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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候双珠卸完了妆,又回到原处低头坐着。阿大又溜进房来,偎在阿金身边。善卿也不言语,且看她要干什么。

  过一会儿,阿德保手提大茶壶进房来沏了茶,回头看着阿金冷冷地问:“你回去吗?”阿金撇着嘴不答,一手牵着阿大,抢先一步出房去了。阿德保赶紧跟上。刚下楼梯,登时沸反盈天,只听见阿德保的打骂声、阿金的哭喊声、阿大的号叫声、阿珠和巧囡的劝解声、外场的拉扯声、周兰的呵斥声,杂沓并作,乱成一片。

  善卿想看热闹,从楼梯口往下张望,却一点儿也看不见。只听见阿德保一面打,一面骂,一面问:“到大马路什么地方去?我问你到大马路什么地方去?你说!”问来问去就问这一句话。阿德保一面打,一面骂,一面问:“我问你到大马路什么地方去?你说!”

  阿金既不招认,也不求饶,只是拼命地哭喊。阿珠、巧囡和打杂的乱哄哄七手八脚地拉扯劝解,哪里分得开?周兰急了,大喊一声:“要打死了呀!”这一喊,阿德保手一松,大家才把阿金拖了出来,急忙推进周兰的房间里去。

  阿德保气极了,顺手抓过阿大来,问他:“你和你娘到大马路去干什么?你这个好儿子,你这只臭猪!”骂一声,打一下,打得阿大宰猪一般叫喊起来。打杂的要去抢夺,却被阿德保揪住了阿大的小辫子,抵死不放。

  双珠实在忍无可忍了,蓬着头,跑下楼去,指着阿德保说:“你倒打得真起劲儿,他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打杂的有双珠这一句话,一齐上前用力扳开阿德保的手,抱着阿大,也送进周兰的房间里。阿德保没奈何,一撒手,大踏步地跑出大门外面去了。

  善卿、双珠正想回房睡觉,看见双玉也蓬着头,站在自己房门口,见了他俩,打听阿金是不是被打坏了。善卿笑着说:“出出她的丑罢哩,打坏了,怎么做生意挣钱哪!”

  当下大家安置。阿金、阿大就在周兰房间里暂住一宿。

  第二天,善卿起得早些,见阿金肿着眼睛在房间里弯腰扫地,想安慰她两句,却又无法开口。吃过早点,善卿要出门,不想惊动双珠,就嘱咐阿金说:“我到中和里去。等三先生起来了,你跟她说一声。”阿金点头答应。

  善卿到了朱公馆门口,张寿看见,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故,猛吃一惊,慌问:“洪老爷干什么呀?”善卿反倒一愣,说:“我看看五少爷,没别的事儿。”张寿这才放心,引善卿进书房,会见淑人。善卿慢慢谈到双玉至今不肯留客,其志可嘉,何不娶回家来,倒是一段风流佳话:否则周兰为生意起见,意yù屈驾当面说明,让双玉不必痴痴坐等,免得耽误终身。淑人只是唯唯而已,善卿要他说一句痛快话,他只说过几天等商议定了再回复。善卿只好辞别,自去告诉周兰。

  淑人送出善卿,回到书房,心想要娶双玉,还得跟齐韵叟去商量。韵叟曾经说过“容易得很”这样的话。但是双玉的意思,是要做正室,如果当偏房,恐怕她还不愿意。不如暂且瞒着,等过门之后再说穿,谅双玉也就无可如何的了。

  到了午后,探听哥哥已经出门,淑人就坐轿到一笠园去。园门口的管家都已经认识,引领轿子抬进园里,在大观楼前下轿,禀说大人午睡未醒,请在两位师爷的房里暂时坐一会儿。

  淑人点点头,管家就在前面领路。上了楼梯,听见中间房间里有哗啦哗啦的牌声,知道他们在碰和,就站住了脚,踟蹰不前。管家已经打起帘子,请淑人进去。里面碰和的一桌四人,是李鹤汀、高亚白、尹痴鸳和苏冠香。起立厮见以后,冠香就说:“我替大人输了许多钱了,五少爷来碰一会儿吧。”淑人推说不会。亚白说:“不会也不要紧,有冠香在旁边给你看着。”痴鸳说:“别听他瞎说!上次在凰仪水阁和周双玉一起碰的是谁呀?”淑人不好意思,只得入座下场。

  碰了一圈儿,韵叟睡醒了午觉,慢慢地走了来。淑人见了,起身让位。韵叟说:“你碰下去好了。”淑人执意不肯。韵叟也不勉强,仍叫冠香代碰,自己跟淑人说话。当着众人,淑人却又无法提起要商量的事情。

  说了好一阵子闲话,韵叟方才下场亲自去碰,嘱咐淑人说:“你就住在这里吧。一会儿叫周双玉来,一起玩儿两天,等赏过了菊花再回去。”淑人点头答应。等到天色将晚,碰和散场,大家走出大观楼,往南抄进横波槛。韵叟用手隔水指点说:“菊花山已经搭好,就等搭凉棚了。”

  鹤汀和淑人翘首凝望,只见西南角远远的楼房顶上,三四个工匠在蹲着干活儿,并不见有菊花山。亚白说:“这里在菊花山背后,当然看不见。”痴鸳说:“急什么呀,再过一天就完工了。”

  说话间,大家出了横波槛,穿过凰仪水阁,踅到渔矶。上面三间广厦,横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延爽轩”三个草字,笔势苍劲,像要凌空飞去一般。

  这时落日将沉,云蒸霞蔚,照得窗棂几案,上下通明。大家徘徊欣赏,同进轩中。管家早已经安排好一席酒宴,等到四个出局的──杨媛媛、周双玉、姚文君、张秀英陆续到齐,韵叟就邀请众人入席。

  媛媛取出一张请帖,暗暗地递给鹤汀。鹤汀看过,塞在衣袋里,就有些坐不住了,只想溜走,哪里还有心思吃喝?淑人心中有事,也懒洋洋的,不怎么高兴。因此席间并不热闹。

  点心之后,刚刚上菜,鹤汀就借故告辞要走。韵叟冷笑说:“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有要紧的事情!”鹤汀面有愧色,不敢再说。

  直到终席之后,鹤汀和媛媛方才道谢告别,就在延爽轩前上了轿。

  两顶轿子抬出一笠园门口,各自东西,杨媛媛自归尚仁里,李鹤汀却转弯向北,不多几步,停在一家大门楼下。匡二先去推开一扇旁门,里面有人提灯出迎,说:“李大少爷,今天怎么来晚了?”

  鹤汀见是徐茂荣,点点头,跟着进门。到仪门前,就有马口铁的玻璃壁灯挂在墙上,徐茂荣也就止步,让鹤汀主仆自己进去。仪门以内,都有壁灯照着。走到尽头,就是正厅。厅上聚了约有六七十人,挤得紧紧的,还有些卖点心水果的小贩,四下里穿来穿去,但却静悄悄儿地鸦雀无声,只听见开宝的在喊“青龙”、“白虎”而已。

  鹤汀踮起脚尖,望了望,认得那做上风的是混江龙。鹤汀不去理会,从人缝儿里挤到正厅后面。管门的看见,赶紧开门,放进鹤汀主仆。这门内直通客堂,伺候客堂的人忙跑出来,一个带领匡二另去款待,一个请鹤汀先去客堂。客堂里设一通长高柜台,周少和在内坐着管账。──这是兑换筹码的地方。

  鹤汀取出一张二千的庄票,jiāo给少和。少和照数发给筹码,连说:“发财,发财!”鹤汀笑着点头,然后从厢房拾级登楼。楼上通连三间,宽敞高大,满堂灯火,光亮如昼。中间一张方桌,罩着本色桌布,四面围坐着十几个人,也是静悄悄儿的。

  这会儿是殳三做的上风,赢了一大堆筹码。鹤汀不胜艳羡。殳三下来,乔老四接着上场摇庄。鹤汀四顾,问:“癞头鼋怎么不来?”殳三说:“回去了呀!刚才还说:癞头鼋走了,少了个摇庄的了。”鹤汀也说:“真没意思!”

  乔老四亮过三宝,鹤汀取来铅笔和纸张,画出摊谱,照谱用心细细地押,并未押着宝心。鹤汀干脆不押了,在靠墙的烟榻上躺下,吸了两口鸦片烟。乔老四摇到后来,被杨柳堂、吕杰臣俩人接连打着“四平头复宝”,大败亏输,只得拣起骰子,收庄让位。

  鹤汀心想:除了赖公子,这里并没有下大注的押客;就猛地从烟榻上站了起来,坦然放胆,高坐龙头,身边请出“将军”①,摇起庄来。起初吃的多赔的少,约摸赢了有两千块洋钱。忽然风头一转,开出一宝“重门”,手边筹码尽数赔出,竟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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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 将军──指骰子。为防作弊,摇摊做庄的人,一般都自带骰子。

  鹤汀懊恼之极,本想就此停歇,却不甘心,又开了两宝,一心只指望能赢回本钱来。却不料花骨②无灵,接连开了两宝“进宝”,于是满盘皆赔,所有的押家,几乎没一个不赢的。这两宝,又输了五六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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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② 花骨──指骰子。因骰子一般用牛骨做成,六面有花色点子,所以称为“花骨”。

  鹤汀急于翻本儿,硬着头皮,又摇了一宝。押家见他风头已倒,败局已成,纷纷押下了大注。第一个乔老四先出手,押了一千独门孤注。殳三也赶紧跟上,也是一千,另押五百穿钱①。随后众人有押三四百的,有押七八百的, 押孤注、穿钱的都有,大都押在“进宝”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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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穿钱──赌场上,一份儿赌注单押一门的叫做押“孤注”,押中了一赔二;一份儿赌注同时押两门的,叫做押“穿钱”,也叫押“穿堂”、押“对穿”或押“边角”,押中了的,一赔一。

  鹤汀暗暗好笑,心想:怎么可能连开三个“进宝”呢?等到揭起宝钟,众目注视,只见端端正正地摆着的,是“幺、二、四、六”四只骰子,正是一摊“进宝”。气得鹤汀白瞪着两只眼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旁人替他一算,一共要赔出一万六千多块洋钱。鹤汀所带庄票连同十几只金锞子,只合一万多点儿,赔不过来,十分焦急。乔老四笑着说:“这有什么要紧,先借来赔出去,明天还给人家,不就行了么。”

  一句话提醒了鹤汀,就请杨柳堂、吕杰臣俩人担保,当场写了一张三天为期的借据,向殳三借了五千块大洋,才把所有该赔的押注分拨清楚了。

  鹤汀越想越气,仍去烟榻上躺下。不等天明,就喊楼下匡二点灯,还从原路踅出旁门,坐上轿子,回到石路长安客栈,敲开栈门,进房安睡。

  第二天,鹤汀吃过了午饭,才问匡二:“四老爷在什么地方?”匡二笑着说:“还不是在大兴里!”

  鹤汀心里筹划:前几天和实夫合买了一千篓牛庄油,栈单由实夫收存,如今只好先取来抵用,以济急需。于是就叫匡二留守栈房,自己步行往四马路大兴里走去。鹤汀写了一张三天期的借据,向殳三借了五千块大洋,才把所有该赔的押注分拨清楚了。

  到了诸十全家,只见门口停着一顶三丁拐空轿子①,三个轿夫站在天井里,都不认得。鹤汀有些犹豫,停步不前。诸三姐从客堂里看见,认得是鹤汀,急忙迎了出来,叫着:“大少爷来呀,四老爷在这里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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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 三丁拐轿子──由三个轿夫抬的轿子。规格比俩人抬的“小轿”高些,比四人或八人抬的“大轿”又低些。由于三个人抬轿,前面一个,后面两个,样子像牙牌中的幺二。幺二又叫“三丁拐”,所以这种三人抬的“中轿”,俗称“三丁拐轿子”。

  鹤汀进去,问:“这是谁的轿子?”三姐说:“四老爷请来个先生,就是窦小山,在楼上。大少爷请楼上坐。”鹤汀踅上楼去,见实夫歪在烟榻上,十全站在旁边,腼腼腆腆地叫了声“大少爷”。窦小山只顾低头据案开方子,不相招呼。

  鹤汀随意坐下,见实夫腮边、额角还有好几个脓疮,烟盘里预备下一叠竹纸,不住地揩拭脓水。诸十全倒是依然脸晕绯红,眼圈儿乌黑,连半个小疖子也没有。

  窦小山开好了方子,告辞走了。鹤汀就向实夫要那张栈单。实夫问:“你拿去干吗?”鹤汀谎答:“昨天老翟说起,今年新花有点儿意思,我想把油押出,买点儿新花进来。”

  实夫听了,冷笑一声,正要反驳,忽见诸三姐手端着个大托盘,盘内堆得满满的,一步一步地蹭进房来,喊十全赶紧接过去放在桌子上。三姐先捧出一盖碗茶来送给鹤汀,随后搬出一盘糖包子、一盘ròu包子、一盘蛋糕,一盘空着,抓了两把西瓜子装好,凑成四色点心,排匀在桌子中间,又拿出两双牙筷,对面摆好。

  实夫就说:“你怎么一声不响就去买点心了?”三姐笑嘻嘻地推十全上前,十全只得上前两步,说:“大少爷,请用点心。”可是说话的声音很轻,鹤汀根本没有听见。诸三姐忍不住,自己上来,一面说:“大少爷,用点心哪!”一面取双牙筷,每样夹一件送到鹤汀面前。鹤汀连声阻止,早已经夹得件件俱全,还撮上些西瓜子。

  实夫笑劝鹤汀:“你就随便吃点儿吧。”鹤汀见她殷勤,一面喝茶,一面掰半块蛋糕来吃。诸三姐在旁边,突然想起,连忙从抽屉里找出半盒纸烟,抽出一支来,又点根纸吹,递给鹤汀说:“大少爷,请用烟。”鹤汀手中有茶碗,嘴里有蛋糕,接不及,吃不及,不觉笑了起来。十全见了,悄悄儿地拉拉母亲的衣襟,诸三姐方才觉着,赧颜退下。

  实夫把yào方jiāo给三姐,三姐问:“先生怎么说?”实夫答:“先生不过说如今好点儿了,以后千万当心。”三姐念声“阿弥陀佛”,说:“快好了吧。你生病,我们心里急死了。”

  诸三姐转过身来,先叫声“大少爷”,接着对鹤汀慢慢地说:“四老爷么,就是喜欢抽两口烟。在乡下,不比上海,那些小烟间大都是肮里肮脏的地方。四老爷去抽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躺了下去,不知不觉地就染上了dú气了。四老爷刚来的时候,可真吓人呢,脸上长满了疮!我问他:‘四老爷,你怎么去传来这样的病啊?’四老爷可也真大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我和十全两个没日没夜地伺候,睡也不睡。幸亏这个先生高明,吃了他几帖yào,如今好点儿了。要不然,四老爷的病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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