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忽然觉得，她似乎好久好久之前，就已经对他熟悉得不得了了。
8
那种类似于神游的状态是被SA姐一声尖叫打断的。
央央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SA姐已经冲上去，拉开眼睛血红的戚慕晓，蹲下身触了触男人的脸。
戚慕晓并没有还手，皱着眉头看着昏死过去的男人，才把视线落到央央身上。
央央觉得自己是应该说话的，可她张了张嘴，嗓子里火烧火燎干得难受。
戚慕晓的视线是一张铺天盖地的网，把她狠狠地罩在里面。快要无法呼吸了。
那边SA姐又一声尖叫：“你们都干了什么”
男人的脸上是凝固的血痂，混含着尘土，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可见戚慕晓下手之重。
不时有路过的人围上来，不多久，店门口便形成了一个小型的人的圈子。做生意的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事情，SA姐急匆匆地朝央央走过来，口气是难以掩饰的焦虑：“你干的好事？”
央央想摇头，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是他先虐我的。”
SA姐神色狐疑地在央央身上扫了一遍，最后定在央央嘴角一小簇嫣红的血迹上。然后叹了一口气。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飞哥这种人少惹。我也明白这家伙做事没分寸，可是你今天让他……也得考虑一些店里呀，他那点儿把戏，忍一忍不就过去了吗？”
SA姐语重心长地劝慰着，先望了望央央，又望了望躺在地上那个叫飞哥的男人，不住地叹气。
他那点儿把戏？央央心里笑笑，忽然产生了种有根刺梗在喉咙里却无法取出来也无法噎下去的感觉。
SA姐平时待她不错，甚至还因为她年龄小，替她挡掉了所有客人提出的非分要求，但是此刻，SA姐口中的“那点儿把戏，忍一忍就过去”的说辞，让央央眼眶酸得难受。
“我也知道……可是……”嘴巴里还残留着烈酒的余味和血的腥气，央央咬住了嘴唇。
SA姐为难地看着她。
央央猛吸一口气，伸手指住了眯起眼睛淡漠地盯着自己的戚慕晓：“是他！人是他打的！”
SA姐紧皱起眉，看向央央旁边的少年。
明明灭灭的灯光中，戚慕晓的脸上挂着毫不在意的表情，察觉到SA姐的视线，他对她明媚地笑起来。
那是一种天真到单纯的笑容，上翘的唇角，露出的贝壳白的牙齿以及弯起的眼。漂亮得锋利，锋利中又带了些残酷的味道。
几乎是瞬间的事情，SA姐脸上的表情换了几次，终于定格在难看的微笑上。她拍了拍央央的肩膀，低喃了句“总之你把事情给我处理好”，就进到店里去了。
变幻的光，浮躁的杂音，连同呛人的醉意，都在央央开口的瞬间消失不见。
只剩下对面男生越发yīn厉的，却凛冽漂亮的，盯着自己的脸。
“你想干什么？”
“你自己又在干什么。”
“你在可怜我？”
“你不值得可怜。”
“那为什么回来？”
“因为这么想了。”
完全的没有道理的回答。
“为什么打我的客人？你知不知道给我添了多大的麻烦！”央央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她明明不想哭的，泪水却不听话地流下来。顺着脸颊的弧度，漫了一脸。
男生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bào发前的征兆：“你想死在他手里？”
“我不要你管！我干什么你管不着！戚慕晓，你要我怎样才好！你快滚！快！滚！看到你我心里烦！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牵肠挂肚！我他妈真是贱彻底了！滚得越远越好！我认输！我错了！我不该接近你的！你让我变得一团糟！你满意了！？”
央央掐住掌心，尖厉的声音刺破夜空：“你满意了？！”
男生缓缓地睁大眼睛：“你在说什么”
“我说，戚慕晓我他妈贱到喜欢上你了！”
你满意了？
就像个小丑，想尽一切办法让你痛，却在不知不觉中，痛到的只有自己。
舍不得多看你一眼。
因为耀眼的你，显得我自己更加污秽不堪。
你满意了？
巫婆之所以是巫婆，只因为她心肠够狠。可是当巫婆丢了心，她就连巫婆也不是了。
那会变成什么呢？
巫婆不是巫婆，就只能是一缕尘埃。
因为她永远也成不了公主。
连最后的骄傲也没有了。
多么悲哀的，同时又是央央所恐惧着的，残酷的现实。
9
“你喜欢我？”逆光中，男生隐约地笑了，锋利的脸线顷刻柔和了。他像是得到玩具的孩子一样开心，“真好，我也喜欢你。”
第五重记忆 极光 Aurora
1
在某一瞬间，我听到了一种巨大的振翅的声音。
你眼睛里的光，是笼罩整个世界的网。有什么东西腾空而起了，带走了久远的思念。
那些填塞在胸腔里的微弱的快乐，跟随脉搏的跳动飞速地窜遍了四肢百骸。
恍若三月的风筝，渐渐地飞起来，而你攥住的，是那条微不可见的线。
你也听到了吗？
划过天际的颤音。
你也听到了吗？
你是不是也听到了呀。
央央起得很早。
拉开窗帘的时候，还可以看见凝固在窗户上的水迹。水迹luǒ露在空气中，化成一道一道的沟壑。
央央从那些沟壑中看见自己的脸。
张扬的，锐利的，漂亮的，年轻的，被分割得破碎的自己。
伸手过去，触到的凉湿感，跟前一晚戚慕晓在自己耳边呼吸的时候一模一样。
水顺着流出的痕迹淌到窗框上，与厚厚的灰尘混合成黑色的液体。
这个城市总是充满了灰尘。
白天很少见到太阳，一层一层糊住天空的是永不化开的，灰色的云。
夜晚更是看不到星星，只有遮天蔽日的铁锈的颜色，和刺鼻的汽油味组合成的窒息的风。
只有清晨的时候相较之下那么美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希望。
而你，从今天起就在我的希望里了。
我曾经不抱任何希望，但现在有了你。你变成了希望，成了世界中最耀眼的颜色。
可是我并不曾想到，希望这个词只是简单的两个字而已。没有实体，永远也触不到。
央央不太记得人们口中所说的爱是什么样子。
是代表感情的一个动词。
是张开嘴巴，舌头抵住下排牙齿的发音。
是小说里亘古不变的主题。
是憎恨和喜欢两种极端互换时，最好的借口。
2
来到七中的时候还很早。
三三两两的学生啃着早点走进校门，而校门是半掩的，显然是值日的人都还没有到，于是此刻成了不穿校服，为了可爱一点把头发披撒下来的女生们逃避检查的最好时间。
央央捧着一杯豆浆坐在一间早餐店里。早餐店巨大的落地玻璃正对的，就是七中的校门。
店里闹哄哄的，挤满了吃早点的学生，四处充斥着“唉昨天作业那么多卷子，数学老师真不是人！”“看了昨天的重播吧，曼联赢了！”“我讨厌鸡蛋，好恶心！”之类的，完全没有固定主题的句子。
央央坐在最靠窗最僻静的位置，嘴巴里衔着豆浆的吸管，大脑处于空白的状态，无意识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学生走进学校。
其实她是不习惯早起的。
在Stardust里往往得工作到午夜，正常学生上学的时间与她的作息时间是完全相逆的。以至于坐在这里喝豆浆，从她的潜意识里认为，这完全是愚蠢的行为。
没错，她在等人。
那个笑起来纯真里带着一点残忍的男生，那个穿白衬衣完美得像个王子的男生，那个叫戚慕晓的男生，昨天对自己说，真好，我也喜欢你哦。
出乎意料的，童话里不可能出现的剧情。
像是一场地震，惊怔过去之后，余震仍然晃个不停。
戚慕晓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忽然就这么注意到了。诡异得如同有感应一般，把头转过去就看见从旁边的街口慢慢走过来的男生。
明明是个男生，可睫毛仍旧又密又长，闭着眼睛的时候，能清晰地看见下眼睑下的一小片扇形的yīn影。正在发育中显得单薄瘦削的身胚，正是现在那些青春期中的女生们所尖叫的类型。
戚慕晓提着书包，头发干净整齐，刘海有些长了，为了不挡住眼睛似乎还特意上了发胶。衬衣和领带配合得一丝不苟，顺着肩膀的弧度自然地贴合上去，说不出的漂亮。
书包上贴着名牌，用工整的字体写着主人的名字。
一切都符合所有人的美学，仿佛从天生起，就被贴上了优秀的标签。
戚慕晓从央央眼前经过。
央央扔下喝了一半的豆浆，不由自主地追了出去。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同时，身体就自己动了。
晨光中男生的背影是一块淡金色的耀眼的光。
“戚慕”
央央刚喊了两个字，就被人拍了拍肩膀。
回头去看，却看见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央央以为他认错人了，再转过头去看戚慕晓，男生的身影最后一闪，消失在校门里。
央央叹了一口气，刚想往回走，却又被那个奇怪的人拖住。
他似乎很不满央央的样子，从口袋里掏住一个小簿，在央央面前展开。同时用僵硬的声音告诉她：“我是警察。有人举报小姐你从事色情活动，请跟我走一趟。”
完全是不屑的口气。那双眼睛仿佛在说：浪费我时间的家伙，不如自己死了好。
有人举报小姐你从事色情活动，请跟我走一趟。
而前面的一句话是，我是警察。
当央央意识到出了什么xìng质的事情时，已经被拖上了警车。
在清晨的时候，在七中的门口，在阮佳静艳丽得失真的笑容下。
我猜，你一定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比从我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残忍一万倍。
3
因为早上要做值日报告，戚慕晓提前去了学校。昨晚阮佳静的那通电话成了一根淬了剧dú的刺，在心脏上来来回回地刺入。
从接电话到最后的无声，戚慕晓一遍一遍地在脑海里回放，越是深想，越觉得太阳穴的位置突突地痛得厉害。
那根刺仿佛是钻进血管了，跟着血脉的流动，连全身一起麻痹。
jiāo了报告从班主任办公室那里出来，戚慕晓仍然没有缓过来，胸口里似乎被塞了一个不断在加压的气球，快濒临bàozhà的一刻。
就是在那个时候看见阮佳静的。
“呀，是阿晓啊。”阮佳静从认真数着楼梯的状态中抬起头来，对着戚慕晓笑了笑。
“嗯，佳静。”戚慕晓有些僵硬地应了声。
“今天是你jiāo值日报告吧，难怪来那么早。”
阮佳静跨上最后一格阶梯，与戚慕晓站在同一平面上，朝办公室的方向撅嘴。
戚慕晓点头。
“佳静……”
“阿晓，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面前的女生笑靥嫣然，像朵柔美的花。阮佳静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侧过身，卸下书包开始翻找起来。
“喏，你忘记的。”半分钟之后，她把找到的东西递给戚慕晓。
戚慕晓伸手接过，视线定在本子封面四个“实践报告”的打印体上。
再抬头的时候，阮佳静已经走到教室门口。
她冲他挥挥手，表情自然中带了一点儿女生特有的撒娇一般的责备。
“以后别把借给我的东西记成忘记在学校了。”
戚慕晓望着教室门口呆了半天，才被上课的铃声惊醒，木然地走进教室。
不用仔细去想了，那些明显得突兀的细节。
经过修饰却没有掩饰的讽刺，以及通过掩饰却无法修饰的奇怪的表情。女生说的每一个字，问句尾部轻轻上扬的语调，看似善意柔和的提醒。
一如那像水一样明媚的笑容。
一切都遵循着地心引力的法则，向沙漏的底端漏下去，发酵成恶臭的液体。
如同湿润的眼眶里，在仰望厚重低垂的天空时，流不下来的眼泪。
4
“名字？”
“玛丽莲梦露。”
“……年龄？”
“二十四。”
“……住在哪儿？”
“……家里。”
“哪儿工作？”
“火星。”
啪
央央漠然地看着那个中年警官把记录笔恶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不配合是不是！告诉你小丫头，你这叫阻碍执法！不是闹着玩儿的！”中年警官忍无可忍地站起来，带倒了凳子，双手拍在桌上。
“你有证据吗？”
“你说什么？”
央央眯起眼睛，锋利地笑出来：“抓人，总得有证据吧！”
“有人举报你从事色情活动！我劝你最好老实点儿！这里是警察局，不是你嚣张的地方！”
“呐，那个举报我的人，是阮佳静吧。”央央慢条斯理地说。
“你没有资格知道！”
“她怎么说的？我是个jì nǚ？我是鸡？”
“闭嘴！”
“很好嘛，我也可以说的。警察大人啊，其实你不知道，她阮佳静分明就是贼喊捉贼，抢了我男朋友不说，自己还是个jì nǚ，你们都被骗了。”
“放肆！部长大人的女儿也是你能污蔑的？就冲你这句话，阮小姐完全就可以以诽谤罪把你告上法庭！”
“呵，”央央看着自己的手指，古怪地笑了一声，放慢了语速，放轻了声音。“部长的千金？原来真是个公主。”
“你说什么？”
“我说”央央盯住警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什、么、也、没、做。”
苍白得没有任何说服力的辩驳，在警官微笑着拿出七中学生所提供的证词的时候，轰然坍塌。
“我也很想相信你什么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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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那种类似于神游的状态是被SA姐一声尖叫打断的。
央央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SA姐已经冲上去，拉开眼睛血红的戚慕晓，蹲下身触了触男人的脸。
戚慕晓并没有还手，皱着眉头看着昏死过去的男人，才把视线落到央央身上。
央央觉得自己是应该说话的，可她张了张嘴，嗓子里火烧火燎干得难受。
戚慕晓的视线是一张铺天盖地的网，把她狠狠地罩在里面。快要无法呼吸了。
那边SA姐又一声尖叫：“你们都干了什么”
男人的脸上是凝固的血痂，混含着尘土，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可见戚慕晓下手之重。
不时有路过的人围上来，不多久，店门口便形成了一个小型的人的圈子。做生意的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事情，SA姐急匆匆地朝央央走过来，口气是难以掩饰的焦虑：“你干的好事？”
央央想摇头，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是他先虐我的。”
SA姐神色狐疑地在央央身上扫了一遍，最后定在央央嘴角一小簇嫣红的血迹上。然后叹了一口气。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飞哥这种人少惹。我也明白这家伙做事没分寸，可是你今天让他……也得考虑一些店里呀，他那点儿把戏，忍一忍不就过去了吗？”
SA姐语重心长地劝慰着，先望了望央央，又望了望躺在地上那个叫飞哥的男人，不住地叹气。
他那点儿把戏？央央心里笑笑，忽然产生了种有根刺梗在喉咙里却无法取出来也无法噎下去的感觉。
SA姐平时待她不错，甚至还因为她年龄小，替她挡掉了所有客人提出的非分要求，但是此刻，SA姐口中的“那点儿把戏，忍一忍就过去”的说辞，让央央眼眶酸得难受。
“我也知道……可是……”嘴巴里还残留着烈酒的余味和血的腥气，央央咬住了嘴唇。
SA姐为难地看着她。
央央猛吸一口气，伸手指住了眯起眼睛淡漠地盯着自己的戚慕晓：“是他！人是他打的！”
SA姐紧皱起眉，看向央央旁边的少年。
明明灭灭的灯光中，戚慕晓的脸上挂着毫不在意的表情，察觉到SA姐的视线，他对她明媚地笑起来。
那是一种天真到单纯的笑容，上翘的唇角，露出的贝壳白的牙齿以及弯起的眼。漂亮得锋利，锋利中又带了些残酷的味道。
几乎是瞬间的事情，SA姐脸上的表情换了几次，终于定格在难看的微笑上。她拍了拍央央的肩膀，低喃了句“总之你把事情给我处理好”，就进到店里去了。
变幻的光，浮躁的杂音，连同呛人的醉意，都在央央开口的瞬间消失不见。
只剩下对面男生越发yīn厉的，却凛冽漂亮的，盯着自己的脸。
“你想干什么？”
“你自己又在干什么。”
“你在可怜我？”
“你不值得可怜。”
“那为什么回来？”
“因为这么想了。”
完全的没有道理的回答。
“为什么打我的客人？你知不知道给我添了多大的麻烦！”央央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她明明不想哭的，泪水却不听话地流下来。顺着脸颊的弧度，漫了一脸。
男生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bào发前的征兆：“你想死在他手里？”
“我不要你管！我干什么你管不着！戚慕晓，你要我怎样才好！你快滚！快！滚！看到你我心里烦！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牵肠挂肚！我他妈真是贱彻底了！滚得越远越好！我认输！我错了！我不该接近你的！你让我变得一团糟！你满意了！？”
央央掐住掌心，尖厉的声音刺破夜空：“你满意了？！”
男生缓缓地睁大眼睛：“你在说什么”
“我说，戚慕晓我他妈贱到喜欢上你了！”
你满意了？
就像个小丑，想尽一切办法让你痛，却在不知不觉中，痛到的只有自己。
舍不得多看你一眼。
因为耀眼的你，显得我自己更加污秽不堪。
你满意了？
巫婆之所以是巫婆，只因为她心肠够狠。可是当巫婆丢了心，她就连巫婆也不是了。
那会变成什么呢？
巫婆不是巫婆，就只能是一缕尘埃。
因为她永远也成不了公主。
连最后的骄傲也没有了。
多么悲哀的，同时又是央央所恐惧着的，残酷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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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我？”逆光中，男生隐约地笑了，锋利的脸线顷刻柔和了。他像是得到玩具的孩子一样开心，“真好，我也喜欢你。”
第五重记忆 极光 Auro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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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一瞬间，我听到了一种巨大的振翅的声音。
你眼睛里的光，是笼罩整个世界的网。有什么东西腾空而起了，带走了久远的思念。
那些填塞在胸腔里的微弱的快乐，跟随脉搏的跳动飞速地窜遍了四肢百骸。
恍若三月的风筝，渐渐地飞起来，而你攥住的，是那条微不可见的线。
你也听到了吗？
划过天际的颤音。
你也听到了吗？
你是不是也听到了呀。
央央起得很早。
拉开窗帘的时候，还可以看见凝固在窗户上的水迹。水迹luǒ露在空气中，化成一道一道的沟壑。
央央从那些沟壑中看见自己的脸。
张扬的，锐利的，漂亮的，年轻的，被分割得破碎的自己。
伸手过去，触到的凉湿感，跟前一晚戚慕晓在自己耳边呼吸的时候一模一样。
水顺着流出的痕迹淌到窗框上，与厚厚的灰尘混合成黑色的液体。
这个城市总是充满了灰尘。
白天很少见到太阳，一层一层糊住天空的是永不化开的，灰色的云。
夜晚更是看不到星星，只有遮天蔽日的铁锈的颜色，和刺鼻的汽油味组合成的窒息的风。
只有清晨的时候相较之下那么美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希望。
而你，从今天起就在我的希望里了。
我曾经不抱任何希望，但现在有了你。你变成了希望，成了世界中最耀眼的颜色。
可是我并不曾想到，希望这个词只是简单的两个字而已。没有实体，永远也触不到。
央央不太记得人们口中所说的爱是什么样子。
是代表感情的一个动词。
是张开嘴巴，舌头抵住下排牙齿的发音。
是小说里亘古不变的主题。
是憎恨和喜欢两种极端互换时，最好的借口。
2
来到七中的时候还很早。
三三两两的学生啃着早点走进校门，而校门是半掩的，显然是值日的人都还没有到，于是此刻成了不穿校服，为了可爱一点把头发披撒下来的女生们逃避检查的最好时间。
央央捧着一杯豆浆坐在一间早餐店里。早餐店巨大的落地玻璃正对的，就是七中的校门。
店里闹哄哄的，挤满了吃早点的学生，四处充斥着“唉昨天作业那么多卷子，数学老师真不是人！”“看了昨天的重播吧，曼联赢了！”“我讨厌鸡蛋，好恶心！”之类的，完全没有固定主题的句子。
央央坐在最靠窗最僻静的位置，嘴巴里衔着豆浆的吸管，大脑处于空白的状态，无意识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学生走进学校。
其实她是不习惯早起的。
在Stardust里往往得工作到午夜，正常学生上学的时间与她的作息时间是完全相逆的。以至于坐在这里喝豆浆，从她的潜意识里认为，这完全是愚蠢的行为。
没错，她在等人。
那个笑起来纯真里带着一点残忍的男生，那个穿白衬衣完美得像个王子的男生，那个叫戚慕晓的男生，昨天对自己说，真好，我也喜欢你哦。
出乎意料的，童话里不可能出现的剧情。
像是一场地震，惊怔过去之后，余震仍然晃个不停。
戚慕晓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忽然就这么注意到了。诡异得如同有感应一般，把头转过去就看见从旁边的街口慢慢走过来的男生。
明明是个男生，可睫毛仍旧又密又长，闭着眼睛的时候，能清晰地看见下眼睑下的一小片扇形的yīn影。正在发育中显得单薄瘦削的身胚，正是现在那些青春期中的女生们所尖叫的类型。
戚慕晓提着书包，头发干净整齐，刘海有些长了，为了不挡住眼睛似乎还特意上了发胶。衬衣和领带配合得一丝不苟，顺着肩膀的弧度自然地贴合上去，说不出的漂亮。
书包上贴着名牌，用工整的字体写着主人的名字。
一切都符合所有人的美学，仿佛从天生起，就被贴上了优秀的标签。
戚慕晓从央央眼前经过。
央央扔下喝了一半的豆浆，不由自主地追了出去。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同时，身体就自己动了。
晨光中男生的背影是一块淡金色的耀眼的光。
“戚慕”
央央刚喊了两个字，就被人拍了拍肩膀。
回头去看，却看见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央央以为他认错人了，再转过头去看戚慕晓，男生的身影最后一闪，消失在校门里。
央央叹了一口气，刚想往回走，却又被那个奇怪的人拖住。
他似乎很不满央央的样子，从口袋里掏住一个小簿，在央央面前展开。同时用僵硬的声音告诉她：“我是警察。有人举报小姐你从事色情活动，请跟我走一趟。”
完全是不屑的口气。那双眼睛仿佛在说：浪费我时间的家伙，不如自己死了好。
有人举报小姐你从事色情活动，请跟我走一趟。
而前面的一句话是，我是警察。
当央央意识到出了什么xìng质的事情时，已经被拖上了警车。
在清晨的时候，在七中的门口，在阮佳静艳丽得失真的笑容下。
我猜，你一定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比从我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残忍一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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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早上要做值日报告，戚慕晓提前去了学校。昨晚阮佳静的那通电话成了一根淬了剧dú的刺，在心脏上来来回回地刺入。
从接电话到最后的无声，戚慕晓一遍一遍地在脑海里回放，越是深想，越觉得太阳穴的位置突突地痛得厉害。
那根刺仿佛是钻进血管了，跟着血脉的流动，连全身一起麻痹。
jiāo了报告从班主任办公室那里出来，戚慕晓仍然没有缓过来，胸口里似乎被塞了一个不断在加压的气球，快濒临bàozhà的一刻。
就是在那个时候看见阮佳静的。
“呀，是阿晓啊。”阮佳静从认真数着楼梯的状态中抬起头来，对着戚慕晓笑了笑。
“嗯，佳静。”戚慕晓有些僵硬地应了声。
“今天是你jiāo值日报告吧，难怪来那么早。”
阮佳静跨上最后一格阶梯，与戚慕晓站在同一平面上，朝办公室的方向撅嘴。
戚慕晓点头。
“佳静……”
“阿晓，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面前的女生笑靥嫣然，像朵柔美的花。阮佳静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侧过身，卸下书包开始翻找起来。
“喏，你忘记的。”半分钟之后，她把找到的东西递给戚慕晓。
戚慕晓伸手接过，视线定在本子封面四个“实践报告”的打印体上。
再抬头的时候，阮佳静已经走到教室门口。
她冲他挥挥手，表情自然中带了一点儿女生特有的撒娇一般的责备。
“以后别把借给我的东西记成忘记在学校了。”
戚慕晓望着教室门口呆了半天，才被上课的铃声惊醒，木然地走进教室。
不用仔细去想了，那些明显得突兀的细节。
经过修饰却没有掩饰的讽刺，以及通过掩饰却无法修饰的奇怪的表情。女生说的每一个字，问句尾部轻轻上扬的语调，看似善意柔和的提醒。
一如那像水一样明媚的笑容。
一切都遵循着地心引力的法则，向沙漏的底端漏下去，发酵成恶臭的液体。
如同湿润的眼眶里，在仰望厚重低垂的天空时，流不下来的眼泪。
4
“名字？”
“玛丽莲梦露。”
“……年龄？”
“二十四。”
“……住在哪儿？”
“……家里。”
“哪儿工作？”
“火星。”
啪
央央漠然地看着那个中年警官把记录笔恶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不配合是不是！告诉你小丫头，你这叫阻碍执法！不是闹着玩儿的！”中年警官忍无可忍地站起来，带倒了凳子，双手拍在桌上。
“你有证据吗？”
“你说什么？”
央央眯起眼睛，锋利地笑出来：“抓人，总得有证据吧！”
“有人举报你从事色情活动！我劝你最好老实点儿！这里是警察局，不是你嚣张的地方！”
“呐，那个举报我的人，是阮佳静吧。”央央慢条斯理地说。
“你没有资格知道！”
“她怎么说的？我是个jì nǚ？我是鸡？”
“闭嘴！”
“很好嘛，我也可以说的。警察大人啊，其实你不知道，她阮佳静分明就是贼喊捉贼，抢了我男朋友不说，自己还是个jì nǚ，你们都被骗了。”
“放肆！部长大人的女儿也是你能污蔑的？就冲你这句话，阮小姐完全就可以以诽谤罪把你告上法庭！”
“呵，”央央看着自己的手指，古怪地笑了一声，放慢了语速，放轻了声音。“部长的千金？原来真是个公主。”
“你说什么？”
“我说”央央盯住警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什、么、也、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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