点的。”

  “得嘞!”小二接了银子,屁颠屁颠地跑进客栈去了。

  “他这是,顾着赚银子。不管我们了?”卫嫦瞪着小二跑没影的方向,表示万分无语,这要是在现代,绝壁给他的服务打个叉。

  阙聿宸眉头一挑,拉着她正要往客栈里走,就见小二屁颠屁颠地又跑回来了,敢情也意识到忘记他们了,满头大汗地接过阙聿宸手里的包袱后,点头哈腰地朝两人致歉:“小的怕现有的灯花不够使,让家里多做几个,怠慢了两位客人,真是对不住,对不住!两位客人里边请,小的这就领两位上楼。为向两位赔罪,等下的酒水,尽管算到小的头上。”

  见他道歉得挺实诚,又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卫嫦和阙聿宸相视一笑,没把这个事放心上,随着小二进了客栈。

  之所以选在“悦祥客栈”投宿,是因为这里离渡口近,又和祝家商行离得不远,步行也要不了一刻钟。

  阙聿宸打算在黎州城住上三五日,反正来了,不带着妻子四处逛逛未免可惜。

  黎州城除了船舶和水运,出产的清湖蟹也是大江南北有名的。这个时节,虽然还不是吃蟹的时候,可和蟹有关的点心零嘴却不少。

  他在刚成亲那会儿没注意太多,倒是这几日的朝夕相处,发现妻子对街市上的民间吃食兴致满满。在严馥城住的时候,赶在过年前,他陪她逛了一趟集市,她买的最多的不是衣裳首饰,而是价钱低廉、食材普通的零嘴点心,听她在那儿咕哝,似乎是顾虑到要给孩子喂nǎi,才没放开肚皮大吃特吃,否则还会买更多。

  起初他以为她是出于省钱考虑,次数一多,他才相信,她是真的喜欢这些民间小吃,各种各样的糖果糕点、果腹蜜饯,几乎没有她不要吃的。

  “在发什么呆?”

  卫嫦在小二送来热水后,先是给儿子洗了个澡,然后给他换了和尚衣,又套了件春秋夹袄,让他趴在床上练习仰头。

  黎州城的地理位置比严馥城靠南多了,这里的民居都不设暖炕,但冬天嘛,气温再高也爬不上十度,故而屋里都会安个壁炉,天冷时添些柴禾烧烧,也足够暖和了。

  在儿子的洗澡水里,又兑了一些热水,卫嫦自己也泡了个舒爽的热水澡,还洗了个头。

  这一路上擦澡倒是天天有,好几次还是他给她擦的。当然了,那是在他狠狠地受益之后,她累得连十指都不想动,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服务。也就在那时,她才知道,在周家借宿的第一晚,他“吃”饱后,也给她擦过下身,那盆摆在房门口的水,就是他给她服务后的证据,而非她以为的防贼用品。

  为这事,卫嫦囧了老半天,连带着当天晚上被他压在身下极尽缠绵之时,也仍觉得羞涩难当。直至完事后,她再一次享受他细致入微的擦身服务时,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一桩事:一品大将军给她擦下身算什么耻度啊,一品大将军伺候她攀上不止一回的高潮那才叫荣幸啊。

  这么一想,脑门豁然开朗,随后几次的床笫之事,她享受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再说回洗头的事上,现代时的卫嫦,头发稀松发黄,据她大学室友的话说,那叫营养不良。所以她很少留长,从小学到初中,从高中到大学,每张入学、毕业照,都是清一色的齐耳短发,哪怕毕了业踏上了社会,也依旧是清汤挂面的学生头。

  不过现在嘛,她尝到了拥有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头发的好滋味了,反过来却嫌它太黑太密了,洗个头多麻烦啊,加上头发又长,洗好之后晾干也是个麻烦活。以前在府里时,还有沅玉、沅珠帮忙打理,而今人在旅途,身边又没半个丫鬟,洗头的麻烦不止一星半点。

  阙聿宸昏迷时,她还能在魔珠温泉里泡澡洗头,洗完了就坐草坪上任头发自己晾干,出了魔珠,就只好万事靠自己了。因此这次出发前,她在严馥城的客栈彻头彻尾洗了一次之后,途中只洗了一次头。大冬天的,三四天洗一次头,她还是能忍住的。

  以故到了黎州城,客栈的条件好,房里又生着壁炉,她总算能放开大洗了。没想到等她墨迹了老半天出来,儿子都仰头仰到累趴下了,某人却还站在窗前愣神。

  “怎么也不擦干就出来了?”阙聿宸被她这一问,才倏然回神,不悦地皱皱眉,接过她手里的干布巾,拉她在梳妆台前坐好,给她擦起头来。

  卫嫦舒服地眯起眼,享受某人的指腹在她头皮轻揉按捏。

  “老是不擦干,年纪大了,容易犯头疼。”阙聿宸边替她擦发,边在她头部按摩了一遍穴位。

  “你有专门学过吗?”她感觉他的按摩手法,不像是随便按捏。

  “什么?”他没听仔细,倾下身问,顺便在她唇边窃了个香。

  这家伙!偷亲什么的,真是越来越顺手了,哦,不,顺口!

  “你帮我按摩头皮,感觉很舒服,像是每一下都按在穴位上,是不是学过的?”

  他听她这么问,不以为然地笑笑:“这有什么,学过武的,都知道分布人体的各大穴位。”

  听他提到学武,卫嫦的兴致来了,透过梳妆镜望着他,好奇地问:“你的武功,是跟爹学的吗?”

  “嗯。”阙聿宸应道,见她依旧不满足这个答案,眼含笑意地说:“阙家有门祖传功夫,传内不传外,不过,就算我偷偷教了你,依你这个年纪,恐怕也学不成的。”

  卫嫦无语,她有表现得想学功夫吗?不过,“这么说,日后佑佑大了,你也要亲自教他练武了?”

  “这是当然。”阙聿宸见头发擦得差不多了,拉她走到壁炉前,让她坐在旁边烤火,顺便把头发都烘干,自己则来到床前,抱着儿子哄了会儿,直等儿子彻底入睡,才把他放到床上。

  洗浴间里的热水还有很多,他也泡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后,开始拾掇湿哒哒的洗浴间,把换下的脏衣服收在一个盆里,打算拿去伙房洗。

  其实大客栈里都有代洗服务,不过他很少假借他人之手,也从不让她碰洗衣水。特别是她和儿子的衣物,都是他亲手搓洗的。在周家看大娘洗了几次,然后就包揽了洗衣工作,在客栈时也是他亲自去伙房洗的,洗完后晾到窗外,等水滴干了再拿进屋里烘干。

  看他这样,严馥城里的客栈老板娘不止一次对她欣羡地说:这么好的男人,你是打哪儿找来的?

  哪儿找来的?老天爷送的!没有穿越,何来的他?

  卫嫦坐在壁炉前,托着下巴看他忙这忙那,嘴角噙着知足的笑……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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