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笑语微微棋中局
日头偏西，青九刚命人在宫门前挂上两只红纱灯笼，有内侍便来宣旨：“陛下有旨，今晚召苏昭仪侍寝。”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淡淡柔光洒在我的半边脸上，愈发透出羊脂玉般的白皙柔腻。墨眉柳弯，丰软如玉润如水的一点朱唇，凤眼尾梢微挑，含水顾盼间似碎进了万千星辰的光华，我含羞侧头勾了勾唇，它立刻射出了勾魂摄魄的媚意。
身后的青久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中的梳子“啪”的掉到了地上。
苍雨在旁边咳了咳：“主子，您别笑了，青久见得少，您别吓着人家。”
我又站起身走了两步。
这身淡粉色芙蓉花瓣长裙熏了我最喜欢的淡淡兰花香气，左肩上一只手工刺绣的流彩蝴蝶翩然欲飞，腰间用一条白色丝质腰带紧束，越发显得身材曼妙袅娜。我抬步轻走，散开的裙摆裙步飞扬，恰似一朵盛开的粉莲，美不胜收。
我满意地点点头，“青九，你的手艺着实不错。”青九连连摆手：“主子厚赞了，这……这明明是主子天资太好……”
苍雨在旁边捂着嘴闷笑。
“皇后驾到！”内侍拉长的声音突然在殿外扬起。
我连忙敛了裙裾，带着苍雨、金钟、青九去迎，还未走两步，门外便有一女子带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地迈门而入。
这女子貌若芙蓉，眉目高挑，高梳望仙发髻，一身宝蓝色云锦宫装遍布彩线绣成的繁复花纹，肩部、袖口缀着一颗颗圆润明珠，晶莹璀璨，煞是华美。
仅是一站，傲然凌厉的气势便扑面而来。就连她身后的那些人，也都是下颌微抬，眼神里隐隐透着高傲和轻蔑。
我紧走两步，微蹲下身：“臣妾苏氏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她直接越过我，坐在椅上挥了挥手：“起来吧。”
她瞥我一眼，“苏照是吗？你过来。”
我走到她面前，半蹲着矮下身，“娘娘何事吩咐？”
她冷冷打量我两眼，突然伸出一手捏住我的下巴，缓缓道：“听说，你是原苏婕妤的妹妹？昔日只道你姐姐是绝色，岂料你这容貌，更胜于汝姐许多啊。”
“皇后娘娘谬赞。”
她冷哼一声继续道：“本宫听闻你棋箫双绝，在贺兰花会上很是出了一把风头啊，把长安四姝的名头都压下去了。”
“哪里，姐姐们让着我呢，臣妾只是……”
“陛下驾到！”
贺兰芷馨不紧不慢地放开我，呼出的热气轻轻喷在我脸侧：“你的姐姐很懂规矩，本宫希望你也能懂。”
她一敛衣襟半蹲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百里君离看她一眼，“皇后请起。”顿了顿，又伸手来搀我，“音音也起来。”
我清楚地感受到皇后要杀人的眼光霎时落在我身上。
百里君离似是匆匆赶来，一身玄色重衣愈发显出帝王伟岸沉稳的气质，镶红玉的金冠将满头青丝稳稳冠起，中间插一根晶莹的白玉簪，眉目含笑，薄唇微掀，显出千般风流万般俊美。
可他看向贺兰芷馨的眼睛却是殊无暖意：“明日诸位新人都会去向皇后请安，皇后何必如此急着来章华殿看人？”
这几乎是责问的语气了，贺兰芷馨却只抿抿唇，乖顺道：“臣妾身为后宫之主，陛下的正妻，自当先来看望一下新纳的苏昭仪。”
百里君离淡淡道：“皇后人也看了，还不走吗？朕与苏昭仪要安寝了。”
贺兰芷馨脸上显出怒气来，却仍是忍气吞声地低了头：“是，臣妾告退。”
百里君离脸色淡淡地应了一声便牵着我的手坐在座位之上，吩咐陈奇：“去把玉捻合膏拿来。”
我一愣，“陛下这是……”
他伸出手托着我的下巴轻轻转了转，专注地看着：“被皇后弄伤了。”
我：……
讪讪笑了两声:“不过小小痕迹，不妨事的。”他却不理，自顾自道：“陈奇跟了我多年，是可信之人，你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去办。”
我托着腮看他，“还未入宫便封了九嫔之首，怪不得皇后要来看我呢，也不知陛下是怎么做的居然能让皇后娘娘盖上这凤印。”
“皇后整日所想的不过是如何固宠而已。”百里君离抬头微微一笑，“朕自然不能委屈了你。”
“是啊，陛下真是不肯吃亏，一来就将我推至了风尖浪口，本来我还想先低调做人的。”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一愕然，闭了闭眼：“随你想。”
我冲苍雨、金钟招招手，对百里君离道：“这是我带进宫里的两位侍女，这位是百鸟阁副阁主扬苍雨，这位是金梅阁阁主金钟。因我入宫，现已由白宣、蓝冽暂代处理楼中一切事务。”
百里君离点点头：“你来安排就好。”又睨我一眼，满含笑意：“尔父乃朝廷官员，你却以江湖势力扰乱法政。该当何罪？”
“望极楼在江湖上声名最好，一向只接除恶的活儿，陛下不是知道的吗？”我委屈地撇撇嘴，举起三指坚定道：“臣妾必全心站在陛下这边，按陛下的意思做好陛下手中的利剑！”
不一会儿陈奇托着个镶翠玉的小银盒走了进来，百里君离接过，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盒子打开，花木清香之气便扑鼻而来，百里君离指尖轻轻挑白色的膏药，我不自在地一把握住他的手：“陛下，我自己来吧。”
凉凉的膏药不由分说地轻轻涂在颊侧，百里君离专注的眼就在眼前，他温柔地道：“别动，音音。”
他那样一张脸，又这样温柔……当真是十分要命。
我脸上一热，居然慢慢地烧了起来。
待他一涂完，我立刻正襟危坐，咳了一声道：“清理前朝之事陛下打算何时开始，心中可有了章程？”
百里君离慢慢饮了口茶，突然对我道：“音音，把你的棋拿来。”
我不明所以，还是将棋盘摆上，黑白棋子都放在了他手边。
“我先为你摆一局棋。”
他将三颗棋子平平分立，道：“此是中书、门下、尚书。”
他沉吟片刻，又执起白子一粒一粒的放了上去。
我越看越惊讶，“陛下，这是……”
“没错，这是我朝中央官职分布图。”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臣子……
待所有白棋子均摆完，他抬头看着我，黑亮的眼瞳熠熠生辉。
我不觉也露出个笑来：“陛下请继续。”
他点点头，执起黑子，白子一粒一粒地被换下来。不一会儿棋盘上原先一片纯白的天下便黑白相间。
我欣欣然起身，取了一盘翡翠棋来递到他手边，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投来赞许的一眼，取了红翡棋子和翠玉棋子继续替换白子。
不一会儿他停手，棋盘上四色相间，鲜明耀眼。
他抬了头望我，道：“音音，说说你的看法。”
“陛下这是让我猜吗？”
我站起身走到他旁边，指着棋盘笑道：“这个白子代表的应当是贺兰一党吧，那这黑子是不是代表两王党呢，那陛下，您的是翡还是翠？”
“朕是翡。”温润的声音笑着答道。他正了身，动听的嗓音不急不缓：“白子贺兰，黑子两王，翠玉是持观望态度中立的大臣。所以接下来朕所要做的就是……”
“招揽翠子，换关键的黑白子为翡子。”他闲适地将一枚黑子拨开。
我缓缓拍了拍手，笑道：“陛下好计策。换下黑白子望极楼倒是好做，贪赃枉法、渎职、抱病甚至猝死……多的是下台的理由。只是这翠子招揽之事还需从长计议，我瞧着这可有一位最大的翠玉呢，魏国公吗？”
百里君离微抚着额头，“不错，此人名谢正楚，乃三朝元老，为人最是圆滑老成，我明里暗里不知暗示多少次都被他推挡过去了，却也不曾与两王、贺兰亲近。这些翠子之臣也多是他的门生，以他马首是瞻。”
“那这么说，只要拿下他一个，那么……”我轻轻地将所有的翠子皆取下。
他侧着头，微笑颔首：“没错。”
“这算是准备工作，棋若换完就该动刀兵了。自古铲除权臣的方法不过几种，不知陛下心中可择定合适的了？”
“朕……”他顿了顿，忽然道：“昔日诸葛孔明想到‘欲破曹公，宜用火攻。’，却是先同周、鲁将计写在纸条上，待展开后俱是‘火’，这才留下来‘英雄所见略同’的美名。音音，今日你可愿与我效仿一试？”
我笑着盈盈一拜：“谨遵陛下命。”
纸条展开，我写的是：狗急跳墙。盛极必衰。
他写的却是：垂死一挣。盛极必衰。
“咳咳，”我掩着袖子咳了两声，“意思差不多，差不多。”
“那么陛下打算分别用在谁身上呢？”
他握着茶盏，淡淡道：“两王党所握兵权甚巨，若用盛极必衰只怕不好控制，那便狗急跳墙吧。”
“先处理哪个？”
“先收拢兵权，以谋后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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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青久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中的梳子“啪”的掉到了地上。
苍雨在旁边咳了咳：“主子，您别笑了，青久见得少，您别吓着人家。”
我又站起身走了两步。
这身淡粉色芙蓉花瓣长裙熏了我最喜欢的淡淡兰花香气，左肩上一只手工刺绣的流彩蝴蝶翩然欲飞，腰间用一条白色丝质腰带紧束，越发显得身材曼妙袅娜。我抬步轻走，散开的裙摆裙步飞扬，恰似一朵盛开的粉莲，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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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雨在旁边捂着嘴闷笑。
“皇后驾到！”内侍拉长的声音突然在殿外扬起。
我连忙敛了裙裾，带着苍雨、金钟、青九去迎，还未走两步，门外便有一女子带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地迈门而入。
这女子貌若芙蓉，眉目高挑，高梳望仙发髻，一身宝蓝色云锦宫装遍布彩线绣成的繁复花纹，肩部、袖口缀着一颗颗圆润明珠，晶莹璀璨，煞是华美。
仅是一站，傲然凌厉的气势便扑面而来。就连她身后的那些人，也都是下颌微抬，眼神里隐隐透着高傲和轻蔑。
我紧走两步，微蹲下身：“臣妾苏氏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她直接越过我，坐在椅上挥了挥手：“起来吧。”
她瞥我一眼，“苏照是吗？你过来。”
我走到她面前，半蹲着矮下身，“娘娘何事吩咐？”
她冷冷打量我两眼，突然伸出一手捏住我的下巴，缓缓道：“听说，你是原苏婕妤的妹妹？昔日只道你姐姐是绝色，岂料你这容貌，更胜于汝姐许多啊。”
“皇后娘娘谬赞。”
她冷哼一声继续道：“本宫听闻你棋箫双绝，在贺兰花会上很是出了一把风头啊，把长安四姝的名头都压下去了。”
“哪里，姐姐们让着我呢，臣妾只是……”
“陛下驾到！”
贺兰芷馨不紧不慢地放开我，呼出的热气轻轻喷在我脸侧：“你的姐姐很懂规矩，本宫希望你也能懂。”
她一敛衣襟半蹲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百里君离看她一眼，“皇后请起。”顿了顿，又伸手来搀我，“音音也起来。”
我清楚地感受到皇后要杀人的眼光霎时落在我身上。
百里君离似是匆匆赶来，一身玄色重衣愈发显出帝王伟岸沉稳的气质，镶红玉的金冠将满头青丝稳稳冠起，中间插一根晶莹的白玉簪，眉目含笑，薄唇微掀，显出千般风流万般俊美。
可他看向贺兰芷馨的眼睛却是殊无暖意：“明日诸位新人都会去向皇后请安，皇后何必如此急着来章华殿看人？”
这几乎是责问的语气了，贺兰芷馨却只抿抿唇，乖顺道：“臣妾身为后宫之主，陛下的正妻，自当先来看望一下新纳的苏昭仪。”
百里君离淡淡道：“皇后人也看了，还不走吗？朕与苏昭仪要安寝了。”
贺兰芷馨脸上显出怒气来，却仍是忍气吞声地低了头：“是，臣妾告退。”
百里君离脸色淡淡地应了一声便牵着我的手坐在座位之上，吩咐陈奇：“去把玉捻合膏拿来。”
我一愣，“陛下这是……”
他伸出手托着我的下巴轻轻转了转，专注地看着：“被皇后弄伤了。”
我：……
讪讪笑了两声:“不过小小痕迹，不妨事的。”他却不理，自顾自道：“陈奇跟了我多年，是可信之人，你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去办。”
我托着腮看他，“还未入宫便封了九嫔之首，怪不得皇后要来看我呢，也不知陛下是怎么做的居然能让皇后娘娘盖上这凤印。”
“皇后整日所想的不过是如何固宠而已。”百里君离抬头微微一笑，“朕自然不能委屈了你。”
“是啊，陛下真是不肯吃亏，一来就将我推至了风尖浪口，本来我还想先低调做人的。”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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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君离点点头：“你来安排就好。”又睨我一眼，满含笑意：“尔父乃朝廷官员，你却以江湖势力扰乱法政。该当何罪？”
“望极楼在江湖上声名最好，一向只接除恶的活儿，陛下不是知道的吗？”我委屈地撇撇嘴，举起三指坚定道：“臣妾必全心站在陛下这边，按陛下的意思做好陛下手中的利剑！”
不一会儿陈奇托着个镶翠玉的小银盒走了进来，百里君离接过，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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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样一张脸，又这样温柔……当真是十分要命。
我脸上一热，居然慢慢地烧了起来。
待他一涂完，我立刻正襟危坐，咳了一声道：“清理前朝之事陛下打算何时开始，心中可有了章程？”
百里君离慢慢饮了口茶，突然对我道：“音音，把你的棋拿来。”
我不明所以，还是将棋盘摆上，黑白棋子都放在了他手边。
“我先为你摆一局棋。”
他将三颗棋子平平分立，道：“此是中书、门下、尚书。”
他沉吟片刻，又执起白子一粒一粒的放了上去。
我越看越惊讶，“陛下，这是……”
“没错，这是我朝中央官职分布图。”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臣子……
待所有白棋子均摆完，他抬头看着我，黑亮的眼瞳熠熠生辉。
我不觉也露出个笑来：“陛下请继续。”
他点点头，执起黑子，白子一粒一粒地被换下来。不一会儿棋盘上原先一片纯白的天下便黑白相间。
我欣欣然起身，取了一盘翡翠棋来递到他手边，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投来赞许的一眼，取了红翡棋子和翠玉棋子继续替换白子。
不一会儿他停手，棋盘上四色相间，鲜明耀眼。
他抬了头望我，道：“音音，说说你的看法。”
“陛下这是让我猜吗？”
我站起身走到他旁边，指着棋盘笑道：“这个白子代表的应当是贺兰一党吧，那这黑子是不是代表两王党呢，那陛下，您的是翡还是翠？”
“朕是翡。”温润的声音笑着答道。他正了身，动听的嗓音不急不缓：“白子贺兰，黑子两王，翠玉是持观望态度中立的大臣。所以接下来朕所要做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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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君离微抚着额头，“不错，此人名谢正楚，乃三朝元老，为人最是圆滑老成，我明里暗里不知暗示多少次都被他推挡过去了，却也不曾与两王、贺兰亲近。这些翠子之臣也多是他的门生，以他马首是瞻。”
“那这么说，只要拿下他一个，那么……”我轻轻地将所有的翠子皆取下。
他侧着头，微笑颔首：“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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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他顿了顿，忽然道：“昔日诸葛孔明想到‘欲破曹公，宜用火攻。’，却是先同周、鲁将计写在纸条上，待展开后俱是‘火’，这才留下来‘英雄所见略同’的美名。音音，今日你可愿与我效仿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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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条展开，我写的是：狗急跳墙。盛极必衰。
他写的却是：垂死一挣。盛极必衰。
“咳咳，”我掩着袖子咳了两声，“意思差不多，差不多。”
“那么陛下打算分别用在谁身上呢？”
他握着茶盏，淡淡道：“两王党所握兵权甚巨，若用盛极必衰只怕不好控制，那便狗急跳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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