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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梦回哀牢 第7章. 锦赛惊魂

  接下来的七日出乎意料地风平浪静,期间竟还让罗玄与聂小凤、白奵与凯旋大圣两对分别出线了八分之一决赛,双双进入了四分之一半决赛的紧张赛程。

  这日,练完晨舞归来已近巳时,聂小凤照例去查看每日帝诣卷上有无新指令,往常帝诣卷上总是一片空白,今天却看到卷宗上白纸金字地出现了一行全新指示:

  “打开押底箱。”

  聂小凤回头看看爆云花舫上唯一一只从昆仑大境里带出来的押底箱,好奇地上前打开,只见里面飞快地蹿出一只通体圆滚滚、金光闪亮的物事,那物事绕着她飞了一圈,眼看要夺门而出,聂小凤眼明手快,赶在它冲出去前一秒施法将前后舱门“噼啪”关上,金光物事一头撞上舱门,晕头转向地掉去地面,一骨碌滚进了聂小凤和罗玄的床下,没了动静。

  聂小凤小心翼翼地趴下身,一手掀开垂地的床帏,向黑压压的床底轻声哄道:“别怕,没人会伤害你的,快出来吧,出来。”

  圆滚滚的金光窝在黑暗的床脚处一动不动,聂小凤想了想,从船舷上抓了一把香喷喷的爆云花,一颗一颗扔去床帏下面,果然,爆云花一来,那金光便凑头相应一闪,爆云花不见。聂小凤扔去第二颗,第三颗,圆滚滚的金光团一颗一颗地挪出来接吃爆云花,聂小凤便这么一步一步地把藏在床底下的小东西引了出来。

  果然是一轮金光灿灿的小子日,聂小凤认得这轮子日,便是她在昆仑大境和魄军成亲的那天下午,华歌和骞晴捉来陪她一起玩耍的那轮子日,后来她先走了,却不知这轮小子日何时竟偷偷登上了他们的爆云花舫,还一直躲在这个押宝箱里,更奇的是,帝瞾不仅知道了,而且还要他们将它利用起来。

  聂小凤疑惑地抱起正伸出两只光影小手擦嘴的小子日,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想不到该怎生利用它,不由在心中自言自语道:

  这小家伙不在大境里好好呆着,跑这儿来干什么?

  我的八个叔叔被极昼天魔抓到鼎沸魔都去了,六千名兄弟姐妹里只有我一个人能感应到它们的遭遇,我就跑出来看看能帮什么忙!

  聂小凤一愣,这小子日竟能同她利用心意传感!当下继续问到:

  那你怎么跑到爆云花舫上来了呢?

  我也不知道呀,我只知道这花舫隔日要出昆仑境的,就事先藏在了这个箱子里,谁知道这箱子这么怪,进去了就出不来!我在里头喊叫了这么多天,你才发现我!

  聂小凤也不好说要不是帝诣卷指示她到今天还发现不了,子日却已听到了她的心念,当即大叫道:

  什么东西嘛!一百零七天上出来的玩意没一样讲道理!要不是昆仑大境常年攻御严防,没有特许根本无法进出,我至于藏到这个破破烂烂的箱子里么!

  聂小凤忙摸摸它光闪闪的圆身体,安抚道:“好了好了,现在出来了,这个箱子是我阿公送给我一路上装法宝用的,只认我的元气,你当然自己打不开了。”

  那我们现在是去魔界么?

  “不,我们在西神域,衙典城。”

  衙典?小子日吃惊地从聂小凤手里一跃跳到空中:这可离幻影海域太远了!不行不行我得日夜赶路去了!

  聂小凤见它知道的还真不少,竟连九界魔域的入口在哪里都知之甚详,不由笑道:

  “我明日就要参加瞾标舞会的半决赛了,你可不可以暂时别走啊?”

  可我留下来能帮你什么?我又不能陪你跳舞!

  聂小凤笑着举起帝诣卷:“是这本书让我找到你的,说明你肯定能帮到我,你这么热心,可不可以多陪我三天?就三天好不好?”

  小子日看看聂小凤柔美的轮廓,圆滚滚的身体向上呈四十五度角倾斜着思考了一会儿:嗯。

  翌日,晴空万里,天公做美,神天瞾标舞蹈竞赛选在翱琳山脚下一处连天括地的阶梯旷野上举行。

  整个赛场乃严格承袭西神域的古典角斗场格局而设,四周的观众看台呈椭圆的马蹄形状向低处的中心赛场层层递进,倾斜铺设下去,如此布局的观众席,一场赛事便可容纳五十万人。

  硕大的观赛场周围树立着一圈高大瞻天的雪白花岗岩柱,在赛场中心树立着一僔放置舞赛瞾杯的衙典石高台,高台之上,悬空燃烧着一扇长年不息的翱琳山神火天门,相传赢得了最终决赛的冠军便可穿过这扇神火天门,直抵翱琳山诸神脚下,向神王面提心愿。

  场上携手站立着四对参赛舞者,他们便是聂小凤与罗玄,白奵与凯旋大圣,以及另外两对分别来自印火炎乡和凯珥特之基的选手。看台上按照神土的划分分布着来自九大神州的观众,各区的旌旗都在各界的看台上激扬飘舞,以致五颜六色的神州彩旗在赛台上空连成了一片通天的彩虹幕布。

  但闻神火高台上“轰隆”一记,喷出一道九头烟火蛟,蛟头划破长空,四下飞散,四对竞赛选手立刻舞动着身姿携手入场,或婀娜或铿锵,如龙抬头,如叶拂海,八仙过境,各展神通起来。

  最后的胜出者,便是能够在场上挺到最后的一对舞人,罗玄等四人早就商量好,双双挤兑了各自的对手后,两对人马同时停舞,这样可以保证四人全部进入总决赛。然而好景不长,对方的两队舞者仿佛与赛场同生共长一般,摆出各种高难舞姿,连跳了三个时辰,硬生生不知疲累。

  整整一天的舞赛拼杀下来,两队西域舞者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亘古不变的优雅笑容,这笑容竟令聂小凤的心中生出了隐隐的疑惑恐惧之感。罗玄身负乾坤钢,筋脉气血混元不绝,倒不见疲乏,白奵和凯旋都是训练有素的舞者,知道如何在动作间隙保持吐纳与平衡,故而二人的元气也都维持得不错。

  但聂小凤是真的累了,跳了整整一天,神瞾心修与功底双双缺乏的她几次在罗玄的胳膊里提不起气力,几个托举动作都被她表现得跟面条似的,罗玄早就看出她疲乏,趁着场上裁判不注意已偷偷给她贯了两次真气,然而聂小凤在场上的运动量消耗太大,脚步已显拖沓,当罗玄提着袖子掩住二人,嘴对嘴给她输入第三口真气时,一声尖利的哨声划破长空。

  高台上的神舞裁判向二人扔出一张硕大的黄金棕榈叶,金棕叶“啪”一声贴在罗玄的脑门上——第一次黄牌警告。

  围观看台上的观众们顿时一阵喝倒彩,椭圆型的护栏上一片大拇指竖地的统一景象,“干什么干什么!”华歌气鼓鼓地站在东天域的观赛区,一挥手就是一团爆云花山砸向喝倒彩的人群,洒落在观众席上的五彩缤纷的爆云花倒也多少引开了些群众视线。

  吃两次警告就彻底出局了,白奵和凯旋在舞场另一端冲罗玄和聂小凤严肃地摇摇头,罗玄和聂小凤不敢再怠慢,专心一致地坚持舞蹈。

  最后舞战的高峰期到了,四对舞者渐渐从赛场四边向广场中心统一靠拢,当四对舞者聚到一起时,原地突然升起一团轰然火光,转眼将八人席卷不见。

  “咩?!人呢?小凤和小奵他们人呢?”

  华歌第一个从看台上跳入场中,场上的观众们大多吃惊地站了起来,顾铭君尾随而至,大声质问场上裁判:

  “这西神域瞾舞大赛究竟是比斗舞还是比斗法?几名选手都在何处?”

  “请大家稍安勿躁,几名舞者现已进入本场赛程的最后冲刺阶段,为保公平起见,本赛程已将他们送入专属赛场,半个时辰内选手们即会回归,望诸君耐心等待!”

  瞾舞赛场上一时纷纷攘攘,人人皆为这突来的转变争论不休,顾铭君皱眉拽过华歌:“情况不妙。”

  “对对对!我的观穹眼也看不到他们!”

  罗玄只觉有人从身后狠狠推了自己一把,往前一踉跄,再抬头时已身处一片深不见底的山坳之中。

  聂小凤不翼而飞,两旁山壁上竖立着一连串奇峰异石,大片大片色调鲜丽的香花异草从两边的石壁上绵绵密密的垂挂下来,看上去竟有一丝刮目的凄艳感。

  就连夕阳也比方才小了一半,斜斜挂在山壁上,暗沉的夜幕一寸一寸快速地渗入山谷,“小凤!”罗玄大声呼喊着,一把扯掉脑门上的金棕叶,浑厚的回音在山谷间夸张地来回响荡。

  他运起脚力四下寻找,很快将整片山谷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聂小凤的蛛丝马迹,当下急得有些胸口压石般的窒息感,他站在山崖边缘,俯瞰着脚下挤成一条长长细线的山涧之底,纵身便跳了下去。

  越往下,四周愈加阴暗昏沉,鸦黑不见底,抬头看去,挂在山沿上的夕阳也被浑厚的夜幕彻底吞没去了,四周陷入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罗玄想起顾铭君那晚在爆云花舫上说起的神天瞾舞竞赛的种种幕后阴谋,急得五内俱焚,双拳紧攥,忽然发现自己左腕上似有东西在蠕动,低头一看,竟是伏羲神赐予的双玉蝉手链,手链上的碧绿蝉头正向悬崖西南角处鲜明地张望。

  罗玄忙降去西南崖壁,眼前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正心急间,却见山壁上的茂密花丛突然抖了一抖,从中蹿出了一只小小的太阳。

  那轮小太阳围绕着罗玄连转了几圈,其光辉虽不够将整个山涧照亮,却也提供了罗玄足够的目视范围。胳膊上又发出了阵阵嗡鸣声响,罗玄低头只见手腕上的双玉蝉也被照得愈加碧亮,蝉头更为急迫地向山壁上探去。

  山壁上是一片繁花似锦、火红张扬的胭脂花海,朵朵胭脂正张扬蔓延着枝叶,将整片山崖层层叠叠地掩盖了去,花丛中突兀地涨立着一朵硕大的花苞,装下一个人都绰绰有余。

  罗玄眼角一动,猛地发现了在那巨大花苞的旁边,聂小凤的一只雪白舞鞋正被聚拢而来的胭脂花瓣迅速掩映起来。

  他大喝一声,冲上前猛力拽开山壁上层层叠叠的花茎与枝叶,花海之下果然露出了聂小凤苍白昏迷的脸蛋,嘴里还插着一根长长的胭脂花茎,罗玄急出了一身冷汗,又不敢乱拔,忙两步退至半空中,乾坤罡气瞬间灌满周身,正要提掌将这堵胭脂花墙打得粉碎,忽听漫山遍野的花朵们齐齐张开花蕊,高声同喊道:

  “别杀我们,别杀我们!我们可以给你更想要的爱人,我们可以为你缔造更完美的爱情,无论你要她变成什么样,温柔妩媚,快乐忧伤,乖巧柔顺,言听计从,我们都可以为你做到!”

  话音刚落,聂小凤身旁的那朵巨大花苞猛地绽放开去,从中探出了另一个聂小凤,她周身雪裸,一丝不挂,柔嫩嫣白的皮肤上布满了稠重的黏液,眉眼骨骼、容相语气皆与旁边的聂小凤长得一模一样。

  她初出襁褓便睁开如梦似幻的双眼,痴痴地盯着罗玄道:

  “师父,她有什么好?我才是你的小凤,我才是一心一意爱你的小凤啊!”

  罗玄充耳不闻,臂间刷然亮起一道乾坤钢气,刚要劈去聂小凤身周的邪花囜草,巨苞中的聂小凤却从花蕾中一跃而出,她背上粘着无数根花茎,一路连接在巨大的花苞蕊心里,女子紧紧抱住罗玄的胳膊,胸前的柔软毫无保留地熨贴上来:

  “师父,带我走吧!忘了她,我才是你的小凤啊!我喜欢笛子,不喜陶埙,喜欢白色,不喜青衫,喜欢师父,不喜旁人。她的一切我都有,我却能做她做不到的事,师父,选我,选我,我才是真正的小凤!”

  罗玄心头一紧,经过在鼎沸魔都与荡魔阴姝的一番较量后,他对这些妖灵精物的引诱手段已不陌生,可是听到这样的话语,心房内依然难免如针刺般传来鲜明的疼痛。

  他一旋身,将花中小凤甩了下去,花中凤惊叫一声,往深涧中落时,竟攀住了他的腿脚。

  罗玄一愣,不忍再踢,却闻山壁上的聂小凤也同时发出了一声共鸣般的惊叫,罗玄顿时明白过来,三下五除二地扯下她口中、皮肤、四肢上黏附着的所有花茎枝叶,待拽出她口中的粗壮花茎时,聂小凤”啊呜”一声吐出大口腥绿色的花浆,整个人畅快地吸进一口长气。

  罗玄一把将聂小凤从山崖上层叠的花海中抱出来,大掌左右拽掉她身上残留的草茎和花瓣,随着罗玄利落的动作,他脚上的花灵发出尖锐的哭叫,一旁的巨大花苞则收起根根花筋,将她悬空提了回去。

  花中凤进入巨苞时,恰逢罗玄扯下缠绕在聂小凤身上的最后一根花茎,花中凤的容颜和身体顿时融解开去,化做了一股股乳白色的浆液,瘫软在人高的花蕾里。

  罗玄抱起聂小凤逆着山风一路疾飞猛提,小太阳围着两人,上上下下地飞舞,二人腕上的双玉蝉头紧紧缠绕在一处,满山满壁的胭脂花对着罗玄的身影,脆生生齐唤道:

  “师父,这是你的损失,你的损失,你的损失。。。

  我不是妖精,我不是妖精,我不是妖精。。。

  我是顶真花,顶真花,顶真花。。。

  我可以按她最深处的心意,造出一个诚实的聂小凤,诚实的聂小凤,诚实的聂小凤。。。

  她心里喜欢的一直都是你,一直都是你,一直都是你。。。。”

  罗玄闭起眼睛,一路向上飞去,眉宇间蹙起了痛苦的川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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