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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雄齐集。傅冲天逐一向牛布衣介绍,里面居然有华山、崆峒、少林等诸多名门大派的弟子,牛布衣不禁动容,对每个人都谦恭有礼,暗叹飞龙帮总坛不愧称作一品堂。只见飞龙帮群英胖大的魁梧,瘦小的精神,个个精华内敛,都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只不过各人眉头之上,似乎都有忧虑之态。而飞龙帮群英见牛布衣如此普通平凡,都感失望,均觉江湖上的传说不足为凭。

  除飞龙帮群雄外,堂中还有许多长安城中的士绅、名士。最让牛布衣吃惊的是,座中还有一位白面长须、神情倨傲的中年人,经傅冲天介绍,竟然是长安府尹六品大员潘仁厚。牛布衣暗叹飞龙帮真是雄霸一方,连官府都倚为梁柱。

  傅冲天极尽礼数,将牛布衣请上首位。他见牛布衣神态从容,知道他只是受了小伤,怕牛布衣难堪,当下缄口不提此节,只是赔礼道: "牛先生,今日初到长安,就遭骚扰,全怪傅某照顾不周,傅某在此向先生赔罪。所幸先生身怀绝技,有惊无险。来人啊,上酒,给牛先生压惊。"牛布衣道:"傅帮主太客气了,咱们行走江湖,什么事遇不上?不必为此不安。不过,恕在下直言,贵帮总坛脚下,都有人胆敢拦截,可见事态已极其严重。傅帮主信笺上说,贵帮中近日连续出了几个大变故。在下才疏学浅,浪得虚名,冒昧前来,不知能不能帮上忙?"傅冲天见牛布衣开门见山,觉得甚合自己脾胃,但还是客套道:"先生一路风尘,今晚且开怀畅饮,休息一晚,明日再细细商议不迟。"牛布衣摇头道:"依在下看,还是先勘查一下,再回来饮酒不迟。在下有个毛病,涵养差,凡事总是先搞明白,再吃酒饭。"筵席已经摆开,美酒也已满杯,宾客已然就座,牛布衣却要执意离开。大伙儿见他如此不通世务,一意孤行,顿时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傅冲天却大笑起身:"牛先生快人快语,那好,请跟我来。"

  傅冲天率飞龙八雄,引牛布衣向北穿过两重院落。转过一面粉壁,只见灯笼火把照如白昼,眼前豁然出现了一座小楼,高约十余丈,碧瓦红墙,斗檐巍峨,须弥莲花基座,显然是一座佛堂。楼下二十余名青衣大汉持刀环伺,戒备森严,看来必是飞龙帮的重地。

  一行十人走上佛堂二楼,迎面两扇朱红的大门,门口楹联是:众善奉行明心见xìng诸恶莫作立地成佛傅冲天轻轻推开堂门,眼前烛影摇曳,堂上北墙是一个大大的佛龛,供奉着如来佛、观音菩萨、文殊菩萨三尊佛像,香案上燃着四支粗如儿臂的素烛,香炉中香烟缭绕,充满了庄严祥和之意。

  佛堂中间,赫然停放着四口黑漆漆的棺材。傅冲天脸色凝重,挥手示意飞龙八雄揭开四口棺材的盖子。随着棺盖打开,牛布衣觉得森森冷气扑面而来,显是四口棺材均为寒玉所镇,以使尸体不致腐烂。

  第一口棺材中是一个虬髯大汉,双目未瞑,脸上神色骇异之极,像是突然撞见了地狱中的厉鬼恶煞一般。再往下看,只见胸口裂开一个大洞,心脏不翼而飞,竟似被鬼爪一把攫去。

  傅冲天声音低沉:"这是我三弟,铁手利昆,上月二十三从川北来总坛的途中为人所害,似是被大力鹰爪所伤。不过利昆一身铁布衫硬功,放眼江湖,我盘算也只有鹰爪门的耆宿江腾霄能以如此指力伤他。"牛布衣俯身观察,摇了摇头:"江腾霄已退隐江湖多年,如果尚在人世,也已年过九旬。况且,从伤口之形来看,纵然江腾霄在盛年之时也无如此指力。"第二个棺材中躺的人身穿藏青色衣服,整个头部一片血ròu模糊,头盖骨被大杵、铜锤之类的重兵器击得粉碎,脑浆满面,不辨五官。傅冲天似是不忍再睹,仰头看天:"这是我飞龙帮成都分堂堂主上官羽,原是云南金顶门的高手,三十年的铁头苦功,嘿,没想到末了就废在头上。"第三个棺材中的死尸更是让人惨不忍睹,手脚四肢已被利器割去,整个身体只剩下短短的一截,由于失血过多,脸色惨白,两颊瘦削,眉眼口鼻扭曲至极,像是死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让人不寒而栗。

  傅冲天还没有说话,牛布衣竟耸然动容:"这一位莫非是轻功、长索双绝的'飞天鼠'于飞天?" "哦?牛先生与我的飞天老弟有旧?" "振衣已是青霄上,飞天且作逍遥游。在下十年前在华山之巅见识过飞天鼠的风采,那时他与号称轻功天下第一的华山派青霄子比试轻功,虽稍逊半筹,但除青霄子外,江湖中已是无人敢与争锋。十年一别,青霄子已然作古,飞天神技应是冠绝天下,不料却是天妒英才。"牛布衣不禁叹息。

  第四个棺材中躺的是一个相貌俊雅的书生,周身上下却不见任何伤痕,整个面容充满了安详喜乐,似在陶醉中睡去一般。傅冲天沉默不语。奔雷手傅开上前躬身低声道:"这是我家少主人。"牛布衣一怔,似乎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傅冲天的独子也会遭人暗杀。傅冲天却很平静,他淡淡地说:"犬子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也没半点中dú迹象。犬子的武功是我亲授,武林之中,不知道有谁能伤他于无形之中。" "傅帮主节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凶手作恶,必有果报。"牛布衣俯身观察良久,取出一枚银针在尸身上刺了几处,放到鼻端嗅了嗅,起身问道:"不知少帮主在何地遇害?"傅开说:"在家中……"傅冲天挥手:"牛先生不是外人,不必遮丑。犬子是在城东梨春院中为人所害。"梨春院是长安城中最有名的青楼。

  牛布衣不再说话,又俯身良久,双眉紧锁,缓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诸人的目光都集在他脸上,均希望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正等他说话时,牛布衣拂了拂袖,竟然一言未发,转身踱向东面的粉壁前,开始欣赏壁上的图画。

  这四起案子早就在飞龙帮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探访数日得不到半点头绪,长安府先后出动了四十余名捕快、差役进行稽查,也是一无所获。飞龙帮中人心惶惶,先后已有三十余人弃帮而去,其中还有三名分堂堂主。因此傅冲天不远千里请来牛布衣帮助侦破,以便尽快摆脱困境。全帮帮众对江湖上号称小诸葛的牛布衣寄望甚厚。此刻众人见他一声未出,均感惶急,脾气暴躁的已怒形于色,但碍于傅冲天对牛布衣礼敬有加,只能在心里暗暗咒骂。

  佛堂中北面供着佛像,西面是门窗,东墙和南墙上绘着六幅壁画,像是佛教中的护法宗神的肖像。

  第一幅绘着一个红发靛目的天神,生得一面四手,分别持着剑、弓、铜铃和一颗滴血的人心,身披黑色战甲,左肩上落着一只苍鹰。这位天神血口如盆,獠牙戟张,整个面貌作狂怒状,栩栩如生,似要择人而噬。背景则是雷电jiāo加,天地俱怒。

  第二幅绘着一个脸色平善的天神,披着一个红色的披风,也是一面四手,分别提着五色幡、降魔镜、金刚杵和一个头发凌乱、满脸是血的人头。这位天神生有三只眼睛,脖子里围着一个人头骷髅做成的环饰,脚下踩着熊熊的烈火,不怒自威。背景中狂风怒吹,更助火威。

  第三幅绘着一个狮面人身的天神,张嘴龇牙,喷云吐雾,身上披着黑褐色战甲,左手里拿着一把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兵器,刃尖开成双叉,上面还滴着鲜血,右手捧着一只盛满鲜血的头骨碗,举向嘴边。这位天神金毛飞扬,面相极为凶残,站在一堆散乱的尸体之上。背景中大雨如注,涤血dàng污。

  第四幅绘着一个袒胸露rǔ的女神,黑色高耸的发髻上装饰着各种宝石,脸上似笑非笑,眼波yù流,dàng人心魄,整个面相充满了令人血脉贲张的情yù。这位女神身上半luǒ,体态婀娜,似在婆娑而舞。可怖的是两条青蛇缠在她的身上,鲜红的蛇信几乎要舔在她的脸上。她的手中没有刀剑,纤纤素手倒提着一把琵琶,光脚下无数青蛇,似乎正应节而舞。背景中月上中天,有如玉盘。

  第五幅绘着一个三头八臂的怪神,三头的表情各不相同,一怒一喜一悲,怒的发指上冲冠;喜的眉开眼笑,欢愉无限;悲的天愁地惨,泫然yù泣。八臂各持武器,短戟、链锤、短叉、飞刀、金针、银环、铁尺、战斧。这位天神骑着只大鹏,全身发出万道金光。背景中团团云雾,如幻如烟。

  第六幅壁画却是极为简单,只绘着一个老僧。老僧神态庄严,左掌竖在胸前,右手拈指如花,整个神态充满了大慈大悲之意。

  牛布衣逐一看来,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傅帮主对佛经可有研究么?"牛布衣终于开口。

  傅冲天缓缓摇头,反问道:"这些壁画无非是佛家传说中的神罢了。难道有什么不对么?"牛布衣一声轻叹,吟了两句:"诸恶并作,六主降魔。"众人茫然之间,却听见奔雷手傅开"啊"的一声轻呼。牛布衣目光电闪shè向傅开,似乎想张口询问,但又终于忍住。傅冲天倏然色变,道:"牛先生请讲,傅某愿闻其详。"牛布衣默然,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似是激动,又似是恐惧,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居然有些颤抖:"难道五百年的大劫又要降临人间么?"牛布衣引众人走到壁画面前。"这些佛像并非中土所有,乃是藏传喇嘛教古老传说中的六位密宗金刚护法。经书上说,人世五百年一大劫,佛法泯灭,妖魔横行,这六位金刚护法降临人间,以极其惨dú的手段灭绝人寰。黑执明王尊塔布乘雷电而来,用战刀裂腹剜心,以活人之心为食,是六神中最残暴的凶神。 红叱陀王索杰玛御狂风而来,使金刚大杵运无上魔力摧人头颅。相传他xìng情平善,不忍见血,碎人头颅时往往闭住眼睛,是六神中最具慈悲心肠的善神。宝帐狮王多闻子挟暴雨而来,他原是狮子化身,嗜好人血,手中利刃斩碎人身,鲜血四shè,便于饱饮,是六神中的兽神。玉罗刹班丹拉姆在乐声中降临人间,她对月起舞,以色相摄人魂魄,世间男子一动色yù即被打入阿鼻地狱。她生xìng好yín,是六神中的色神。吉魔尊者桑扎西伴浓雾而来,他三头八臂,骑着金翅大鹏在浓雾中飞舞盘旋,追逐杀死四面八方跑散的敌人,传说他具大智慧,是六神中的智神。"众人随着牛布衣的解说一幅幅地看下来,一直来到第六幅壁画面前。

  "这一幅绘的是谁?"八雄中的裂云手傅孝见牛布衣突然停住话语,忍不住问道。牛布衣眉头锁起,缓缓摇了摇头:"这一幅应该绘上冰雪傲王拉钦贡,他在漫天大雪中从天而降,挥剑舞动风雪掩盖所有的尸体。他一出现,生灵涂炭,天地寂灭,是六神中的死亡之神。可是……" "可是什么?"牛布衣露出一丝苦笑:"这一幅绘的却是……却是中土佛教的地藏王菩萨。" "哦?"傅冲天和飞龙八雄一齐惊诧。

  牛布衣问道:"这些画画了多久?是何人所绘?"堂中无人应答。

  傅冲天挥手:"传褚工诗!"褚工诗是紫微堂堂主,奉令驻守此处。

  一个相貌粗豪的彪形大汉上楼来,躬身行礼。听傅冲天问及壁画,褚工诗抬头环视一遍,大吃一惊:"启禀帮主,属下该死。四天前,少主人的灵柩送到此处时,还没有这些壁画。几日来,属下一直在楼外把守,无人进出,实在不知这些画来自何处……"傅冲天在室内来回踱步,面沉似水。一时间佛堂中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只听得傅冲天沉重的脚步声,一声声似乎都踏在众人的心上。

  良久,傅冲天停在四具灵柩面前,缓缓说道:"上月二十三,三弟从川北来,在雷电之夜遇难;本月初五,风雨大作,总坛位于长安城东门的草料场居然起火,倾盆大雨竟压不住火势,上官羽和于飞天在救火途中分别于城南、城北遇难;本月十五,月圆之夜,犬子到梨春院寻欢,在名媛霞姬房中一醉不起……难道竟分别是尊塔布、索杰玛、多闻子和班丹拉姆这四位凶神所为?"牛布衣道:"从四位的伤情看,在下孤陋寡闻,只觉非人力所为;从当时天相来看,似乎也有暗合之意。"傅冲天冷笑一声,未置可否。牛布衣续道:"作案的目标似乎都是帮中负有一门绝技的高手。在下有许多事不明白,为何这个佛堂中现出了五凶的形貌,却独未见拉钦贡的画像?难道是上天给予的警示?如果真是这些凶神作案,那么到目前,已有四凶的表徵,桑扎西和拉钦贡还未现身,难道"牛布衣突然心念一动,回头向傅开问道:"傅兄,黑衣人那把刀何在?"傅开一指五丁手傅雷:"在老八手中。"傅雷从腰间解下那柄黑色的短刀,双手恭恭敬敬地奉上。牛布衣接过来,轻轻抽刀出鞘。刀如一弯明月,在出鞘的一刹那发出"嗡"的一声颤音。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刀身上。那柄刀居然有两个刀头,中间有个分叉,使它成了一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奇形兵刃。

  众人无不失色,这件武器与壁画上宝帐狮王所持的利刃一般无二。牛布衣缓缓将刀入鞘,走到第三幅壁画面前,伸手抹抹画中狮王手持的头盖骨血碗,手指上竟一下子沾上了红色,他将手指伸到鼻端嗅了嗅,脸上突然变色:"真是鲜血!"众人大惊之下,听到窗外遥遥传来一声鹏鸟的唳叫。傅冲天大踏步走到窗前,挥掌"啪"的一声推开了窗户。不知何时,窗户外面竟是大雾弥漫,白茫茫一片,见不到任何东西。

  "起雾啦!起雾啦!"傅开发出惊恐至极的声音,"是桑扎西!是"话音未落,浓雾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三)

  佛堂中骤然烛光摇摆。傅冲天身形一动不动,稳如泰山,喝道:"去看一看!"五丁手傅雷一个鹞子翻身,穿窗而出。只听得衣袂破空之声,飞龙七雄飞速组成一个奇特的阵形,将傅冲天围护在中间。牛布衣伸手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