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陌上花开
陌上花开。
成片的杜鹃林开成了花海，夕阳落在花海之上，晚风习习而来。
这一份美好和热闹，落在荒无人烟的阡陌之上，只不过是一份旷世的孤寂。
有界睁开眼来的刹那，就知道自己身处的不再是下层边界。
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明晃晃的投在眼睛上。感受不到周遭有什么危险，倦意袭来，有界索性又将眼睛闭上。
自己是怎么落到此处的？坠落之前发生过什么？这一个个问题清晰地在脑海之中渐次闪过。
这一天下层边界起初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好吃道的孩子们给自己带来了父亲做的晚饭，除此外还有一封短信，告诉他自家院子又恢复了正常。
“有子谦在，你大可放心！”父亲信中说到。
一切都和往常一般，若有什么不妥的话，也许怪就怪在自己在中层和下层之间的边界多呆了一会。
中层和下层的边界，是黑河的下游。
黑河水一如既往地魆黑汹涌，只在靠近中层的岸边，无端地多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来。
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有界疑惑之中向黑河边界迈近了几步。
伴随黑河湍急的水声，那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有界最后听清了那声音说的是“卿本异乡人，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声音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拽着有界笔直地朝着黑河漩涡飞身投去。
就算有界有一身的本领，此时也不管用。这股强大的力量牵制着他，带着一股不坠到底绝不罢休的气势
落在眼睛上阳光的温暖逐渐消散，四周渐渐暗了下去，有界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静止的时空。
远处有隐隐的星光，有微风袭来，一片杜鹃花海却是定住不动的，连花瓣上的露珠都不曾颤动一下；土地是定住的，连一丝土星都不曾扬起：山谷两旁漫坡的青草是定住的；杜鹃林旁一间小木屋也是定住的，屋檐上挂着的一穗红缨直立在风中，一动不动
有界围着杜鹃林走出很远，昂首挺胸踏着巨人的步伐。然而他所过之处，连一个巨人的脚印都没有落下。
这是一片没有生机的土地。
花开的热闹没能给它带来欣喜，巨人的脚印没能给它带来踩踏的痛楚——它像是被人烙上了一个千年的封印，任由外界喧闹，它自沉睡不醒。
有界原本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此刻更加说不出内心的感受。他只是觉着这里的一切，有些似曾相识。
在哪里见过，什么时候见过的，一概不记得。
谁知道呢，也许是自己的错觉也未可知。
他试图去找出黑河下游所在之处，找到那个叫自己坠进去的漩涡。既然它能将他带到这里来，或许也能带他回到下层去。
天色渐暗，月亮升了起来，星光淡了下去。
夜晚的杜鹃林清寒，虎背熊腰的有界也经受不住这样的冷。这份冷，除了来自夜晚，还来自他自个儿的内心——他没能找到黑河，也没能找到那个漩涡。回下层的路，断了。
此时，他多么希望好吃道的孩子们明天送晚饭的时候能够发现自己失踪不见。
可它们是如此粗心，怎会知道有界是失踪不见还是去了别处巡查？孩子们有时候到了边界不见他，把食盒直接搁在他的暸望塔底下就集体撤离，也是常有的事。
“何况，就算是孩子们发现我不见了，告诉父亲想法来救我，也不会有人想到从黑河漩涡落到这里来！”
有界在心中叹一口气，“明天一早起来，得先寻些吃的去。”
谁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多久，还能不能回得去呢？
“我弹的琴好听吗？”
有人在梦里问他，有界本来不想扫人兴的，说出口的却是决然一句“不好听！”
“你把自己多余的一命给了我，你自个儿遇险可怎么办哪？”
小时候父亲告诉过自己，梦里听见看见的，有时候现出的是自己的上一世。有界想，真是这样的话，自己上一世一定很蠢。
“多出来的一命，自个儿先存着，等别人喊救命再给不行吗？或许自己先用上也未可知。”
真多出一条命的话，此刻就算自己困死在此处，也还剩一条命可以生方设法回到下层去。
一晚上思来想去，偶尔迷糊一会又醒来。
耳边不断响起一阵阵琴声——悄悄说一句，还真不好听。
忽而又到了一个水下的王国，无数人聚在一处，说是在等待末日的来临。却又说笑着，哪里见丝毫的悲戚。
忽而又有人来跟自己告别，说路分三条，若今后走散了，记得每年这个时候回到原处来等
这是一个漫长难熬的夜，直到天边泛白，有界才终于在这一片花海中睡着了。
下层边界，二道目不转睛地盯着暸望塔，剩下的几个孩子带着满脸的疑惑，面面相觑。
“他从来不喜欢油炸山咕的，每次都要剩好多给我们。”
“没我的份了！”看着那人一块接一块不住地往嘴里扔油炸山咕，二道惊叫了一声。
“也没我的份了“直到塔上那人啃完最后一块油炸山咕，一道才遗憾地嘟哝出声来。
“他今天像是饿极了，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哦。”
一向话少的四道突然冒出一句。
“对哦，今天有界叔叔真的很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饿极了的时候吃完饭还舔盘子呢！”
孩子们叽叽咕咕地说着话，直到塔上那人飞身下来，笑嘻嘻地对几个小家伙说：“记得明天给我多带些好吃的来。”
二道有些气呼呼地转过身去不想理他。
“看，我也有好吃的给你们！”那人巴结地说完，又从兜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小豆来。
“好吃的呼噜糖豆！谁想要呐？”
“你到底是谁？”一个冷静的声音问道。
这人呆住了，低头才看清是穿着花瓣裙的三道在问自己。
“我是你们的有界叔叔啊！”
“有界叔叔从来不会给我们吃什么糖豆，也从来不会一口气把油炸山咕吃完。”
那人好笑。
“昨天去中层边界，我特意跟那里的守卫换了留给你们的。”
“你用什么换的？”
三道冷静的声音又问。
有界叔叔迟疑片刻，慢吞吞地说：“你们想在天黑前穿过下层仓库呢，还是想留在这里听我讲故事？”
夜晚的下层街区仓库像一朵恐怖的食人花，散发出阵阵黑乎乎的臭气不说，孩子们亲眼看见从上面滴下一串串的黑色露珠，一落在地上，瞬间就能冒出黑烟来。
没等有界再说话，孩子们拿起空空的食盒，飞快地跑了。
有界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跟往常相比，他看上去清瘦了不少。
陌上花海，又一轮新的太阳升起，惊魂已定的有界还在沉睡。
下层暸望塔上这人收起了笑容，变得如此陌生。
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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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份美好和热闹，落在荒无人烟的阡陌之上，只不过是一份旷世的孤寂。
有界睁开眼来的刹那，就知道自己身处的不再是下层边界。
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明晃晃的投在眼睛上。感受不到周遭有什么危险，倦意袭来，有界索性又将眼睛闭上。
自己是怎么落到此处的？坠落之前发生过什么？这一个个问题清晰地在脑海之中渐次闪过。
这一天下层边界起初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好吃道的孩子们给自己带来了父亲做的晚饭，除此外还有一封短信，告诉他自家院子又恢复了正常。
“有子谦在，你大可放心！”父亲信中说到。
一切都和往常一般，若有什么不妥的话，也许怪就怪在自己在中层和下层之间的边界多呆了一会。
中层和下层的边界，是黑河的下游。
黑河水一如既往地魆黑汹涌，只在靠近中层的岸边，无端地多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来。
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有界疑惑之中向黑河边界迈近了几步。
伴随黑河湍急的水声，那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有界最后听清了那声音说的是“卿本异乡人，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声音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拽着有界笔直地朝着黑河漩涡飞身投去。
就算有界有一身的本领，此时也不管用。这股强大的力量牵制着他，带着一股不坠到底绝不罢休的气势
落在眼睛上阳光的温暖逐渐消散，四周渐渐暗了下去，有界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静止的时空。
远处有隐隐的星光，有微风袭来，一片杜鹃花海却是定住不动的，连花瓣上的露珠都不曾颤动一下；土地是定住的，连一丝土星都不曾扬起：山谷两旁漫坡的青草是定住的；杜鹃林旁一间小木屋也是定住的，屋檐上挂着的一穗红缨直立在风中，一动不动
有界围着杜鹃林走出很远，昂首挺胸踏着巨人的步伐。然而他所过之处，连一个巨人的脚印都没有落下。
这是一片没有生机的土地。
花开的热闹没能给它带来欣喜，巨人的脚印没能给它带来踩踏的痛楚——它像是被人烙上了一个千年的封印，任由外界喧闹，它自沉睡不醒。
有界原本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此刻更加说不出内心的感受。他只是觉着这里的一切，有些似曾相识。
在哪里见过，什么时候见过的，一概不记得。
谁知道呢，也许是自己的错觉也未可知。
他试图去找出黑河下游所在之处，找到那个叫自己坠进去的漩涡。既然它能将他带到这里来，或许也能带他回到下层去。
天色渐暗，月亮升了起来，星光淡了下去。
夜晚的杜鹃林清寒，虎背熊腰的有界也经受不住这样的冷。这份冷，除了来自夜晚，还来自他自个儿的内心——他没能找到黑河，也没能找到那个漩涡。回下层的路，断了。
此时，他多么希望好吃道的孩子们明天送晚饭的时候能够发现自己失踪不见。
可它们是如此粗心，怎会知道有界是失踪不见还是去了别处巡查？孩子们有时候到了边界不见他，把食盒直接搁在他的暸望塔底下就集体撤离，也是常有的事。
“何况，就算是孩子们发现我不见了，告诉父亲想法来救我，也不会有人想到从黑河漩涡落到这里来！”
有界在心中叹一口气，“明天一早起来，得先寻些吃的去。”
谁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多久，还能不能回得去呢？
“我弹的琴好听吗？”
有人在梦里问他，有界本来不想扫人兴的，说出口的却是决然一句“不好听！”
“你把自己多余的一命给了我，你自个儿遇险可怎么办哪？”
小时候父亲告诉过自己，梦里听见看见的，有时候现出的是自己的上一世。有界想，真是这样的话，自己上一世一定很蠢。
“多出来的一命，自个儿先存着，等别人喊救命再给不行吗？或许自己先用上也未可知。”
真多出一条命的话，此刻就算自己困死在此处，也还剩一条命可以生方设法回到下层去。
一晚上思来想去，偶尔迷糊一会又醒来。
耳边不断响起一阵阵琴声——悄悄说一句，还真不好听。
忽而又到了一个水下的王国，无数人聚在一处，说是在等待末日的来临。却又说笑着，哪里见丝毫的悲戚。
忽而又有人来跟自己告别，说路分三条，若今后走散了，记得每年这个时候回到原处来等
这是一个漫长难熬的夜，直到天边泛白，有界才终于在这一片花海中睡着了。
下层边界，二道目不转睛地盯着暸望塔，剩下的几个孩子带着满脸的疑惑，面面相觑。
“他从来不喜欢油炸山咕的，每次都要剩好多给我们。”
“没我的份了！”看着那人一块接一块不住地往嘴里扔油炸山咕，二道惊叫了一声。
“也没我的份了“直到塔上那人啃完最后一块油炸山咕，一道才遗憾地嘟哝出声来。
“他今天像是饿极了，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哦。”
一向话少的四道突然冒出一句。
“对哦，今天有界叔叔真的很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饿极了的时候吃完饭还舔盘子呢！”
孩子们叽叽咕咕地说着话，直到塔上那人飞身下来，笑嘻嘻地对几个小家伙说：“记得明天给我多带些好吃的来。”
二道有些气呼呼地转过身去不想理他。
“看，我也有好吃的给你们！”那人巴结地说完，又从兜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小豆来。
“好吃的呼噜糖豆！谁想要呐？”
“你到底是谁？”一个冷静的声音问道。
这人呆住了，低头才看清是穿着花瓣裙的三道在问自己。
“我是你们的有界叔叔啊！”
“有界叔叔从来不会给我们吃什么糖豆，也从来不会一口气把油炸山咕吃完。”
那人好笑。
“昨天去中层边界，我特意跟那里的守卫换了留给你们的。”
“你用什么换的？”
三道冷静的声音又问。
有界叔叔迟疑片刻，慢吞吞地说：“你们想在天黑前穿过下层仓库呢，还是想留在这里听我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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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有界再说话，孩子们拿起空空的食盒，飞快地跑了。
有界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跟往常相比，他看上去清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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