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啊对了，左澈他出院了哦……啊啊，你一定早就知道的，毕竟是你家医院嘛……”
望着神情凝重的琥珀，七月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左澈也见到她了？后来呢？左澈说了什么？”
“啊……左澈问得也蛮奇怪的……他问罗茵茵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琥珀？”
琥珀飞快地站起来，大步跨到教室另一边，一把抓住罗茵茵的同桌，寒声问：“罗茵茵呢？”
那个女生显然被吓到了，啊了半天才小声地说出话来。
“她、她上节课接一个电话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琥珀咬着牙砸了一下桌子，从嘴里嘟囔出一长串的粗口。
“怎么了？出了什么严重的事？”七月望着琥珀捏得发青的手指，也隐约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琥珀咬了半天牙齿没说话，最后才露出悲哀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没什么，下节课在实验室上，要快点儿过去。”
天台上，早就有一个修长的身影等在那。
罗茵茵咬了一下嘴唇，强迫自己露出骄傲的笑来。
说实话，罗茵茵是有点儿怕左澈的。在这个学校，左澈的一切都和负面的消息沾边，如果是在一个月之前，那个传闻中的坏学生打电话找她要求“想让你告诉我点儿有趣的东西”的话，罗茵茵绝对会避如蛇蝎。
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搞不清楚下一刻他会做什么，搞不清楚和他沾了点儿关系的自己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
罗茵茵拧开可乐瓶喝了一大口，逐渐地镇定下来。
左澈的眉眼染了挥不去的yīn沉，看过来的眼神锐利如野兽。察觉到罗茵茵来了之后，他站起来。天台上的风吹得他校服衬衫鼓起，震dàng出啪啪的轻响。
这么冷的天他依然只穿一件单衣，瘦削的肩膀拉出一道利落的线条来。
罗茵茵挺直了背脊，抿起嘴：“我不怕你。”
“我又没要你怕我。”左澈很自然地走近，朝她摊开手。
而罗茵茵显然是误解了她的意思：“我不会给你钱。”
左澈一愣，耸了耸肩，也不纠正她的曲解，撤回手来，歪起头。
他一改锋芒毕露，瞬间如同小孩，笑眯眯地盯着她，似乎在思索一个很难的问题。
“我不怕你。”罗茵茵被他的样子弄得很尴尬，只好重复了一次自己的情绪，“我知道七月到底在调查什么，她的秘密我知道。”
左澈仍在笑，不动声色，似乎在等罗茵茵继续下去。
“你吓不到我……你自己还不是跟我一样！那个人他告诉我的，你也不会落到什么好下场……七月也是，你威胁不到我。反倒是我知道你的事，如果你不想被揭穿，就快点儿去给七月点儿教训。”
左澈笑弯了眼，一副很快乐的样子，甚至到了诡异的地步。
直到罗茵茵闭上嘴不再说话，他才转过身走了几步，在铁丝网前停下来。
“让我来猜猜你知道的秘密到底是些什么。”
男生的手指拂上深绿色的铁丝网，一个一个地扫过去，动作温柔至极。他半垂了眉眼，长长的睫羽下似乎埋葬着跨越时光的秘密。
冷金属灰的天幕上掠过一群惊起的鸽子，也只有鸽子在逼近寒冷的天气里继续用翅膀划破天空。
在飞鸟振翅的凌乱节奏里，男生的声音响起来。
低沉，缓慢，幽森，像是在重复一个诅咒。
“十年前，有人从这个地方跳下去。死者是一个叫五月的女生，当时这起自杀案件惹来了媒体的强烈反响，学校不得不封锁了关于她的一切消息真实的消息。对外宣称是一起由爱憎引发的校园暴力，跟这件事有关系的学生不是被退学就是受不住精神的刺激住进医院不再出来。”
他说到这里，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脸色难看的罗茵茵，唇角讽刺的笑意愈加明显。
“十年之后，五月的妹妹考进了这所学校，她不相信姐姐的死因，于是开始暗中调查。她渐渐发现这里的五月跟她记忆中的姐姐完全不一样，越往下查，就越受打击。而五月这个人啊……我本来应该是认识的，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应该认识了。”
他挑起下巴，笑容艳丽到失真。
“罗茵茵，下一个从这里跳下去的，会是你吗？”
罗茵茵倒抽了一口气，惊恐地盯着左澈嘴边那一抹幽幽的笑痕。
“你……”
“如果不想到那种地步的话，就把你拿着的东西给我吧。向我保证永远不要再碰它……也不要再心怀恶意地去接近七月。当然，这只是好心的劝告，我也没什么立场来命令你。”
罗茵茵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几分钟前的气势不在了，她勉强地笑了一下。
“东西……什么东西？”
“还要我告诉你吗……好吧，是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盒子，里面装的东西……啊，如果还回忆不起来的话我继续给提示那里面装的是小小的白色yào片，yào片盒子上都刻有英文，打头字母是‘H’……”
“那种东西！我才没有！”罗茵茵忍不住大喊起来，从口袋里摸出盒子，朝左澈的方向掷过去，“给你！我才不稀罕这破玩意儿！”
左澈轻巧地接住盒子，摇了摇头。
“你确实不稀罕一个盒子，毕竟里面是空的……这么说来，是你手里的那瓶可乐？”
罗茵茵缩紧了身体，像护住宝贝一样抱住可乐瓶子，不断地朝后退。
她的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眼睛里飞快地闪过疯狂的神色。
“活在虚幻中的感觉很不错吧，罗茵茵同学。”左澈叹了一口气，仰头看了一眼天空，“这是专属于胆小鬼和弱者的专利。虚幻的梦境虽然快乐，可梦境之后的真实也显得更加残忍。”
不要再做梦了吧。如果真的哪天在梦里无法醒过来的话，一切就都迟了。
自欺欺人是很痛苦的。特别是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真实幻觉。你有勇气吃这种东西的话，为什么就不能鼓起勇气面对真实呢。
不要再继续悲剧了好不好。
悲剧的话……到我为止已经足够了。
左澈抽走罗茵茵怀里的可乐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复杂的表情离开了天台。
留下的罗茵茵发狠似的哭着，泪流了满脸。
VOL>>3. 是神忘记了谁
面前是两个选择。
白茫茫的雪似乎把天空都凝固了，似乎伸出手去就可以把那一团团厚重的云彩拽下来。
鞋子的主人丢下了两样东西。
一把精巧的小刀，和一只不起眼的小盒子。
“你这样活着不过是在等死。丑陋地死去，尸体泡在下水道里被老鼠啃掉。”他的声音跟雪一样漠然与琢磨不透，似乎是在对可怜之物施予恩惠，又似乎是在嘲笑弱小和肮脏。
“所以在你的面前有两个选择。”他说，“你看你左边的刀，它会让你更快地解脱，不必受冷，不必挨饿，不必怨恨自己的出生，只要把它chā进胸口就行了。”
“或者，你可以选择右边的盒子。”男人笑了笑，俯下身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这里面装着让人忘记痛苦的魔法yào，同样会让你忘记痛苦，你只要吃下它，选择跟我走，就可以永远在美梦中不醒来。”
告诉我你的选择。
你是选择死……或者，生不如死地活下去？
全世界都被大雪覆盖了。没有光，没有热，无边无际地蔓延着严寒，仿佛在说，选择吧，选择吧。
想吃东西，想得到温暖……只想活下去而已。
不管用什么方式……只是不想就这么死掉了啊。
他毫不犹豫地扑向盒子，被冻僵的手无法控制住动作，几次盒子都从指缝里落下来。
落地之后盒子被摔开，白色的yào片骨碌碌地滚落一地。
他伏下身子，毫无尊严地连同地上的灰尘与雪一起把yào片吞进嘴里，疯狂的动作使得他呛住，又抓了几团雪大口地吞下，才缓过劲来。
雪的冰凉一路像刮骨的刀，滑进胃里时激起绵绵不绝的痛。
视线是模糊的，大粒大粒的雪从天空里落下来，落了一世界。
“你的选择是正确的。”男人说着，扔给他一件大衣，“聪明的孩子知道凭本能选择活下去，哪怕等待他的是地狱。”
“从现在开始，以前的你已经死了。站在这里的，不是一个小乞丐，而是我的儿子。名字嘛……”
他似乎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
“……左澈。你叫左澈。”
像雪一样清澈得一尘不染的名字。而越是清澈到极致的东西，隐藏在背后之物就越是污秽龌龊。
“雪虽然是白色的，可是却很脏。”
望着拥住大衣瑟瑟发抖的他，男人意味不明地挑了挑唇。
“你现在看到什么了吗？”他又问。
小小的孩子眼睛里露出迷醉的神色，冻得发乌的嘴唇里滑出一串诡异快乐的颤音。
“……阳光。很温暖很温暖的阳光。”他弯起眼，瞳孔里一片大雪弥漫。
男人不置可否地一撇嘴，伸手把小小的他拉起来。
之后在跟着男人回家的一个小时中，左澈生平第一次见到了最渴切的幻觉。漫溢着阳光的世界。
但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他从梦境又跌进深渊。
每一处神经传来的剧烈疼痛几乎让他再死一次。男人很熟练地把不断想用头去撞墙的他一把拖住，将他扔进一间没有窗的黑屋子里。屋子里燃烧着浓烈的熏香，甜腻的味道让人恍惚。
“用你的身体去习惯痛苦。”
这个两小时之前成为他父亲的男人毫无感情地隔着门告诉他：“快乐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如果无法习惯痛苦，在这里你也活不下去。”
他问他想不想活。
左澈咬住牙，说，我不想死。
为什么不想死呢。
有人这么问他的时候，他已经完全习惯了。习惯于在快乐和痛苦的极点之间转换，习惯了有熏香的房间，习惯了“父亲”为他安排的课程。
习惯，并麻木于现状。
那个女生似乎是新加入的人，所以才会对他感到好奇。
“你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样子，跟我家里那个妹妹差不多的年纪。”她笑了笑，用好奇的目光望着他，“……哇哦，好凶的眼神，不愧也是组织里的精英哦。”
组织什么的，他隐约也听说过。家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带着生硬眼神的陌生人。他们穿着统一，身材高大，说话的声音却低如蚊吟。
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他只要按照那个人的要求去做，就会得到美味的食物、温暖的衣服、大笔的零花钱。
那种白色yào片每隔半个多月就会强迫他吃一次，先是看到最渴望看到的幻觉，接着是生不如死的痛楚。
那个人说他吃的yào跟组织里的其他产品是不同的。只要吃过一次，就必须不停地吃下去。如果断yào太久，就一定会死。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父亲”摸着他的头说，“所以一定不会选择去死。”
你也是被丢下的吗？她用古怪的语气对他说。你也是被神忘记了的吗？
“你吃了么……那个。”他问。
漂亮姐姐露出柔和的笑来。
“……嗯。”
“你看到的幻觉……是什么呢。”
她蹲下来，使视线和他持平：“是我爱的人。”
“有很多么？”
“是啊。”她有些怅然，“很多很多，我看见他们对我笑，说爱我。”
“……你爱他们吗？”自己真的有些不正常，不然哪里会问个没完没了。
她的穿着看起来是“父亲”学校的学生，年轻极了。
“当然。”
所以现在你感到很幸福吗？最后他问。
她却反问，你呢？你幸福吗？
你为什么不想死呢？
笑得很好看的姐姐很快就被其他人带走了。她没有回答自己最后的问题，却一直回头用一种悲哀的眼神望着自己。
你为什么不想死呢……
后来她就死了。真的死了。不清楚过程是什么，但结果只有一个。
这样一想起来，她反问自己的那个问题，大概也是在问她自己。
你觉得幸福吗。
如此虚幻短暂消极的快乐。不断被腐蚀的意志和生命。
你为什么不想死呢。
难道不想逃离吗？不想逃离这场一睡着就无法醒来的梦境吗？
偷偷地调查过“父亲”的电脑，在C盘的深处有个文件夹，装满了所有客户的详细资料。他一格一格地找，终于找到了她的名字。
五月。属于春天的，温柔的名字，就跟她最后露出的笑颜一样。他的名字后面记录着家族资料和一列清单。
她有爸爸妈妈，有一个温暖的家庭，还有一个比她小十岁的妹妹，名字也跟她一样特别，叫七月。
他记住了那个名字。
后面那列清单详细记载着她到底吃了多少白色yào片。
HOLIC，代表着疯狂，犹如白色魔鬼般的病态幻觉。
后来听“父亲”那么无意间说起过。
“小丫头做得太绝了，居然在午间广播的时候放那个东西。说到底不过是个xìng格软弱的小女生，不然不会依赖yào物。”父亲笑着说，冰冷的惋惜的笑，让左澈浑身发抖。
父亲说的那个东西被锁了起来，那是一盘翻刻的婚礼进行曲。
……你也是被神忘记的吧。神的孩子那么多，他也把你忘记了吧。
五月说。
VOL>>4. 死于时光
黄昏的风凛冽地割破皮肤，刺入骨髓。夜晚的前奏总是一副悲凉悠远的旧金黄。用垂危的云和薄弱的霞，对夜和昼迎来送往。
七月捏紧了手中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句话：放学后来天台，告诉你最想知道的真相。
字是罗茵茵的。七月不知道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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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神情凝重的琥珀，七月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左澈也见到她了？后来呢？左澈说了什么？”
“啊……左澈问得也蛮奇怪的……他问罗茵茵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琥珀？”
琥珀飞快地站起来，大步跨到教室另一边，一把抓住罗茵茵的同桌，寒声问：“罗茵茵呢？”
那个女生显然被吓到了，啊了半天才小声地说出话来。
“她、她上节课接一个电话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琥珀咬着牙砸了一下桌子，从嘴里嘟囔出一长串的粗口。
“怎么了？出了什么严重的事？”七月望着琥珀捏得发青的手指，也隐约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琥珀咬了半天牙齿没说话，最后才露出悲哀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没什么，下节课在实验室上，要快点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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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茵茵咬了一下嘴唇，强迫自己露出骄傲的笑来。
说实话，罗茵茵是有点儿怕左澈的。在这个学校，左澈的一切都和负面的消息沾边，如果是在一个月之前，那个传闻中的坏学生打电话找她要求“想让你告诉我点儿有趣的东西”的话，罗茵茵绝对会避如蛇蝎。
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搞不清楚下一刻他会做什么，搞不清楚和他沾了点儿关系的自己会有什么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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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茵茵拧开可乐瓶喝了一大口，逐渐地镇定下来。
左澈的眉眼染了挥不去的yīn沉，看过来的眼神锐利如野兽。察觉到罗茵茵来了之后，他站起来。天台上的风吹得他校服衬衫鼓起，震dàng出啪啪的轻响。
这么冷的天他依然只穿一件单衣，瘦削的肩膀拉出一道利落的线条来。
罗茵茵挺直了背脊，抿起嘴：“我不怕你。”
“我又没要你怕我。”左澈很自然地走近，朝她摊开手。
而罗茵茵显然是误解了她的意思：“我不会给你钱。”
左澈一愣，耸了耸肩，也不纠正她的曲解，撤回手来，歪起头。
他一改锋芒毕露，瞬间如同小孩，笑眯眯地盯着她，似乎在思索一个很难的问题。
“我不怕你。”罗茵茵被他的样子弄得很尴尬，只好重复了一次自己的情绪，“我知道七月到底在调查什么，她的秘密我知道。”
左澈仍在笑，不动声色，似乎在等罗茵茵继续下去。
“你吓不到我……你自己还不是跟我一样！那个人他告诉我的，你也不会落到什么好下场……七月也是，你威胁不到我。反倒是我知道你的事，如果你不想被揭穿，就快点儿去给七月点儿教训。”
左澈笑弯了眼，一副很快乐的样子，甚至到了诡异的地步。
直到罗茵茵闭上嘴不再说话，他才转过身走了几步，在铁丝网前停下来。
“让我来猜猜你知道的秘密到底是些什么。”
男生的手指拂上深绿色的铁丝网，一个一个地扫过去，动作温柔至极。他半垂了眉眼，长长的睫羽下似乎埋葬着跨越时光的秘密。
冷金属灰的天幕上掠过一群惊起的鸽子，也只有鸽子在逼近寒冷的天气里继续用翅膀划破天空。
在飞鸟振翅的凌乱节奏里，男生的声音响起来。
低沉，缓慢，幽森，像是在重复一个诅咒。
“十年前，有人从这个地方跳下去。死者是一个叫五月的女生，当时这起自杀案件惹来了媒体的强烈反响，学校不得不封锁了关于她的一切消息真实的消息。对外宣称是一起由爱憎引发的校园暴力，跟这件事有关系的学生不是被退学就是受不住精神的刺激住进医院不再出来。”
他说到这里，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脸色难看的罗茵茵，唇角讽刺的笑意愈加明显。
“十年之后，五月的妹妹考进了这所学校，她不相信姐姐的死因，于是开始暗中调查。她渐渐发现这里的五月跟她记忆中的姐姐完全不一样，越往下查，就越受打击。而五月这个人啊……我本来应该是认识的，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应该认识了。”
他挑起下巴，笑容艳丽到失真。
“罗茵茵，下一个从这里跳下去的，会是你吗？”
罗茵茵倒抽了一口气，惊恐地盯着左澈嘴边那一抹幽幽的笑痕。
“你……”
“如果不想到那种地步的话，就把你拿着的东西给我吧。向我保证永远不要再碰它……也不要再心怀恶意地去接近七月。当然，这只是好心的劝告，我也没什么立场来命令你。”
罗茵茵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几分钟前的气势不在了，她勉强地笑了一下。
“东西……什么东西？”
“还要我告诉你吗……好吧，是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盒子，里面装的东西……啊，如果还回忆不起来的话我继续给提示那里面装的是小小的白色yào片，yào片盒子上都刻有英文，打头字母是‘H’……”
“那种东西！我才没有！”罗茵茵忍不住大喊起来，从口袋里摸出盒子，朝左澈的方向掷过去，“给你！我才不稀罕这破玩意儿！”
左澈轻巧地接住盒子，摇了摇头。
“你确实不稀罕一个盒子，毕竟里面是空的……这么说来，是你手里的那瓶可乐？”
罗茵茵缩紧了身体，像护住宝贝一样抱住可乐瓶子，不断地朝后退。
她的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眼睛里飞快地闪过疯狂的神色。
“活在虚幻中的感觉很不错吧，罗茵茵同学。”左澈叹了一口气，仰头看了一眼天空，“这是专属于胆小鬼和弱者的专利。虚幻的梦境虽然快乐，可梦境之后的真实也显得更加残忍。”
不要再做梦了吧。如果真的哪天在梦里无法醒过来的话，一切就都迟了。
自欺欺人是很痛苦的。特别是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真实幻觉。你有勇气吃这种东西的话，为什么就不能鼓起勇气面对真实呢。
不要再继续悲剧了好不好。
悲剧的话……到我为止已经足够了。
左澈抽走罗茵茵怀里的可乐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复杂的表情离开了天台。
留下的罗茵茵发狠似的哭着，泪流了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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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是两个选择。
白茫茫的雪似乎把天空都凝固了，似乎伸出手去就可以把那一团团厚重的云彩拽下来。
鞋子的主人丢下了两样东西。
一把精巧的小刀，和一只不起眼的小盒子。
“你这样活着不过是在等死。丑陋地死去，尸体泡在下水道里被老鼠啃掉。”他的声音跟雪一样漠然与琢磨不透，似乎是在对可怜之物施予恩惠，又似乎是在嘲笑弱小和肮脏。
“所以在你的面前有两个选择。”他说，“你看你左边的刀，它会让你更快地解脱，不必受冷，不必挨饿，不必怨恨自己的出生，只要把它chā进胸口就行了。”
“或者，你可以选择右边的盒子。”男人笑了笑，俯下身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这里面装着让人忘记痛苦的魔法yào，同样会让你忘记痛苦，你只要吃下它，选择跟我走，就可以永远在美梦中不醒来。”
告诉我你的选择。
你是选择死……或者，生不如死地活下去？
全世界都被大雪覆盖了。没有光，没有热，无边无际地蔓延着严寒，仿佛在说，选择吧，选择吧。
想吃东西，想得到温暖……只想活下去而已。
不管用什么方式……只是不想就这么死掉了啊。
他毫不犹豫地扑向盒子，被冻僵的手无法控制住动作，几次盒子都从指缝里落下来。
落地之后盒子被摔开，白色的yào片骨碌碌地滚落一地。
他伏下身子，毫无尊严地连同地上的灰尘与雪一起把yào片吞进嘴里，疯狂的动作使得他呛住，又抓了几团雪大口地吞下，才缓过劲来。
雪的冰凉一路像刮骨的刀，滑进胃里时激起绵绵不绝的痛。
视线是模糊的，大粒大粒的雪从天空里落下来，落了一世界。
“你的选择是正确的。”男人说着，扔给他一件大衣，“聪明的孩子知道凭本能选择活下去，哪怕等待他的是地狱。”
“从现在开始，以前的你已经死了。站在这里的，不是一个小乞丐，而是我的儿子。名字嘛……”
他似乎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
“……左澈。你叫左澈。”
像雪一样清澈得一尘不染的名字。而越是清澈到极致的东西，隐藏在背后之物就越是污秽龌龊。
“雪虽然是白色的，可是却很脏。”
望着拥住大衣瑟瑟发抖的他，男人意味不明地挑了挑唇。
“你现在看到什么了吗？”他又问。
小小的孩子眼睛里露出迷醉的神色，冻得发乌的嘴唇里滑出一串诡异快乐的颤音。
“……阳光。很温暖很温暖的阳光。”他弯起眼，瞳孔里一片大雪弥漫。
男人不置可否地一撇嘴，伸手把小小的他拉起来。
之后在跟着男人回家的一个小时中，左澈生平第一次见到了最渴切的幻觉。漫溢着阳光的世界。
但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他从梦境又跌进深渊。
每一处神经传来的剧烈疼痛几乎让他再死一次。男人很熟练地把不断想用头去撞墙的他一把拖住，将他扔进一间没有窗的黑屋子里。屋子里燃烧着浓烈的熏香，甜腻的味道让人恍惚。
“用你的身体去习惯痛苦。”
这个两小时之前成为他父亲的男人毫无感情地隔着门告诉他：“快乐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如果无法习惯痛苦，在这里你也活不下去。”
他问他想不想活。
左澈咬住牙，说，我不想死。
为什么不想死呢。
有人这么问他的时候，他已经完全习惯了。习惯于在快乐和痛苦的极点之间转换，习惯了有熏香的房间，习惯了“父亲”为他安排的课程。
习惯，并麻木于现状。
那个女生似乎是新加入的人，所以才会对他感到好奇。
“你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样子，跟我家里那个妹妹差不多的年纪。”她笑了笑，用好奇的目光望着他，“……哇哦，好凶的眼神，不愧也是组织里的精英哦。”
组织什么的，他隐约也听说过。家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带着生硬眼神的陌生人。他们穿着统一，身材高大，说话的声音却低如蚊吟。
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他只要按照那个人的要求去做，就会得到美味的食物、温暖的衣服、大笔的零花钱。
那种白色yào片每隔半个多月就会强迫他吃一次，先是看到最渴望看到的幻觉，接着是生不如死的痛楚。
那个人说他吃的yào跟组织里的其他产品是不同的。只要吃过一次，就必须不停地吃下去。如果断yào太久，就一定会死。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父亲”摸着他的头说，“所以一定不会选择去死。”
你也是被丢下的吗？她用古怪的语气对他说。你也是被神忘记了的吗？
“你吃了么……那个。”他问。
漂亮姐姐露出柔和的笑来。
“……嗯。”
“你看到的幻觉……是什么呢。”
她蹲下来，使视线和他持平：“是我爱的人。”
“有很多么？”
“是啊。”她有些怅然，“很多很多，我看见他们对我笑，说爱我。”
“……你爱他们吗？”自己真的有些不正常，不然哪里会问个没完没了。
她的穿着看起来是“父亲”学校的学生，年轻极了。
“当然。”
所以现在你感到很幸福吗？最后他问。
她却反问，你呢？你幸福吗？
你为什么不想死呢？
笑得很好看的姐姐很快就被其他人带走了。她没有回答自己最后的问题，却一直回头用一种悲哀的眼神望着自己。
你为什么不想死呢……
后来她就死了。真的死了。不清楚过程是什么，但结果只有一个。
这样一想起来，她反问自己的那个问题，大概也是在问她自己。
你觉得幸福吗。
如此虚幻短暂消极的快乐。不断被腐蚀的意志和生命。
你为什么不想死呢。
难道不想逃离吗？不想逃离这场一睡着就无法醒来的梦境吗？
偷偷地调查过“父亲”的电脑，在C盘的深处有个文件夹，装满了所有客户的详细资料。他一格一格地找，终于找到了她的名字。
五月。属于春天的，温柔的名字，就跟她最后露出的笑颜一样。他的名字后面记录着家族资料和一列清单。
她有爸爸妈妈，有一个温暖的家庭，还有一个比她小十岁的妹妹，名字也跟她一样特别，叫七月。
他记住了那个名字。
后面那列清单详细记载着她到底吃了多少白色yào片。
HOLIC，代表着疯狂，犹如白色魔鬼般的病态幻觉。
后来听“父亲”那么无意间说起过。
“小丫头做得太绝了，居然在午间广播的时候放那个东西。说到底不过是个xìng格软弱的小女生，不然不会依赖yào物。”父亲笑着说，冰冷的惋惜的笑，让左澈浑身发抖。
父亲说的那个东西被锁了起来，那是一盘翻刻的婚礼进行曲。
……你也是被神忘记的吧。神的孩子那么多，他也把你忘记了吧。
五月说。
VOL>>4. 死于时光
黄昏的风凛冽地割破皮肤，刺入骨髓。夜晚的前奏总是一副悲凉悠远的旧金黄。用垂危的云和薄弱的霞，对夜和昼迎来送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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