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态，用赤luǒluǒ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
央央在这些视线里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仔细一看，竟然是白天那个自己恨不得他去死的人。
戚慕晓像是要有话对她说，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
他看着自己的方向，眼神跟初见的时候一样，一丝慌乱和失措。
央央被风吹清醒的头又有些晕眩了。讨厌的熟悉的感觉，只要戚慕晓一接近，那种感觉就像是最灵敏的感应器一样发出反应。
正好这个时候有人停在自己面前。
央央看也没看来人是谁，就弯出一个最媚气的笑容，勾上那个人的肩，拐进店里。
这一刻，她只是不想看到戚慕晓。
可是没想到，身后的影子晃了晃，冲上来，拉住她的手。
有些诡异的事情发展。
央央右手搭在客人的肩上，戚慕晓拉住她的左手。客人显然很不满意地瞪着她，央央同样很不满意地瞪着戚慕晓。
“放手。我们店里还有其他的服务生可以选。”
“央央，今天下午……”
“我忘记了。”她想了想，又补充，“你最好也给我忘记。”
“不。”戚慕晓拉着她不放手，“关于今天下午的事情，我不知道。一开始以为你是来……”
头顶是被灯光映得花里胡哨的天空。
从远处直shè而上的激光shè灯就像是剑，把色泽恶心的天幕刺得千疮百孔。
“你以为我是来干什么的？”央央好笑地放开客人，转身看戚慕晓。
他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语无lún次：“我不知道那些饼干是……”
“哦，那个啊。”央央把眼睛往上翻，不咸不淡地说，“当喂狗了。”
戚慕晓脸色惨白。
“对不起。”
央央昂起头，冷笑：“戚慕晓，你除了说对不起还会说什么？”
可是，除了对不起，再没有什么能表达出他的歉意了。就像是对晚一样，一时的口不择言毁了太多的东西。央央的骄傲是一把刀，轻易地戳进他的胸口。
“对不起。”他只有这么说。从小到大，一句对不起不知说了多少次，尽管每次都带着强烈的歉意，但那三个字始终给别人的感觉是虚伪、做作、伪善。
央央的神情像极了晚，同样的讥讽，同样的嘲弄。不过在央央的眼中，多了一些复杂的情愫。
戚慕晓一度以为自己的眼花了，因为他看到了委屈。像阮佳静那样的，安静柔和的女人的表情。
“你跑来就对我说这句话？”
“央央……”
“说完了吧。”
“可是……”
“说完就回去。”
“可是……”
“可是？”央央弯起眼睛，妖精般地笑，“你在等我说‘我原谅你’？呵呵，戚慕晓，你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我不原谅你。永远也不原谅你。”
偏偏头，她又补充般地加了一句：“也对，像你这种人，我怎么有资格骂你？可是我偏骂！戚慕晓你他妈就是一窝囊废！”
骂完了，央央也不看戚慕晓，挟起客人的手臂就直接进了店里。
凝固的空气里浮动着轻佻的味道，央央进了店，立刻甩下客人的手。这一刻，她只想作呕。
她不记得许多事。或许那些事根本就不值得去记。但央央的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影子，连做梦都会梦的古怪情景。
她像阮佳静那样对着那个影子微笑，就好像自己是个天使。
那个情景本来已经沉寂了很久，在时间的洗练下已经逐渐的褪色模糊，可是在用眼角瞟向戚慕晓背影的那一瞬间，就这么突兀地又跳进脑海。
锈红色的天空，窒息般的腥气，突突跳动的左边太阳穴，以及弥漫了一世界的夜雾。
央央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
……像个天使。
嘁，去他妈的天使。
戚慕晓的影子在疯狂的霓虹中微弱成薄薄的一片，好像随时都会散去。可是他就是立身于如此声色场景，都娟秀得像一幅纯净的画。
如同少女漫画中走出的男生，瘦削的肩线是利落的弧度，连同投下的yīn影，都是一块不可侵犯的地域。
就是那么一个美好优秀得让人叹息的人，三番五次地对你低声下气道歉，原谅你所有人xìng的行为。一味地说自己的不是。
你满足了吗，你洗脱仇恨了吗？
一点儿也不。
相反，就好像无限地衬托出他的好，把你贬低到溃不成军。
该恨他的。该指着他的鼻子叫他滚蛋。
可是你的骄傲却在最后一刻怯懦了。
难以弥补的差距是条无垠的鸿沟，就算你高高在上地冷嘲热讽，都只会越来越让自己像个小丑。
骄傲与自卑是流在血管里的dú液，一点一点吞噬了央央。
央央躲在店门的落地玻璃后面望着外面的场景，眼泪就这么落下来了。
6
但凡是夜晚，这条在某种方面特别有名的街道是不会保持沉默的。
令人晕眩的彩色的光是无数带着小勾的爪子，从不同店里传出的音乐声更是汇成一片嘈杂的汪洋。
要把你彻底地溺进去。
纸醉金迷中，散发着甜酒味道的海洋里，溺进去的你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这是给你带来幻觉的地方，相对的，你要付出的会是更大的代价。
让血液变得黏稠高温，如同剧烈的dúyào。
央央进店时的背影像一道烈火灼烧过的伤口，狠狠狠狠地印在戚慕晓的胸口上。
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捂住心口，戚慕晓躬起身子，被震耳yù聋的音响声震得胸腔一阵一阵的闷痛。
他一步一步往前挪，脑海里一片混沌。
在耗子街的出口，戚慕晓的手机响了。
他接电话的时候抬起头，正好望见晦涩的天空。有激光从四处shè出来，像巨大的钟摆一样晃动，倒映在瞳孔里是一道道的亮痕。
天幕是密不透风的网。死气沉沉地压下来，如同4D影院里播放的景象，真实得让人想嘶声大叫。
戚慕晓忽然觉得，那些规律晃动的光，组合起来是一只遮天蔽日的翅。
他摁下接听键。柔软的女生的声音传了出来。
由无数光点组合起来的幻象。虚虚离离地流动的光。递进的顺序排列着，俨然就是一张巨大的模糊的羽翼。
再四散，切裂，回到原像。不断地组合裂开，时隐时现。
像一把淬了dú的刀。
戚慕晚仰面躺在花坛上，盯着天幕中晃动的激光微微出神。夜晚的风打在脸上，除了凉之外，还有微小的痛。
他抬起手，让掌心里手机的屏幕更靠近自己的脸。
时间仿佛还停留在两个小时之前，那个与自己拥有同样的容颜的人的那通电话。
戚慕晚猛地坐起身来。
把手机揣进裤兜，几乎是用跑的大步奔出小区。
阮佳静黏软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过来，不真实的感觉，让戚慕晓蹙起眉峰。
“阿晓，刚才伯母打电话来给我说了，让你心情不好我也有错，以后不会出现今天的情况了对不对？阿晓你现在在哪儿，刚才伯母说你出去了，晚上凉，你怎么不加件衣服？”
像是刚洗完澡，连呼吸里都氤氲着淡淡的水汽。
“谢谢，我没事。”
“那个，阿晓”阮佳静的声音顿了顿，电话那边传来一些细碎的摩擦声，紧接着女生的声线清晰得连同呼吸的声音都有些细腻可闻，“你现在在哪里？”
或者说，这才是想要说的吧。
前面作为掩饰说了再多的毫不相干的话，最终要表达的含义也会在不经意之间亮出来。
戚慕晓几乎是没有犹疑就立刻回答了：“正在回家的路上。”
一个含糊得近乎敷衍的说法，却让人找不出任何的错处来。
“哦？是吗？”阮佳静的声音更加柔软，腻得可以掐出水来，“我现在在学校。”又仿佛是无意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却自然得不着痕迹。
“伯母说你去学校拿实践报告了，刚好我坐爸的车路过，你现在走到哪条街了？在原地等等，爸开车过来送你回去。”
同样是完美得找不到丁点儿缝隙的说辞，甚至连其中的试探，都被无限弱化得几乎透明，然，就是这么简单的问句，让戚慕晓顿了整整五秒钟。
耗子街与七中，一个城南，一个城北，如同永无jiāo点的两条shè线。晚曾经说，你不适合撒谎。你的谎言太轻，漏洞百出。
那边阮佳静似乎在耐心地等待答案，一瞬间电话两头只有呼吸的声音。
“……我快到家了，不用麻烦阮伯伯。时间也不早了，佳静你也早些休息。”
“阿晓。”
“……嗯？”
“这么晚跑一趟，刚才电话里伯母很担心你呢。你拿到要拿的东西了吧。”
“……是呀。”
“嗯，那么就这样，我先回家了。”
戚慕晓松了口气，把贴着耳朵的手机刚移开，就又听见阮佳静模糊的声音。
“你的实践报告在我这里，是前几天我借你的忘记还了，你记xìng怎么这么差呀。明天带来学校给你吧。”
戚慕晓愣了愣，手机却再没有发出声音，应该是被挂断了。戚慕晓盯着渐渐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很久，咬紧了下嘴唇。
就这么短短的几句对话。从一开始拨号的时候，其xìng质俨然就是一个一层套住一层的陷阱。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诱饵，让你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正中埋伏，一箭穿心。
而你却无法反驳。因为这些话说的都是事实。而你的说辞，却是没有根据的谎言。
掌心沁出的汗被风吹冷，冰得透骨。
7
央央看见去而复返的戚慕晓时，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七彩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反shè出惨白的颜色来。
戚慕晓大口地喘气，从微微躬起的身子和狼狈的眼神看得出来，是一路狂奔而来的。
以至于喘息的声音更像某种兽类，清晰粗哑中混杂着男生原本的一点音质。
从他来见她再到离开，再到他去而复返的这段时间里，央央就一直站在门外，或许是脸色不好的缘故，始终没有客人再去叫她。
直到看到Stardust门前几级台阶下，男生显得模糊的影子。
可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她，如同盯着猎物一般，眼神虽然狼狈，但也磨不去兽一般的凛冽和锋利。
那种凛冽锋利，几乎把她撕裂。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出些刻dú的话来，肩膀就被一个沉重的发热体压住。回头就看见男人狰狞的嘴脸，二十多岁的年龄，半眯的眼睛，以及高度酒精发酵之后发出的刺鼻的酸味。
央央认得这个男人。之前来这家店工作的第一天，SA姐就特别告诉了新人们这条街的规矩。在耗子街，有几个人是千万不要给脸色看的。虽然你对着客人可以撒娇，可以耍脾气，但对某些人，你必须微笑。
就像是趴在她肩膀上的这个，据说是跟黑道有关系，一向在耗子街横行霸道，以黑吃黑，没有人敢去捋虎须。
所以央央笑了，只是她觉得自己笑得从没像现在这么难看过。而男人丝毫没有察觉，右手圈着央央的肩膀，左手抬起，朝她晃了晃手中攥的酒瓶子。
听店里的姐妹说，这个男人是最难缠的。很多姐妹都在他手上受尽了折磨，事后没有一个人不向SA姐抱怨，而SA姐也无可奈何。
央央继续维持着笑，很自然地推开不断逼近的男人。背后一直有一道灼人的视线，央央没有忘记，自己被谁看着。而原本不在乎这种东西的她，竟然在戚慕晓那种烫人的视线下选择了闪躲。
男人似乎有些不高兴，嘟哝了一声之后把酒瓶子靠近央央的嘴巴，逼她喝下去。央央别开头，但瓶口仍旧粗鲁地塞进她口中。
玻璃的瓶口撞到牙齿时发出清脆的响声，牙龈被粗野的碰伤，让央央闷哼了一声。
随之而来的呛到窒息的辣，轰轰烈烈地灌进胃里，一路燃烧起可怕的疼痛。她被呛得咳嗽，但更多的酒涌来，似乎要把她溺毙。
直到大瓶的酒几乎全洒到她身上，空了的瓶子被男人踢到一边。央央跪在大理石地上撕心裂肺地干呕，满脸的水渍不知是酒，还是泪。
男人大笑起来，像是看了一幕精彩的电影，拍着手，一边摇摇晃晃地走近。
央央咬住牙，伸手一抹脸，虚着眼睛站起来。
还没有等她继续露出难看的笑容，就只见一道黑影闪过来，紧接着男人被推下了阶梯，那个影子也跃下去，像是凌虐一般发狠地往男人身上踩去。
央央调整好视线，酒的味道让她无法思考，只能隐约地睹见，那个在学校身着白衬衣一丝不苟微笑的少年，此刻正暴戾得如同地狱的鬼。尖锐的气息，混杂着男人的愤怒的，诅咒的哀号不断地扩散开去。
央央闭上眼，又睁开眼。努力地让发热的头脑工作起来。男人由于醉酒的关系被戚慕晓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骨骼受到压迫和ròu撞击出的砰砰闷响像是有规律的滑稽的节奏，一下一下，在厚重的质感中绽开血ròu的花。
少年的额上挂着稠密的汗水，顺着弧度美好的脸颊滑落下来。胸前T恤湿了小小的一片。头发贴在脸部皮肤上，发稍处的汗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像是刚洗完澡的样子。
凶暴得，无法遏止。
竟然是如此熟悉的情景。
就好像梦里梦外萦绕的虚幻的画面。
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央央不记得了。
只是熟悉，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世界忽然被一场洪水淹没，四处只有流动的声音。自己就像是被扔进了无底的海里，缓缓地下沉着，用差不多昏迷的神智，去妄想冲出水面的办法。
呐，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明明认识戚慕晓，也不过掰开手指都能数得清的日子，可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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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央在这些视线里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仔细一看，竟然是白天那个自己恨不得他去死的人。
戚慕晓像是要有话对她说，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
他看着自己的方向，眼神跟初见的时候一样，一丝慌乱和失措。
央央被风吹清醒的头又有些晕眩了。讨厌的熟悉的感觉，只要戚慕晓一接近，那种感觉就像是最灵敏的感应器一样发出反应。
正好这个时候有人停在自己面前。
央央看也没看来人是谁，就弯出一个最媚气的笑容，勾上那个人的肩，拐进店里。
这一刻，她只是不想看到戚慕晓。
可是没想到，身后的影子晃了晃，冲上来，拉住她的手。
有些诡异的事情发展。
央央右手搭在客人的肩上，戚慕晓拉住她的左手。客人显然很不满意地瞪着她，央央同样很不满意地瞪着戚慕晓。
“放手。我们店里还有其他的服务生可以选。”
“央央，今天下午……”
“我忘记了。”她想了想，又补充，“你最好也给我忘记。”
“不。”戚慕晓拉着她不放手，“关于今天下午的事情，我不知道。一开始以为你是来……”
头顶是被灯光映得花里胡哨的天空。
从远处直shè而上的激光shè灯就像是剑，把色泽恶心的天幕刺得千疮百孔。
“你以为我是来干什么的？”央央好笑地放开客人，转身看戚慕晓。
他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语无lún次：“我不知道那些饼干是……”
“哦，那个啊。”央央把眼睛往上翻，不咸不淡地说，“当喂狗了。”
戚慕晓脸色惨白。
“对不起。”
央央昂起头，冷笑：“戚慕晓，你除了说对不起还会说什么？”
可是，除了对不起，再没有什么能表达出他的歉意了。就像是对晚一样，一时的口不择言毁了太多的东西。央央的骄傲是一把刀，轻易地戳进他的胸口。
“对不起。”他只有这么说。从小到大，一句对不起不知说了多少次，尽管每次都带着强烈的歉意，但那三个字始终给别人的感觉是虚伪、做作、伪善。
央央的神情像极了晚，同样的讥讽，同样的嘲弄。不过在央央的眼中，多了一些复杂的情愫。
戚慕晓一度以为自己的眼花了，因为他看到了委屈。像阮佳静那样的，安静柔和的女人的表情。
“你跑来就对我说这句话？”
“央央……”
“说完了吧。”
“可是……”
“说完就回去。”
“可是……”
“可是？”央央弯起眼睛，妖精般地笑，“你在等我说‘我原谅你’？呵呵，戚慕晓，你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我不原谅你。永远也不原谅你。”
偏偏头，她又补充般地加了一句：“也对，像你这种人，我怎么有资格骂你？可是我偏骂！戚慕晓你他妈就是一窝囊废！”
骂完了，央央也不看戚慕晓，挟起客人的手臂就直接进了店里。
凝固的空气里浮动着轻佻的味道，央央进了店，立刻甩下客人的手。这一刻，她只想作呕。
她不记得许多事。或许那些事根本就不值得去记。但央央的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影子，连做梦都会梦的古怪情景。
她像阮佳静那样对着那个影子微笑，就好像自己是个天使。
那个情景本来已经沉寂了很久，在时间的洗练下已经逐渐的褪色模糊，可是在用眼角瞟向戚慕晓背影的那一瞬间，就这么突兀地又跳进脑海。
锈红色的天空，窒息般的腥气，突突跳动的左边太阳穴，以及弥漫了一世界的夜雾。
央央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
……像个天使。
嘁，去他妈的天使。
戚慕晓的影子在疯狂的霓虹中微弱成薄薄的一片，好像随时都会散去。可是他就是立身于如此声色场景，都娟秀得像一幅纯净的画。
如同少女漫画中走出的男生，瘦削的肩线是利落的弧度，连同投下的yīn影，都是一块不可侵犯的地域。
就是那么一个美好优秀得让人叹息的人，三番五次地对你低声下气道歉，原谅你所有人xìng的行为。一味地说自己的不是。
你满足了吗，你洗脱仇恨了吗？
一点儿也不。
相反，就好像无限地衬托出他的好，把你贬低到溃不成军。
该恨他的。该指着他的鼻子叫他滚蛋。
可是你的骄傲却在最后一刻怯懦了。
难以弥补的差距是条无垠的鸿沟，就算你高高在上地冷嘲热讽，都只会越来越让自己像个小丑。
骄傲与自卑是流在血管里的dú液，一点一点吞噬了央央。
央央躲在店门的落地玻璃后面望着外面的场景，眼泪就这么落下来了。
6
但凡是夜晚，这条在某种方面特别有名的街道是不会保持沉默的。
令人晕眩的彩色的光是无数带着小勾的爪子，从不同店里传出的音乐声更是汇成一片嘈杂的汪洋。
要把你彻底地溺进去。
纸醉金迷中，散发着甜酒味道的海洋里，溺进去的你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这是给你带来幻觉的地方，相对的，你要付出的会是更大的代价。
让血液变得黏稠高温，如同剧烈的dúyào。
央央进店时的背影像一道烈火灼烧过的伤口，狠狠狠狠地印在戚慕晓的胸口上。
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捂住心口，戚慕晓躬起身子，被震耳yù聋的音响声震得胸腔一阵一阵的闷痛。
他一步一步往前挪，脑海里一片混沌。
在耗子街的出口，戚慕晓的手机响了。
他接电话的时候抬起头，正好望见晦涩的天空。有激光从四处shè出来，像巨大的钟摆一样晃动，倒映在瞳孔里是一道道的亮痕。
天幕是密不透风的网。死气沉沉地压下来，如同4D影院里播放的景象，真实得让人想嘶声大叫。
戚慕晓忽然觉得，那些规律晃动的光，组合起来是一只遮天蔽日的翅。
他摁下接听键。柔软的女生的声音传了出来。
由无数光点组合起来的幻象。虚虚离离地流动的光。递进的顺序排列着，俨然就是一张巨大的模糊的羽翼。
再四散，切裂，回到原像。不断地组合裂开，时隐时现。
像一把淬了dú的刀。
戚慕晚仰面躺在花坛上，盯着天幕中晃动的激光微微出神。夜晚的风打在脸上，除了凉之外，还有微小的痛。
他抬起手，让掌心里手机的屏幕更靠近自己的脸。
时间仿佛还停留在两个小时之前，那个与自己拥有同样的容颜的人的那通电话。
戚慕晚猛地坐起身来。
把手机揣进裤兜，几乎是用跑的大步奔出小区。
阮佳静黏软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过来，不真实的感觉，让戚慕晓蹙起眉峰。
“阿晓，刚才伯母打电话来给我说了，让你心情不好我也有错，以后不会出现今天的情况了对不对？阿晓你现在在哪儿，刚才伯母说你出去了，晚上凉，你怎么不加件衣服？”
像是刚洗完澡，连呼吸里都氤氲着淡淡的水汽。
“谢谢，我没事。”
“那个，阿晓”阮佳静的声音顿了顿，电话那边传来一些细碎的摩擦声，紧接着女生的声线清晰得连同呼吸的声音都有些细腻可闻，“你现在在哪里？”
或者说，这才是想要说的吧。
前面作为掩饰说了再多的毫不相干的话，最终要表达的含义也会在不经意之间亮出来。
戚慕晓几乎是没有犹疑就立刻回答了：“正在回家的路上。”
一个含糊得近乎敷衍的说法，却让人找不出任何的错处来。
“哦？是吗？”阮佳静的声音更加柔软，腻得可以掐出水来，“我现在在学校。”又仿佛是无意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却自然得不着痕迹。
“伯母说你去学校拿实践报告了，刚好我坐爸的车路过，你现在走到哪条街了？在原地等等，爸开车过来送你回去。”
同样是完美得找不到丁点儿缝隙的说辞，甚至连其中的试探，都被无限弱化得几乎透明，然，就是这么简单的问句，让戚慕晓顿了整整五秒钟。
耗子街与七中，一个城南，一个城北，如同永无jiāo点的两条shè线。晚曾经说，你不适合撒谎。你的谎言太轻，漏洞百出。
那边阮佳静似乎在耐心地等待答案，一瞬间电话两头只有呼吸的声音。
“……我快到家了，不用麻烦阮伯伯。时间也不早了，佳静你也早些休息。”
“阿晓。”
“……嗯？”
“这么晚跑一趟，刚才电话里伯母很担心你呢。你拿到要拿的东西了吧。”
“……是呀。”
“嗯，那么就这样，我先回家了。”
戚慕晓松了口气，把贴着耳朵的手机刚移开，就又听见阮佳静模糊的声音。
“你的实践报告在我这里，是前几天我借你的忘记还了，你记xìng怎么这么差呀。明天带来学校给你吧。”
戚慕晓愣了愣，手机却再没有发出声音，应该是被挂断了。戚慕晓盯着渐渐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很久，咬紧了下嘴唇。
就这么短短的几句对话。从一开始拨号的时候，其xìng质俨然就是一个一层套住一层的陷阱。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诱饵，让你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正中埋伏，一箭穿心。
而你却无法反驳。因为这些话说的都是事实。而你的说辞，却是没有根据的谎言。
掌心沁出的汗被风吹冷，冰得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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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央看见去而复返的戚慕晓时，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七彩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反shè出惨白的颜色来。
戚慕晓大口地喘气，从微微躬起的身子和狼狈的眼神看得出来，是一路狂奔而来的。
以至于喘息的声音更像某种兽类，清晰粗哑中混杂着男生原本的一点音质。
从他来见她再到离开，再到他去而复返的这段时间里，央央就一直站在门外，或许是脸色不好的缘故，始终没有客人再去叫她。
直到看到Stardust门前几级台阶下，男生显得模糊的影子。
可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她，如同盯着猎物一般，眼神虽然狼狈，但也磨不去兽一般的凛冽和锋利。
那种凛冽锋利，几乎把她撕裂。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出些刻dú的话来，肩膀就被一个沉重的发热体压住。回头就看见男人狰狞的嘴脸，二十多岁的年龄，半眯的眼睛，以及高度酒精发酵之后发出的刺鼻的酸味。
央央认得这个男人。之前来这家店工作的第一天，SA姐就特别告诉了新人们这条街的规矩。在耗子街，有几个人是千万不要给脸色看的。虽然你对着客人可以撒娇，可以耍脾气，但对某些人，你必须微笑。
就像是趴在她肩膀上的这个，据说是跟黑道有关系，一向在耗子街横行霸道，以黑吃黑，没有人敢去捋虎须。
所以央央笑了，只是她觉得自己笑得从没像现在这么难看过。而男人丝毫没有察觉，右手圈着央央的肩膀，左手抬起，朝她晃了晃手中攥的酒瓶子。
听店里的姐妹说，这个男人是最难缠的。很多姐妹都在他手上受尽了折磨，事后没有一个人不向SA姐抱怨，而SA姐也无可奈何。
央央继续维持着笑，很自然地推开不断逼近的男人。背后一直有一道灼人的视线，央央没有忘记，自己被谁看着。而原本不在乎这种东西的她，竟然在戚慕晓那种烫人的视线下选择了闪躲。
男人似乎有些不高兴，嘟哝了一声之后把酒瓶子靠近央央的嘴巴，逼她喝下去。央央别开头，但瓶口仍旧粗鲁地塞进她口中。
玻璃的瓶口撞到牙齿时发出清脆的响声，牙龈被粗野的碰伤，让央央闷哼了一声。
随之而来的呛到窒息的辣，轰轰烈烈地灌进胃里，一路燃烧起可怕的疼痛。她被呛得咳嗽，但更多的酒涌来，似乎要把她溺毙。
直到大瓶的酒几乎全洒到她身上，空了的瓶子被男人踢到一边。央央跪在大理石地上撕心裂肺地干呕，满脸的水渍不知是酒，还是泪。
男人大笑起来，像是看了一幕精彩的电影，拍着手，一边摇摇晃晃地走近。
央央咬住牙，伸手一抹脸，虚着眼睛站起来。
还没有等她继续露出难看的笑容，就只见一道黑影闪过来，紧接着男人被推下了阶梯，那个影子也跃下去，像是凌虐一般发狠地往男人身上踩去。
央央调整好视线，酒的味道让她无法思考，只能隐约地睹见，那个在学校身着白衬衣一丝不苟微笑的少年，此刻正暴戾得如同地狱的鬼。尖锐的气息，混杂着男人的愤怒的，诅咒的哀号不断地扩散开去。
央央闭上眼，又睁开眼。努力地让发热的头脑工作起来。男人由于醉酒的关系被戚慕晓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骨骼受到压迫和ròu撞击出的砰砰闷响像是有规律的滑稽的节奏，一下一下，在厚重的质感中绽开血ròu的花。
少年的额上挂着稠密的汗水，顺着弧度美好的脸颊滑落下来。胸前T恤湿了小小的一片。头发贴在脸部皮肤上，发稍处的汗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像是刚洗完澡的样子。
凶暴得，无法遏止。
竟然是如此熟悉的情景。
就好像梦里梦外萦绕的虚幻的画面。
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央央不记得了。
只是熟悉，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世界忽然被一场洪水淹没，四处只有流动的声音。自己就像是被扔进了无底的海里，缓缓地下沉着，用差不多昏迷的神智，去妄想冲出水面的办法。
呐，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明明认识戚慕晓，也不过掰开手指都能数得清的日子，可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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