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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找书了,这叫没生我气?那……这一连串的不理睬、不说话、不看我、不和我一起玩了也不和我一起练剑了。是为哪般?骗谁呢这是?!

  不对……孟立雪从来不骗人……

  头顶几只云雀飞过,背部花褐色和浅黄色的纹路在午后明亮的阳光下显得有点迷离。

  宣逸盯着云雀飞过的天空发了一会儿愣,想起来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他见孟澈的脸色没有刚才难看了,于是又蹭过去离他近了点。刚才拿在手上东戳西挑的小树枝也被他“啪嗒”一声随手扔在了一边。

  “立雪兄,你一直跪着。很疼吧?”

  “老这么跪着,听说以后伤了膝盖会长不高啊。我带了上次你给我的凉玉膏,我、我帮你涂点yào好不?”

  孟澈的太阳穴一跳,似乎有点纠结地扫了他一眼。见他眼睛黑亮亮的,一脸期待的样子。盯了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道:“你……扶我一下。”

  宣逸一听,有戏!!

  这就是同意我给他擦yào呢!赶紧地加把劲儿,献殷勤一般地蹭过去,慢慢将孟立雪从地上扶了起来,一小步、一小步和他一起挪到旁边的石凳上,扶他坐下。

  宣逸小心将他的小腿搭在另一条石凳上,又轻轻地脱了他的靴子卷起裤腿,当看到他的膝盖,心里不由地惊了一下,一双本来就不小的眼睛睁得更圆了。

  只见孟澈两个膝盖有大片大片的青紫,还有明显的肿胀。一看就是连着几天都跪着,等受不了了就歇歇,然后继续跪,反反复复的,才有这么些又是青青紫紫,又是红肿的伤。

  宣逸的心都有点抖了。不是心疼的抖,是看着他就觉得替他疼的抖。

  这人,得对自己多狠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自己去罚跪。

  此刻,他才知道孟立雪之前有多生气。

  宣逸从衣襟里小心地取出了凉玉膏,又小心地用手指沾了一些后,轻轻抚上孟立雪那惨不忍睹的膝盖,用他这辈子最轻最柔的力度一点点地将yào膏用指温化开后划着小圈,在他膝盖上慢慢晕开。

  一边抹,还一边不自觉地轻轻吹气。等yào膏有点干了,他又偷偷地瞥了孟立雪一眼。然而,孟立雪那边倒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眼神十分认真地看着他的动作。两人视线一对上,立即分开。宣逸莫名其妙的有些心虚和尴尬。

  孟立雪这人,真是个较真的人啊,较真的有点可怕。宣逸心想。

  “疼吗?我、我尽量小心点,再涂一次。巩固巩固。”

  宣逸不等孟澈回答,就又重复着刚才的动作,给他涂了一次yào。

  谁想到,孟澈居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宣逸惊讶了。孟澈家风严谨,极重礼仪,正如他家的家规所写的:食不言、寝不语、不疾行、不诳语、喜怒不形于色、不骄矜、禁恣睢、禁狂言、禁妒忌、禁谄媚等等等等。

  孟澈一向都是将这些家规执行的很好的。然而今天,他居然瞧见一向不将喜怒形于色的孟澈,带着不经意流露出的忧愁叹了一口气。

  这下宣逸更担心了,孟澈可别因为生气,心里有了郁结啊。他们修仙习武之人,最忌讳修炼之时不专心,若心存郁结,灵气在身体里运转调息之时不甚通畅,而想要进阶时,这种郁结或者是心结很有可能导致走火入魔,这对修仙之人来说是极其可怕的。

  “立雪兄,容我说一句。即便你再生我气,也该放下了。否则影响修炼会害了你。”宣逸皱着眉头,表情难得严肃地说道。

  “你,为何如此关心我。”孟澈垂目,并未将目光移到他身上,似乎也没想听他的回答,盯着地上的某处,幽幽地开口问道,仿似自言自语。

  “因为你是我朋友,我当然关心你。”宣逸侧头,坦诚回道。

  孟澈眉头轻微一挑:“朋友?”

  “对,朋友。好朋友。”宣逸认真地点点头,看着孟澈俊俏的脸说道。

  孟澈沉默片刻,闭上眼睛,似乎疲倦至极。“你走吧,我没生你气,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说完这句,他就真的坐在那边,仿佛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了。

  宣逸知道他不会再开口,孟澈一向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今天的谈话已然到此结束。那句告辞,也就噎在他的喉咙里说不出口了。于是他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带着担忧的眼神离开了揽芳轩。

  天空中的云似乎慢慢聚拢了不少,一团团地渐渐浓厚堆积起来。一阵薄薄的湿气被风吹散在空气中,扑面而来。风吹地揽芳轩外梨花海棠不住摇曳,兰草一片一片的起起浮浮好似波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仿佛少年的心事,被暖风吹乱在五月将热不热的空气里,热意悄然、久久未散。

  第12章 隐祸

  迥异于广陵的南方小桥流水、鱼米水乡之貌,邵阳地处湘中丘陵西南部和南岭山地西北部,周围地貌遍布各种丘陵和矮山,沟谷相对较多。

  宣氏的府邸位于邵阳的重镇金仓镇的近郊,占地百里,府内遍植枫树,故而名曰枫华宫。

  宣氏是驻守湘中三省四州的仙家名门大族,盛名远播。但凡势力范围之内出现的妖魔邪祟,由各三省四州内较小的仙家无法度化斩除的,均报由宣氏处理。

  从广陵出发,白日御剑,夜晚露宿,五日后,宣逸赶回了枫华宫。

  宣氏的先祖是皇室的旁系出身,沾亲带顾带了少许皇家血统,故而仙府落成后,均以皇族的颜色黑色和红色为主色调,彰显其华贵之气。与孟氏仙府碧影轻雾峰的庭院错落、清静雅致不同,枫华宫从内而外都处处讲究华美贵气,大门以千年紫檀木所造,门环由两块完整的汉白玉雕刻而成。府内遍植艳丽花草、枫林成片,牡丹、山茶等品种齐全,每到春天姹紫嫣红,每到秋天红枫似火,一年四季,枫华宫均有各种不同颜色,煞是绚丽夺目。

  虽然阔别多日,宣逸却无暇欣赏这仲夏绚丽的景致,一路疾行至府中唯一一处风格寂寥清幽的小院,上书秀丽行书忘尘居,正是其母南宫瑛所居住之处。

  本应进了家门后先拜见家父,奈何母亲病情诡异,宣逸便管不了这么多了,唤了财叔先去拜见家父,自己直奔忘尘居而去。

  甫一进门,宣逸见房中已立了一人,不由一愣。

  听到开门声,那个高大的背影向门口的人转过身来,面容刚毅、不怒自威。他头系象征宣氏宗主的红菱金冠,一身黑色绣着金麒麟暗纹的宣氏袍服,腰系八宝和田玉坠,如往昔一般周身透着威严与高贵。

  “孩儿拜见父亲。”宣逸双手jiāo握、单膝跪地向宣氏家主宣伯熙见礼。

  “逸儿不必多礼,快起来吧。”宣伯熙抬手示意宣逸起身,目露慈爱。

  宣伯熙平素极少来忘尘居,以往夫妻团聚,都是南宫瑛去宣伯熙的荣辰居用个晚膳就回来,即便要来忘尘居,也是她主动邀请,同意他来,他才来。宣逸以往总觉得自己父母和其他人的父母不太一样,父亲似乎一直都十分尊敬母亲,而那尊敬的背后又隐隐潜藏了几分忌惮。

  “父亲,母亲她……”宣逸一改往日轻佻模样,满脸急色,说起话来也不如往日利索,甚至嘴唇都有点微微发抖。

  现下宣伯熙出现在忘尘居,可见母亲此病不一般。

  “我已看过,瑛儿此病来得蹊跷。脉象并无不妥,然而终日神思不属、头晕乏力,浅汗不止,实为怪哉。”宣伯熙的眉头也是紧紧蹙着,瞧上去颇为心事重重。

  宣逸几步迈到南宫瑛榻前,见她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细汗、原本红润的菱唇正在微微颤动,似在梦呓。他赶忙将手摸上南宫瑛的额头,触手冰凉,心下更急。

  他离家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生了这怪病?母亲的身体一向都很好。

  宣逸担心不已,一边皱着眉头思索一边拿出随身的巾帕,温柔地替南宫瑛拭去额头上的细汗。

  既然父亲都说了此病怪异,看来不是普通的病了。那就是中了蛊?或者被……下了咒?

  中蛊到是不怕,宣氏素来不乏施蛊与解蛊的高人客卿。

  “父亲,母亲病了几日?”宣逸将南宫瑛略显苍白细的手轻轻握在手中,心疼的摩挲片刻又将她的手轻轻放入锦被里,眼眶微红。

  “算上今日,已有九日了。”宣伯熙低沉浑厚的声音里也透着担忧。

  九日,足够宣氏的客卿们断症解蛊了。

  宣逸眉头一直绞着,思来想去。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心想:这……不会和自己踏青节遇袭有关吧?

  为什么这么想呢。宣逸平日看着吊儿郎当,其实心思缜密、城府不浅。他想到那日在血幻咒的逼迫下掷出了摘星后,那咒里有女人狂放的笑声,似乎探得了什么秘密。

  宣逸的母亲是流云门最后的弟子。摘星是流云门的独门武器。早在她出嫁之前,在仙门道家内虽然并不为多少人知晓,但仍有寥寥数人知道流云门的存在,并且知道的大部分人都有几分窃取之心。想要窃取的并不是这独门武器,而是流云门掌握着一项所有仙门都向往的秘技。

  然而二十年前,作为流云门最后一位传人,随着南宫瑛出嫁,故意隐姓埋名的手段,流云门的踪迹就此在世间消失无踪了。但是只要看到摘星扇的招式,能认出是流云门的人,那自然会追查摘星扇主人的踪迹,进而用尽各种手段来获得这个秘技。

  南宫瑛在云英未嫁之前,也是女中豪杰,深知秘密该如何守护。

  秘密之所以称之为秘密,就是除了秘密的持有者,没有人能知道。

  瞒得了自己人,才能瞒得了天下人。

  因此除了南宫瑛本人,无论是她的夫婿、还是她的儿子,朝夕相处十余载,仍然没有人能得知这个秘密。

  如此想来,定是自己那次遇险,被有心人探了底,顺藤摸瓜的找了过来。想明白各中原由,宣逸双手不自觉地攥了起来,他目若冷谭,咬紧下唇,心里愤怒不已。

  呵!真是好的很!母亲和他苦瞒多年,仍然是有人贼心不死啊。

  正暗自愤恨着,门外传来轻巧的脚步声,黎秋手里捧着刚刚煎好的yào,提裙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少爷?”黎秋看到宣逸在此,很是诧异。看看宣逸眼底遮也遮不住的青黑,知道他肯定是披星戴月地往回赶。

  “秋姨。”宣逸朝黎秋微微施礼,便走到她身旁小心地接过yào碗,打算亲自伺候南宫瑛用yào。

  “秋姨,尚未断症,此为何yào?”

  “无他,大夫说夫人终日卧床,阳亏yīn损,进食不便,需靠yào汤进补方能保住身体元气。因而开了些补气养血醒神的补yào。”黎秋说完,抬袖轻轻擦了擦眼角,眼里微微泛出泪意。这病的莫名其妙的,眼看着夫人终日昏睡,人消瘦了一圈,却毫无办法可施,黎秋内心不免煎熬。

  “父亲、秋姨,母亲这恐怕不是病。”宣逸说着,脸色yīn沉下来。

  宣伯熙和黎秋并不知晓宣逸踏青节遇袭的事,因此无法猜出南宫瑛的病症。可宣逸不同,他细细回忆,将当天的事毫无遗漏地讲了一遍,等到说完,整个脸上都被yīn云笼罩。

  “啪!”宣伯熙听完,脸上显出急忿之色,猛地一拍桌子低吼道:“混账宵小,这么多年了,还是死不了这份贼心!!都欺到我宣氏头上来了!”吼完这句,宣伯熙的眼神yīn郁,看向黎秋像是在查探什么。

  那件事,这么多年了,瑛儿始终没有告诉他。宣伯熙悄悄将手握成拳,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心情。无妨,等了这么多年,在等等又有何不可。

  黎秋有些心虚地将眼睛看向他处,回避着宣伯熙多年来探看的眼神。她咬紧嘴唇,也是气得直抖。当年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然而到现在才有行动,说明心心念念惦记了多年,也是汲汲营营谋划了多年啊。

  宣伯熙想了想,干脆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摆,说道:“既然知道了大概的原由,我这便找客卿去商议。逸儿好好侍奉你母亲。”

  “父亲慢行。”宣逸双手抱拳、弯腰施礼。

  宣伯熙朝宣逸点了点头,瞧了黎秋一眼,眼里的yīn郁终于散去。皱着眉头快步离去了。

  约莫过了三、四个时辰,宣伯熙又行色匆匆地回来。英朗的眉目间,带了一丝倦意。想来方才一定是和客卿们一直商量到现在。没顾得上休息便赶了过来。

  黎秋见状,赶忙倒了一杯茶递上。

  “方才与晋仁及乌岩等几位上座客卿商议,吾等均认为即是咒术,必然事关灵力相抗。”

  “父亲,此话怎讲?”宣逸一个下午都在焦虑中度过,此时听到了宣伯熙的话,寻摸着也许这病有解,急忙问道。

  “也就是说,灵力相抗,此消彼长。此人既然能在瑛儿身上下此dú咒,灵力肯定不弱。即使不及瑛儿厉害,也不会相差太多。否则咒术很可能被反噬,害人不成反而累己。由今日开始,我与你大哥、你和黎秋轮流为瑛儿注灵,看看是否能将此咒反弹回去。目前尚不清楚是何咒术,姑且用这方法一试,即使不成,也能抵抗一阵。”

  “宗主说的是。”黎秋听完,当即欣喜地露出几分笑容,上前弯身轻轻一拜。宣逸亦是连连点头,难得觉得多日压在心头的沉闷,消散了些许。

  于是当夜,宣伯熙立刻打坐调匀气息后,握住南宫瑛的手,开始专心注灵。两个时辰后,虽没有任何动作,却已是一身大汗。

  黎秋是女子,是母亲的陪嫁,不方便伺候宣伯熙。宣逸便主动为他拭汗更衣。

  “父亲,如何?”宣逸为宣伯熙仔细地披上外衫,接着将腰带又递给他。

  “刚才我探你母亲灵脉,感觉阻滞颇多。有一股yīn狠霸道的气劲封住了你母亲的灵脉,我持续注灵以抵御,想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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