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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相比君珩的激动,燕从边语气平静,说得却极尽赤luǒ。

  怪他把火盆摆在床边,让燕从边看了个仔细!君珩哑口无言。

  向君珩羞耻得通红的耳畔吹了口气,满意地感到身下人轻颤,燕从边继续道:“其实我没有恶意,只是看君大人饥渴得紧,怕手指不够,想帮大人一把。”

  君珩有点懵,说好的直呢?“燕将军,某是男子。”

  “军营里只有男子,多数五大三粗,比不得君大人销魂风姿。”

  ……信息量有点大。夭折于顶峰的yù望隐隐躁动,拉下被子与方才还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燕从边对视,君珩甚至想,他算不算因祸得福?

  燕从边的手已经探入棉被抚摸他了,他知道这个人会有和军医帐中的士兵一样健壮的身躯,与练兵场上的士兵一样有力的手臂,会紧紧箍住他,运着军人的果断与狠戾,用大雕顶得他魂飞九天之外。

  不!他未与其他男子发生ròu体关系这么久了,难道今夜就要中断吗!

  接着,一种自暴自弃,甚至是报复xìng的情绪涌上来。他难道还想为那个人守身吗?一个挂名游骑将军的纨绔子弟都能让他掏心掏肺,燕从边堂堂正二品节度使,割据一方的存在,凭什么不能上他?

  抱定决心,君珩下拉被褥,缓缓地,曼妙身躯,展现在燕从边眼底。

  第15章 (清水短篇)敌国将军X亡国丞相

  深冬的午后难得有暖阳,薛倾不在,白之出房入庭,坐在石桌旁晒日光。

  肃杀涂月,万物灰黯,犹有绒黄寒梅盛放,薛倾是下了心思,一季都舍不得他寂寞。

  春天有竹外斜桃探入墙头,落英缤纷;夏天有映日芙蕖风华灼灼,恍如故国;秋天……

  不,还是说夏天,他最喜欢夏天了。

  他第一次见到薛倾,就在夏天。

  白之抚摸着桃花簪,陷入回忆。

  那是南朝初次与北朝jiāo锋,战后方知深浅,在即将到来的劣势前,南朝君主选择停战议和。

  白之便是在那时遇见薛倾的,敌军的主帅,跟在洋洋得意的北朝使臣身后走进来,面甲从鼻头向下覆盖了他半张脸,只留双凶光毕露的红眸,他的到来如乌云般沉沉压下,满堂朱紫霎时噤若寒蝉。

  但会上只有唾沫横飞强取豪夺的使臣,步步为营地苦心挽回的白之,将军始终冷淡地立在那,仿佛不怎么关心结果。

  和会散场得不愉快,偏偏会后白之还逢上了北朝使臣。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宜过分,如今抓住机会,使臣大肆讽刺起南朝,提些令白之下不了台的问。

  几番言语来去,白之还在酝酿词句,也可能在压抑拔剑的冲动,忽有第三个人的声音道:“王上的要求已达到,无须再逞口舌之利。”

  他几乎忘了那个黑影般的苍云将军也在场。薛倾为何出言阻止,白之不知,也许是厌烦,也许是蔑视。此言令他如鲠在喉,他喉咙中蓄着“不会让尔辈如愿”,偏头一记眼刀飞去,然对方已转身走远。

  云缝中难得的月辉清光,从薛倾棱角锋利的铠甲滑下,跌入水洼,被踏过的铁靴踩得粉碎。

  这便是他们的初遇了,夹杂在国家的碰撞中,嗅不出半点风月气息。

  数日后是虚情假意的送别仪式,帛书由礼部侍郎呈与敌军主帅,结束后,侍郎与他讲:“受帛时,那北蛮子低低问了我一句,为何不是你们丞相来。”

  “真是狂妄,嗟尔小邦,哪配要求我堂堂南朝的一国之相亲自……”

  侍郎接着再道什么,白之却听不进去了。他突兀地想起那人被月色洗刷了的背影,还有重重碎发下一双暗红的眸。

  就算到现在,白之也能果断回答,他不想与薛倾再遇。

  因为两国肱股的再遇,即是南朝惨败之日。

  重军包围了国都,北人贵族大摇大摆地进宫接受投降,终于发觉江南政权之孱弱的他们,展露出韬光养晦已久的獠牙。

  采莲女的歌喉清越依旧,凤笙玉箫尚未撤下,皓腕楚腰的舞伎飞旋间又迎来了新贵客。不忍看君主对北人讨好奉承的姿态,白之离开宴席,想在这座仙乐飘飘的华殿之外寻一方清静。

  他在一颗垂垂老矣的桐树下,叹息,徘徊。

  脚步惊飞了杜鹃,露水恰好坠在鼻尖,毛骨悚然之余,他惊觉面前多出个人。

  那个人,像从漆黑地狱浮起的怨鬼,只一双猩红眼眸直盯着他,被面甲闷得越发沉郁的嗓音响起,道的是,白之。

  明明是很轻的一声唤呀,却惊飞了满树鸦雀。

  是薛倾。簌簌羽堕,光影剥落,白之看清那双红眸里其实毫无恶意。

  有一瞬间,他几乎要被这突兀的直呼其名感染,但最终,他还是漠然道:“薛将军,不去享受圣上为你们设的宴吗。”

  “不去,我只是喜欢打胜仗。”

  往后的白之想起,这回答偏执,却再单纯不过。但此刻的白之心胸郁结,所言也刻薄讥讽:“那将军更该去御前邀宠请功,多讨些战利品才是。”

  话音未落,暗金耳坠上摇晃的流光,还有薛倾跃动的眸光,雪亮得突如其来,刺痛了白之的眼。

  猝不及防地,一股刚猛力道挟制住他,天旋地转后,白之被按于朱红的宫墙。后背剧痛,他愤怒地望着施暴者。与他四目相接后,薛倾腾出一只手,缓缓地,揭下玄金面甲。

  即使左颧骨下有条深色伤疤,那也是张称得上俊朗的脸。

  他还处在惊疑中,耳畔蓦然响起薛倾真实的嗓音:“我想要的战利品……只有你。”依然低哑,仿佛是沉淀了经年的塞外风沙,短暂空白后,脆响撕破夜空,是白之“啪”地一掌甩上薛倾越发靠近的脸。

  任由掌印火辣,对方并未现出愤怒,甚至松开桎梏,随他逃走,只道“迟早有一天”。

  如今看,不知该说如愿以偿还是一语成谶。

  那之后,他才注意到,敌国主帅薛倾时常遥望他,眼中饱含的热爱令人毛骨悚然。

  仿佛他们羁绊的每度加深,都伴随着南朝陷入更不堪的泥沼。

  离开皇都时,北人要求南朝jiāo几名皇子做人质,南朝君主舍不得最疼爱的第四子,提出用丞相替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虽不至于向死处去,总归是让白之更难受的境地。

  玉冠下的脸面无表情,白之跪别了涕泪涟涟的君王,作为俘虏随北人向朔方去。临行时,他背上了自己的琴,琴中藏着剑,他想国破至此,君王也无情,若再遇大辱,他便……自杀。

  夕阳一片寒鸦外,目断东西四百州。北人的队伍缓缓离开皇都,长夜漫漫,有人转告营地一角饥寒jiāo迫的白之:薛将军想见你。

  他想起宫墙下,只有二人知的宣告,坚决得没由来。疑惑,甚至恐惧,然而别无选择,白之背上瑶琴赴约。

  薛倾靠在一棵树上,他在等白之。

  四野晦暗,好像他每次与白之见面,都是在天色不好的夜晚。

  不,有一晚不是。他第一次见到白之的夜晚,月上中天,清辉万里。

  那是很久以前了,久到南朝还是九州寰宇内最强盛的国家,万邦来朝。久到他还是个无名小将,护卫使臣奔贺南朝太子的百岁宴。

  将进宴会时,守卫对他是否有资格入内起了争论。

  薛倾想他这等身份,不进去也罢,正准备妥协,忽有另个人chā进话来,“让这位小将军进去便是,你们是怕栖梧台不够大,容不下多的一个座位;还是怕我南国物产不够丰茂,招待不起多的一位客人?”清润的声线,把礼貌与自信糅合得恰到好处。

  是要怎样博大的胸怀,怎样殷富的祖国,才够支撑一个人道出如此的话。

  薛倾回头,看向来人,那人与守卫说完,正好也转头望他,面上挂着友好的笑。

  这个人……怎能这么好看。多年后,薛倾仍会如此想。

  青玉冠下一张楚楚谡谡的面庞,浅笑盈盈,搭上几缕鸦色的鬓发,顾盼流转间,揉进他眼底,烙成终生不散的朱砂。

  接下来那人便走了,留薛倾魂不守舍地进场,各色达官贵人来来往往,他脑海中却只有方才青色的身影。直到南朝丞相朗声诵起了祝辞,他惊觉入耳声线的熟悉……蓦然抬手,原来,方才的男子,正是南朝丞相白之。

  歌舞开场,南朝君主为来客精心准备了饱含江南风情的采莲戏,后世斥其为亡国的yín词艳曲。但那都是后世了,碧波dàng舟,芰荷红裙,异国来客心悦诚服地欣赏。

  而十年后,将南朝踩在脚下的人,正出于此时的座上客。

  宠妃拌作了下凡的仙子,宫女举着荷叶轻盈围绕,众人的目光聚集于舞台,唯独薛倾,痴痴望向上座。

  栖梧台露天而起,极尽雕琢的镶金屏风后是漫天璀璨星辰,一轮皎洁皓月,佳景难再,薛倾却觉得,只白之一个人,只抿着唇安然侧首,那样的风致,已然胜过铺天浩繁星月。

  婉转的歌声,轻烟般飘散于渺远夜空,除此之外,台上再无他响,歌舞进入宁静之境,台下也跟着噤了声。

  然而百般奇巧,都没能感染薛倾。烛火正燃至旺时,透过宫灯,一层一层地渲染在白之身上,灯红酒绿,再素净的衣裳都被涂得暖光融融,却唯独,侵染不了那近乎圣洁的、白玉似的侧脸。

  眼眶骤然一酸,薛倾不禁低头抹了抹眼。

  许是酒太烈了罢。

  归国后,即便有所升迁,薛倾亦不敢肖想自己能和南朝的丞相再有jiāo集,只把那人珍藏做遥不可及的明月。

  直到北朝日渐强大,有人提出,吞并南朝,统一九州,复秦汉之恢弘。

  薛倾起初是抗拒的,他不愿侵略白之热爱的国土。然而,雄心勃勃之士不断煽动军队,终于,在某个yīn暗的时刻,他陡然转念,胜者为王,也许……也许他可以换种方式拥有白之。

  战利品这个词,贴切得过分。

  杀孽泡红了他的眼瞳,刀qiāng雕刻了他的面容,昔日被守卫拦在场外的小将,已成为驰骋沙场的一国元帅。

  他所向往的,就要来临。

  黑夜深沉,有模糊的人影浮出地平线,正向山丘行来,近了,越发近了。

  白之站在薛倾面前,他将琴紧抱在胸口,摆出毫不掩饰的防御情态。

  喉结动了几动,面对眼前人,薛倾踌躇许久,才开口道:“之……”

  谁知白之面色一凛,冷冷道:“薛将军,我为南朝宰丞,岂是你可以直呼名讳的!”

  “哦,白、白大人……”见他不高兴,薛倾忙改口。

  沙场上大杀四方的将军,在区区文人面前竟胆怯无比。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长歌的冷淡吹得没了踪影,听候发落般,薛倾一时失了下文。

  还是白之先道:“薛将军所为何事?”

  薛倾的神色微妙起来,话语却是诚恳的,答的是:“放你走。”

  白之愕然。

  南朝丞相,如今只是北朝的人质,南朝君主怯懦,无力争取臣子的安危,他薛倾身为北国肱股,若将白之据为己有,想来王上不会追究……

  诚然,在见到白之前,薛倾满脑子都是这种念头,简直像奋斗多年,终于等到成果。

  但,就在见到白之的刹那,他变了心意。

  淡淡的月辉,罩得白之整个人圣洁不可侵犯,恶劣待遇憔悴了他的容颜,憔悴不了他挺直的脊背,整齐的发冠。很难想象,沦落至此,尚有人不弃故国,仰面直视生杀予夺之强虏。

  江南软风细雨滋养出的不是塘泥,是外柔内刚的温玉。这样的风骨,薛倾怎么舍得折断。

  由欣赏走出第一步喜欢,若再生出尊重,那约莫是已经爱上了。

  “你……有何企图。”白之迟疑。

  薛倾无奈又气恼,只道:“我若有所企图,无需曲意设计。”

  是了,事到如今,南朝还有何值得北朝费心谋取的,而他白之,面对薛倾,也止俎上之鱼ròu尔。其实白之不过想问薛倾为何放他走,只是面对敌将,下意识便用了“企图”一词。

  “若定说我有所企图,也无非是,”白之正黯然,薛倾的声音忽响起,“希望你天亮再启程,陪我一晚。”

  感到薛倾抬步迫近,白之警惕抬头。苍云将军太高大了,光是yīn影就能将白之笼罩,玄金的重铠武装到了牙齿,他整个人自然地泡在夜色中,除了那双幽深红眸,在面对长歌时,似乎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光亮。

  见白之紧张,薛倾揭下面甲,目光游移间,他瞧见白之怀中长琴,于是道:“窃闻白大人尤擅援琴,既然今日携来,可否为某奏一曲。”他其实不爱听琴,只是说好了一晚,总要找点事做,不至于尴尬相对。

  场面陷入沉默,若白之执意不肯赏脸,他也无法狠心强迫。

  半晌,白之终于道:“好。”

  说罢,他便要就地开弹,薛倾忙道:“去丘上开阔些的地界罢。”

  得到白之的点头认可,薛倾伸手,停顿片刻,终究只握住那纤瘦手腕,带着白之向丘上去。

  被冰凉手甲激得一抖,白之随薛倾动着步伐,低头望了腕上的手一阵,没有挣脱。

  罢了,他想,总归只有今晚。

  行至丘顶,景致豁然开朗,没了遮挡视野的高大草木,放眼便可见无垠的夜空,一轮淡黄圆月安卧于深蓝苍穹,显得格外的大,仿佛是与月下人间坐而论道。

  白之席地弹奏,暖橙萤火循着声音围绕过来,在他素白指尖缭绕,跳跃。

  宫商流风回雪般淌出,薛倾本是站着的,可琴音太过祥和,让人听了只想放松、坐下。他便真地坐下了,一腿伸直,一腿屈膝地随意坐在白之身侧,看夜空下宛如拖墨数笔的远山,微凉的风拂过来,撩乱他鬓发。

  许久不动琴,白之弹得心情大好,眼角余光瞄到薛倾卸去面甲的侧脸、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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