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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幽谷月明照幻天

  萧景阳正盘坐在地闭目修炼。刚进山谷他就发觉此地灵气充盈,是一处绝佳的修炼之地。而这亭中的灵气更是异常浓郁,孰料,那听似轻柔悦耳的水流之声竟有种不可思议的穿透力,正在打坐的他竟被扰乱了心神,从入定中悠悠地醒转过来。刚睁开双眼,铺天盖地的月光就如潮水般倾泻而来。在皎洁的月光下,山谷中缭绕着淡银色的烟岚,似烟非烟,似雾非雾,如梦如幻。那道被月光浸满了的小溪明亮清浅,就像璀璨的秋泓。乐声空灵,渺远悠扬,从光阴的彼岸乘风而来。

  他在不知不觉中就沉浸在乐声里,曾经的那些回忆逐一闪现:他三岁那年,彼时的柯平和柯芸尚在咿呀学语,他却已经口齿伶俐得像个半大孩子。每每入夜,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下,他和俊哥儿依偎在一起,趴在爹的肩头,平子和芸儿则躺在娘的怀里,三个人一起津津有味地听娘讲故事。爹时常还会给他们讲一些山中打猎的奇事,爷爷就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

  四岁,爹开始带着他上山打猎,怕他累着爹便将他放在背上的背篓里,背着他在深山密林中穿行,大黑影子般的跟在他们身后。到了傍晚,他们就披着夕阳金色的余晖走向那座青砖黛瓦的农家小院。小院门前,总会有翘首等待的身影——或是平子和芸儿,或是娘,或是俊哥儿,迎面而来的淡淡的炊烟,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和风尘。

  五岁,兄妹三人都到了总角的年纪,整日里游玩嬉戏。去镇子旁的小山上摘野果采野菜,弄得满身灰土;在檀溪里摸鱼抓虾,打湿了娘新做的衣服;或是往宫大夫家找宫宁大哥玩,跟着他一字一句地读那些厚重的医书,也是趣味十足。

  到了七岁,兄妹三人一起进了城里的桐桥学舍,满腹经纶的林昭业每日里教他们读书识字,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开始跟着林枫学修真,经常听他讲一些奇闻趣事,李书乾也偶尔会来,教他们这些半大孩子几招几式基本的武功。还有俊哥儿,依旧每天黏在他身旁,甚是机灵。如此,转眼便是六年的荏苒时光。

  沉浸在这些温暖美好的往事里,萧景阳觉得自己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轻轻地触动了,如同这月光下荡漾着银光的小溪,泛起阵阵涟漪。这两个多月以来,在他心中因为俊哥儿的死而郁积的悲伤c愤怒c悔恨c自责也终于在空灵悠远的乐声中,烟消云散。

  不知过了多久,乐音终了,万籁俱寂。而萧景阳也终于从那场温暖迷离的光阴的梦境中醒来,嘴角处还带着浅浅的微笑。

  林雪缘看着萧景阳,面带讶异之色。乐音响起时她也醒了过来,但是在她听来这乐声虽悦耳动听,却也没有别的奇特之处,可是萧景阳听了之后竟像丢了魂儿似的,眼神空洞,神色迷离,像是沉浸在某种幻境中无法自拔,她不由得担心起来,正要开口叫他,萧景阳却自己清醒过来了。

  转眼看见林雪缘担忧的神色,萧景阳心里升腾起一种如雪夜篝火般的温暖。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幽谷之中,他们互相关心,彼此牵挂,如同两个迷失在冬日雪原的人紧紧相拥着取暖,不离亦不弃,谁都不曾是孤身一人。他抬起右手,食指在林雪缘小巧精致的琼鼻上轻轻刮了一下,嘴角上扬,轻笑道:“放心好了,我没事的。”动作语气,都透着一股子亲昵的味道。

  在明亮的月光下,林雪缘的俏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低下头去,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道:“景阳哥哥,你,你真坏。”萧景阳听到这近乎撒娇的嗔怪,唇角勾起狡黠的笑意。

  回眸望月,一轮银盘已落至西天,恰巧悬在西边的那座山峰的峰顶,皎洁的月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萧景阳轻叹道:“难怪这座亭子名为月音亭,你看那溪水灿若银光,怕真是那皎皎月华在流淌吧。”

  璀璨的银光,毫无预兆地从周围的那三座山峰之上亮起,一时间甚至盖过了满山满谷的月光!三道银色光柱扶摇直上,刺破云天,汇聚成一团刺目的银芒,天上如同升起了第二轮月亮!一道光幕从银芒之中落下,笼罩向山谷间的月音亭。

  林雪缘脸色大变,这耀眼c威严的银光所激起的一个念头如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月泓神光!月音亭!幻天洞府!她记起来了,宫樱雪曾经对她说过,月音亭就是通往幻天洞府的传送枢纽,而开启之法,正是月泓神光!

  她惊恐地大喊道:“景阳哥哥,快逃!”边喊边飞出秋泓,拉着萧景阳飞向亭外。萧景阳不明所以,稀里糊涂地问道:“什么?”

  已经来不及了!亭心的那块璞玉瞬间被点亮了,暗金色的光芒喷涌而出,形成一个漩涡将毫无抵抗能力的两人吸了进去,笼罩在银光下的亭盖c亭檐c亭柱还有地面都亮起了无数道繁复神秘的符文,光芒闪动间亭内已空无一人。

  萧景阳无比错愕地发现,自己竟然就站在枫林镇上自家小院门前的青石巷内,甚至,小院里袅袅的炊烟,正随着晚风徐徐飘来,天色也已变成了傍晚。林雪缘脸色惨白,死死抓住萧景阳的左手,似乎生怕他从指缝间溜走。萧景阳明显感觉到林雪缘的手在不住地颤抖,他转身看了看,只见她顾盼生姿的眼眸中流露出无尽的惊恐,便柔声安慰道:“雪缘妹妹,别害怕,有我在呢。”

  林雪缘如同刚从噩梦中惊醒,魂不守舍的样子格外惹人怜惜,但她不愧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修真天才,在宫樱雪的悉心教导下心性之坚定远非常人可比。她强行平复下心境,凝重地说道:“景阳哥哥,这次我们有大麻烦了!这是万象魔影阵,一座极为凶煞的上古阵法。我们恐怕”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神情黯然。

  萧景阳皱了皱眉头,喃喃道:“万象魔影,怎么从来没有听大哥提起过,听名字确实不好对付啊。”林雪缘见他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惨然一笑:“景阳哥哥,不用想了。这座上古阵法厉害至极,即使是仙人陷入其中也只有死路一条,当年姑姑和林枫叔叔他们就差点困毙在这里。”

  萧景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疯狂蔓延的恐慌和绝望,强笑道:“雪缘妹妹,不要担心,我大哥他们不是好好的嘛,这就说明肯定有出去的办法,相信我,咱们不会有事的。你看,当初我们遇到了那么多危险,最后不也都化险为夷了吗?”

  林雪缘看向他,在这个只比她年长不足半岁的少年眼中,她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紧张惊惧的神色,但其中却熊熊燃烧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神采,刚毅而决然。此刻的萧景阳给她的感觉就像那剑气纵横c杀伐果决的霜月,前面是山也好,是海也罢,既然已经出鞘,那就把它们统统斩破!无论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东西多么威严c多么巍峨,也要毫不犹豫地把它劈开!

  终于,她无声地笑了,“景阳哥哥,我相信你!”她把萧景阳的手攥得更紧了,提醒道:“景阳哥哥,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千万不要放手,一旦放手阵法的威力就会把我们分开,在这无穷无尽的幻境中,我们就再也不可能找到对方了。还有,在这万象魔影阵中,一切都是虚妄,千万不要让幻境影响了你的心神。”

  萧景阳没有答话,左手握紧了林雪缘右手的同时,右手也紧紧握住了尚在剑鞘之中的霜月,眼神中似乎有刀剑的清光。

  吱呀一声,眼前小院的门开了,从中走出一身红裙的柳英,笑意盈盈地招呼道:“景阳又跑哪玩去了?快回家吃饭了。”

  萧景阳强忍住迈步上前的冲动,轻声嘀咕道:“这真的是幻境吗?太逼真了,不比大哥的幻天居的幻灭极境差啊。”林雪缘一时也有些茫然,依宫樱雪所说,进入万象魔影阵中的人,即使是身在一处,也只能用神念感知到对方的存在,眼前看到的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幻象。可如今她眼中的景象和萧景阳所见一模一样,似乎这幻境完全是针对萧景阳而来的,忽略了她的存在。尽管如此,她还是出言提醒道:“景阳哥哥,千万小心,这幻境中的景象是可以随意幻化的,无从猜测。还有,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闭眼,一旦闭眼神念就会在阵法的作用下离体,永远迷失在这幻境中了!”

  萧景阳微微颔首,眼前的场景蓦然突变:秋风猎猎,残阳如血。这是一道宽约十丈的峡谷,峡谷两侧的山体如刀劈斧凿一般陡峭险峻,寸草不生。只在山顶才有半人高的枯草迎风招摇,偶尔有几片草叶打着旋儿在呼啸的山风中凋落,俨然一派深秋时节的景象。

  忽然间,谷口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声如惊雷。不多时,一队约两百轻骑疾驰而来,高擎着的黑底虎纹帅旗上用金线绣着一个“萧”字,在山风中猎猎作响。林雪缘惊讶道:“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应该是外世的军队啊,幻境中怎么会有这些?”

  那队轻骑扬鞭策马,朝峡谷内绝尘而去。而峡谷之内,则有两骑迎面狂奔而至,正好在峡谷的入口碰头。谷内的两名骑兵策马奔至队伍为首一名骑着黑色高头大马的英俊男子跟前,拱手一礼,大声道:“启禀将军,前方出口已查探过,一切正常!”那男子沉声道:“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大军以最快速度穿过峡谷,骑兵前方开路,留三百骑与我一同断后。”

  旁边的一名士兵立刻拨转马头朝来路狂奔而去。一名校尉模样的年轻人请缨道:“将军,让我留下来殿后吧。我们大军疾行了三日,据探子来报,已经将那些蛮人甩下近百里了,现在他们离这祭天谷还有两日路程,想来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的。”

  被称作将军的那名男子剑眉紧蹙,沉声道:“此次西征,古怪之事甚多,那些蛮人原本虽也勇猛彪悍,但也没有这般悍不畏死。况且人数竟一下多出数倍,行踪又诡异多端,我们不得不防啊!”

  旁边一个黑脸圆眼,蓄着络腮胡子的大汉粗声道:“人数多了又如何,那些鸟毛畜生,还不是被将军率大军杀得片甲不留?”周围的汉子们闻声也是一阵大笑。谈笑间一行人便已走了过半的路程,已经远远地望见出口处宽阔的谷地。那男子下令道:“柯北c陆耀宗c马俊义,你们三人率部下去出口处接应,卫子风,带上你的人随我回入口处断后!”

  “得令!“一群人齐声低吼,声音铿锵有力,豪气冲天。

  入口处,浩浩荡荡的队伍开了进来,旌旗飘摇,遮云蔽日。拉着粮车的马喷着响鼻,队伍中的士兵们顶盔掼甲,腰挎长刀。手执盾牌或长戟,整齐地列队行进着。不过个个面带疲惫之色,显然已困乏到了极点,但即使这样也都只顾着埋头赶路,没有人大声喧哗或面露不满,显然军纪极为严明。

  萧景阳静静地看着这些场景,面无波澜。林雪缘偷偷看了看他,心中却暗自疑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会出现在万象魔影这座上古仙阵中?宫樱雪不是说幻境中的场景必然是每一个闯入者心中最深处的梦魇吗,可眼前的这些跟萧景阳又有何关系?

  将军带着一队约三百人的轻骑守在峡谷的入口处,目送着一队队士兵进入谷内,心中却兀地升腾起强烈的不安,不断地催促着谷内的士兵加快行军速度。这时,却有两人骑马飞驰而至。

  这两人竟都是女子,怀中还各抱着一名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其中一人眉目俊秀,身姿窈窕,身着一袭紫色纱裙,骑一匹白色骏马,及腰的长发用一根银色发簪挽在身后,英姿飒爽。另一位则是骑一匹枣红色马,穿一袭浅蓝色绸裙,眉眼盈盈,樱唇皓齿,肤若凝脂,领如蝤蛴,同样的国色天香。

  那紫衣女子勒住缰绳,柔声道:“燕然,士卒们已经赶了两天的路了,过了这祭天谷便扎营过夜,好好休整一夜吧。”萧燕然点了点头,关切道:“钰儿,湘儿,苦了你们了。跟我来这蛮荒之地,日夜奔波,鞍马劳顿。”

  被他唤作钰儿的那紫衣女子嗔怪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跟湘儿妹妹都是心甘情愿跟你来的,如今的蛮地凶险异常,你率军出征,我们姐妹俩若不跟来又怎能放心得下?”旁边的韩湘也轻声道:“是啊,钰儿姐姐说得对。你是我们的夫君,我们不跟着你又怎能安心?只要在你身边,这些都不算什么的。”

  萧燕然会心一笑,松开缰绳,接过她们两人怀中的婴儿,一手一个抱在胸前,逗弄道:“小家伙们,有没有给你们娘亲添麻烦啊?”两个婴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竟咯咯笑了起来,左手中的那名男婴还把粉嫩的小手从襁褓里挣了出来,冲他挥舞着。萧燕然呵呵一笑,将右手中的萧眠月交给韩湘,道:“先抱好我的宝贝女儿,让我看看我的宝贝儿子要干嘛。”

  佟钰在一旁提醒道:“你当心些,景阳他该换尿布了。”萧燕然不以为意,道:“没事儿,这次就让我这个当父亲的来给他换。”然而,他刚将裹着萧景阳的襁褓解开,一道水柱就激射而出,他的宝贝儿子毫不客气地以劈头盖脸之势尿了他一身,一时间萧燕然衣衫尽湿。他一脸的无奈,周围看热闹的骑兵们哄然大笑。卫子风哈哈大笑道:“景阳,干得好!看这下你爹他不打你屁股。”

  萧燕然绑好襁褓,把萧景阳又递给佟钰,衣服也悄然间运功蒸干了。提高了声音,道:“好了,别再闹了,太阳马上就要落了,加快行军速度,天黑前一定要走出峡谷。”

  而萧景阳,此刻的萧景阳,看着这幻境中一幕幕无比真实的画面,陷入了深深的迷茫:那个男婴叫景阳?是跟自己重名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眼前的场景,他心中总隐隐约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安的情绪在他心底悄悄蔓延开来。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林雪缘心中,而万象魔影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幻境中的场景仍在继续。

  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全部走进了峡谷,萧燕然心中那莫名的不安的感觉却更加强烈了,他再次放出神念,将四周方圆十里的范围仔细查探了一遍,在确定没有异样之后才稍稍放下心来。此刻他带着卫子风和他麾下的三百骑兵缓缓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压阵,佟钰和韩湘她们俩已经带着孩子往前追赶柯北他们了。

  终于,队伍的前锋已经走到峡谷出口了,正当大多数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平安无事的时候,萧燕然却突然脸色大变。他长啸着飞到半空,运足真元力大喊道:“所有人全速前进,敌人的追兵到了!保持好队形,不许乱!”“不许乱!不许乱!不许乱!“声音如惊雷破空,回荡在峡谷之中。下面的兵士立刻十余人结成一组,有条不紊地排好队形,朝出口狂奔而去。

  萧燕然落回马背,身上已经多了一件暗金色战甲。战甲上暗金色的光晕流转不息,从手腕到肘部密布着细小的如金色逆鳞一般的倒刺。左肩部则是一颗狰狞威武的龙首,腿部同样被龙鳞般的倒刺包裹着,战甲上缠绕着繁复的龙纹,庄严华美,尊贵威武。身着战甲的他眉宇间一扫之前的疲惫,杀伐果决,锐不可当,如同战神降世!

  林雪缘见状惊呼道:“战甲!他竟然是元婴期的修真者!”萧景阳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人,他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这一幕场景,似乎就埋藏在他的记忆深处!现在,它咆哮着要撕开尘封它着的重重枷锁,重见天日了!

  萧燕然下令道:“卫子风,带着你的人快走,我来断后!这次来的人中有修真者,你们是挡不住的,把黑风也带走,给受伤的士兵骑上。”说完他便浮空而起,径直朝峡谷入口飞掠过去。峡谷内地势狭窄,大军铺展不开,出了谷口又是一马平川,根本无险可守,因此他必须要把追兵堵在入口处!

  卫子风看着那道朝谷口处呼啸而去的金色身影,脸色阴晴不定,终于,他咬咬牙,对身边的士兵下令道:“你们去追柯副将他们!”自己却拨转马头,朝谷口处正欲作势狂奔,萧燕然的坐骑黑风却斜刺里冲到他面前挡住了去路,仰天长嘶。卫子风明白了它的意思,大吼道:“黑风,好样的,咱哥俩一起去!”说着在马背上奋力一跃,跳到了黑风背上。黑风欢快地长嘶一声,朝入口处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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