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千载一瞬
前几天，大理一带连下了好几场秋雨，泥土又湿又软，地上留下的两排脚印十分清楚，因此韩郁追寻起来并不困难。
到了山腰附近，雾气变得越来越重，有些灌木长着倒刺，给他身上的单衣撕出了好几道口子，冷风灌进他衣服里，使他稍稍冷静了下来。
他扶着树干寻思：“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去了也是白给。不如顺着脚印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再回去报告给掌门，这总比我颠儿颠儿的跑去给姓于的陪葬要好。”想到不用去死了，他心里轻松了不少，脚步也轻快了些。
又走了一会儿，树木的枝叶比来时密了不少，韩郁走着走着，就找不到张涧松的脚印了。正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声响。韩郁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到胸腔一炽，他低头看去，一段银光闪闪的剑尖从他左胸穿了出来，他又惊又怕，最后的念头是：“我就要死了。”
等他在此醒来，已经是三更过半，他先是感到心口一阵阵剧痛，想要吸一口气，反而呛出了一大口血。他低头一看，鲜血正一股一股地从心窝那里涌出来，他伸手压住伤口，血又从指缝间渗出。
他瞪直眼睛，惊恐地喘着粗气，正想呼喊求救，眼前的情景却把他吓得憋回了叫声，只见二三十具尸首堆放在面前，这些尸体大多和自己一样，心口被刺了个窟窿，殷红发紫的血流了满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一具尸体的头枕在他腿上，那尸体穿着永昌派的道服，双眼圆瞪，眼眶几欲裂开，显然是死前痛苦万分。他目光缓缓移动，又见到一个女子扭着脖子，僵硬地张大了嘴，死状极惨，她双目斜视屋梁，似乎有无穷无尽地怨恨，韩郁听得见自己的牙齿在打战，这个女子正是田芝。
韩郁不是个鲁莽的人，见到了这幅惨景，哪里还敢大叫大嚷，他轻轻地将腿上压着的死尸踢开，借着极微弱的月光环视四周，原来这里是一件废旧的仓库，角落里堆着几垛干柴，地上乱扔着锄头和铁铲。他忍着痛撑起身子，想要爬出去，同时屏息凝神，随时听着四周的响动。
没爬多远，隔壁房中传来一声门响，接着就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道：“弟子丘筠，叩见掌门。”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谭雯躲进说剑阁，就没再出过来？”那个自称丘筠的人道：“刘师弟他们说，她进去就没出来过。”苍老的声音道：“你们看仔细了吗？”丘筠道：“弟子当时不在场”苍老的声音冷笑道：“谭雯真是心急，她以为偷了图纸就能找见古书吗？她现在还躲在说剑阁？”丘筠小心翼翼地说：“弟子和洪师叔进说剑阁里找过了她现在不在里面”
苍老的声音吼道：“什么？那在哪儿？”丘筠道：“弟子也不是很清楚”沉默了好一阵儿，才听苍老的声音道：“难道她找到那本古书了？”
又有一个低沉的声音插口道：“师哥，那贱人又不会灵术，怎么可能找得到？”苍老的声音道：“既然纸上出现了红点，就说明有人使用了灵剑，这人很可能就在苍山上。”丘筠问道：“您是说用了灵剑的那个人，当时正好也在说剑阁？”
沉默了片刻以后，苍老的声音道：“应该就是这样。”顿了顿，又道：“如果她只是看了古书，那还没什么，就怕她把图纸给了别人或是藏了起来，那可就麻烦了。”
丘筠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苍老的声音道：“苍山上的人必须都杀了！这事对我们岘山派关系重大，一定要办的十分隐秘。”
韩郁听到这里，不禁想到：“你说得真够轻巧，云南四大剑派这么多高手，是你说杀就都杀了的？”转念又想：“这群人阴险狠毒，不会是有什么毒计吧？”
想到这里，他加倍留神细听，就听丘筠道：“现在苍山上的人都聚在龙泉峰的三清殿上。龙泉峰只有一条下山的路，程师叔已经领人守在那里了。”
丘筠又道：“另外，齐处仁的私生子现在咱们手里，不知还有没有用处？”苍老的声音道：“把他带去见齐处仁，说不定能问出灵剑的下落。”刚才那个低沉的声音忽然插口道：“要是找到了图纸，还用杀光山上的人吗？”苍老的声音道：“师弟，你又犯愚了。他们要是交的出图纸，那就更要将他们杀光杀绝了！”接着墙外便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韩郁听的浑身打战，只盼他们全都走了才好。正想着，忽然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韩郁向旁边一看，只见仓库墙壁上冒起了黑烟，片刻之后，那面墙壁便燃起了熊熊大火。仓库里都是些柴草之类的易燃之物，一处着起了火，四面八方很快也都跟着着了起来。
韩郁这才明白过来，岘山派是要毁尸灭迹。他用袖子堵住嘴，心知岘山派的人还没走远，不敢立刻破门出去。他稍稍等了一会儿，估计岘山派的人走远了，他攒足力气，一脚踹在铁门上，铁门竟然十分结实。韩郁一连又踹了好几下，仍是无法将门踹开。
这时仓库里的烟越来越浓，韩郁开始不住地咳嗽，他踹门的力气也越来越小，直到最后靠在门上，身体慢慢向下滑，蹲在地上。他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只能等死了。
就在这时，韩郁听见门外一声金铁断裂的脆响，接着，铁门被人一脚踹开，铁门打开时，带起了无数火星飞舞，只见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她冲的太急险些撞进了火里。
韩郁侧头去看那人，不禁瞪圆了眼睛，那人竟然是李心逸，她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几缕长发已被烧得蜷曲。李心逸双手揪住韩郁的衣襟，死命地将他拖到了仓库外面。
她力气不大，这几下已累得她胸脯起伏c气喘吁吁。韩郁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血在他身下流了一大滩。李心逸歇了一会儿，才顾得上去看韩郁，她一看之下，吓得用手掩住了嘴。
韩郁脖颈有些发硬，他费劲儿地转头看向她，只见她楚楚可怜地攥着拳头，鼻尖微微泛红，眼中已经是泪水涟涟。韩郁客气地问道：“李姑娘，你怎么了？”李心逸被他这么一问，抽泣了一声，几滴珠泪滚落到腮边，哽咽着道：“都怪我我不该叫你来，你本来不用死的。”韩郁虚弱地笑了笑，道：“我也没死啊”
李心逸道：“你眼下不死，过上一会儿，只怕也”说到后来，心中不忍，语声已无法听清。韩郁一手支起身子，一手胡乱抹了一把嘴上的鲜血，忍痛笑道：“我死不了给我点伤药”李心逸又是后悔又是无奈，擦着眼泪哭道：“心口被刺了个洞，还活得成吗？你说什么药能起死回生？”语气中透着无助，很是叫人心疼。
韩郁先是一愣，随后低头去看胸口的伤势，心也凉了大半截，心脏被刺穿了，看来怎么也救不活了。想到不消片刻就要死了，有些心灰意懒，他默不作声地躺回地上，颓然望着前方，眼前是无边无尽的夜空。夜空里繁星摇曳，像是要坠落，银河在东南方倾斜，犹如一道银烟，美得令人窒息。看着满天星光，他忽然发觉自己太过渺小了，就连大明朝都太渺小了，在亘古长存的星空之下，一千年一万年也不过是千载一瞬。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将胸中的不平都吐了出来，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李白会说“人长得意须尽欢”。人就像是暂时寄居在世间一样，行乐还来不及，又何苦去发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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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山腰附近，雾气变得越来越重，有些灌木长着倒刺，给他身上的单衣撕出了好几道口子，冷风灌进他衣服里，使他稍稍冷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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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一会儿，树木的枝叶比来时密了不少，韩郁走着走着，就找不到张涧松的脚印了。正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声响。韩郁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到胸腔一炽，他低头看去，一段银光闪闪的剑尖从他左胸穿了出来，他又惊又怕，最后的念头是：“我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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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直眼睛，惊恐地喘着粗气，正想呼喊求救，眼前的情景却把他吓得憋回了叫声，只见二三十具尸首堆放在面前，这些尸体大多和自己一样，心口被刺了个窟窿，殷红发紫的血流了满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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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郁不是个鲁莽的人，见到了这幅惨景，哪里还敢大叫大嚷，他轻轻地将腿上压着的死尸踢开，借着极微弱的月光环视四周，原来这里是一件废旧的仓库，角落里堆着几垛干柴，地上乱扔着锄头和铁铲。他忍着痛撑起身子，想要爬出去，同时屏息凝神，随时听着四周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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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老的声音吼道：“什么？那在哪儿？”丘筠道：“弟子也不是很清楚”沉默了好一阵儿，才听苍老的声音道：“难道她找到那本古书了？”
又有一个低沉的声音插口道：“师哥，那贱人又不会灵术，怎么可能找得到？”苍老的声音道：“既然纸上出现了红点，就说明有人使用了灵剑，这人很可能就在苍山上。”丘筠问道：“您是说用了灵剑的那个人，当时正好也在说剑阁？”
沉默了片刻以后，苍老的声音道：“应该就是这样。”顿了顿，又道：“如果她只是看了古书，那还没什么，就怕她把图纸给了别人或是藏了起来，那可就麻烦了。”
丘筠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苍老的声音道：“苍山上的人必须都杀了！这事对我们岘山派关系重大，一定要办的十分隐秘。”
韩郁听到这里，不禁想到：“你说得真够轻巧，云南四大剑派这么多高手，是你说杀就都杀了的？”转念又想：“这群人阴险狠毒，不会是有什么毒计吧？”
想到这里，他加倍留神细听，就听丘筠道：“现在苍山上的人都聚在龙泉峰的三清殿上。龙泉峰只有一条下山的路，程师叔已经领人守在那里了。”
丘筠又道：“另外，齐处仁的私生子现在咱们手里，不知还有没有用处？”苍老的声音道：“把他带去见齐处仁，说不定能问出灵剑的下落。”刚才那个低沉的声音忽然插口道：“要是找到了图纸，还用杀光山上的人吗？”苍老的声音道：“师弟，你又犯愚了。他们要是交的出图纸，那就更要将他们杀光杀绝了！”接着墙外便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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