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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然是湖南农民广泛打击土豪劣绅的辩护

  词。他虽承认湖南农运有些“过正”,但认为这是为了“矫枉”而不得不然。他的这种说法代

  表了湖南同志一般的左倾情绪。后来他的湖南农运报告,也是根据这种观念写成的。

  我当时曾提出一连串的问题来讽刺他的这种说法。我向他说到的大意是,所谓“有土皆

  豪代难道有一小块土地的自耕农,也算是“豪”吗?他自己也算得是湖南一位绅士,难道也

  “劣”吗?所谓“矫枉必须过正”,为甚么必须“过正”?要“过正”多少?是暂时的“过正”,

  抑是永久的“过正”?等等。他是个不肯认输的人,只是大笑一阵,说这不过是为了当前实

  况的需要,才说出这些话的。

  湖南的中共同志们,多和máo zé dōng相似,随着农运的进展,颇有左倾急进的见解。他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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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有些人根本就抱着“矫枉必须过正”的心理和“有土皆豪,无绅不劣”的愤慨,极力将

  农运推向左面去,更多的人觉得开始时必须用较急进的方法,才能推动农民的斗争。但等到

  斗争已经大规模的发展了,他们又不愿为了国共合作,而把左倾趋势扭转过来。此外,中共

  同志们还有一种传统的想法:“右倾最要不得,左倾总是不坏的。”他们不会想到,在激烈的

  革命浪潮中,防止左倾蛮干,并不容易,又为必要。等到这种左倾蛮干,已经蔚为一时风气

  以后,要纠正它就戛戛乎难矣。更何况中共的湖南同志们,事实上无力完全控制全省农协的

  活动。

  湖南农运之所以过激,主要表现在“反对土豪劣绅”、“减租减息”、“谷米阻禁”和“破

  除旧习俗”等各方面行动上。

  湖南农协运动最有声有色的一幕,首推“打土豪劣绅”的工作。打土豪劣绅的办法包括

  “逮捕、监禁、审判、算账、罚款、戴高帽游乡、杀猪、粜谷”等等。

  qiāng毙土豪劣绅,也是常有的事,其中最著名的一桩,就是以旧学著称的湖南清末遗老叶

  德辉之被处决。其它如砸毁轿子,剪掉长衫等带侮辱xìng的行为,更是不胜枚举。审判土豪劣

  绅的方式,多系举行群众大会进行。在大会中,只要有一个人认定被审判者是土豪劣绅,往

  往无人敢加以反对。惩罚的方法,愈激烈就愈容易通过。这与法国大革命时,国民会议审判

  贵族的情景,大同而小异。

  反对土豪劣绅原系国共两党的共同政策,农民运动的兴起,也必须以压抑土豪劣绅的势

  力为前提。但如果由农民自下而上广泛的自动的执行起来,那就不仅如máo zé dōng所说的“有点

  儿乱来”了⑤。而且,也形成了无政府的恐怖状态。我只要举一个例子就足以证明。

  李立三的父亲被一个乡农民协会当作土豪劣绅处决了。一九二七年一月间,李立三的上

  了年纪的(看来是六十多岁)父亲来到了武汉。我曾和那位老人在李家几次一同进餐,也谈

  过他的遭遇。我所得到的印象,他是一位温文尔雅、态度严肃、心地善良的老人。他不否认

  他是逃到武汉来避难的。他也表示他愿跟着他儿子的主张走,不反对农协会的一切。不久,

  他拿着他儿子亲笔致湖南负责同志的信,担保这位老人不会有反对农协的态度和行为。高高

  兴兴的回湖南去了,不料后来消息传来,李立三的保证并无任何效力,这位老人仍被他本乡

  的农协“乱干”掉了。

  李立三的父亲的遭遇,尚且如此,其他不问可知了。李立三是一个湖南籍的著名共产党

  员,他担保他父亲的信,似也由湖南区委转到了澄陵县的农协会去了,而竟不发生效力,这

  不特显示出中共湖南区委会对于农协控制力的薄弱,也证明反土豪劣绅的风气已到了疯狂的

  程度。李立三遭逢了这个变故,一时显得甚为难过,但他咬紧牙关,再也没提过这件事。我

  也曾为之伤感良久,并曾设想过,如果这种遭遇是落在一位guó mín dǎng员或者一位北伐军的军官

  的身上,他对于农协的愤恨将是不共戴天的。

  在农协势力膨胀之下,以不jiāo租不还债来代替减租减息,成为普遍的现象。国共两党和

  农协的原来政策并不是不jiāo租不还债,而只是主张减租减息,规定租额,佃农所得至少应占

  收获额的百分之五十,银钱借贷年息不得超过二分或三分,借谷年息不得超过一成⑥。这种

  减租减息要求的实现,是农民生活实质的改善;按照当时的情况也是合情合理的。可是,事

  情的发展,往往不会就在适当的地方止步,何况并没有人强调jiāo租jiāo息的必要。因此,减租

  减息就逐渐激化成为不jiāo租不还债了。

  不jiāo租,使农村中的租佃关系陷于混乱状况。地主们自然觉得他们的土地所有权出了问

  题,佃户们也会觉得他们所没有jiāo付的租额,将来究竟怎样处理也不能确定,这对于生产准

  备和生产情绪都会有影响,这种状况在个别地区,如长沙附近的霞凝乡,竟发展到“丈田ch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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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准备重新分配土地的地步了。这显然超越了武汉政府当时权力所能做到的范围以外。不

  还债,更使农村金融陷于窒息的状态,农村中有钱出借的人,带着他们的资金外逃了,剩下

  一些小有产者,也因为失去保障不肯再借放款项,这样,在资金极度短绌的湖南农村中,许

  多穷苦的农民,就失掉了流通资金以维生产的机会了。

  “谷米阻禁”是乡村中缺乏粮食的穷苦人民压抑粮价的一种传统愿望。他们的狭隘心理

  是希望本乡的粮食不外流,因而能够买着贱价的食粮,并不懂得照顾到保持商品流通的正常

  状态。这种“阻禁”也并不是中共的湖南同志们所赞成的,不过他们最初没有加以阻止这种

  “阻禁”的发展,等到“阻禁”的恶果已经表现出来了,才设法纠正,已经不免贻人以口实

  了。

  “谷米阻禁”办法是为了阻止地主们将粮食外运,是阻止资金外逃的有效手段。当时,

  县与县之间,区与区之间,乃至乡与乡之间,多不准粮食出境。至于运出省境以外,则须经

  省农民协会的许可。可是湖南这个产米之区,需要输出粮食来jiāo换各种日用必需品,如食盐、

  布匹之类,乡村的农民在粮食不能出境的情况之下,也就无力购进其他的东西,这无异自己

  切断了经济的动脉。而且城市的商业,军队的粮食供应,乃至军人们的粮食走私都在受到这

  种办法的阻碍。其结果不仅军官官吏和商人们对于这个办法深恶痛绝,连乡村中也有不少的

  农民抱怨不已。

  破除乡村旧习俗,是中共认为必要的事,但也知道这是要经过较长时间的说服和教育,

  才能奏效的。湖南各乡农协在执行破除旧习俗的政策时,则不免流于强迫蛮干了。当时毁庙

  宇、打菩萨、拆祠堂和推翻族长制度,鼓动fù女反对夫权,逼寡fù改嫁,强迫fù女剪发,禁

  止抬轿子等等,都当作是革命的必要表现,雷厉风行的执行着,甚至还发生过为了节省粮食

  而禁止喂鸡、节省靡费而禁止演戏等不合理的现象。

  以上这些激进的强迫办法,曾引起不少农民的不满,更予反对农民运动的人们以有力的

  借口。他们高唱农民协会是不孝祖宗、欺神灭道、主张公妻等等的组织。这与曾国藩以破坏

  中国道统来攻击洪秀全的法门,如出一辙。中共方面也未料到农民意识的激进主义,在湖南

  竟闹到火势燎原的地步,一时显得手忙脚乱。

  湖南农民运动最为激进,其他各省都较缓和⑦。湖北农协组织的发展,虽比江西等省较

  为先进、但仍远落于湖南之后。湖北农协会员人数在一九二六年底为二十八万余人。一九二

  七年三月为八十万人,五月增至二百五十万人。从这个数字看来,不仅会员在数量上比不上

  湖南,而且发展的时间也较迟。湖北国共两党的组织,对于纠正农民的过火行为颇为注重,

  各县区乡的农协虽也发生过不少反土豪劣绅的行动,但多jiāo由guó mín dǎng部所组织的土豪劣绅审

  判委员会处理,很少径自加以处罚。其他如减租减息、谷米阻禁,以及破除旧习俗等项,做

  得也不如湖南那样激烈。因此,当时农运过激之说,主要是指湖南而言。

  土豪劣绅和遭到农运打击的人们纷纷逃到武汉及其他较大城市,诉说他们的遭遇和见闻。

  农运行动过激的声浪逐渐高于反蒋的呼声,到了一九二七年三月间,党政的上层人物虽仍侧

  重于谈论反蒋问题,但街谈巷议则多流传着农运过火的故事。有的认为农运既然过火,那末

  农运就根本要不得。这种议论,中共认为是土豪劣绅在从中作怪,可是不少guó mín dǎng人物受到

  这种传说所影响,或多或少的对农运产生了反感。中共的同志们和一些革命意识较坚定的人,

  虽不否认农运做得太过分了,但认为不能因此就根本反对农运。

  兼任湖南省政府主席的唐生智,面对农运的高潮,显得左右为难。他在湖南的僚属告诉

  他农协简直成了第二政府,干涉各级政府的行政和司法。在湖南境内,如得不到农协的同意,

  就寸步难行。有人诉说他所需要的军粮因农协的阻拦运不出来,所需要的军饷因为县税收受

  农运的影响锐减而无法筹措。更多的军官和官吏们,向他诉说他们在乡间的家属曾遭到农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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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和那样的打击,不用说,唐生智对农运的反感与日俱增。但他是反蒋的支柱,为了维持

  反蒋阵线,也只好暂时忍耐。他常表示,他相信农运的激进行为可以由国共两党党部设法纠

  正。

  军官们因为家属受到农运的打击,对农运乃产生反感。北伐军官们多系湖南籍,也有出

  自乡村的殷实之家;有的因身为军官,有钱有势,便在乡村买田置地,成为暴发的地主。有

  些军官的亲属,因为家中有人带兵,也就倚势在乡村中作威作福。所谓“国民革命军,士兵

  多数是农民,军官多数是地主”这句当时在武汉流行的话,确是切合当时的实情。军官们不

  仅从乡间接到许多坏消息,而且他们的亲属也有从乡间逃到军队里来,担任军中的文职工作,

  也就使军人的反感更为火上加油了。军官的反农运的呼声,一时陡然高涨起来。

  鲍罗庭为了团结反蒋势力,不得不重视军官们的情绪。他强调农运和土地革命应不侵犯

  革命军人家属及其土地财产为前提。各有关方面对鲍罗庭这种主张,也纷纷表示赞成。但在

  进一步研究下,又是所涉甚广,困难多端。譬如革命军人家属就有狭义的与广义的解释之不

  同,狭义的解释,只包括革命军人的直系亲属;至于广义的,则要求将亲属范围扩大到旁系

  姻亲。这又引起了从事农运的积极分子的不满,他们认为如果将军人家属算在土豪劣绅以外,

  而且又采用广义的解释,则在湖南就根本没有土豪劣绅可以反对了。尤其重要的是有些军人

  家属已经被农协侵犯了,要想补救更为棘手。农协的负责人觉得如果一一翻案,农协将要垮

  台。

  事态在议论纷纭之中,没有一种力量能作有效的扭转或控制。

  一九二七年初,我和因公来到武汉的中共湖南区委委员夏曦、郭亮等人商量过这些问题。

  我向他们指出湖南农运虽然轰轰烈烈,可是没有武力做后盾,也没有组织农民苏维埃政权的

  计划,现在唐生智的部下,因受着农运的威胁,日渐右倾,农运却在左倾,在这种各走极端

  的情势下,是会出乱子的。如果要维持农协与军人合作的话,在农运方面就要采取行动,缩

  小土豪劣绅的范围,并纠正其中的偏差。他们当时虽赞成我的建议,但回去以后也没有力量

  或者没有尽力去促使这些建议的实现。

  一九二七年四月间,中共中央迁到武汉以后,对于这个问题也是议论纷纭。大致可分两

  说,一是主张深入革命,乘势将农运推到土地革命的阶段去,不应受农运行动过激之说的影

  响;二是认为为了农运本身的顺利发展,纠正某些偏激行动有其必要。中共中央终于通过决

  议,采取行动,纠正其中的过激行动;指令湖南区委实施。但它并未采取迅速而有效的步骤,

  如派遣得力的代表或代表团去湖南督促执行,因而这个决议案收效很微。

  中共既没有主动的扭转向左发展的农运趋势,任何人都显得无能为力了。新成立的农政

  部在谭平山主持之下,忙着调查农运状况,草拟一些有关条例。国民政府所设置的土地委员

  会却在那里讨论没收土地的办法,对于所谓经济的没收没收大地主的土地分配给农民抑

  或是政治的没收限于没收土豪劣绅的土地等类的问题议论不休。国共两党的联席会议,

  除了谈论一些农运偏激情况以外,也没有人提出具体的解决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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