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 渐起怜惜疑未寻
百里君离昏迷的第三日早晨，我接到了一份百里钟鸣的奏本，使我心下一沉，百里钟鸣他竟“称病告假”了！
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桌面，不管百里钟鸣为何告假，这终究代表着荀王已经有所行动了。我以为荀王会为于郑两家之事缠住好几天，却不料他破釜沉舟的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
“娘娘，荀王求见。”陈奇满面忧色地进殿禀报道。
我的手指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吐出一口气来，终究还是需正面迎敌。“请他于前殿等候。”我起身，对陈奇道：“一炷香后你到前殿来……”
从后殿中出来时风已有些凌厉，吹着我的长长裙袖和着两侧的帷帐飞舞。一个戴王冠穿着黑色王袍的高大男人正站在殿中，我含笑迎上去：“竟让荀王叔久等，本宫实在怠慢了。”荀王转过身来，他已经不年轻了，可是从轮廓中依稀可见当年英俊的模样。他眯着眼细细打量了我一番方才悠然地拱手：“德妃娘娘说的哪里话，再说了，臣忧心陛下身体，多久都可以等得。”
“臣愿请见陛下，恭请圣安。”他再度拱手道。
“陛下便是遣本宫来与王叔说，他已知王叔心意，然此身不便，请王叔回转。”我抬手扶起他。
荀王直起腰，哼了一声，声音中含了一分厉色：“朝中之事众多，陛下却三日不见人影，连朝中重臣求见军机之事也不予召见。却只由你一届宫妃出头露面，成何体统！德妃娘娘此刻如此心急拦住老臣，不让老臣见到陛下，莫不是娘娘心中有鬼吧？老臣定要去确定陛下安危！”说着竟举步朝内殿中走去。
殿中侍卫连忙上前，却被我一扬手止住。“本宫不拦着你。”我道。他的脚步一顿，哼了一声，我负袖踱步到他面前，仍是一脸气定神闲的微笑：“王叔既不信本宫，本宫何需要拦着王叔。王叔自去看了，心中也好放心些。”
将衣袖猛一挥斥，我声音渐冷：“可本宫奉帝命在此，荀王叔看不起本宫一个女子便这样步步紧逼，本宫不怪王叔，但王叔可知这便是步步紧逼于陛下？！将士们！”“臣等在！”“待王叔出来，抗旨之罪，即刻拿下！”
所有将士的剑瞬间出鞘半尺，殿中隐隐肃杀，剑拔弩张。
荀王一愣神的功夫，我却又笑了笑，按下领头侍卫的手中剑，曼声道：“荀王叔数年来张扬行事，可听说过何为知难而退？”
荀王的脸色有些难看，却未动步，也话锋一转道：“娘娘只知知难而退，又可曾听说过君子剑？君子凭一把宝剑立世，当怀抱志向，意气风发地迎难而上才是。”我微微一笑：“英雄年少，凭仗的是一腔浩然正气，不知荀王叔所谓的君子剑可符合此类么？”
荀王顿了顿：“自是为正义言。”
“陛下口谕！”陈奇悠长的声音从殿口传来，我连忙蹲身行礼，满殿将士弃兵器单膝跪地，荀王见状，也无奈行礼听旨。
“陛下口谕：朕偶感风寒之际，有感众臣之诚病中甚慰，不日即可痊愈，众臣可归。”
是百里君离一向温润缜密的口气，陈奇，做得好！
我站起身，微笑一笑：“王叔听到了？本宫代陛下多谢荀王叔的关心，陛下不过是偶感风寒，如今身体已好了很多，想来明日便可如常早朝了。”
荀王皱着眉若有所思，“哦？是吗？”他隐晦的观察着我脸上的神色，一边笑着道：“既然德妃娘娘这样说了，那老臣便放心了。不过陛下的病若是有什么不妥的话……老臣的府中倒是有几名大夫还算可用，娘娘可以随时召入宫中。”
到了傍晚，百里君离却仍未有醒来的症状，我叹口气，走上不远处的观景台，看万丈层云下的长凌宫。
手抚上栏杆，目光变得坚毅：“苍雨，宣右羽林军统领贺兰闫涛。”
他身穿玄色铠甲，头盔上的红缨艳丽，缓缓的走了上来，脸上的神情依旧刚毅，眼中的眸光却无端的变得深沉了许多。
贺兰闫涛摘下头盔，冲我抱拳行礼：“德妃娘娘。”
“贺兰将军免礼。”我抬手虚挽，道：“这宫中的奴才真是好生疏忽大胆，本宫不过两日不在，章华殿中居然将陛下送于本宫的小宠念念看丢了！贺兰将军，”眸光一转，移到了他身上：“陛下已经允诺本宫即刻起戒严一日，还有劳贺兰将军替本宫好好查查才是。”
贺兰闫涛似笑非笑：“陛下愿为娘娘的一只小宠而戒严宫中，德妃娘娘真是好荣宠！”
我下了阶，走到他身边，缓缓地绕了他一圈，低声笑道：“贺兰将军也不弱啊，陛下越发宠信贺兰家，相信过了这几日……这朝中可就没人敢跟太尉抗衡了，将军的仕途也会如日中天，这是双赢的事，贺兰将军不会想要拒绝吧？”
贺兰闫涛动也不动地站着，轻笑一声：“娘娘好口才，说到了臣的心坎上，臣当真是被说动了。”
“可是娘娘，那下一个是谁呢？”
我心中一颤：“什么下一个？”
他凑近我，嘴唇贴近我的耳朵，低声喃喃宛若情人昵语：“荀王要是死了，下一个又是谁呢？”
“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心下微惊，却扬首一笑：“没有什么下一个。”
贺兰一党自荀王入堂后便辉煌不再，寥落几年。这数月帝王心向他们，他们喜出望外，拼命打压荀王，早被捧得得意忘形，即便贺兰太尉也未曾有过怀疑，贪婪地在朝堂上不停地扩展着他的势力。可是贺兰闫涛他……
贺兰闫涛，他太危险了！
“照儿，”贺兰闫涛唤着我的名字，朗声大笑，手指缓缓捏上我的下巴：“我真喜欢你这个样子啊，狡黠又凌厉，又爱撒谎又嘴硬，可偏生镇定自若的好像真的一样！”
他凑近我，继续低语呢喃：“你是一个小骗子，可我被你骗的心甘情愿。”
“放手！”我不悦地皱眉，甩着下巴想要挣开。
他放开手，眼中一片锐利霸气：“是，如你所说，没有下一个！即便百里君离想，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做到。”他低下头，语调转向轻婉：“我还要娶你，怎么会死呢？”
“贺兰将军今日不会是喝醉了吧？！”我怒视着他，阴沉沉道，拂袖便走。
贺兰闫涛一把拉住我，忽然紧紧将我的头按在他胸前：“别这样看我。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照儿。”
一声“照儿”，蕴着的深情如斯，满怀希冀与痛苦，亦可听到这个潇洒狂妄的男人心中的恳求。
那一声“照儿”叫的我心头微颤，也微微一软，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我感受到这个男人粗粝的手掌缓缓摩挲着我的长发。
贺兰闫涛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轻轻地蹭了下，“别把我想的太坏，也别把我想的太厉害，我只是一个凡人，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有乐有痛。”
“你在这宫中多久，我就痛了有多久。”
贺兰闫涛将头盔抱在手中，道：“我一定会得到你，不管要做多少事。”
我站在高高的观景台上，看他一步步下了阶梯。闭上眼：“通知莫统领，严密监察荀王的动静，有分毫异动一定要报上来！”
浓重的黑色乌云在天侧翻涌着，下面是军士紧急调集跑动的声音，大风扑的人仿佛要凌风而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
宫中“失窃”，戒严一夜，殿外到处是是贺兰闫涛的右羽林军走动的声音，连空气都仿佛是死一般的凝滞，我已将奏章搬到了百里君离寝殿中，一整夜都守候在他身边等待着他醒来。
我将百里君离的手握起，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他身上的温度已经稳定下来，可是却是冰一样的寒冷。
抬头看看窗外，天色已破晓，第四日的清晨就快要来临。我直起身，“陈奇，将杜蘅宣来。”
陈奇道：“娘娘，杜大人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轻轻的脚步声踏上殿来，我回了头看着床阶下站立的杜蘅：“杜大人不是说三日吗？如今已是第四日了，他怎么还没醒？”
杜蘅皱了眉，上前来抓着百里君离的脉，半晌却道：“臣不知。”
百里君离睡着时的脸色十分不安，眉头紧紧皱着，可见所受的痛苦。我伸手抚上他的眉，这苦楚是何人所赠？
“杜大人，你告诉我，是何人下的毒？”
杜蘅犹豫了下，“是荀王。陛下登基时尚是年少，那时荀王在渝州盘踞日久，早已生出不臣之心。”
我转过头：“那么当时的太后、贺兰太尉呢？他们挟天子以令诸侯，难道没有保护好这个天子的安全吗？”
杜蘅张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我点点头，“好。杜大人也辛苦许久了，陈奇送杜大人去休息。”脚步声走出去两步又停下，杜蘅犹豫着在我身后道：“德妃娘娘，你……保重，不要太过忧虑。”
“你放心，本宫不会倒下的。”
杜蘅离去了，寒风侵来我不觉打了个寒噤，眼看着百里君离额上的冷汗亦渐渐滑下，忍不住伸手为他擦了一下，轻轻地问他：“很疼吗？君离。”
没有得到回答。
我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叹息一声：“我手中能够调动的权力并不大，”喃喃地看着昏睡中的他：“君离，你醒醒，你醒醒，你若再不醒，我便瞒不下去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脸，和那因为寒冷而不停颤动的睫毛，渐渐痴迷。
不知不觉我靠上去，用被子包住他的躯体，紧紧的搂住。
不想让他再冷下去，不想让他再颤抖，不想让他再疼。
想让那张雪白的脸染上嫣红，恢复血色。
我低下头，凑过自己的唇……
惊觉到自己在做什么，我脑中瞬间轰的一下炸开，双手冰冷而颤抖。
我居然……我居然吻了百里君离？！
慌乱而无措地松开他，我猛地站起，却蓦然觉得自己脸上一湿，已是滚下一滴泪珠来。
慌忙地抹去，我颓然地坐下。颤抖地看向自己的双手，我在流泪，我居然在为百里君离流泪……
“别哭，音音，别哭……”
微弱而温和的声音响在耳侧，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欣喜地扑过去：“君离，你醒了？”
百里君离没说话，用一种深沉似海的目光牢牢看着我，微微一笑。
“他现在已经被荀王叔禁住了。现在，最大的未定就是百里晨。”百里君离看了百里钟鸣的奏章道。因为无力，他仍斜靠在枕上，通身却依旧透出雅致温润，眼眸中露出云淡风轻的沉定来。
他握住我的手，“音音，别怕，我们一定会赢的。”“我不怕。”我握紧了他的手，仰脸看着他笑：“你说的没错，我们万事均已思虑妥当，一定会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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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荀王求见。”陈奇满面忧色地进殿禀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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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愿请见陛下，恭请圣安。”他再度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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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王的脸色有些难看，却未动步，也话锋一转道：“娘娘只知知难而退，又可曾听说过君子剑？君子凭一把宝剑立世，当怀抱志向，意气风发地迎难而上才是。”我微微一笑：“英雄年少，凭仗的是一腔浩然正气，不知荀王叔所谓的君子剑可符合此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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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闫涛摘下头盔，冲我抱拳行礼：“德妃娘娘。”
“贺兰将军免礼。”我抬手虚挽，道：“这宫中的奴才真是好生疏忽大胆，本宫不过两日不在，章华殿中居然将陛下送于本宫的小宠念念看丢了！贺兰将军，”眸光一转，移到了他身上：“陛下已经允诺本宫即刻起戒严一日，还有劳贺兰将军替本宫好好查查才是。”
贺兰闫涛似笑非笑：“陛下愿为娘娘的一只小宠而戒严宫中，德妃娘娘真是好荣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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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闫涛一把拉住我，忽然紧紧将我的头按在他胸前：“别这样看我。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照儿。”
一声“照儿”，蕴着的深情如斯，满怀希冀与痛苦，亦可听到这个潇洒狂妄的男人心中的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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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闫涛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轻轻地蹭了下，“别把我想的太坏，也别把我想的太厉害，我只是一个凡人，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有乐有痛。”
“你在这宫中多久，我就痛了有多久。”
贺兰闫涛将头盔抱在手中，道：“我一定会得到你，不管要做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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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蘅犹豫了下，“是荀王。陛下登基时尚是年少，那时荀王在渝州盘踞日久，早已生出不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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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蘅张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我点点头，“好。杜大人也辛苦许久了，陈奇送杜大人去休息。”脚步声走出去两步又停下，杜蘅犹豫着在我身后道：“德妃娘娘，你……保重，不要太过忧虑。”
“你放心，本宫不会倒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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