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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情,无情至深。”

  她说:“烨儿,你必须,成为帝王,一代帝王。”

  我开始按着她教的,她说的,去做,去磨练。只为了,她灿若琉璃的眸光中,那抹赞许之色。

  第二十三章:承烨之那夜落樱如血

  自三岁有记忆起,我便知晓,我与我那皇兄皇弟们,是不一样的存在。我没有母妃,亦是没有人,向我提及关于我那母妃的种种过往。

  我的皇祖母不会提。

  我的父皇亦是不会提。

  我的外公,我的舅舅亦是不肯提。

  我的nǎi娘、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亦是从未提及。

  而我,懵懂的年纪,只觉,母妃的存在有与无皆可,只要,有姑姑,我便是有了足够分量与我那些皇兄弟们攀比。

  纵然年纪幼小,我依然能够明了,我的哥哥们,是嫉妒我的。尤其是,当姑姑牵着我的手,穿过深宫长长的抄手回廊,陪我去赴每一场大大小小的皇家家宴时,我能清晰的感知到,我的哥哥们从他们盛装雍容的母妃身后投来的目光,他们的目光久久的流连在我的姑姑身上,那是一种,既向往又怯懦,既憧憬又恐惧,既羡慕又怨dú的目光。

  是的,他们嫉妒我,不是因着,我的舅舅,是其时的乾昭朝最深得帝王信赖的股肱大臣。因为,有什么好嫉妒的呢?我的舅舅,纵然是帝王身边最红最火的臣子,我的父皇,却是经年不曾踏足我居住的伏波宫,我唯一能瞻仰父皇圣颜的机会,也只是这些大大小小的家宴罢了。我,是我的父皇,最不疼宠的皇子。这是深宫里,谁都知道的事实,就是那冷宫里烧水的太监,亦是笃定这般的认知。

  他们嫉妒我,只是因着,我有姑姑,而他们,没有。

  我八岁那年的盛夏,瞒了姑姑,一个人溜去御花园,遇见我的二皇兄,我父皇最宠爱的儿子,他的母妃是后宫除了我的皇祖母以外,最有地位的女人——万贵妃。

  他拦住我的路,看着我,是从未有过的亲近笑容,他说:“八皇弟,皇兄宫里新来八位江南绝色女子,要不要去瞧瞧?”

  我不敢在御花园久留,怕姑姑见不到我,又要寻遍整个皇宫,低了低头,绕过二皇兄身边,道:“我不要去瞧,我要回去了。”

  二皇兄猛然拉住我的手臂,还是笑容满面,凑着我的耳朵,说:“皇兄给你那八个江南绝色,换你一个姑姑,好不好?”

  我呆愕,望着那长我八岁,比我姑姑还长一岁的二皇兄,只听我的二皇兄又道:“八个换一个,很划算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很气愤,我涨红着脸,仰起头来,看着高我两个头的二皇兄,反驳:“八个换一个,二皇兄不是很亏么?吃亏的事,二皇兄也肯做?”我的二皇兄仗着自己母妃的地位,仗着父皇的疼宠,从来就是个嚣张跋扈、不肯吃亏的主儿。如今,肯用八个绝色换我一个姑姑,又能安着什么好心?

  但是,我的姑姑,是货物么?是可以用来换取的么?

  我只觉,二皇兄是在亵渎我的姑姑,所以,我气愤。

  气愤让我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害怕,我说:“姑姑是我的,二皇兄就是拿父皇御赐的封号来换,我也不换。”甫自二皇兄出生,我的父皇便是赐予二皇兄和硕殿下的封号,这是足以让后宫其他妃子眼红的封号,这意味着,只要太子之位一日不定,我的二皇兄便是皇位最有分量的继承人。

  二皇兄闻言,猛然伸手从我推桑,我吃力不住,跌倒在御花园的小径上,后脑勺微微的疼痛二皇兄俯低身子,yīn谲的眸子狠狠的看着我,冷笑道:“你一个小毛孩子,知道个什么?告诉你,你不能给你姑姑的,你二皇兄我,都能给得。让你姑姑大好的年华陪着你个小毛孩子,你就不怕遭天雷劈打?”

  我仰着生疼的脸颊,执着的问:“你能给我姑姑什么?”而我,又不能给我姑姑什么?姑姑守着我,教我,养我,当真是,委屈了姑姑么?

  二皇兄凑近我:“我能给你姑姑一个天下,给你姑姑一个女子最大的荣耀。”

  “什么是最大的荣耀?”

  “后位!”

  我重复:“后位!?”

  “是的,你二皇兄我,注定要继承父皇的正统,也只有你二皇兄我,能给你姑姑,最好的一切,让你姑姑享尽荣华富贵、尊享荣耀。”

  “你不想换也可以,但是,你的姑姑,总有一日,会是你二皇兄我的女人。而你,我亲爱的八皇弟,也许,随着你母后离开,是你二皇兄我能给你的最大恩赐。”

  我看着二皇兄嚣张离去的背影,盛夏的阳光如斯火辣,刺得我的眼睛生疼生疼,泪水忍不住的,就是汹涌决堤。我蹒跚着,摇晃着,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我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冷冷的,淡淡的,唤我——烨儿。

  我回头望去,朦胧尽处,是那一袭月白色宫裙,水袖翩缱,翻飞若蝶。

  我就这样,看着她朝我走来,她走得极慢极慢,是惯常的目不斜视,是惯常的漫不经心,是闲庭信步的优雅随意。

  而我,在那个瞬间,止不住的,放声哭泣。

  她走过来,蹲下身子,逼迫我直视她的眸子,那双灿若琉璃的眸子,没有nǎi娘的温柔怜惜,没有皇祖母的睿智和蔼,有的,只是深深的镇定自若,有的,还有淡淡的失望与不屑。她的手指,抚上我的后脑勺,我这才发觉,后脑勺处炽热的疼痛,好似有温热的液体从那疼痛处汩汩流出,她将手指伸过来,举到我的眼前,她说:“烨儿,记住,今日,你所流之血;他日,他当以命相还。”

  我睁着泪光闪烁的眸子,望着她,只是问她:“姑姑,你会不要烨儿么?”

  她说:“你别让姑姑失望,姑姑自然不会丢下你。”

  后脑的疼,那么的疼,眼前的姑姑,在慢慢的摇晃,我不敢让自己倒下去,我问她:“姑姑,你想要什么?”

  朦胧亦模糊的视线里,我看到了,姑姑刹那如花的笑靥,映着明亮夺目的日头,映着御花园的争妍百花,天地的一切,在姑姑那如花笑靥中,瞬间失色。

  姑姑说:“姑姑想要烨儿夺了这个天下来给姑姑。”

  我不知道,这个天下,究竟有怎样的魔力,让我的皇兄们,让后宫的妃子们,包括,让我那与众不同的姑姑,如斯沉迷,如斯,孜孜以求。

  八岁的我,如斯迷惑。

  但是,八岁的我,更加恐惧的,是姑姑眸光中,那淡淡的失望,淡淡的不屑。

  那一夜,我躺在姑姑怀里,坐在伏波宫高高的阶梯上,看那落樱纷纷,姑姑对我说:“生在帝王家,这是你的宿命,你无法选择。纵然你不争不求,依然有人要算计你,要加害你。所以,要想活命,要想保住自己想要保全的东西,你就必须争这天下。”

  姑姑说:“烨儿,生在帝王家,最无用的东西,是温情。”

  “烨儿,你的母后,便是死于温情与善良。所以,你必须舍弃。要得,必先舍。”

  她向来不惮于借由任何有可能的时机来让我看到人xìng中最yīn暗亦最真实的一面,贪婪、残忍、暴戾、狡诈、自私、jiān邪。是在那一夜,她告诉了我,关于我的母后,那个美丽善良的女子,也曾与我的父皇青梅竹马,也曾齐案画眉看天下。但是,她死了,死在一场莫须有的“不贞、不洁”罪名里,获罪的缘由是,她救了一名yù行刺帝王的受伤男子,而无巧不巧的,在她将那受伤昏迷的男子救醒的同时,恰被帝王瞧见,而那受伤男子,竟然,一口咬定,帝王的皇后与他是有染的,且是帝王的皇后勾引了他,并是帝王的皇后撺掇了他去行刺帝王,意yù皇后与他的腹中骨ròu出生后登基为帝。当时,皇后正是怀胎十月,即将临盆之际。

  男子说完,拔过一侧护卫的利剑,自刎而死。

  死无对证。

  我那可怜的母后,被我那盛怒的父皇赐予凌迟,立时处置。

  待我的皇祖母匆匆的,从相国寺赶回,一切,都晚了,见到的,是我那母后尚且余热温温的尸身。

  而我,是个意外,是从母后失去心跳的身体内,分娩出来的一个意外,是我的父皇眼里,皇家不祥的征兆。

  留下了我,不是因为我的父皇,尚且念及夫妻间曾有的恩情。只是因为,我的皇祖母,以自己的命来相胁。

  那个月夜,月光罩在我与姑姑的身上,我只觉,彻骨的凉,但是,我的姑姑,却在笑,笑得那么的云淡风轻,姑姑说:“烨儿,你的母后,真是傻。”

  “宫里yīn谲多变,人心隔肚皮,她却连最起码的警惕之心都无,无缘无故的去救一毫不相干之人,相信什么‘人之初,xìng本善’的废话,你看,还不是,连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

  “你母后的死,怨不得他人,要怨,只得怨她自己。”

  “烨儿,这里还疼么?”她的手指,按在我后脑勺处被包扎的伤口上。

  我疼得白了脸色,忍着泪,说:“疼。”

  她便笑:“烨儿,那么,你要让他,更疼更疼。”

  我不解,二皇兄是那么蛮横那么强悍的一个人,我如何能让二皇兄更疼更疼。

  但是,我的姑姑,却说:“烨儿,让一个人消失,并不难。”

  那夜过后,我受了惊,整个夏季,我缠绵病榻。

  皇祖母来看我,我扯着皇祖母的袖子,哀哀的问:“皇祖母,孙儿的母后是被父皇凌迟处死的么?孙儿是从母后的灵柩里出来的孩子么?”

  我的皇祖母,立时白了和蔼的脸颊,转身,走了出去。

  自皇祖母走后,连续的,有很长的一段日子,我不曾看见姑姑。

  我问nǎi娘,问所有来伺候我的宫女,但是,他们不响,只是沉默。

  直到,皇祖母再次来,我问皇祖母,姑姑去了哪里?

  皇祖母说:“姑姑犯了错,在领受惩罚。”

  我问:“姑姑犯了什么错?”

  “她说了不该说的话,才让我的宝贝孙儿的身子久久不见好转。”皇祖母将我搂在怀里,柔声的说,“既是犯了错,就要受罚,这是皇家的规矩,不能破。”

  “皇祖母,真的不能破么?”

  “是的,不能破。”

  “如果,孙儿的病尽快好起来呢?”

  皇祖母摇头,说:“普天之下,只有帝王一言胜九鼎。除了帝王,能破,亦能立。”

  那一刻,我终于懂得,帝王的权势威严。

  那一刻,我看着窗外的落樱,如血的艳丽,零落了宫前阶梯,我知道,我必须成为一代帝王。如姑姑所言,这是我的宿命。

  只有,成为一代帝王,才能,如姑姑所言,保护自己所要保护的。

  姑姑,烨儿会努力,烨儿不会让你失望,烨儿要捧了这个天下,给你,让你,展眉尽欢,此生无虞。

  姑姑,待我,拱手河山,讨你欢。

  成长,真的,只需一刹。

  第二十四章:初赴漠北

  策马扬鞭。星夜兼程。

  出了皇城,出了京畿重镇,一路向北,耳边呼啸的风声愈来愈烈,视野内广袤的草原愈来愈近。直到,风吹草低,牛羊成群。直到,孤雁朔风,黄沙万里。

  不是不曾察觉到莫寻沉默亦担忧的目光。

  亦非不曾留意到暗夜震惊之余疑惑深深的眸光。

  其实,又有什么值得疑惑,值得震惊的呢?我与少年帝王,纵然,自少年帝王登临九天、位及至尊的这三载光yīn,他处理他的朝政,宠幸他的妃子,而我在我的篱落宫内结jiāo我的蓝颜知己,宠幸我的面首,彼此甚少来往,甚少过问近况,两不相干,姑侄之间甚显生分。终究是,如我的姨娘所言,有少年帝王的天下安稳,才有我的现世太平。说得再通俗一点,在他登基前,我与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他登基后,我与他,只剩下,他荣,我荣;他损,我亦是跟着完蛋。只怕是,他一个不幸,我随之而来的便是,被那朝堂上以慕容相为首的忠贞臣子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以正皇家风尚。

  三日两夜的行程,在落日熔金时分,穿过数万里沙场,勒紧缰绳,骏马扬起前蹄,仰天嘶鸣。

  举目远眺,数丈外,是高耸入苍穹的城楼,孤然立于漠北天地之间。

  几缕狼烟,被漠北特有的狂风吹散四处,袅袅余烟,可以想见,也许,就在不久前,在这漠北边关,有过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事。

  城门倏然敞开,几抹马上身影疾驶而来,在数步外立住。

  我隔着蒙面青纱看去,为首之人为一虬髯大汉,从身上战袍可看出此人身份,定是守关副将。

  “漠北守关副将卫忠见过大统领!”虬髯大汉端坐马上,抱拳作揖,视线停在我身上,微露疑惑,“这位是……”

  我晒然,夹紧马肚,打马从副将身侧走过,在狂风大起时,微微侧眸,是与卫忠近在咫尺的距离,打断卫忠的话音,低笑一声:“小十叔。”

  掀开军帘,室内昏暗,沉香暗浮。

  我挥手,低声道:“都在外面守着。”

  走过去,在榻侧坐下,伸出手来,抚上那尤自昏睡不醒的年轻俊颜,俯低脸颊,轻唤:“烨儿——”

  他不应我,灰白色容颜依然沉沉昏睡,只是瞬间,眉心倏然展开,薄唇依然深抿,只是唇角轻微的dàng漾开一抹笑痕。我细细的瞧了半响,不觉亦是轻笑出声。

  纵然只是昏睡中一抹极轻极微的笑痕,却是有多久不曾见到了?自他八岁后,好似就不曾再见到这般的笑颜吧。

  其实,有谁想到,历来以冷肃无情、雷厉风行而威仪四海的乾昭朝少年天子,展眉轻笑时,依稀可见的,是孩提时稚气可爱亦纯真的笑颜。

  这个孩子,这些年来,有些东西,在他身上倏然消失,再也难寻踪迹,比如,xìng情里那些继承了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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