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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的,也不过是这堂面上的客套话了。

  于是,我笑了笑,转身,离去。

  但是,这一次,他竟然身形跃起,浅碧锦袍翩翩yù飞,修长如玉竹的身形立在我身前一步开外,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盯着那握书的手指,优美的指关节轻露,是如象牙骨一般的白玉无瑕。我心里思量着,今日的慕容相可真是反常得紧,往日见着我,是巴不得快快的抽身离开。今日倒好,左阻右拦,yù言又止,又是为了哪般?

  不管是为了哪般,断然不会是因着有好些日子不曾见着我,心生牵念。那么,不是为着今日慕容贵妃擅闯伏波宫之事,便是为着帝王着我与他同下江南的旨意了。

  于是,我不再说话,眼睛只盯着他握书的手看,安静的等着他开口。

  “今日,舍妹私闯禁宫,多有冒犯公主千岁之处……”

  我心里笑了笑,当真是被我猜中,原来,他拦着我,yù说不说的,不是为着真个担心挂念我替他挨的那一刀,那不过是他用来客套的开场白罢了,关键的,还是为慕容贵妃说情来的,是想着我这个帝姑心胸狭隘,日后会多有为难慕容贵妃么?

  我抬眉看他,笑着打断他的话:“本宫再心狠手辣,也断不会与自己过不去的去与圣上新纳的贵妃娘娘过不去。贵妃娘娘可是圣上捧在心窝上疼的,这不,今晚的家宴,就是为着亲自将贵妃娘娘介绍给本宫认识呢。也难为圣上的一片怜惜之心了,这么多年来,这后宫妃子数也数不清的,却是不见圣上对哪个妃子这般上心过。只除了贵妃娘娘。本宫虽是贵为帝姑,也不过是圣上念惜往昔情份罢了。纵然再身份骄矜,亦是比不得圣上心尖子上的人儿。贵妃娘娘不来计较本宫,本宫便是感念万分了。”

  慕容凝凝视着我,神色中好似有些懊恼,又有些疑惑,还有些迷惘。

  我已无任何再在这冷宫待下去的兴致,既然他嗫嗫嚅嚅的说不出口,那么,我一并的替他说出来吧。于是,我笑眸粲然的,又道:“至于圣上想趁着慕容相巡视江南之机,让本宫一同前往,去江南小住几日。放心罢,本宫知道会如何去做,慕容相不必往心里去。”

  慕容凝的神色动了又动,一双潺澈清明的眸子黯了又黯,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再说。

  既然话都说开了去,我索xìng将话说到底,在盛夏热辣辣的日头下,我直截了当的对他道:“慕容相往后看到本宫,若是不想敷衍本宫,大可转身就走,不必难为自己,还得与本宫寒碜几句。本宫自见到慕容相的第一眼起,便是爱慕着慕容相,即便本宫知慕容相现今已娇妻相伴,亦知,如若本宫不是帝姑,慕容相连敷衍本宫的心思都没有,只是,本宫纵然明白这些,时至今日,心头依然放不下对慕容相的爱慕。但是,放心吧,本宫不会再如先前的两年那般,以着帝姑的身份来压制慕容相陪在本宫身边,与本宫说说话儿。本宫爱慕你,是本宫自个儿的事儿,不会再去骚扰慕容相的生活。所以,往后,慕容相不愿意看到本宫,不愿意答理本宫,可以装作没瞧见本宫,本宫不会介意的。”

  “也许,日子久了,本宫心头对慕容相的爱慕会淡了去。”

  日头太过dú辣,而我,大病初愈的身子,又站在日头下,说了这么多的话,颇有些气喘吁吁。我怕自己再不离开,兴许会非常没出息的,晕倒在慕容相眼前。

  我忙忙收口,又看了眼始终沉默凝视我的慕容相,咧唇笑了笑,只是觉得那个笑容一定不太美好,有些牵强,有些苦涩,我道:“慕容相,也许,出了这里,本宫也没有机会再与慕容相说这么多的话来。既然话都说出了口,本宫并不后悔今日所言,本宫还想请慕容相记住一句。”我顿了顿,道,“本宫自认不是什么善良如水的温婉女子,但是,本宫断然也没有慕容相心头所想那么的不堪。”

  转身离开时,眸内余光中,是慕容相微微动容的压抑神色。我唇角上扬,待慕容相这般的男子,“女追男,隔层纱”远远是行不通的。对于慕容相,感情的角逐里,其实,也该耍些手段与心计的,不是么?这是我在京郊庵堂吃斋念佛的一年,悟出的道理。兵法里有“yù擒故纵”,那我这一招,应该也算得是“yù得先舍”了吧。而且,貌似初步效果甚好。

  当我走出冷宫,瞧见赤翎时,强自支撑的身子终是忍不住的晃了又晃,赤翎跑过来扶住我,焦急的唤我:“主子!?主子!?您怎么了?您别吓唬奴婢……”

  我搭着赤翎的手背,明晃晃的日头,刺得我眼睛有些涩疼,我眯了眯眸子,笑容恍惚:“赤翎,本宫没事,就是被太阳晒得有些累,带本宫回伏波宫罢。”

  我知道赤翎有功夫在身,我的皇帝侄子送给我的人,又怎会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宫女?所以,在昏睡前,我笑:“赤翎,别装了,本宫知你懂武,快,带本宫回去。”我不想让慕容凝看到我的虚弱与狼狈。

  朦胧的视线里,赤翎神色怔了怔,旋即,带了我,飞速离开。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依稀的,听得一个声音,在说:“主子,您什么都明白,却是,唯一不明白的,是那个人待您的一颗心。”

  第四十九章:承烨之黯然销魂当此生

  她昏迷,长久的昏迷。整整的二十七个日日夜夜。从漠北边城,到帝都伏波宫,她一直昏睡不醒。而我,只觉时光是从未有过的煎熬,彷佛,这大半辈子的光yīn,就在惶惶期盼她醒来的点滴之间,凌迟一般的,走过。而我,内心里,漫生的苍白与无力,如杂草丛生的荒原,无所皈依,只盼她醒来,醒来,醒来。

  倏然的,便是明了,其实,只要她活着,在不在我身边,能不能陪伴我,都无甚要紧了。

  我不信神佛,但是,因着她,我宁愿深信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在内心里,不止一次的向神明祈愿,一次又一次的,我祈愿:只要她醒来,我宁愿顷尽天下。但是,她还是没醒,一如既往的昏睡。我又祈愿:只要她醒来,我宁愿还她自由之身。我还祈愿:只要她醒来,只要她安好,我可以放手送她离开,可以不奢求她在我身边。

  我不知道,是神明当真如我所愿。还是,最后的最后,再也无力承受她日夜昏睡煎熬的我在她耳边轻语承诺,我承诺,让她日日见到慕容相,我承诺,放她去江南小住。我不知,是不是这些的承诺,她当真听到了,都记下了,所以,便是醒来了。

  她醒了,我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开心。但是,开心之后,漫生的,便是不舍。我终究是,还是不舍放她离开。所幸的是,我承诺的,只是让她去江南小住,她还是会回到这帝都,回到宫里来陪我的,不是么?我这般的自我催眠,自我开导。

  但是,她没有我想象的开心,只是问我,是不是朝堂上出了什么难事。

  是的,这么多年的相伴相守,我每一个低眉垂首间的神思,都无法避开她的一双眼睛。纵然我将那倦迨疲乏掩藏极深,她依然能够一眼便是捕捉到。我轻描淡写的,跟她说,没什么事。朝堂上纵然有天大的难事,也只是我一人的事,我不愿她再为了我的天下,陪我身陷在这处处是yīn谋诡计的漩涡之中,我只想将她守护得很好,远离朝堂yīn谋,远离计谋倾轧。

  那一刻,我看着她,其实,最想问的,只是一句:姑姑,你的心里,到底藏着怎样的苦楚,是烨儿无法得知的?

  她懂得我每一个低眉垂首的思索,我原也是以为,我亦是懂得她,这个天下,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彼此,更懂得彼此。

  但是,这个信念,从她昏倒在我怀里的那一刻起,轰然坍塌。我依稀的看见,她的内心深处,有着最深的鸿沟筑就的高堤,隔绝了所有人,包括我。而我,依稀的感觉到,那鸿沟深处,漫生的悲伤与孤绝,将她的一颗心给丝丝缠绕住,不得解脱。

  而我,被她隔离在彼岸,只能,看着对岸的她,束手无策。深深的无力。

  我不能问她,也不敢问。其实,明知的,问了她,她也不会说,但是,还是不敢问。怕看见她的闭口缄默,那只会让我,更觉无力。

  但是,她的事,我可以不问她,可以在她身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却是,不能袖手旁观。

  御书房,暗风悄然现身,我并不抬头,问:“事情都办好了?”

  “是的,都按照主子的吩咐,办理妥当了。”暗风迟疑着,“只是,主子爷……”

  “有话直说。”

  “奴才是担心,以小姐的敏锐,只怕,还不曾到江南,已然有所发觉。何况,主子爷让奴才率领宫中暗卫沿途护卫小姐,那主子爷身边,无人看护,奴才深觉,此举并不稳妥。以小姐对主子爷的关心爱护,只怕,小姐是必得要赶回宫里的,其时,这来回奔波,小姐初愈的身子,如何能够熬得住?”

  本来是要喝斥暗风,只需照办即是,何来话这般的多。却是,在听到暗风的一句“关心爱护”时,内心里忍不住的一阵激dàng,若无其事的搁下朱笔,抬眸去看暗风,不动声色的,问:“小姐!?”

  暗风这才警觉,忙单膝跪地:“奴才口误,一时不察,竟是以为还在漠北边城……”

  我挥袖,示意暗风起身,若无其事的道:“朕只是吩咐你好生看护伏波宫中的帝姑,你倒好,才多长的日子,倒是对帝姑忠心耿耿起来了,帝姑身边的护卫行刺慕容相一事,你瞒着朕不说。帝姑为了慕容相酒楼遇刺一事,你瞒着朕不说。帝姑城楼下险些被断缰马匹踢伤一事,你瞒着朕不说。帝姑割臂放血,为朕疗伤一事,你还是瞒着朕不说。暗风,既然你这般效忠帝姑,朕将你派去帝姑身边,伺候帝姑,不是更好?”

  暗风闻言,由单膝跪地改为双膝跪地,倒也不为自己狡辩,只道:“奴才犯有数条欺君之罪,甘愿领罚。”

  我步下御座,走向暗风身边:“朕若是治罪于你,何须等到今日。起身回话吧。”

  暗风这才起身,在我身前低眉垂首。

  我问:“怎么?没话要与朕说的么?”

  暗风沉默半响,终于抬头,道:“奴才跟随公主千岁左右的日子,亲眼所见公主千岁为了圣上,连夜奔波至漠北,为了圣上的安危,不惜只身计退云楼鬼兵,圣上昏迷的日子,是公主千岁衣不解带伺候圣上左右……”暗风低了低头,“奴才至此明白,这个世上,圣上是真心为公主千岁考量。而公主千岁,未必不是真心为圣上谋划。”

  “莫大哥曾对奴才说过……”

  莫寻!?她的贴身护卫!?我不由竖起耳朵,听暗风说下去:“莫大哥说,公主千岁xìng子确然凉薄寡情,纵然对慕容相有所痴念,也不过是因着得不到,才心心念念罢了。唯有待圣上,公主千岁是真的上了心,有着舐犊之爱。关键之时,不需任何言语,点滴细节定当全然显露。”

  原是因着暗风所言略起涟漪的欢愉之心,却是听到“舐犊之爱”四字时,一颗心,又跟着沉下去,再沉下去,直至沉至暗无天日的至深处。

  舐犊之爱么?

  舐犊之爱啊!

  只能,这样了么?只能是,舐犊之爱了么?

  “你下去吧,一切按照朕的旨意行事。”挥了挥手,吩咐暗风退下,早该明白的,瞬间欢欣只是梦一场,梦醒,一切还是如旧,此情当无言,黯然销魂当此生。

  绕回御座,单手支额,所想的,除了她,还是她。

  是在漠北边城那一日的滂沱大雨中,她站起身,回头,看我,我无法忘记那一刻,她的笑靥,在漠北昏天黑地的雨幕中,肆意绽放,是从未有过的灿烂夺目。但是,就在那一刻,我看着她如水中芙蓉的笑颜,内心漫生席涌的,是恐惧,是惶恐,一如,八岁那一年的御花园内,我问她:“姑姑,您会离开烨儿么?”她看着我笑,眸光疏离又淡漠,那一时,那一刻,八岁的我,窒息在生怕她要弃我而去的恐惧感中。我以为,那样的恐惧,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出现,因为,我足够强大,足够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一切。而我,唯一想要保护的,只是她,只有她。

  但是,那一刻,毫无任何预警的,深沉钝重的恐惧撅住我所有的心神,我甚至预感到,在我与她之间,有什么事已经发生了,而我,并不自知。

  她启唇,依然是那个镇静淡漠到近乎漫不经心的她,她请求我,好生安葬叛逆,只当是,为她积点yīn德。

  我点头应允她,其实,她不知,只要她能在我视线所能看到之处,其它的事,只要是她开口,只要是我能做到,我断然不会让她失望。何况,她还说,当是为她积点yīn德。只是这一句,我内心深处,所有的边边角角无不灌满了酸涩与心疼。世人皆道当朝帝姑“心狠手辣”、“心如蛇蝎”、“逼死忠臣”,却是,无人知,如果,不是为了我能登临九天,不是为了我的江山大计,她原也可以做一个只懂风花雪月的温婉良善女子。在这样的深宫内苑,在这个为争权夺利而相互算计的皇家,每一日每一刻,上演的从来都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想活命,就必须置对手于死地,我没有选择,姑姑也没有选择。就这样,步步为营,我的手,姑姑的手,无不沾满了对手的鲜血,这些的鲜血中,有我二皇兄的鲜血,也有我四皇兄的鲜血。太多人的鲜血,数也不数不清,帝王之路从来就是由无数人的尸体铺垫而成。我的皇爷爷是如此,我亦是如此,而我的后人也必定如此。

  终于,我登基为帝,我是一代帝王,万民朝拜,而我的姑姑,却成了朝中忠义臣子冒死弹劾的对象。其实,那所谓的“放dàng形骸,行为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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