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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命人去摘槐树嫩芽,捣汁和面,揉搓出韧劲儿做成细面条。

  黄昏时,她亲自去了厨下,将面煮至断生又放入井水浸泡放凉,捞出控水后在冷面上浇拌以爽口酱料,如此呈上青翠yù滴的一碗槐叶淘。

  入夜,荣轩敞衣坐在后院池塘边纳凉,于星空下嚼着清香扑面的槐叶冷面,感受着那“经齿冷于雪”的极致美味,顿觉心情好了很多。

  是啊,也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只求狼烟起时他能护住家眷妻小。

  ☆、老夫少妻-安神酸枣仁粥

  也不知是当真舍不得三位古道热肠的半路家人,亦或借机哀悼自己逝去的青春以及ròu身,舒冰就这么蜷在马车中傻子似的失控痛哭了一场。

  好在她如今目测年龄仅五岁不到,小姑娘哭哭啼啼倒也不显突兀。

  待舒冰回神时,马车已经不知往何处行驶了很长一段路,眨眼就从午后蹦到了黄昏时。

  一左一右随侍两旁的婢女早已劝她莫哭劝得口干舌燥,浸湿泪水的帕子都不知反复拧了多少次,见舒冰止了哭差点喜道一声“阿弥陀佛”。

  同车的世子rǔ母庞氏见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自己等人是奉命做善事,谁知这小娘子不仅忘了家人,还是如此倔犟心xìng,若任她一直哭下去气晕了抬去见舒刺史,岂不是反倒要结仇?

  想到此处她便有些埋怨长史做事莽撞蛮横,把那三人一并带去见舒刺史也不费事,待不待见几位恩人又不归定越王府管,何苦弄得如此难看?

  世子偏偏还对他信任有加,哼,老匹夫!rǔ母庞氏想起自己那刚做了大管事的夫君被长史处处压制就满腹牢骚。

  转瞬心思一转,她立即上前半搂了舒冰为她拭泪,嘴里柔声细语道:“可怜见的,眼都肿了!赶明儿见了你阿爹阿娘央他们把那两兄弟一起接家里去便是了,何苦哭成这样?”

  “啊?”舒冰在抽抽噎噎中一脸惊讶的看向胖fù人,无声指责:还能这样?那为什么方才你们要硬掳走我?!

  对方心中一乐,露出难以启齿的模样,吞吞吐吐叹息道:“长史他是进士又做了流内官,想来自恃身份不屑为商fù幼童着想罢,毕竟用钱打发了更便利不是?长史做的决定老身也没法子反对,小娘子若要照拂那孤儿寡母,可与家人多说说他们好话(长史坏话),定能心想事成(我或许能出口恶气)。”

  缺乏宅斗经验的舒冰完全没听出庞嬷嬷的弦外之音,她只在默默琢磨胖fù人和俩婢女的口音。

  她们说话与付三娘等人并不相同,仿佛入音较多更软糯一些。舒冰顿觉郁闷好不容易学了个五六分像不用装哑巴,转头居然又换了一种“外语”。

  她没法解释自己为何十余日就换了口音,也压根儿不知自己便宜爹娘籍贯何处,反正不论哪种方言她都讲不好,干脆只摆出一副心情抑郁不想开口的模样随便糊弄过去。

  片刻之后,车马便已到了一处县城外的驿馆,舒冰由婢女抱着下了地,抬头只见橙红晚霞中映照着一宽敞院落,入门即见朱楼、阔厅、绿树成荫,村正家的屋子与之一比顿觉小家子气。

  先行一步的婢女已经打扫好了屋榻,将舒冰迎入熏了清香的室内之后,几人便轻手轻脚服侍她出恭、洗手、擦脸。因年龄尚幼从头至尾都无须她自己动手,因而并没有闹什么“把净手澡豆当美食”之类的笑话。

  少顷,又有婢女呈上早已熬得浓浓的安神酸枣仁,软糯微酸的枣仁喷香扑鼻,舒冰顿觉饥肠辘辘,囫囵咽下后又泡了一个花瓣浴,没过多久就倒床睡去。

  也不怪她没心没肺,实在是幼童身体不堪舟车劳顿,加之哭太久更是疲倦得厉害,哪怕心头很是挂念付三娘等人也依旧抵抗不了睡魔侵袭,待一觉睡醒已是大天亮时。

  草草用过朝食后,舒冰在世子家仆护送下再次踏上行程。

  马车晃晃悠悠有些颠簸,坐着远不及汽车舒坦,加之临近正午,据说已经快到下一处驿站,舒冰面色渐渐凝重。刺史,约莫等于省长或是市长,当真也是贵人。

  她其实胆儿并不大,普通小老百姓而已,昨日才见识了郡王家仆的仗势欺人,今日又得去见连郡王世子都得给点面子的“舒刺史”,心中难免忐忑。

  舒冰唯恐自己见着刺史老爹会露怯出岔子,更怕会被看出端倪当鬼上身给火烧活埋的处理了。

  正当舒冰胡思乱想之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她顺着奴婢挑开的布帘望出去,只见宽阔官道旁炎炎烈日下,耸立着一巍峨建筑,高墙门楼、青砖黛瓦、重檐腾飞,比之昨日所宿驿馆更显雄伟气势。

  在这驿馆之前,站着一位浓眉大眼小胡须微翘的高壮青年,他身穿浅栗色缠枝暗纹的圆领窄袖绸衣,身形模样介于玉树临风与虎背熊腰之间,手中牵着一名红衣黄裤年画娃娃似的男童。

  一见着那男童舒冰双眼就愣直了再也没法挪开,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胖fù人昨日所说的“一模一样”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男童长得极好,弯眉、杏眼、樱桃嘴,唇红齿白,发浓黑。除了比自己胖一圈儿之外,五官高矮均神似。

  不消说,两人不仅是兄妹或姐弟,还一定是双生子。

  或许正是因为血脉极其相近的缘故,一见着这男童舒冰忽然就察觉到了自己心中意yù喷涌而出的澎湃情感。

  不等婢女搭好脚凳,舒冰便从马车一蹦而下,急走两步与飞扑过来的男童紧紧相拥。

  在碰触到对方温热的身体,倾听到他欢悦的心跳声时,舒冰已然接收到了前任残留的情感与期望。

  她想要与孪生兄长一辈子快快乐乐不分离,想要他顺利长大chéng rén,光耀门楣。

  作为一名省长或市长家的闺女儿,这要求并不过份,前提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可惜前者已经无法实现,只能由舒冰代劳,后者,她暗暗发誓会竭尽所能达成小姑娘的期望,以还她借用ròu身的恩情。

  “好了好了,阿益别搂太紧,当心勒住阿冰。”小胡须男青年和庞氏夫fù寒暄一阵后,又走到俩孩童跟前柔声开了口。

  说完他便牵起男童,又拖上连体婴似的舒冰往驿站内走去,同时还感慨道:“谢天谢地阿冰你总算被找了回来,家里人都吓坏了!我本想去远些来迎你,可阿爷不许,怕我也一并走丢,只好守在门口。你阿娘先头哭得跟泪人似的,她本就有了身子不能大悲动怒,差点不好,万幸啊。说起来,阿爷这赴任路上耽误十余日也不知会不会逾期,唉。”

  这一席话让舒冰听得心里直犯嘀咕,当年语文高考没及格也不知是不是有会错意,这便宜爹似乎并不是在欢欣庆幸自己被寻到,而是在嫌弃她走丢惹麻烦?

  听了这话阿益也是眉头一皱,却没搭话,只拉紧了舒冰与她一同进入厅室。

  脱鞋入了堂屋,舒冰抬眼便看见一眼泪婆娑的美貌fù人正屈膝斜倚在榻上,一面抹泪一面冲自己招手,嘴里絮絮叨叨道:“乖孩儿,可苦了你了!瞧瞧竟瘦成这样,快过来给阿娘仔细瞅瞅。”

  美fù人身边则站了一位当真虎背熊腰,身形很是壮硕的,花白头发老大爷,此人也是红了眼眶看向舒冰,甚至还略略张开双臂,像是在等她飞扑进自己怀抱。

  舒冰有些迟疑,拿不准自己首先应该扑向谁。按说小孩子受了委屈都会找妈妈,可潜意识里却又隐约觉得白发爷爷更亲切。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却听胞兄软糯糯满腔疑惑的开了口:“阿爷,阿兄说妹妹害你耽误了赴任的时辰,是真的吗?”

  哈?!告黑状?呃,年轻那位小胡子不是爹是兄长啊?!那岂不是说,“阿爷”是指父亲?哎哟,差点喊错。

  震惊中的舒冰看向美fù人和白发爹,忽然想起了某著名诗句:一树梨花压海棠!老夫少妻壮年儿子加走丢yòu nǚ,这一家子结构真奇怪,想必自己未来的日子会很精彩。

  在阿益告黑状之后,长子立即被呵斥,说是时间还充裕得很。

  舒冰随即由爹娘抱着安抚了好一阵,仔细分辨,她发觉这一家子人的口音都与郡王世子仆从类似,想必是上层人士中流行的“高雅通用语”。然而她不会!只得继续佯装受了惊吓不愿言语的瑟缩状。

  “我cāo她娘的!你怎么就选了这么个jiān邪婆娘做阿冰他们的rǔ母?”xìng子火bào的舒刺史见状怒不可遏,转头就冲自己怀孕卧床的妻子吼了过去。

  李氏顿时攥紧手绢惨白了脸,抹着眼角自责道:“是啊,都是奴家的错,本该选个舒家的家生子便什么事儿都不会发生,可偏偏那时候魔怔了。”

  舒刺史闻言心头忽的“咯噔”一蹦。

  作者有话要说:  ,伐开心,求花花?ω?。

  酸枣仁粥

  【原料】酸枣仁末15克 粳米100克

  【制作】先以粳米煮粥,临熟,下酸枣仁末再煮。

  【用法】空腹食用。

  【功效】宁心安神。适用于心悸、失眠、多梦、心烦。

  ☆、蜀乱夜奔-冰镇酪浆

  其实那祸害了人的rǔ母其实是刺史前任妻子所选,并且,虽不是舒家的家生子却是李家的,出这事儿之前他自己旁观着也未能察觉出不妥当处,实在是怨不上无辜的李芳。

  见着妻子默默催泪,舒刺史不知该怎样宽慰才好,只得生硬转了话题道:“哎,这都午时了阿冰该饿了吧?走走,用饭去。”

  “夫君所说有理,瘦了这么多正该补补,不想说话就不说吧,没关系不着急啊,”借着舒刺史那句话李氏也下了台阶,轻轻抚着舒冰额发柔声道,“先梳洗一下,看你穿得这寒碜样子真叫人心酸。”

  主母一挥手,随即便有婢女给舒冰换上了石榴红绣穿花彩蝶的华丽裙子,配着鹅黄的短襦,头上一左一右梳了两个小揪揪,扎上黄红相间的长丝带,既喜庆又富贵。

  用饭之后舒刺史让婢女引舒冰去午睡,说是休整之后隔日再出发,阿益死活不让妹妹离开她视线,两人就着素白半臂汗衫,同处一屋于竹榻上打了个盹儿。

  待午后起身见着爷娘,舒冰发现他俩着装更是隆重。李氏穿着茜红绣银团花细褶长裙,高耸发髻chā着双色牡丹、金步摇,眉心还贴了鹅黄花钿,舒刺史则戴了幞头、腰系金丝嵌珠革带。

  舒刺史略作打量见一双儿女装着也过得去,随即点头道:“你俩一并随我去上厅拜见段大将军吧。”

  这位大将军是舒刺史前日在驿馆偶然相识,走投无路正焦躁中的他厚颜向对方借了部曲武士找寻失踪yòu nǚ,如今舒冰已平安归家,哪怕对方没能帮上忙也得去致谢一番。

  上厅是位于驿馆东侧的一处住宿院落,舒冰踏入此处只见花草郁郁葱葱、檐廊雕梁画栋,显然规格更高,难怪称之为“上”。

  待入了厅室,舒冰抬眼便见前方有一男子正笑着起身相迎,他约莫三十五六岁,着白色薄汗衫,外罩半透明的竹叶绿轻纱jiāo领单衣,白面无须,眉目俊朗而亲切仿佛文人雅士,一点儿都不像个大将军。

  舒刺史因他一迎连连口称“惶恐”,可见主家定然财势逼人。少顷,舒冰嘴里一苦,再没了揣测这些细枝末节的心情。

  前方高能,四岁小姑娘应该怎样向尊长行礼?!在村里没人教,先前见亲人也没顾得上正式见礼,如今眼瞅着就要露馅儿。

  阿爷的弯腰长揖肯定不对,那么是应该学阿娘屈膝扣手道万福,还是学阿益跪地直腰拱手又叩首?

  舒冰差点急出冷汗,只得硬着头皮扑腾跪下跟以前拜佛似的囫囵叩拜了一下。一套动作还没做完舒冰就听见了李氏的抽气声,显然是弄错了动作,她只得讪讪起身垂头缩到一旁去。

  李氏恨铁不成钢似的瞪了舒冰一眼,心里很是烦躁。

  四岁小娘子走丢一阵虽不至于牵扯上贞洁之类风评,可毕竟不是好事儿,如今还前尘旧事尽数忘却出门就跟村姑似的,简直丢人现眼,只盼今日这事儿万万别被传了闲话,得空再好好教教她。

  “这这,这真是失礼了!小女走失后似乎受了惊现下还有些迷糊,望大将军莫怪。”舒刺史立即躬身代女致歉。

  “无妨。”对方大度的笑着摆手,又轻言细语道:“令爱尚年幼,慢慢再学一次也不打紧。”说完还示意自己婢女给舒冰做了一次女子肃拜礼示范。直窘得她脸颊发烫,暗恨看别人穿越好轻松自己却一步一个坑。

  稍后,众人终于得以就坐寒暄。

  舒刺史与李氏反复致谢,又说明日即将启程后,那位段大将军随即抛出一句紧要话来:“某今日得了一消息恰好与刺史息息相关,正yù寻你来告知一二,这倒巧了。”

  舒刺史心知对方消息灵通,也绝非无的放矢之人,立刻肃穆道:“愿闻其详。”

  “蜀地边远处蛮夷作乱又起了烽火,约莫与定越郡王驾薨有关,想来舒刺史须日夜兼程赶过去罢。”段大将军轻描淡写一句话,却像石子落入镜湖,激起涟漪无数。

  舒家一家子再没了做客的心思,赶紧回家商议稍后的行程安排。

  坐在厅室中,舒刺史略作思量便开口道:“阿益你护送大家返京,随我赴任之事等蜀州安定之后再议。”

  这安排是毋庸置疑的,妻子李芳刚有了身子受不得舟车劳顿,哪怕顺利抵达蜀地,谁知道战火会不会波及州府官邸?

  阿冰又刚经历变故,怎好教她再次受惊,何况,回了京城熟悉处想必更有益她迅速恢复记忆与健康。

  舒兴盛对阿爷的安排并不满意,他原本是打算游学一年,随父赴任蜀地做个幕僚,后年再去参加科举,如今遇到战事却偏要返京,白白失了军功入仕的机会。

  然而他却无可奈何,不可能抛下怀孕的李氏与幼弟妹不顾。

  李氏也注意到了阿盛黑沉如墨的面色,一惊之下头痛症瞬间没了,随即看向夫君满目担忧道:“俗话说‘一扬二蜀’,那不是挺繁华的地界吗?怎的还有蛮夷作乱?”

  舒弘阳摇头叹道:“蜀州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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