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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四章

  【四十四】

  宴席至此,多少也是有些无趣,加之安夫人暂离,交谈声也喑了许多。只是未曾通报主人,不便离去,于是仍旧在堂中吃喝笑闹。

  丝竹之音已让人有些乏味,我唤来身边小厮,寻了个更衣的由头偷偷溜了出来,外间秋风正爽,皓月临空,照在堂前一片木樨上,添了许多雅致,这木樨堂的名字,想来也是来源此处。

  时逢深秋,又恰是临近南国,院中的木樨尚未谢尽,仍有残香袅袅萦绕。普门山木樨并不多见,第一次见到这般多的木樨倒是让我稀奇不已,正欲上前细观之际,就听得一阵环佩当啷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道极为熟悉的清丽声音——“母亲,是我急了。”

  急了?

  听见安离玉说起这般没头没脑的话,我有些按捺不住心下的好奇,于是紧跟上前了两步,将自己藏在树影之下,屏气凝息。

  果不其然,又是一阵衣裙声,安夫人素来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她轻笑了一下,道:“你需知道,有些事是急不得的。”

  “可是母亲,我……”安离玉的答话十分急促,随后戛然而止,像是被制止了一般。

  林间寂静了一会,才听见安夫人笑道:“母亲是过来人,又何尝不晓得你的心思,只是——”

  她停了下来,紧接着又说:“此处并非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听她们这般言辞,倒让我愈发好奇,只想紧跟上前听个究竟。谁料我尚未迈出一步,肩上便被人轻拍了一下,我愕然转身,圆智师叔正在站在我身后淡淡地笑着,不发一言。

  我心中略微惊慌,但衣裙曳地的声音尚未走远,故而也不便回答他,只得两人站在月色之下,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甚为尴尬。

  他也似不希望我被安离玉和安夫人发觉,亦是沉默不言,直到连环佩当啷的声音听不见时,他方才启口:“慧空,你在这做什么?”

  不得已,我只能将更衣的由头再次同他说了一遍,他笑得诡异,答道:“哦?更衣?”

  他停了少顷,末了道:“那你方才又都听见了些什么?”

  我微眯了双眼,仔仔细细地盯着圆智师叔,他今日的样子甚是有些奇怪,让我一时琢磨不透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或许自打离了普门寺,我便什么都不晓得了。

  “师叔是希望我听见些什么,还是不希望我听见些什么?”我笑笑,反问道。

  他亦是笑了,似是有些尴尬,他又默了良久,方才缓缓启口:“若今日她不逼你,你手上的伤是不是打算瞒师叔一辈子?”

  我心下一愣,赶忙追问:“什么?”

  师叔闭了双眼,叹出了极长的一口气:“你同安离玉在城墙上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我不想作答,亦不知该如何作答,于是顾左右而言他:“师叔何故离席了?”

  他面色深沉,眸光中带着几分审视,不答我的话也不言语,我见他如此,便唤道:“师叔?”

  他停了停,这才低低地对我道:“慧空,你且告诉我,你当真想做这个大梁国寺的住持么?”

  “师叔说笑了,”我笑道,“弟子现在可不就是么?”

  见我这般虚与委蛇,他并不若往日一般谈笑,反而神色愈见严肃,双眉深蹙,被斑驳树影映衬,显得有些狰狞。

  “你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他说。

  但他没能说完,剩下的话被林外小厮的脚步声打断,他住了口,小厮的通报声传来:“白先生,前厅传下圣旨了。”

  “圣旨?”显然所传的话也超出了师叔的意料,“什么圣旨?”

  小厮答:“小人也不知道,夫人命小人请先生去堂中,将军正在前厅,少时就回。”

  师叔眉弓微沉淡淡答道:“知道了,下去吧。”

  小厮唱了声喏,便离开了。

  师叔转过了头,玩味地看着我,嘴角隐约带着点嘲讽:“你就不想知道拓跋凛下的是什么圣旨吗?”

  师叔并未等我回答,紧接着又轻轻哼了一声,极为轻蔑地自言道:“不过又是和他老子一样的招数。”

  他提起的应是先帝,见师叔这般轻蔑不敬的模样,约莫又是那招狡兔死走狗烹的招数,只是往昔里究竟发生过何事,竟让一向沉稳的圆智师叔在朝廷大员的宅院中,如此毫无顾忌地说出这句话来,除非——

  我隐隐约约地肯定了一件事……

  师叔转身时住了步子,回过头凝视我,神情严肃:“今夜三更,你来将军府——”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许旁人知晓。”

  我不解他葫芦中卖的什么药,只是点头,权做应下。师叔往安靖远设宴的木樨堂走去,一进门便见安靖远已坐回了上首,安夫人陪坐一旁,流风南山分站两厢,圆音师叔则坐在客座之上,蹙眉不语,厅堂中的一众人等也皆是神色郁郁。

  “陛下已下旨,召我回京,位司马,不日便要启程。”安靖远见师叔和我走进,便开门见山地道。

  话音落下,厅中转瞬间一片寂静,谁都知道,这又是一套明升暗降的手段,若是永平年初位列司马,那便是集军国大权于一身的好差事,可如今不同,大司马已成虚职,有名无实。安靖远虽早是司马,但因南疆战乱四起,所以一直是遥领之衔,有名无实,而如今拓跋凛下旨在此时诏令安靖远回京,就意味着安靖远必须要彻底放手在丹阳经营了如此之久的兵权。

  安靖远如今在丹阳可谓是如日中天,若此时离开,安靖远费尽心机利用南疆造出的声势势必付诸流水,可若不回去——便是抗旨。

  我有些玩味地思考着两人的交锋,一个阴险毒辣,一个釜底抽薪,是去是留,安靖远必须在其中做出一个抉择。

  “将军是何打算?”圆智师叔启口打破沉默。

  “回,当然要回。”安靖远的答话显然让众人愣住,他们齐齐看向他,流风南山欲言又止。

  倒是圆智师叔不紧不慢地踱步而行:“将军当真舍得放手?”

  安靖远一笑:“有何不舍?”

  他从怀中掏出虎符,放到案上,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它,睥睨着阶下,胸有成竹:“不过暂放耳,何须惧哉?”

  许是他的傲然令人有些琢磨不透,流风和南山也抬起了头,相视一眼,先前眉间阴郁已是一扫而光,眸中流光一片,仿佛将安靖远询问了千千万万道。

  他们比安靖远更想留在丹阳。

  安靖远起了身,举杯拾级而下,向着流风和南山闲闲走去:“离京十数载,不知风景是否依旧——你二人也是许久不曾进京,不若此番随我一同回去,也好……”

  “拜祭先人,”他声音郁郁,烛光晦暗之下,我见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那剪影的轮廓,已让人觉得悲戚异常,“你们父亲许久不曾见你们,想来也是甚为思念的。”

  流风南山听他提起先父,喉头皆是发出细细的哽咽,我侧头窥探,他二人早已红了眼眶,随后双双欲跪,却被安靖远抢先拦下,口称:“使不得使不得。”

  南山执拗,抱拳仍是行礼:“南山若非跟从了将军,岂有今日,今日一拜,将军当得。”

  安靖远无奈,转头看向两位师叔道:“若非两位白兄长,我又焉能有此机缘,寻你入我麾下——你当拜的是他二人!”

  一旁的流风早已向着师叔们跪下,不等师叔阻拦,便一个头重重磕在了地上,一连三拜。直把圆音师叔磕得从案后站了起来,走上前欲要搀扶,可谁知却被安靖远挡了下来:”两位白兄,此礼当得。”

  南山亦是侧身,转而对两位师叔行过三拜。

  等到南山起身,安靖远才一拍额头道:“哦!险些是我忘了,此番回京,陛下还备下了水陆道场,请了国寺住持主持,超度前线亡灵。”

  闻听此言,我藏于袖间的手顿时紧紧握着,我早该料到,拓跋凛如此处置安靖远的同时,又岂会将我放过?

  圆音师叔拧了眉问道:“将军是打算何日启程?”

  “约莫五六日后罢,”安靖远答道,看向我的眸光颇有深意,“丹阳暂定,军务尚未完结,若此时脱身怕是会使城中大乱——回京时快马加鞭,也能挣得数日功夫。”

  老奸巨猾的狐狸,连回京拖延的日子理由都帮我计算得如此清楚。

  “那将军走后,丹阳的军务移交何人?”安夫人的这句话让堂中再度寂静,这怕是在座之人最为关心的一个问题。

  令人窒息的沉默被安靖远打破,他仰天大笑,从案上执起酒杯,一饮而尽:“予以何人,与我何干,有何惧哉?”

  安夫人并未答话,而是淡笑着起了身,从主位上走下,恭谦有礼,袅袅婷婷地欠身拜下:“恭祝将军荣升司马,妾身这厢贺喜了。”

  众人见安夫人如此,亦是随之躬身祝贺。只是不知是否是我错觉,安靖远那番话中,总让我听出些无法揣测清楚的深意……

  回到胡不归时,已是临近二更时分,我借了困乏的由头,让流风离开,与师叔相约的三更已是不远。

  我换了夜行劲装,坐在漆黑的房中,暗自回忆今日诸般往事,益发觉得,安靖远若如绝鹰涧水,看似清浅透彻一目了然,实则暗流涌动,深不可测。

  耳边,二更的梆子声悄然传来,我猛然睁开双眼——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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