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意了吧。你得给我记住不准打架了，否则
女生的嘴巴张了张，神色骤变得讶异，还没说出口的威胁卡在喉咙里，挤压出不可置信的喑哑的声音。
她越过戚慕晓，目光定在他身后的一点上。
阿晚？
戚慕晓惊觉地回头，在看见站在房间门口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的时候，心脏狠狠地坠到不知名的黑暗中去。
晚的额头上还挂着微薄的汗水，手里提了一只装着冷饮的袋子。看上去是刚从楼下的超市里回来。
戚慕晓张了张嘴巴，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晚就动手了。
袋子被扔在地板上，里面的易拉罐滚落了出来。铝皮上沁出的水珠在地板上划过一道晶亮的水痕。
戚慕晓只觉得晚的拳头朝自己挥了过来，撞击在刚刚被央央嘴唇吻过的颊上。疼痛以那一点为中心，迅速窜遍整个身体，快要裂开。
在央央的惊叫中，晚愤怒的声音异常的清晰。
晚说，戚慕晓你他妈给我去死。
9
还没有天亮，母亲一惊一乍的声音就像锯齿已经被磨平锯子拉扯着朽木一样尖锐地响起来。
戚慕晓翻了个身，把脑袋缩到被子里，无奈母亲的声音仍然不依不饶地钻进耳朵。
一把抄过床头的闹钟，戚慕晓虚着眼睛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五点十三分。又反应过来今天是周末，难得休息的一天。
“戚慕晓！你给我起来！听到没有！出来！”屋门被敲得震天响，张蓉芳尖利中带着嘶哑的声音跟随着杂乱无章的“砰砰砰砰”的声音不断地让戚慕晓的神经一蹦一蹦地被惊起。
从对他人的称呼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此刻的心情。
母亲平时都是叫戚慕晓“阿晓”的，今天却十分反常地喊了他的全名。
当母亲叫自己“戚慕晓”的时候，就是寥寥可数的，发怒的时候。
戚慕晓记得，从他记事起，母亲总是阿晓来阿晓去，用全名叫他的时候伸出一只手都可以数得清。
最近的一次是一年多以前了。
戚慕晓烦躁地掀开被子，拉开门。
真想像晚那样对着母亲大喊一句“你还让不让人睡觉啊”，可是当看到张蓉芳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眼睛的时候，戚慕晓某根神经在一瞬间被触动了。于是他低着头叫了一声“妈”。
“戚慕晓，你和佳静到底在闹什么！刚才你阮伯伯天不亮就打电话来，说佳静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我这才知道佳静已经好几天拒绝去上学了！”
母亲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来。见儿子不吭声，于是放柔了声音。
“阿晓啊，你不是答应过妈妈吗，要和佳静好好处呢。佳静那孩子哪里都好，最难得的是一心一意喜欢你，要不是看在这一点上，妈妈怎么可能不反对你在这个关键时候谈恋爱呢？”
戚慕晓咬紧牙齿，心里面暗笑了一声。是看在阮伯伯的面子上吧。
“妈，我和佳静的事情你别管。”
“不管行么？”张蓉芳夸张地吐了一口气，“妈妈也不想干涉你们俩的事的，可佳静都变成这样了，你阮伯伯又三番五次地打电话来问是怎么回事，你说，这怎么给人家jiāo代呀。”
这句才是重点吧。不知为什么，一听到母亲用现在这般的口气提起阮佳静的事情，戚慕晓就感到异常的厌恶。
啊，对了。怎么可能不厌恶。
那个yīn沉的雨天，狭窄的房间里，让人窒息的谈话的内容。
那天母亲的眼中带着点灰色的绝望的眼泪，用凄厉的神色望着自己，一边说着，眼泪一边落在地上，积成一滩，与病房的大理石地板一样惨白的颜色。
母亲说，阿晓啊，你们班上不是有个女孩子叫阮佳静吗。妈妈听说她好像很喜欢你呢。事到如今，就只有你能救得了你爸爸了。
嗯。
你爸爸垮掉了，我们家也就垮掉了。你是家里唯一的希望，妈妈希望你考虑一下。
嗯。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好像忘记了什么人的样子吧。
阿晓，你在听妈说话没有？不要老是嗯啊嗯的，算妈求求你了好么。
嗯。
戚慕晓！母亲陡然提高了声音，背对着窗户的脸在一道闪电的逆光中显得枯槁而狰狞。你说话啊！你得救你父亲！你得救这个家！听话啊！
嗯。
他低低地笑起来，眼睛被忽如其来的水汽模糊得看不清母亲的面容，他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问母亲，可是央央怎么办呀？
让央央变成现在这样的，明明是你们。你们明明就错了。我讨厌阮佳静。
戚慕晓！你就听妈说一句！你爸爸现在只有阮伯伯才救得了了！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难道你想像戚慕晚一样不管父母的死活吗？
可是啊，央央她……
戚慕晓，你记住！你姓戚！你是我们的儿子！你是爸妈的儿子啊！你就救救这个家吧，救救这个家吧……
灵魂像是被闪电击碎了，只剩下一具残破不堪的躯体。
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是用什么感情去妥协的。记不清冲出医院，冲进雨里之后干了些什么。
他只知道，他再也没有资格去见她了。
见那个笑起来眼角上挑的媚气的女生，那个从来就不曾走进自己世界，现在又从此彻底消失在自己世界中的女生。
沉郁的天气，天空在哭泣。
你越走越远，我抓不住，拉不到，握不紧，只有望着你在光芒中越来越薄越来越小的影子，从心里不止一次诅咒这个世界。
嫉妒晚，憎恨自己，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忘记。
忘记那些永远都忘记不了的，刻骨铭心的，撕心裂肺的，匆匆的快乐与漫长无止境的奢望。
“阿晓！你说话呀！你越是不吭声妈越着急你知道吗？你和佳静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跟妈说的？”
母亲嘶哑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戚慕晓漠然地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家，冲进房间迅速地穿好外套拿上手机。
“我和阮佳静分手了。”
“什么！”母亲陡然睁大了眼，“是佳静那边……”
“不。”他很快地打断了母亲，“是我提出来的。”
母亲先是古怪地望着他，然后bào发出一声刺耳的痛喊：“你忘记当初怎么答应妈的了吗？”
“是啊。”戚慕晓走到悬关，从鞋柜里拿出鞋子换好，头也不回地说，“早就忘记了。”
“你去哪里！？”
“约会。”他淡淡地说着，把母亲扭曲的脸关在了门的后面。
bào发了。压抑得快要崩溃的恨意，在到达忍耐的临界点的时候轰然bào发了。
遏止不住，也不想再去遏止。那些从来就见不得光的情绪统统涌进美好的假象里，泡涨掉一直以来维持的幻象，让一切如同多米诺骨牌那样猛然瘫倒。
戚慕晓小的时候经常被母亲带出去玩，站在叔叔伯伯中的母亲骄傲的笑容像是罩了一层把他们隔离开的光。
母亲说，我家阿晓啊，这次又考第一了呢。不止这样，已经是市里三好学生的内定人选了，前几天还拿了奥数的一等奖呢。
在大人们虚伪的恭维声中，戚慕晓第一次想狠狠地逃开。
逃离这个名为“家”的笼子，逃离这个戴着假面具的世界。
就像现在这样。
10
被手机短信铃声吵醒的时候央央正做着一个盛着巨大的翅膀飞翔的梦。枕头边手机猛烈地震动，把央央从梦中摇醒。
然后她看见发信人是戚慕晓。
他说，央央，我们去约会吧。
11
一直以为约会这种事情是很俗的。就像在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男一女极其幼稚地手牵着手，轧完马路轧电影院，轧完电影院轧冷饮店，恨不得踏平整个地球。
可真正这么做的时候，感觉又是不一样了。
其实轧什么轧什么都只是一种附加的动作，真正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了，去哪里都变得无所谓了。
太阳西斜的时候，央央把戚慕晓拉进了一家小店。店外挂着醒目的招牌，虽然几个字写得并不好看，但也不妨碍被认出来。
无痛文身。
刚反应过来四个字的意思，戚慕晓就被央央拖进店内。
小店不大，就连装潢也不怎么出色，到处看起来都像蒙了层灰似的，旧旧的，坐在店门口二手电脑前的女人在央央进店的时候轻轻抬了下眼皮，问了声“要文什么”，就又把脸埋入QQ斗地主的牌局里。
“老板生意来了都不照顾一下哦，”央央眯起眼睛嘟哝了一句，找来放在一张小桌子上的图案样式翻了翻，又不满地把那本油腻油腻的本子扔回了原处。
“名字就好了，帮我弄一个。”央央坐在为客人准备的小凳子上，把二郎腿一跷。
“名字？什么字？”店主仍然头也不抬地问。
央央抿了抿嘴，把视线放回戚慕晓的身上，扬去下巴：“你说，就你的名字好不好。”
“唉？可是文身这种形式……”戚慕晓不赞同地蹙起眉，“再说这里看起来也不卫生，那些工具也不是一次xìng的，万一伤到皮肤感染了……”
“你婆婆妈妈的扫兴哦。”
“就是。你一个小伙子还不如人家姑娘家爽快，说我们这儿不好，你上大医院去啊，人家要给你弄才有鬼！再说文身这东西就是彰显年轻人个xìng的，又没强迫你。自愿文了就文呗。”
估计是一局牌结束了，店主站起来帮腔。眼睛又在戚慕晓和央央之间转了转：“你男朋友心疼你哦，福气哦。我们这里还有贴纸，贴上去跟文上去的效果是一样的，也不痛。”
“不用贴的。”
“考虑好哦，文上去的是永远都洗不掉的。”
央央转头盯着戚慕晓，一字一句说得别有深意：“我就喜欢永远都洗不掉的。”
然后，你的名字，被美化成花一般的形状，带着疼痛和灼热，永远地印在了那个女生的蝴蝶骨上。
光洁的皮肤被灼得泛出暗红的颜色，像是一片沉重的，无论如何也祛不掉的伤疤。
“你要不要也弄一个我的名字在你背上？”穿好衣服，她漫不经心地问。
顿了顿，又吐了口气，“还是算了吧，我可舍不得。”
央央不曾发觉，她的语气，她的眼神，她翘起脚的样子，甚至连她说话的风格，都与那个锋芒毕露的男生如此的相似。
相似到如同摔碎了的玻璃一样划破了戚慕晓的记忆，狠狠地刺伤了戚慕晓的眼睛。
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呢？
明明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现在的你，轻佻的样子，让我憎恨，让我心痛。心痛得悲伤。
就像一年前，晚从医院拿回那张报告单的时候一样。
上面的字仿佛是黑暗中模糊的离离光光的一团影子，用残忍的旁观者的语言下了最终的裁定。
残酷得让人想笑出来，笑出眼泪来。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你。
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贪婪地呼吸着你吐出的空气，像个晚期癌症的病人，用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程度感受着你。
隔着那么远，又那么近的距离。
你每天走过的路我都会偷偷地去走一次，你每天说过的话我都会一字不漏地记在心里。
病态地，无法饶恕地爱着你。
只是你看不见罢了。
或许，你只是下意识地不想看见罢了。
12
我就喜欢永远都洗不掉的。
嵌入肌肤的。
你的名字。
我所在乎的，我最重要的，你的名字。
13
化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简单的方程式。
2H2O2=2H2O+O2 ，MnO2是催化剂。
就如同戚延的出现。
那个无限近似于戚慕晓的容颜上挂着彬彬有礼的职业xìng笑容，在央央去七中的路上突然降临，用无可挑剔的语言做着自我介绍。我叫戚延，是戚慕晓的叔叔。是个医生。
他说着，英俊的脸上绽开古怪的微笑。
“央央，你是不是最近觉得自己很奇怪？嗯，就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一样。”
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或许我可以帮得上你。为了我可爱的侄子。他笑，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吧。
第八重记忆 幻觉 Stardust
自我暗示。
没有尽头的回廊，风在呜咽
铺天盖地都是你的气息，我却找不到你
在哪里啊？
掌心划出的血十字，扭曲如蛇的影像
我诅咒你
你不得好死。去死。去死
1
央央走出Stardust的时候，被霓红晃花了眼。她揉了揉眼睛，拉了拉衣领，在不经意的瞬间，睹见光影中朝着他绽开微笑的少年。
他站在台阶下望着，锐利分明的轮廓弧度在笑起来的一瞬间变得柔和而可爱。
腮帮子上旋出两个梨涡，配上他尖尖的犬牙，看起来像极了某种大型的猫科动物。
“哎哟戚慕晓，这个时间跑出来，你爸妈不说你？”央央做出惊讶的样子，走过去，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他灵活地避开她的魔爪，嘿嘿一笑：“说也阻挡不了我来见你的脚步哦。”
“哎呀好ròu麻。”
央央做出受不了的样子，用手里提着的小包打了他一下，包里装的是换下来的衣服，打在身上一点儿都不会痛。
戚慕晓夸张地“哎哟”了一声，眨眨眼，眼神颇为无辜。
“我发现你跟我第一次印象越来越远了。”央央弯着眼睛笑，“当时还以为这家伙就是一样板学生，所有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以你为标准被流水线生产的。”
“你这什么破比喻。”他皱眉。
“好好，你有水平有层次有文化。”
“不说这个，你饿了吧，去吃夜宵？”
央央刻薄地打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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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过戚慕晓，目光定在他身后的一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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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的额头上还挂着微薄的汗水，手里提了一只装着冷饮的袋子。看上去是刚从楼下的超市里回来。
戚慕晓张了张嘴巴，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晚就动手了。
袋子被扔在地板上，里面的易拉罐滚落了出来。铝皮上沁出的水珠在地板上划过一道晶亮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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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央央的惊叫中，晚愤怒的声音异常的清晰。
晚说，戚慕晓你他妈给我去死。
9
还没有天亮，母亲一惊一乍的声音就像锯齿已经被磨平锯子拉扯着朽木一样尖锐地响起来。
戚慕晓翻了个身，把脑袋缩到被子里，无奈母亲的声音仍然不依不饶地钻进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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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慕晓！你给我起来！听到没有！出来！”屋门被敲得震天响，张蓉芳尖利中带着嘶哑的声音跟随着杂乱无章的“砰砰砰砰”的声音不断地让戚慕晓的神经一蹦一蹦地被惊起。
从对他人的称呼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此刻的心情。
母亲平时都是叫戚慕晓“阿晓”的，今天却十分反常地喊了他的全名。
当母亲叫自己“戚慕晓”的时候，就是寥寥可数的，发怒的时候。
戚慕晓记得，从他记事起，母亲总是阿晓来阿晓去，用全名叫他的时候伸出一只手都可以数得清。
最近的一次是一年多以前了。
戚慕晓烦躁地掀开被子，拉开门。
真想像晚那样对着母亲大喊一句“你还让不让人睡觉啊”，可是当看到张蓉芳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眼睛的时候，戚慕晓某根神经在一瞬间被触动了。于是他低着头叫了一声“妈”。
“戚慕晓，你和佳静到底在闹什么！刚才你阮伯伯天不亮就打电话来，说佳静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我这才知道佳静已经好几天拒绝去上学了！”
母亲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来。见儿子不吭声，于是放柔了声音。
“阿晓啊，你不是答应过妈妈吗，要和佳静好好处呢。佳静那孩子哪里都好，最难得的是一心一意喜欢你，要不是看在这一点上，妈妈怎么可能不反对你在这个关键时候谈恋爱呢？”
戚慕晓咬紧牙齿，心里面暗笑了一声。是看在阮伯伯的面子上吧。
“妈，我和佳静的事情你别管。”
“不管行么？”张蓉芳夸张地吐了一口气，“妈妈也不想干涉你们俩的事的，可佳静都变成这样了，你阮伯伯又三番五次地打电话来问是怎么回事，你说，这怎么给人家jiāo代呀。”
这句才是重点吧。不知为什么，一听到母亲用现在这般的口气提起阮佳静的事情，戚慕晓就感到异常的厌恶。
啊，对了。怎么可能不厌恶。
那个yīn沉的雨天，狭窄的房间里，让人窒息的谈话的内容。
那天母亲的眼中带着点灰色的绝望的眼泪，用凄厉的神色望着自己，一边说着，眼泪一边落在地上，积成一滩，与病房的大理石地板一样惨白的颜色。
母亲说，阿晓啊，你们班上不是有个女孩子叫阮佳静吗。妈妈听说她好像很喜欢你呢。事到如今，就只有你能救得了你爸爸了。
嗯。
你爸爸垮掉了，我们家也就垮掉了。你是家里唯一的希望，妈妈希望你考虑一下。
嗯。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好像忘记了什么人的样子吧。
阿晓，你在听妈说话没有？不要老是嗯啊嗯的，算妈求求你了好么。
嗯。
戚慕晓！母亲陡然提高了声音，背对着窗户的脸在一道闪电的逆光中显得枯槁而狰狞。你说话啊！你得救你父亲！你得救这个家！听话啊！
嗯。
他低低地笑起来，眼睛被忽如其来的水汽模糊得看不清母亲的面容，他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问母亲，可是央央怎么办呀？
让央央变成现在这样的，明明是你们。你们明明就错了。我讨厌阮佳静。
戚慕晓！你就听妈说一句！你爸爸现在只有阮伯伯才救得了了！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难道你想像戚慕晚一样不管父母的死活吗？
可是啊，央央她……
戚慕晓，你记住！你姓戚！你是我们的儿子！你是爸妈的儿子啊！你就救救这个家吧，救救这个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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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是用什么感情去妥协的。记不清冲出医院，冲进雨里之后干了些什么。
他只知道，他再也没有资格去见她了。
见那个笑起来眼角上挑的媚气的女生，那个从来就不曾走进自己世界，现在又从此彻底消失在自己世界中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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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越走越远，我抓不住，拉不到，握不紧，只有望着你在光芒中越来越薄越来越小的影子，从心里不止一次诅咒这个世界。
嫉妒晚，憎恨自己，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忘记。
忘记那些永远都忘记不了的，刻骨铭心的，撕心裂肺的，匆匆的快乐与漫长无止境的奢望。
“阿晓！你说话呀！你越是不吭声妈越着急你知道吗？你和佳静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跟妈说的？”
母亲嘶哑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戚慕晓漠然地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家，冲进房间迅速地穿好外套拿上手机。
“我和阮佳静分手了。”
“什么！”母亲陡然睁大了眼，“是佳静那边……”
“不。”他很快地打断了母亲，“是我提出来的。”
母亲先是古怪地望着他，然后bào发出一声刺耳的痛喊：“你忘记当初怎么答应妈的了吗？”
“是啊。”戚慕晓走到悬关，从鞋柜里拿出鞋子换好，头也不回地说，“早就忘记了。”
“你去哪里！？”
“约会。”他淡淡地说着，把母亲扭曲的脸关在了门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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遏止不住，也不想再去遏止。那些从来就见不得光的情绪统统涌进美好的假象里，泡涨掉一直以来维持的幻象，让一切如同多米诺骨牌那样猛然瘫倒。
戚慕晓小的时候经常被母亲带出去玩，站在叔叔伯伯中的母亲骄傲的笑容像是罩了一层把他们隔离开的光。
母亲说，我家阿晓啊，这次又考第一了呢。不止这样，已经是市里三好学生的内定人选了，前几天还拿了奥数的一等奖呢。
在大人们虚伪的恭维声中，戚慕晓第一次想狠狠地逃开。
逃离这个名为“家”的笼子，逃离这个戴着假面具的世界。
就像现在这样。
10
被手机短信铃声吵醒的时候央央正做着一个盛着巨大的翅膀飞翔的梦。枕头边手机猛烈地震动，把央央从梦中摇醒。
然后她看见发信人是戚慕晓。
他说，央央，我们去约会吧。
11
一直以为约会这种事情是很俗的。就像在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男一女极其幼稚地手牵着手，轧完马路轧电影院，轧完电影院轧冷饮店，恨不得踏平整个地球。
可真正这么做的时候，感觉又是不一样了。
其实轧什么轧什么都只是一种附加的动作，真正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了，去哪里都变得无所谓了。
太阳西斜的时候，央央把戚慕晓拉进了一家小店。店外挂着醒目的招牌，虽然几个字写得并不好看，但也不妨碍被认出来。
无痛文身。
刚反应过来四个字的意思，戚慕晓就被央央拖进店内。
小店不大，就连装潢也不怎么出色，到处看起来都像蒙了层灰似的，旧旧的，坐在店门口二手电脑前的女人在央央进店的时候轻轻抬了下眼皮，问了声“要文什么”，就又把脸埋入QQ斗地主的牌局里。
“老板生意来了都不照顾一下哦，”央央眯起眼睛嘟哝了一句，找来放在一张小桌子上的图案样式翻了翻，又不满地把那本油腻油腻的本子扔回了原处。
“名字就好了，帮我弄一个。”央央坐在为客人准备的小凳子上，把二郎腿一跷。
“名字？什么字？”店主仍然头也不抬地问。
央央抿了抿嘴，把视线放回戚慕晓的身上，扬去下巴：“你说，就你的名字好不好。”
“唉？可是文身这种形式……”戚慕晓不赞同地蹙起眉，“再说这里看起来也不卫生，那些工具也不是一次xìng的，万一伤到皮肤感染了……”
“你婆婆妈妈的扫兴哦。”
“就是。你一个小伙子还不如人家姑娘家爽快，说我们这儿不好，你上大医院去啊，人家要给你弄才有鬼！再说文身这东西就是彰显年轻人个xìng的，又没强迫你。自愿文了就文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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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贴的。”
“考虑好哦，文上去的是永远都洗不掉的。”
央央转头盯着戚慕晓，一字一句说得别有深意：“我就喜欢永远都洗不掉的。”
然后，你的名字，被美化成花一般的形状，带着疼痛和灼热，永远地印在了那个女生的蝴蝶骨上。
光洁的皮肤被灼得泛出暗红的颜色，像是一片沉重的，无论如何也祛不掉的伤疤。
“你要不要也弄一个我的名字在你背上？”穿好衣服，她漫不经心地问。
顿了顿，又吐了口气，“还是算了吧，我可舍不得。”
央央不曾发觉，她的语气，她的眼神，她翘起脚的样子，甚至连她说话的风格，都与那个锋芒毕露的男生如此的相似。
相似到如同摔碎了的玻璃一样划破了戚慕晓的记忆，狠狠地刺伤了戚慕晓的眼睛。
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呢？
明明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现在的你，轻佻的样子，让我憎恨，让我心痛。心痛得悲伤。
就像一年前，晚从医院拿回那张报告单的时候一样。
上面的字仿佛是黑暗中模糊的离离光光的一团影子，用残忍的旁观者的语言下了最终的裁定。
残酷得让人想笑出来，笑出眼泪来。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你。
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贪婪地呼吸着你吐出的空气，像个晚期癌症的病人，用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程度感受着你。
隔着那么远，又那么近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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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态地，无法饶恕地爱着你。
只是你看不见罢了。
或许，你只是下意识地不想看见罢了。
12
我就喜欢永远都洗不掉的。
嵌入肌肤的。
你的名字。
我所在乎的，我最重要的，你的名字。
13
化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简单的方程式。
2H2O2=2H2O+O2 ，MnO2是催化剂。
就如同戚延的出现。
那个无限近似于戚慕晓的容颜上挂着彬彬有礼的职业xìng笑容，在央央去七中的路上突然降临，用无可挑剔的语言做着自我介绍。我叫戚延，是戚慕晓的叔叔。是个医生。
他说着，英俊的脸上绽开古怪的微笑。
“央央，你是不是最近觉得自己很奇怪？嗯，就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一样。”
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或许我可以帮得上你。为了我可爱的侄子。他笑，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吧。
第八重记忆 幻觉 Stardust
自我暗示。
没有尽头的回廊，风在呜咽
铺天盖地都是你的气息，我却找不到你
在哪里啊？
掌心划出的血十字，扭曲如蛇的影像
我诅咒你
你不得好死。去死。去死
1
央央走出Stardust的时候，被霓红晃花了眼。她揉了揉眼睛，拉了拉衣领，在不经意的瞬间，睹见光影中朝着他绽开微笑的少年。
他站在台阶下望着，锐利分明的轮廓弧度在笑起来的一瞬间变得柔和而可爱。
腮帮子上旋出两个梨涡，配上他尖尖的犬牙，看起来像极了某种大型的猫科动物。
“哎哟戚慕晓，这个时间跑出来，你爸妈不说你？”央央做出惊讶的样子，走过去，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他灵活地避开她的魔爪，嘿嘿一笑：“说也阻挡不了我来见你的脚步哦。”
“哎呀好ròu麻。”
央央做出受不了的样子，用手里提着的小包打了他一下，包里装的是换下来的衣服，打在身上一点儿都不会痛。
戚慕晓夸张地“哎哟”了一声，眨眨眼，眼神颇为无辜。
“我发现你跟我第一次印象越来越远了。”央央弯着眼睛笑，“当时还以为这家伙就是一样板学生，所有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以你为标准被流水线生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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