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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细细的声音问他。

  “关于……关于我和你。”他这么回答。

  其实一开始你就错了。

  理解错了他的第一个眼神,然后自己想当然地错下去。

  之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暧昧,可有可无的暗示快让人发疯。

  但是错了。

  方向彻底多了。

  的确是让人发疯。

  不过不是乐疯的,而是真疯了。

  灌木翠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淡金色的光,连同远处在篮球场上不知疲惫地跳跃的身影一起被吸纳进莫名的,慌乱的塌陷的恐惧中。

  阮佳静的指甲抠进花坛里的蝴蝶兰里,猛地瞪住戚慕晓乌黑的眼睛。

  “你说什么!?刚才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空气里所有的氧气都在一瞬间燃烧尽了。

  为什么是这样呢?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吗?

  戚慕晓的声音温柔得,残忍得让人崩溃。

  “……我说,佳静,我们分手吧。”

  指甲掐断了花茎。

  从世界顶端顺落到深渊里,在坠落的过程中,身体已经就承受不住巨大的惯xìng了。

  直到落到低端时候发出一声黏稠的闷响。

  血ròu模糊成一滩形状诡异,散发着腥臭的浆汁。

  4

  五个小时以后,阮佳静在七中的校门口看到央央。

  放学时的校门口总是堆满了卖各种小吃的小贩。尽管学校的老师不止一次地声明过那些无照经营的食物的卫生问题,可是被饿鬼寄生了似的学生哪里又顾得了那么多。

  央央手执着几串羊ròu串站在烧烤摊旁边,被烤羊ròu串的新疆人用扇子扇起的烟雾模糊了面容,媚气的脸看不真切。

  她像是在张望着什么,探着脖子,被一拥而上的学生挤得退了两步,一张脸在人堆里显得更小了。

  然后一只骨骼修长漂亮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过去,紧接着男生用自己年轻的身体把央央和人群隔离开来。

  男生穿着整齐的校服白衬衣,柔和得清秀的容颜和阮佳静在五个小时以前还满心欢欣地望着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央央把手中的ròu串分了一半递给男生,自己先开心地吃起来。

  而戚慕晓此时,拿着他平时最不屑的,所谓的垃圾食品,望着央央精致的脸,一口一口津津有味地吃下去。

  来来往往的学生如同切不断的水流,不断地将阮佳静往前推攘,挤得快透不过气来。阮佳静再抬头的时候,羊ròu串摊子旁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阮佳静一个分心,脚下不小心绊到一块石头上,往前一个踉跄。

  刚好走在自己前面的女生跟同伴聊什么聊得正兴奋,猛地举起了手。

  然后那只陌生的手就像耳光一样重重地扇在了阮佳静的脸上。

  “你要死啊你!神经病!”阮佳静皱着眉头尖声地骂了一句,在那个女生忙不迭地道歉声中,伸手捂住了脸。

  脸颊上像烧着一把火。

  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儿,终于落下来。

  再也没有那个男生在放学的时候为自己挡住拥挤,保护在身后了。

  那个从就读这个学校第一天起自己就喜欢上的男生,带着所有美好的气息,从视线里消失了。

  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了,站在了自己最痛恨的人的身边。

  阮佳静一直以来都是骄傲的。

  骄傲有一个从不打骂自己的母亲,有一个当着部长的溺爱自己的父亲,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有一个戚慕晓这样绝无仅有的优秀的男朋友。

  她被围绕在幸福之中,过着所有人羡慕的生活。

  其中,最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午休和放学时,总是等着她,为她背书包,先送她回家的,漂亮柔和的男生。

  戚慕晓是一盏灯。

  是阮佳静灯火通明的生活中,最华丽明亮的一盏灯。

  可是这盏灯熄灭了。像一个开关,在熄灭的同时切断了电源,所有的灯都黑了下来。

  她只是喜欢戚慕晓。她只是讨厌央央。

  她只是做了维护自己喜欢的人同时排斥自己痛恨的人会做的事。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错到,那个在高中的开学典礼上令自己痴迷的那个忧郁的戚慕晓,毅然决然地离开。

  当初告白时候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个被自己一直仰望着的男生在某一天突然说喜欢她了。

  阮佳静记得,那天下着好大的雨,雨点砸在地上的声音像是玻璃器皿被摔碎的碎响。那个眼神里总是透着忧郁寂寞的男生从雨幕中冲进来,泛红的眼眶像是哭过了一个世纪。

  因为那天自己是值日,所以被迫留到最后一个才能离开。戚慕晓披着一身潮湿的水汽扑进她的视线,雨水中弥漫着青草的微腥。

  他握住她的肩膀,抱住了她,勒紧了她。然后用着比老旧的留声机更嘶哑的声音重复着四个字。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好久好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从你走进我的世界的那一天就喜欢你了。

  喜欢你喜欢得心都痛了。

  那一刻,阮佳静被温热和潮湿紧紧包裹住,心房像是雨后的泥土里,蜿蜒开出了一朵明媚的花。

  在五个小时之前,瞬间枯萎的花。

  5

  “喂,戚慕晓。”央央眯着眼睛,夸张地咀嚼着ròu串,“我最讨厌藕断丝连的男人了。现在问你一个问题。”

  “嗯。”

  央央咬下ròu串上最后一块ròu,把竹签折成几段,轻轻踮脚一跳,像投篮那样把竹签掷进垃圾桶。

  同时是听起来声音有些带颤的,漫不经心的一句话。

  “我和阮佳静,谁重要?”

  男生明显地一愣,然后狡黠地笑了。默不作声地吃完ròu串,才轻轻地应了三个字。

  “你说呢?”

  央央轻嗤了一声,笑意却是止不住的。

  “我听说表面上越是正经的男人越是水xìng杨花,估计说的就是你。你家阮大小姐听到这话不会提刀砍了你?”

  戚慕晓把空签像央央那样投进垃圾桶,朝着她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来。

  “不会了。”

  “唉?”

  “因为我们分手了。”戚慕晓淡淡地说。

  接着他听见央央细微的抽气声。安静在两个人之间持续了十分钟。

  “骗人的吧?”

  “没有。”

  央央大跨了几步,跳到戚慕晓面前,伸了根手指指住他,继续夸张地惊呼。

  “啊呀,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够狠,够做作,够虚伪!”然后在戚慕晓渐渐睁大的眼睛,吃惊的表情下疑惑地一撇嘴,“难道说错了?”

  戚慕晓缓缓地摇了一下头,眼底划过一缕幽不可见的悲伤。

  央央笑了一下,狠拍了一下男生的肩膀:“哥们儿,开个玩笑,知道你被我迷住了,哎呀,是我不该问你那么无耻的问题的。”

  戚慕晓仍然摇着头,悲伤像泪水那样几乎要从眼眶里蔓延出来。

  “是啊,被你迷住了。”他喃喃。

  喜欢你。我喜欢你。

  在你还没认识我的好久好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从你走进我世界的那一刻开始就无yào可救地喜欢你了。

  喜欢你喜欢得心都痛了。

  喜欢你喜欢得快要死掉了。

  可是呀,你一直都不知道呢。

  6

  戚慕晓第一次看见那个女孩子的时候是深夜。那个陌生的女生把满身伤痕的晚从出租车上扶下来的时候,戚慕晓正在复习第二天中考模拟测试需要的单词。

  晕黄的台灯的光照在脸上泛出一点微热的温暖。

  母亲回了娘家,父亲手里有一桩大案忙得顾不上家,晚照旧几天几天地彻夜不归。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所以在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的时候十分疑惑。

  戚慕晓把房间门打开了一个缝。刚打开,就看见晚被一个女生扶进了家门。晚从来不亲近任何人的xìng格让戚慕晓觉得那个女生很神奇,便好奇地记住了那个女生微笑的时候眼角上扬,内敛又有些媚气的模样。

  从那以后见着那个女生的次数渐渐地多了。

  父母依旧很忙,但晚眉梢的戾气却一日比一日薄弱了。虽然脾气没有改多少,却有了按时回家的习惯。戚慕晓知道,那个女生每天晚上会打晚的电话进行所谓的“抽查”,确定晚在不在家。

  有一次,晚去洗澡了,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戚慕晓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鬼使神差地把电话接了起来。

  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颤抖着说了一声,喂。

  女孩没有察觉,语气是装出的凶巴巴的样子,粗声粗气地问,你在家吧。快对着电话发誓你在家吧。

  戚慕晓嗯了一声。

  女生笑起来,今天很乖嘛,以后也要像今天一样乖。对人说话的时候要加主语,不要用命令的口气呀。对了,绝对不许说脏话……

  戚慕晓一个字一个字地听着,女生每提一个要求,他就嗯一声。

  不知不觉地,沉溺进去了。

  像把自己当成了晚。

  浴室里的水声渐渐小了,戚慕晓才惊觉,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飞快地说了句“我睡觉了啊”挂断了电话,像做贼的感觉那样溜回了房间。

  那天晚捏着电话不止一次地敲戚慕晓的房间门,用蛮横的语气问他听到手机铃声响没有,怎么那个唆的女人没给他打电话啊。

  “是信号不好吧。我看见电视里说,这几天太阳黑子有些失常呢。”戚慕晓隔着门,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

  晚没有多想,抱怨了几句鬼天气回了自己的房间。戚慕晓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之后靠着床滑坐在地上。

  失常的不是太阳黑子,是自己呢。

  父母平时要求自己很严格,每当达到他们的要求时,就会得到过分的爱作为奖励。

  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会主动地关心自己。因为自己的表现在旁人看来,是不必多余cāo心的。

  可是自己却渴望着,渴望着有人发现他的寂寞。

  第一次,他没有的,晚却有了。

  第一次,戚慕晓觉得,心里面住进了一个魔鬼,嫉妒晚嫉妒得发狂。

  7

  “阿晓,你和佳静怎么了?”踏进门的第一秒,母亲问。

  “没怎么。”戚慕晓迅速地脱了运动鞋换上拖鞋,目不斜视地从母亲身边走过去。

  身后传来母亲尖声的责备“啊哟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妈跟你说话呢你跑什么跑”。

  “就那样了呗。”戚慕晓无奈地回头。

  母亲哒哒哒几步走上来:“佳静在电话里哭了!你说,你怎么欺负着人家了!”

  “没有!”

  “没有佳静干吗往我们家打电话!不是让你们好好处吗!佳静多好的姑娘你怎么让人家哭得这么伤心!”

  脑海里忽然一道惊雷zhà响。

  那个yīn郁的雨天母亲枯槁的脸又浮现在眼前,以及长达两个小时的对话,还有被迫做的那个荒谬的决定。

  “对啊,父亲是高官,”意有所指地顿了一下,“多好的姑娘呢。”戚慕晓漠然地说着,用门把自己和母亲隔开。

  跳上床,用被子蒙住头,对母亲不满的敲门的声音置若罔闻。

  父亲回来时,一直闹着“阿晓这孩子怎么越来越学得像那个要死的家伙了”的母亲,终于被父亲所谓的“你也不看看孩子多大了,叛逆期呀,别闹烦呢”的声音压下去。

  戚慕晓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听见窗户被敲得砰砰响的声音。

  打开窗户往声源处看,晚正拿着一根晒衣杆戳向自己,一副没睡醒的厌恶状。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那个疯子。你跟你家公主吵架了?

  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讥讽的表情。

  戚慕晓一阵烦闷,当着晚的面,猛地合上了窗户。

  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一模一样的脸。

  一模一样的声音。

  真是恨透了。

  8

  把钥匙chā进锁孔里,转一圈,门就开了。

  一定是爸爸妈妈回来了吧。戚慕晓想着,拽下书包,翻出当天刚发下来的中考第三次模拟测验的卷子,把那几张用红笔赫然写上的优秀成绩的纸卷成一卷捏在手里。

  踮着脚悄悄地进了屋,准备给父母一个不算惊喜的惊喜。

  可是在主卧房里找了一圈儿都不见父母的踪影,戚慕晓失望地收起卷子,却在回房间的路上发现晚的门是半开着的。

  无意识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就看见那个叫做央央的女生对着一架相框在发呆。从戚慕晓的角度看不见相框的正面,他把门又推开了一点。

  没想到装潢精美的门会发出吱呀的声音,戚慕晓在女生望向自己的视线中,忽然产生了一种无所遁形的狼狈感。

  啊,阿晚你回来啦。央央说着,同时不着痕迹地把那个相框扣到桌面上。

  戚慕晓支吾了一声。

  或许是逆光的缘故,女生的脸看上去有些薄红。

  ……那个,刚才你问我的问题……

  她犹豫着,自己小声嘀咕着什么,然后朝他走过来。

  你得答应我再也不去打架才行。央央撇着嘴,一副非常不情愿的样子。

  一定是把自己和晚弄混了。戚慕晓心想,却没有揭穿。相反的,心里迅速燃起了偷窃般的,快乐的期待。

  她忽然凑近了他,近得甚至可以看清楚央央眸子里自己错愕的倒影。

  然后那片小小的倒影被放得越来越大。

  那个女生踮着脚尖拉过他的肩膀,一抹温甜的柔软的触感在戚慕晓左边脸颊dàng漾开来,散发着剧烈的热度,濒临融化。

  这才发觉,原来已经那么那么喜欢了。

  双手无意识中已经环出她的腰,做出拥抱的动作。

  央央缩回手,眼底氤氲着快乐的光芒,脸颊是夕阳般的晕红。她故作不在乎地扁了扁嘴,别开他灼热的视线,飘忽地看向别处。

  嗯哼,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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