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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九)手术后

  自从爷爷走后我们三个人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处在一个调试心情和适应过程的状态中。在这些日子里家里的气氛是沉闷的,心情是压抑的,状态是恍惚的。我时常觉得爷爷还没走,每天早晨他会按时叫我起床,中午一边陪我吃饭一边对我说教着,晚上我在外屋看着电视他在里屋听着他最爱的评书。这些场景在我脑海里似乎还是那么的清晰却不再真实。除了去上学课余时间我都避免一个人呆在家里,渐渐地适应了没有爷爷的日子。

  我上初中的第一个学期很快的就过去了,这次考试成绩差强人意。爸妈虽然没有责怪我但自己为此一直在耿耿于怀,刚升初中成绩就考得如此不理想这让我为今后的学业不免忧心起来,再者觉得很对不起刚去世不久的爷爷。而这个假期对我来说更是灰色的。因为爸妈终于决定让我做手术了,这也意为着我将要休学一年。

  在这一个月里我住进了医院做着手术前的各项准备。我的手术被安排在了春节之后,还好可以回家过个年。但是这次全家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我们要习惯第一个没有爷爷的春节,除此之外爸妈为我的手术担忧着,我的心情也随着日子一天天的临近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害怕。

  过完节我按时回到了医院,手术就在2天之后,当下的心情很纠结,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搅得我心神不宁。姥姥家的亲戚和张伯伯一家人还有思奇说手术当天要过来却都被我拒绝了,因为我知道如果让我看着他们进手术室肯定会痛哭流涕,他们也会为我担惊受怕。不想让大家被我弄得那么难受所以只好请他们等我术后再去医院探望我。

  最可怕的一天终究到来了,早晨7点护士准时接我去手术室。躺在单架车上紧握着爸妈的手,心里很紧张,很害怕,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他们一边安慰我一边陪我掉着泪。

  小帆,乖,不怕!打上麻药睡一觉很快就过去了,醒了以后手术就做完了。爸爸强忍着泪水笑着对我说。这时的妈妈已哭得泪流满面了。

  我控制住泪水坚强的冲他们点着头,护士小姐向我竖起大拇指并把我推进了手术室。看着那些医疗器材吓得我是心惊肉跳,护士核对完器皿后在我嘴上蒙上了一层纱罩,不一会儿我便晕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隐约听见医生说:该缝针了!我没有任何知觉的趴在手术台上,心里在想:好像快做完了,终于做完了!我又熬过了一关。

  下了手术台我被直接送到了监护室,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全身无力的躺在床上,后背开始隐隐作痛起来。眼睛似睁非睁的看着站满床边的人影模模糊糊的也分辨不出大家都是谁?只知道离我最近的是我爸妈。

  小帆,做完了。没事了!手术很顺利!爸爸像是松了一大口气如释重负的对我说。妈妈看着我还是不停的掉着眼泪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忍住疼痛冲他们笑了笑,看到我的笑脸妈妈才止住了泪水。

  虽然手术做得算是成功,但对我的考验是在麻药过后,这也是我十多年以来真正体会到了生死一线的感觉。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不能进水c进食。嘴干得受不了时只能用湿棉签沾沾嘴唇。后背火辣辣的疼。不能趴着,不能侧翻。只能直勾勾的平躺在床上发着高烧,似有似无的意识不断的在现实与梦幻中游荡着。身体虚弱的只剩下可以喘气,总觉得体内的元气消失了。医生说术后48小时是关键,在这短短的几十个小时里我承受着旁人体会不到的疼痛与煎熬。感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与痛苦。心里不断地在想:我为什么要受这种罪?我还能撑多久?我能挺得过来吗?看着守在床边熟睡的父母眼泪掉了下来。从我出生到现在他们不知为我操过多少心,发过多少愁。不但没有抛弃我c嫌弃我甚至因为不想带给我心理上的压力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可以要第二个孩子的指标。生活上更是无微不至c事事具细的照顾着我。时常觉得很对不起爸妈,如果我不是这样,如果他们能有一个健康,正常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爸,妈。对不起!谢谢你们!我会坚持下去,为了你们我也一定要撑过去!边忍着疼痛边在心理默默的对他们说。再想想还有那么多的亲人c朋友c叔叔阿姨们都在无时无刻的关心着我,想到这些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幸福感油然而生。虽然身体上的病痛与残缺是不幸的,但幸运的是我拥有天底下最好的父母c家人和朋友。他们是我精神上的支柱c是我面对任何困难都会勇往直前的原动力,是我不能放弃自己的意念。有了这股力量我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48小时,在医生认真负责和爸妈的精心照料下我顺利度过了危险期。各项指标也都正常,身上的各种插管也被拔掉了。也可以进食c进水了。明显疼痛减轻了许多,感觉像是活过来了,心里默默的感叹到:活着真好!爸妈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精神头儿也越来越足。唯一不便的是吃喝拉撒睡都要在床上,几个月后才可以下地。亲戚c朋友c还有关心我的叔叔c伯伯们都陆续到医院来探望我。张依姐一家和思奇一家在我手术当天就来过,只是我当时还处在昏迷状态根本就不知道,一周后他们又分别看望了我。伯伯阿姨都夸我很勇敢,张依姐和思奇对我的鼓励让我更有信心的赶快好起来。只有张轩故意逗我说:这次能长高点了吧!再次看到每张熟悉的笑脸,听着亲切的话语内心的喜悦和兴奋溢于言表。

  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后我便出院回到了家,在未来的这几个月里我的任务就是卧床静养。爸妈给我请来了一个小保姆照顾我的日常生活。每天躺在床上的日子我很快就感到了厌倦,虽然张轩和思奇经常来看我,孙宇和邢洁偶尔也会来找我闲聊,但还是希望自己能尽快地站起来。每次看到他们活蹦乱跳的给我讲述着学校里的乐闻趣事时就会不由的投去羡慕的目光。原本觉得上学是件苦差事,现在却如此的渴望校园生活了。脑海里时常憧憬着美好未来,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

  三个月后经过医生的允许我可以下地了,因为卧床时间太久第一次猛的一起来很不适应,眼冒金星c头脑眩晕c双腿软得根本就站不住。三个人搀扶着才能勉强的站起来。站起来的感觉真好!我坚持每天都要这样做。从一天可以起来一次,一次可以持续56分钟到一天起来二c三次断断续续能撑到2030分钟。慢慢地由原来的只能站立直到可以行走了。这也意为着再过不久我就能重返校园了。张依姐下个月就要中考了,希望她能考上理想的高中。我在心里默默的为她祈祷着。一边练习着走步一边望向操场仿佛在期待些什么。

  小帆,歇一会儿吧!小保姆亲切的对我说。

  我冲她点着头有些吃力的走到床边,刚想抱我躺下突然听到了敲门声,她三步并做二步的去开门。我坐在床上边喘着粗气边擦着额头上的汗。

  呦,是张轩呀!放学了?怎么这些天都没来呀?小保姆热情的问着他。

  快考试了,最近比较忙!小帆在干嘛?张轩直接问到我。

  她刚走了一会儿,正要躺下呢。小保姆还在跟他说着话,他便走了进来。

  又练习呢?可以啊!走得越来越好了吧?他嬉皮笑脸的问着我。

  我撇了他一眼后淡淡的说:还好吧!不知道是因为他太久时间没来看我而跟他闹脾气还是因为没恢复体力懒得理他。我不温不火的态度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沉默了几分钟后小保姆走进来对我们说:我先出去买点菜,张轩你陪小帆一会啊!

  好,你去吧!他爽快的回答到。还没等我叫住她,她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张轩看我想叫住她便问我:干嘛呀?叫她有事啊?

  没有,我硬撑着对他说。可是我该怎么躺下?因为身穿固定塑料背心每次起来或躺下都需要有人抱我才可以而且医生不让我坐太久。在心理默默的嘀咕着。张轩看出了我的焦虑直截了当的问我:你是想起来还是想躺下?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没事,不用!他对我的了解在很多时候都不需要言语,我的一个眼神个动作他就知道我想干什么。正如我也同样的了解他。这份默契是我们从小培养起来的。我也想永远的守护住它。可是必竟我们现在长大了,我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对他呼来唤去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俩现在时常会出现尴尬的局面,让我们变得都很不自然。

  真的不用?他想再次确认的询问着我。

  我肯定的冲他点着头并转移了话题:张依姐下个月就要中考了。她很紧张吧?

  还好吧!我倒没感觉出来。他看似事不关己的回答着。我下个月也要期末考了怎么不关心一下我?故意向我挑着理说。

  你又不是中考,小小的期末考应该难不倒你吧?我理直气壮的对他说。

  嘿,那你也应该问问吧!过了这个假期我就该忙了!张轩无奈的冲我叹着气。

  是呀,九月份他和思奇就该升初三了,张依姐那时也上高中了,如果顺利的话我也会跟着新一届的学生重读初一,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小保姆怎么还不回来!感觉越来越不舒服,实在有些坐不住了,急得我直冒汗。趁着张轩去客厅喝水我想试图自己躺下,几次侧身往下躺都因为不敢使劲而放弃了。我晃晃悠悠的要躺非躺的侧着身,张轩走进来看见后赶快扶住了我并问到:要躺下?

  我也只好诚实的点着头。

  你别动,我抱你!

  不用,不用。你扶我一下就好了,我连忙冲他挥着手。

  跟我还不好意思呀!刚才就想躺下了吧?他边问着边抱起了我。

  立刻躲开他的眼神不自然的说:没有啊!

  我紧张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他些许的拘谨。把我放下后为了让我躺的更舒服他双腿垮在我身上帮我作调整。这种举动让我感到有些窒息,想赶快让他下去便催促着他说:成了,成了!

  帮我调整好后眼看着汗珠一滴滴往下掉,双手撑住床俯视着我。内心的慌张让我不知所措,不看他显得更不自然。我极力控制着慌乱的情绪笑着对他说:你快去洗。。。。。。还没等我说完他突然俯下身贴得我很近很近,四目相对,心跳迅速加快,感觉呼吸都很困难。体内的生理反应让我感到害怕。立刻推开他忽然有种很想哭的感觉。这种状况我第一次遇到,原来就算我们离得再近也不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看得出他也没想到会这样,为了化解这份尴尬他起身笑着对我说:害怕了吧?

  我略带委屈的说:讨厌吧你,就知道欺负我!

  他动作灵敏的跳下床背对着我说:你躺着吧,我先回家了!张轩走后心里还是久久不能平静,我也知道他是难以面对我才走的。

  那天过后他就没再单独的找过我,即使在人多的时候我俩也会刻意的避开对方的眼神。这种状态一直持续着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在未来的10年里我们竟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甚至一度失去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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