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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在地,脸颊火辣辣的痛,齿间腥涩。

  “起来。”冷冷冰冰的声音。

  发肤俱是惨白的女子目光yīn冷望着她,只嘲讽的半掀唇角,便道:“跟着我。”

  女子的声音沙哑,像是嗓子被硬生生磨坏。

  身形晃了晃,她站直,身体不受控制跟随女子瘦削的身影。

  油灯摇晃,是一处冷僻偏远的地方。

  内里隐约响起了低回的痛呼与哀求,女子领着她一个个看过去。

  “……试图逃跑,被割下了舌头,罚日日劳作。”

  “……试图dú害教习嬷嬷,被毁去容貌挑断手筋,罚日日劳作。”

  “……试图刺杀令主,被斩去了手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从未见过这样的惨状,她慌忙后退,扶着墙干呕。

  女子冷冷道:“你若是不听话,就和她们一样。”

  她稍稍站直身,脸色青白看向女子:“那我也不会从了你们。”

  于是一次次反抗,再一次次被教训。

  但大约是顾念她那张脸又或是什么其他原因,令主迟迟未令人下杀手。

  记忆里,最后一次,她倒在自己的榻上奄奄一息,浑身上下都是伤,不致命,却疼得无法忍受,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

  她甚至有些期待地想,我这次总该死了吧。

  姜家的家训只说姜家子弟不能自己求死,却没说自己不能撑不下去而亡。

  然而,就在那意识神游恍惚要进入生死之间的时刻,令主亲手将已经昏迷不醒,除却呼吸再无任何反应的柴峥言放到了她的面前。

  “想救活他么?想的话……就别死。”

  那个男人的声音犹如咒魇,将她硬生生又拽回了尘世。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呵呵呵。”

  公子晏低笑了一会,“你竟还反抗了,倒当真不愧是姜家大小姐,像我们这种命运早不在自己掌控中的人,遇事首先想得,却是如何让自己活下来。”

  聂枣无奈:“……你真的不考虑改改你的说话方式吗?”

  “没打算。”公子晏道,“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有什么办法,对了,包括那个柴峥言。他们柴家似乎是跟着你们姜家的,也被灭了门罢……同样孤苦无依,却还有人为了他拼上xìng命,实在让人看着不爽。”

  “因为他肯为了我拼上xìng命。”

  “什么拼上xìng命?你们都在逃窜,他不过是顺手救了你……”

  聂枣骤然起身,公子晏的脑袋咚一声撞上了被面。

  双手环胸,聂枣挑眉:“你该走了。”

  公子晏捂着脑袋,颇为怨念的看了聂枣一眼,见聂枣面容冷峻,显然是真的生气。

  若有所思了半晌,他起身拽住聂枣的衣袖,压低声音道:“之前,你拒绝我,是因为柴峥言?”

  聂枣愣了愣,却见公子晏在她的掌心绘了一个字。

  她骤然想起,考核时,公子晏曾问过她,是否想要逃离这里。

  聂枣犹豫了一瞬,道:“我们都不过是令主手下的一颗棋子,又何必徒生别念。”

  公子晏笑:“人生在世,有些事即便不当做也想去做,不然都是徒废光yīn,何等的无趣。”

  “……是谁刚说的,遇事首先想得,却是如何让自己活下来?”

  公子晏的手指挑起聂枣鬓边的一缕黑发,斜飞的眉眼低低垂落,睫羽旖旎地翩然落下:“我们不是正活着么?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活得更好么?”

  ***

  公子晏离开后,令主召见了聂枣。

  令主很少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见她两次,更何况他们上次的见面并不算愉快。

  正殿依旧冷冷清清,像从无人烟一样。

  已经生出了嫌隙,聂枣再看令主,只觉得这个男人更加神秘危险。她甚至不知道他那张冰冷的脸是不是他的真容,因为从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容颜未有分毫更改,假貌或者长生不老,无论哪一种都够让人不安的。

  而他为什么要建立鬼都,有什么目的,甚至有什么家人朋友,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聂枣呆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唯一察觉到的只有他这看戏的恶趣味。

  屈膝跪下,聂枣道:“属下参见令主。”

  “你和妫晏相处的不错?”

  妫晏,是公子晏的真名。

  聂枣顿了下:“令主何出此言,不过是故人重逢而已,但说来当年我们也无故jiāo,反倒因为立场不同而关系颇为紧张。”

  寒冰似的手按上了聂枣的心口:“很好,说谎连心跳也不曾快上一拍。”

  聂枣忙道:“属下没有。”

  “那么。”令主的手不曾离开,寒气透体而来,“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活得更好么?”

  后半句完全是复制了公子晏的语气,但比起公子晏声线里的魅惑,令主的则更像是一种无机质的嘲讽。……

  ——他果然在监视他们。

  聂枣垂头,冷汗顺着额角滴落:“这不过是句玩笑话,属下与公子晏并无什么瓜葛。”

  “不,你误会了。”

  “……”

  “我并不是阻止你和妫晏来往。”

  聂枣蓦然抬头,想从令主的眼中分辨出真假,但很显然,以她的水平根本无法从那双冰灰色的眼睛里看到丝毫波动。

  “我只是想到你的柴峥言,觉得很有趣而已。”

  聂枣一下明白,令主不过是看好戏的心态,她守了柴峥言这么多年,却和公子晏这么暧昧。在令主看来,她对于令主的趣味所在恐怕就是看她能守着柴峥言守多久吗?

  是的,数十年如一日守着一个连笑都不能再笑一下的人,听起来似乎很可笑。

  可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父母族人,这天下,能记着姜随云,能单纯为了护她甘愿牺牲自己的,也只有柴峥言了。

  “令主……”聂枣低声,“您到底是想看到我放弃还是想看到我坚持下去?”

  令主终于收回了贴着聂枣心脏的手:“这要看你了。”

  “我……”

  “别让我失望。”

  ***

  每一次,每一次见完令主,聂枣都会流冷汗。

  但只有这一次,聂枣几乎被冷汗浸透。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聂枣努力回想了柴峥言的音容笑貌许久,才能稍微驱散一点不安。

  她和蒙无疆蒙青氏、芈君辽宋氏一样都不过是令主的玩物。

  那么……只怕他们的下场就会是她和柴峥言的下场。

  想到这里,聂枣骤然起身。

  鬼都不小,此时并不是每年两次的鬼都开放时间,整个鬼都里除了少量jiāo付任务的人,显得空空dàngdàng。她找了许久才找到公子晏的住所。

  “诶,你怎么……”

  聂枣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公子晏:“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么?”

  “……什么?”

  她一把握住公子晏的手:“我不想贪得无厌,我只想活下来而已。”

  指尖在公子晏的掌心划过,一笔一划,一个“逃”字。

  从突如其来的状况中反应过来,公子晏秀雅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个自重逢来从未见过的舒畅笑容,他说:“好,我陪你。”

  ***

  同公子晏说定,但一切都尚在策划中。

  至少,要逃的话,必须要先弄到令主在他们身上下的dú的解yào。

  离开鬼都,聂枣仔仔细细替自己易容了一次,确保自己与过去的姜随云无一丝相似之处。

  其实这不过是她多虑,想这快十年过去,历经磨难xìng情大变,容颜与当日养在深闺中的姜家大小姐又还有几分相似?

  坐在马车中,聂枣看着夏白泽相关的资料。

  只有一页,关于这个人的记载只有一页。简单到只剩下人际关系,关于本人的介绍更是只有一句,沉默寡言,不爱与人相jiāo。

  就那么几句介绍,聂枣反反复复看了多遍,几乎都能背下来。

  夏白泽是庄妃颜氏所出的七皇子,但自幼体弱,长年被送往雪山疗养,回来后便是这么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同他说十句常常是一句回应也收不到,就算难得开口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颜族虽大,但庄妃原本冷清,夏白泽上头又还有个样样优秀的三皇子,自是顾不上这个存在感稀薄的小儿子。

  聂枣的回忆里,也只有某次在帝国的年宴上对他有过一次印象。

  她嫌宴会闷,出来透个气,正遇上同样从宴会上跑出来的夏白泽,她瞧着夏白泽眼生,便好奇问:

  “你是哪家的公子?”

  “……”

  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鲁莽,她缓了缓口气:“我是姜家小姐,觉得闷才跑出来的,你也是么?”

  “……”

  “……你是……不会说话吗?”

  “……”

  “……不会说话的话,点个头也行。”

  白衣少年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她上前一步拦住,有些生气:“你这也未免太失礼了吧。”

  少年绕过她,继续走。

  “你……”她气得话都说不出,那时全帝国还未有几家公子敢不理会天之骄子的她,就连当朝太子都把她当妹妹宠溺有佳。

  却见那少年逐渐走远,空中慢慢飘来一道轻若蝉翼的声音。

  若不是当时安静,她可能就要听漏了。

  那句“抱歉……”。

  而后,她再没遇到过夏白泽,这段chā曲也很快被遗忘。

  不过现在的聂枣倒是万分后悔,早知道有一日夏白泽会成为她的攻略对象,说什么也要和夏白泽混熟啊!

  童年记忆什么,能省了多少事啊!

  不过聂枣自己也清楚,这时候想这些已没什么意义。

  马车碾压,一路行至帝国境内。

  帝都内不允一般商贾马车通行,聂枣付了车钱便在城门外驻足。

  高耸的朱红色城门冰冷森严依旧,累累青砖层层堆叠,巍峨广阔,高屋建瓴的楼宇耸立于城门之上,檐角似能飞入云霄,与记忆中相似又有些模糊,聂枣,不,姜随云近十年曾归。

  对这里最后的记忆,是在那断头台上。

  愁云惨淡的天,冰寒刺骨的刑台,和已经冻结成冰的心脏。

  深呼出一口气,聂枣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大踏步走了进去。

  ***

  “七殿下,这个是新来的侍女。”

  书案边的人连头也不曾抬,如冰似霜的脸庞上毫无表情。

  “殿下既已知,那小的这便告退。”

  房间里寂静无声。

  明明有两个人,却像是一个人也没有,空气中连呼吸声都欠奉,只余轻微笔尖摩擦声响。

  他在誊写什么,很专心,半个时辰过去,夏白泽方才抬起头。

  看到仍站在面前的女子,他略顿了一瞬,但什么也没说,放下笔,走了出去。

  女子连忙跟上,但夏白泽已抬手阻断了她的去路。

  女子只好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夏白泽。

  果然,有点棘手。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如何让一个连话都不说的人对你产生好感?

  ——先刷存在感吧。

  聂枣观察了夏白泽七日,充分掌握了他的作息习惯,再出现在他所有目之能及的地方。

  当然,也不能太频繁,那样只会徒让人生厌罢了。

  夏白泽只在自己的府里呆着,几乎从不出门。

  大约也因此,即便成年,当今圣上也并没有赐予他王位,只草草封了座府邸,拨了些人过去,仿佛遗忘一般。

  但越是观察,聂枣就越纳闷,一个人怎么能过得这么……无趣。

  每日夏白泽晨起,洗漱后,去院中练qiāng,然后回来用早膳。接着看书直至中午,再用午膳。下午夏白泽有时看书有时练剑有时下棋有时摆弄花草,至晚上再用晚膳,再看一会书,他便会睡。

  不和任何人说话,不和任何人jiāo流,孤僻的蜗居一处,永远顶着一张如冰如霜的脸。

  聂枣看他七日,他便这样七日。

  这七日他甚至连个笑容也不曾有。

  当然,这也不难解释,为什么关于夏白泽的资料会这么少。

  这样一个根本不与外界jiāo流的人,你要如何得知他的喜好yù求,又如何掌握到他的弱点。

  不过,只要是人,就总会有弱点,比如今夜。

  夏白泽的母妃颜氏来看他,她对他说了什么不得而知,但夏白泽今晚没有看书,而是坐在院中发呆。

  帝都终年寒凉,即便盛夏,也并无多少繁盛植被,此时静谧的池塘中只有一两株的夏荷盛开,于静夜凉雾中悄然绽开,清香淡溢。

  “你就别担心了。每次殿下母妃来,殿下都会这样,不过过两日也就好了。”好心的厨娘对聂枣说,“殿下也不容易,一年到头也不过见母妃几次。三皇子殿下更是一次都没来过。”

  说到这里,厨娘也生出几分唏嘘:“只可惜殿下不爱说话,我瞧着咱家殿下也优秀的很,长得好看不说文韬武略那也是……真要比也不比那三皇子殿下差几分,唉,只可惜……”

  夏白泽的府上并不止她一个侍女,就算冲着皇子的身份也有女子想要接近,但终究没有一人成功。

  又比如今晚。

  聂枣远远看着府上另一个侍女小兰端了一碗热粥朝着夏白泽走过去,距离太远,声音听不真切,聂枣只能看见小兰笑靥如花地将粥在夏白泽面前的石台上。夏白泽像是并没有看见,小兰略有不甘,惴惴不安却又含笑对夏白泽说着什么。

  夏白泽终于转头看她。

  少女脸上的羞怯含苞待放。

  夏白泽起身,在漫漫寒夜里,将少女和粥一同丢在了夜风里。

  第二天,小兰被送出了府。

  临出府前,聂枣问她到底对夏白泽说了什么?

  小兰的脸上满是愤懑不甘,却又犹有一丝疑惑:“没什么,我只是和殿下说不要在意庄妃娘娘的事情……谁知道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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