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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5 章

  衣衫上染了一层黯淡的金边。

  拓拔弘的作为他不是不知道。相反,他眼看着拓拔弘下令搜查李家罪状。连坐斩杀李奕,他曾试图阻止拓拔弘,却没有成功。

  纵然心怀大志,但拓拔弘现在也不过只是个不满二十的少年,沉静不足,眼看着冯太后公然给他死去地父亲戴绿帽子,这样巨大的侮辱他如何能承受?

  冯太后时常召李奕等人入宫陪伴,亲眼看着自己的臣子朝太后寝宫走去,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而每次上朝之际,看到朝臣们的目光,纵然没什么异样,他都觉得那仿佛是在嘲笑他。

  如此日积月累的压力下,拓拔弘对冯太后地怨恨已经到了无法压抑的地步,好不容易能抓住李奕家人的短处,便趁机连坐杀死了李奕,也算是出胸中一口恶气。

  今日李奕遭斩杀地消息一传开,冯太后誓必不肯善罢甘休,接下来朝堂上会掀起怎样的波澜,他只略一做想,便心中微感寒意。轻叹了口气,桓远决定把皇宫中的烦心事暂时压下,他抬眼朝自己称之为“家”的地方看去,却见楚玉站在门口,似是在等着他。

  此时是秋末,平城的傍晚晚风很冷,楚玉有些怕冷地抱住手臂,一见桓远回来了,赶紧跺跺脚迎上去,笑道:“回来了?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桓远不问她什么好消息,只解下身上的细绒披风,小心给楚玉披上,皱眉道:“天气转寒了,怎么不加件衣衫再出来?”

  楚玉感激地笑了笑,扯了扯颈前的束带,继续方才的说话:“今天容止和我说了,从明日起,你不必再去见拓拔弘,三日后我们回洛阳去。”

  她简单地叙述前后缘由,说完却见桓远面上并无喜色,反倒有些忡怔地望着她,好像看到了很吃惊地事。

  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楚玉抿一下嘴唇,微微不安道:“有什么不对么?”他怎的这么看着她?

  难道他不想走?

  过了一会儿,桓远露出苦笑,低声道:“你究竟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楚玉奇怪道:“不明白什么?”

  桓远停下脚步,他望着楚玉,yù言又止。

  这三年来,容止待楚玉如何,他们都看得到,先不说外面,至少在这家中,容止的用意已经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连最不晓事的阿蛮,都看出来了一点端倪qi書網-奇书,可是为什么她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她是当真不知,还是故意装成这样的?

  “容止……”他声音极低,含混地隐没在吹来地秋风中,楚玉一时走神,没听清楚,笑着问道:“你说什么?”

  她神情轻快爽朗,目中全无即将分别带来的不舍忧伤,反而更像是想要迫不及待地离开,桓远心中黯然一叹,口中应道:“没什么。”

  知道又如何呢?不知道又如何?难道他还希望楚玉为了容止而留下不成?

  如今这个境况,难道不是他所希望地么?

  楚玉很高兴地与桓远说了许多,说今后回洛阳的安排。

  要离开的消息,她已经通知了花错阿蛮两人,阿蛮自是没有任何意见,花错则说要考虑考虑。等在门口,则是想亲口将这件事告诉桓远。

  事情jiāo代完毕,楚玉一身轻松地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才走入院门,却瞧见一个人影背对着她,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手上的鱼竿一晃一晃,姿态甚是悠闲。

  楚玉面上笑意登时沉了下去,她停步站定,冷冷道:“观沧海?你来做什么?”

  二百六十八章 离声断人肠

  自从知道“观沧海”不是观沧海,而是容止所假扮之后,楚玉对正牌观沧海的好感便一下子降到了冰点。虽然主导者是容止,但观沧海全力配合了容止的作为,这是不争的事实。

  观沧海似乎也知道她心里的疙瘩,三年多前他和容止一起来到平城,却极少在她面前出现,两人并不怎么打jiāo道,如现在这般不声不响出现在她的院内,更是从来没有的事。

  鱼竿悠然地朝后一甩,坐在树下的修长身影站起来,观沧海转向楚玉,他的双目之上依旧覆着一层锦带----他失明的时间过长,虽有容止尽力治疗,却依旧只能勉强分辨出光影和模糊的轮廓,反而不如他以耳代目来得灵便,故而观沧海便索xìng一直蒙着眼睛,权当自己完全看不见---面朝楚玉,他微笑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楚玉略一迟疑,道:“进屋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屋内,楚玉让观沧海自便,自己也找了张椅子坐下。

  两人各自坐定,观沧海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道:“我此番前来,是做说客,劝你留下。”

  楚玉拿起身边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观沧海继续道:“你该心知肚明,我是为何而来,为谁而来,一定要我说出来么?”

  楚玉苦笑着放下茶壶,低下头道:“你既然明知道我不想说破这些,为什么偏偏要来说破呢?”

  两人嘴上打着哑谜,心中却是再分明不过。

  ----你究竟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桓远的话犹在耳旁,现在想起来,楚玉却只能苦笑。

  怎么可能不明白?

  也许第一年,她还能怀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容止的一切行为,但是第二年。第三年……她竭力避免自己往那方面去思索,纵然百般不愿意承认,可是她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

  专注地凝视着茶杯,好像能从水中看出一朵花来一般,楚玉静静地道:“就算是这样,可我为什么要留下来?难道说他对我示好,我便该感激涕零地扑上去报答他的恩赐?”

  她选择离开。并不是为了逃避而胡乱做下的决定,正是冷静思考的结果。观沧海对她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抬起眼帘,楚玉望向观沧海,虽然也许观沧海看不到她的模样。但她还是想对着此人说话:“这是我地意志,与容止待我如何,并无干系。三年前我是这么想的,三年后的今天,我也是这么想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跟他不是一条道上的,虽然过去三年能相安无事,但那是因为正好我们的道路jiāo错了一段。能共同走一阵子,可是现在总是要分开,他有他的皇图霸业,可是我呢,我留下来做什么?”楚玉面无表情,冷静地道,“我不知道他将来会如何,成王或者败寇。可是这都与我无关,就算他能一统天下当了皇帝又如何?难道我要做他后宫里地妃子?别说笑话了。”

  楚玉微微一笑,目光却有些难过:“我喜欢容止,没错,但我也同样不能接受他的一些想法和作为。倘若一直留在他身边,我无可避免地会目睹他伤人害人。我不会因为他不喜欢我而怨恨。因为我喜欢他是自愿的,但相对的,我也不会因为他改变态度转而忽视他一切的作为。”她地语调自始至终都十分平静,平静得令人心寒,“容止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我不奢望他改变,也不打算为了他改变。”

  有那么一句话,叫做相爱容易相处难,也许相爱未必就是容易,但相处是比前者更艰难的事。光只是一个喜欢不能粉饰一切,至少对楚玉来说是这样的。

  容止有容止的心xìng,她有她地骄傲……归根结底,也只有分开这么一途。

  听出她语意坚决不可更改,观沧海叹了口气,道:“你说得……不错。是我冒昧了。”他沉思片刻,道,“你一定要走么?”

  楚玉点了点头,道:“不错。”

  也许几个月后,她便能将他忘却,也许这一生都不能磨灭,她会一直思念他,但也永远不见他。

  就是这样,也只能这样。

  他们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们只能相望,不能相守。

  观沧海仿佛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无奈笑道:“也罢,此番是我多事,连带着先前我帮容止骗你,也一并在此向你致歉。”

  只是,容止纵然有百般不是,他还是要帮着他。

  听他语意诚恳真切,楚玉也随之释然,微笑道:“说来我也是小心眼,竟然记挂了那么久。”其实观沧海并没有义务一定要站在她这边,只不过她对观沧海第一印象太好,一时间难以接受罢了。

  两人说到此处,该说的都已说尽,未说地心中亦已明了,楚玉心志如一不能更改,就算容止强行禁锢住她的去留,也不能改变她的决心,反而会将情势变得更恶劣。

  容止心肠玲珑剔透,他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因而比起观沧海的不解,他甚至不曾挽留楚玉。

  因为他知道自己留不住,正如那朱颜辞镜花辞树。离去的那日是艳阳天。

  骄阳艳丽如火,沐浴着耀眼的日光,楚玉走出大门,眼前一片光明大放。

  这三日来,她没有再见过容止,容止一直留在他的院子里,但是她一次都不曾踏足那院落附近,容止也从未走出来。

  相见争如不见。

  楚玉地全身都沐浴在阳光下,阳光洒在白色的衣衫上,低头看去竟有几分耀眼,脸上肌肤还能感觉到薄薄的暖意。她身旁站着桓远阿蛮和花错,在考虑了一天后,花错表示要一道回洛阳,也许他想明白了不是容止的对手,便不再做无用功。

  楚玉正撩起衣衫下摆,抬脚要踏上马车,一缕清脆透亮的叶笛声绕了个回旋,不疾不徐地破空而来。

  不算连贯地调子,起伏十分的哀伤宛转,叶笛声本是清亮响脆,此刻却显出水一般地幽远缠绵。

  叶笛声之中,白日里灿烂的光辉浸染上了浓郁的别离之意,容止的乐曲造诣自是及不上萧别,但吹曲的人是他,听曲的人是楚玉,一切的含义便都变得不同。

  楚玉仔细听了一会儿,眼光瞥见身旁桓远担忧的神情,她微微一笑,道:“上车吧,要出发了。”

  马车很快开动,车轮滚过石板路,发出接连不断的低沉声响,将渺渺叶笛声一路远远地抛开。

  对了对了,还有,就是下个月闲的时候,大家可以点菜,点番外,凡是书中的非主角,名字出现过超过五十次的(也就是说至少有点戏份的),都可以点番外看情况写几个

  二百六十九章 延误的信件

  楚玉走后的一个月,宅院内还会不时地响起叶笛声,薄而轻锐的调子忧伤缠绵,听得久了,甚至让人有一种肝肠寸断的错觉。

  他不仅每日吹,时常吹,还换着地方吹,想躲都躲不开这声音。

  不过没有人敢对吹叶笛的人发出什么异议,又不是不想活了,他爱吹便吹吧,最多把耳朵堵上不听。

  容止悠闲地坐在菊花丛中,他取来一只新蒸的螃蟹,曼斯条理地剥开蟹壳,他的手指极为灵巧,眨眼间便露出白玉般的蟹ròu,蘸一蘸身前长案上的姜醋,再缓慢送入口中。

  食一口蟹,容止又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了口温热的黄酒,他神情从容,沉稳得仿佛世间一切缤纷都黯淡下去,一身清寂压得满园金灿灿的菊花失了颜色。

  秋后正是菊黄蟹肥的好时候,然而有酒无伴,有蟹无朋,有菊无亲,一个人自斟自饮自食自赏,终究是有些落寞冷清。从前一人倒不觉得什么,但过去三年总与楚玉一块,如今猛地人走了,容止才终于觉出些许索然无味。

  又吃了几口,容止以丝巾擦拭手指,习惯xìng地又吹了一会叶笛,才拿起防止身旁的文书资料,认真翻看起来。

  他看得甚为快速,几可谓一目十行,但字字入眼入心,百般计较盘算在呼吸之间,便从心中电闪而过。

  不过多长时间,容止便浏览完毕足有一寸多高的文书,但是他并没有就此停下休息,顿了一顿,他又伸手入怀,取出今晨方送达的密信。

  再仔细擦拭了一遍手指,容止才拆开信封,展开信纸慢慢查看:

  信上的内容很寻常。无非是记录了楚玉近两日吃了什么穿了什么做了什么,与人说话谈笑,甚至中午多吃了小半碗饭这等琐碎小事都不遗漏。

  所有的事整齐地抄录在纸上,通过特殊的渠道,送至容止手中。

  与方才看文书时的快速干练不同,对于这一封信件,容止看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心间咀嚼几道,从这些记载之中,他可以想象出楚玉言行举动。

  嘴角泛起悠然的笑容,容止默默盘算楚玉地行程。

  这一封信写的还是路上的事情,乃是从半路发来。但算算时日,如今他们一行也该抵达到洛阳。

  “倘若楚玉知道你的一只手还一直罩在她头顶上,不知会否发怒呢?”一道声音从花园门口传来,容止没有回头,就算不分辨声音。他也知道来人是谁。

  能在他觉察之前靠近的,天底下也只有一个人。首发

  折叠好信纸,将之重新纳入信封中。再小心放进怀里,容止微微一笑道:“无妨,她会有些生气,但她也会很快想明白,以我的xìng子,不可能任由她离去,想通之后,她便懒得生气了。”横竖她已经曾几次为了类似的事生气。再来一次也无妨。

  在几年前,楚玉方到洛阳地时候,他便在她身边安chā了一粒棋子,便是负责管理楚玉家中一切大小琐事的管家,那管家生得一副忠厚老实的面相。却是他手下极为精明能干的人物,几年来。从洛阳到平城,再此番回到洛阳,他跟随着楚玉桓远,不曾露出丝毫破绽。

  那管家跟在楚玉身边,是为容止之眼,也起一些保护的作用。

  知道容止脾xìng如此,观沧海也没再与他唱反调,他是闻着香味来地,说完了闲话,便不客气地走过去,在容止对面坐下,顺手捡起锅里一只捆好的螃蟹,利落地拆解开来吃。

  容止没理会他,只自顾自地梳理思路,那管家本是他手下要员,被他派去保护楚玉,虽然周全了楚玉的安危,却也算阻碍了手下的前程,从前与他平级的人要么在朝中任有不算小地官职,要么手中握着万贯财富,唯独这人甚至连成家都给耽误了。

  略一思索,容止决定等过了这阵子,便抽调那人回来任职,等平城局势定下,他也可以安心地去洛阳,届时便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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