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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 第九十七章 阴谋透顶

  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梨窝浅笑,薛棋没有说话。

  “我也是耶,姐姐,我们好有缘分!”商艺的笑声有些夸张,并没有一点大家闺秀应该有的矜持与娇作,反倒添了几分率性与爽快。

  “你到这里,所为何事啊?”

  薛棋自打刚才一起想问来着,毕竟这穷乡僻壤的,莫说有钱人家的小姐满街乱跑了,连个有钱的人都看不见。

  “姐姐有所不知啊!”拉着她的手,商艺眨着一双好看的眼睛说道,“我们商家是做茶叶生意的,店子遍布京城,连皇家都是喝我们御供的茶,但是爹爹对我娘亲衷心不二,在我娘亲生下我仙世之后,他便再未续弦了!”

  复点了点头,薛棋知道,这故事并未讲完,所以自己也没有插话,而是继续听她说。

  见她听得明白,商艺便继续说道:“我小的时候订过一门娃娃亲,是跟与我一起玩大的远房表哥!”说到这里,她的脸爬起两朵好看的红云,“本应十六岁的时候嫁与他去,谁曾料我问及此事时,我爹爹却说婚事已经取消了,而且任我怎么问也问不出原因!”

  “那后来呢?”薛棋抱着听故事的心态问道。

  “后来我是从奶娘嘴里听说的,在我十岁那年,表哥家便到落了,尽是变卖了祖产也还是欠了不少债,最后,被迫离开京师搬到了你们这里!”

  “原来,你是来寻他的啊!”听到这里,薛棋本以为故事要结束了,“那你定是尚未寻着吧!”

  狡黠的笑了笑,商艺挑着眉头得意的说道:“我自是寻着了,今天我偷偷跑来,便是与他约了在赋乐亭见面,谁想这天公不作美,非要下个雨,若再不去,他恐是要担心了!”说到最后,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不安。

  重重叹了一口气,薛棋心不免为她担心:如此坦白自己的事于一个陌生人面前,这姑娘倒是个心思澄澈的主儿,正如她所知的一般,真真是那商家唯一的女儿,只是她那表哥也是够了,让她一个柔弱姑娘家,自己往那荒郊野外的赋乐亭去,也不怕遇着歹人么?

  “姐姐,姐姐?”见她陷入了沉思,商艺一双小手便挥来挥去的,“你在想什么啊?”

  “没有!”简单的吐出了两个字,薛棋微笑着,“你若怕你表哥担心,那这把油纸伞你便拿去,这个时辰还早,若是再晚些黑些,你一个人去那地方,怕是不安全的!”回屋里取出一把有些破旧却完好的油纸伞,她递与了商艺。

  “谢谢姐姐!”一把抱住了薛棋,商艺激动得差没掉出眼泪来,“姐姐,你跟一般老百姓不同的,你身有一种和我很像的感觉!”

  “是么?”这次的薛棋没有甜甜的微笑,或者浅浅的淡笑,而是露出了一个略显苦涩的笑,“你快些去吧,免叫你情郎哥哥等急了!”

  被这话说得商艺,脸腾的一下子便红了个透:“姐姐坏死了,我走了,改日我定会来还伞,你且等着哦!”

  响着银铃般笑声的人儿,消失在了雨帘里。望着她愈发模糊的背影,薛棋的心又泛起了苦涩:想当初,他们司徒家在那苏州也算得是名门贵户,自己与这商艺,不论性子还是眼神,都是如出一辙般的相似。但如今,自己已是沦为了洗衣烧饭做活换钱的粗鄙农妇,双十年华的岁数,鬓角竟冒出了几缕银丝来。

  哎,这教她如何不感叹,这世间之事,怕是变得也太快了些罢!

  现在并不是容她多想的时候,那桌一大撂床一大叠的衣服,还要赶紧缝补,明日便要结算了,不做好哪里有钱买米买面,哪里有钱买灯油好叫丈夫好生念书呢?

  想到这里,她便用力的甩了甩头,仿如把回忆都甩出脑一般,强打起一丝精神,回到屋内,抱起了针线笸箩,开始了又一轮的缝缝补补。

  一边熟练的穿针引线,一边麻利的缝衫补衣,薛棋的脑却总是浮现出商艺的身影,那副急切的想要与情郎相会的小模样,恰如曾经的自己一般。

  “只盼她,不要与我落得一般情形才好,那姑娘是个好孩子!”

  手里的针有些涩了,她抬手在头皮蹭了几下,便又继续缝补了起来。

  这一针一线的活儿很是费心思,又费眼力,间还要起火烧饭。一整天下来,除了与商艺在檐下闲聊的那会子工夫,竟然没有一刻休息的时候。所以,她从白天补到了晚,从屋内补到了屋外。

  灯油也是需要钱的,既然雨过天晴有了月亮,便不要点灯了罢!她如是想着。

  大门外传来了“踏踏踏”的脚步声,一听便知,是自己的丈夫刘博回来了,她有些欣喜又有些畏惧,所以起身僵了僵,不知是去迎门,还是不动。

  “棋儿,我回来了!”门被敲响了几声,有些微微的颤动,年久了,这大门已是斑驳不堪,像是稍一用力,能碎裂一般。

  听他这次回来声音清朗,不像往里那般唉声叹气,放下了针线笸箩,薛棋赶紧跑过去开了门:“回来了,可有淋着么?”关心的话,随着开门的动作,也脱口而出。

  望着眼前站着的刘博,她心里又冒出了酸楚:自己在家里粗衣破衫任劳任怨,他却精布长衫,眉清目秀的,一脸春风得意之样。看他这般好的心情,莫不是今日斗酒作对,他力压了众人不成?要不,怎的没了平日里那种怨天尤人的抱怨呢?

  “饭菜我热着,你且屋里等着,马好!”

  想归想的,但是薛棋仍然挺着精神,笑对着他。不论如何,自己抛了一切跟与的男人,心总是还痴着的,纵然他是一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没权没柄又穷酸气十足的书生,还时常夜不归宿,但于她来说,因为爱,便都是可以忍的。

  闻听此言,刘博点了点头,手里提着几个油纸包便晃晃荡荡的进了屋去,往桌一扔,便坐了下来,别说帮一把,连看都没看一眼正在厨房里忙碌着把饭菜一一端桌来的薛棋。

  然,那菜一桌,他便立起了眉毛:“怎的的这般清素,你这千金小姐出身,怎的不懂无肉无席这一说呢,想我刘公洵为你落到如斯地步,倒真是瞎了一双眼睛,又叫猪油蒙了心了!”

  嘴里说着,他的手也不停下,一个一个的拆了那油纸包,里面装着些酱肉,烧鸡,烤鸭,竟还有一壶小酒!

  看着桌的酒肉,薛棋没有坐下与他一起分食,而是静静的回到院落,抱起了针线笸箩,继续缝补着衣服。

  这个男人是叫人恨到牙根丈长的!

  他日日里只知道与一些酸书生厮混在一起,蹭个酒喝蹭个饭吃,却从未交与家一个铜板,这家弱妻是如何挺过如此困潦的日子的?他自是也从来也不会过问一句的!

  而薛棋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富家千金,却是百般辛苦的替人缝补赚取微薄收入来供着他,如此算来,又是谁落得田地更加不堪呢?

  然,她从未对刘博抱怨过一句,只是跟着他,任劳任怨不辞辛苦,慢慢的由纯白娇作蜕变成如今这般心性寡淡,莫非这一切都只道是她活该不成么?

  天的月亮似乎也在心疼这个可怜的女子,洒下的月光竟也不似平日里那般浅淡,而是浓浓的银亮如洪般泻了下来,投射到水洼里,只是这光越浓烈,那股莫名的寒便更盛些。

  亦或者,这心寒犹胜月光寒罢!

  许是良心有了瞬间的发现,又许是对自己的行为咂摸出滋味来,反正刘博是起身出了屋,走到了薛棋身边,蹲下身去,望着妻子妙龄芳华却鬓生华发,他的心竟也丝丝的疼了起来。

  “棋儿,你为何不掌灯啊?”回到屋内把那豆大点儿光亮的油灯擎了出来,他心疼说道,“伤了眼睛可是不成的!”

  “我若拿了灯,你便要摸黑吃饭了!”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薛棋笑了笑,道,“放心吧,月亮很大,足够我看清了,你快些吃饭,好早些休息!”

  “你也来吃罢,不行,放着明儿再做便是了!”硬生生拉住了她的手,刘博的脸露出了一些不安,“总不能饿着!”

  “明个儿要交付结算,能多做些便能多赚些钱!”

  这句话似是触了那刘博的心底软处,只见他低头耷拉脑的站在院,全身颤抖了起来。

  “你仍是不知我心的苦啊,饱读诗书有个劳什子用,还不是如此满怀抱负而不得志,终是不得志啊!”

  握着针的手一抖,那尖细便刺入了薛棋的左手食指指腹,一颗血珠冒了出来,放入口吮吸了一下。

  顿了顿动作,她的声音温柔了起来:“公洵莫要着急,或许只是机遇未到罢了,明年科举,你定能赴京赶考,金榜提名的!”

  话是这么说,只是不知道,这是她自己一厢的梦,还是他一个人的梦!

  然,这般温柔安抚却并未换来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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