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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印》正文 第三章 锐金

  西南有玉石,边民赖以为生,衍出一重有趣的事情,名曰“赌石”。原石丑陋,切开之前谁也不晓得内中好坏,是以运气之外还需技巧。

  人如玉,各有不同。

  正如玉中杂质,大多的“人玉”都是五行驳杂,兼而有之。倒是不妨碍修行,不过所修功法应当限于一二行属之间,在修行过程中再慢慢剔除其余行属的“杂质”。至此,原石方成美玉,可以进行下一步的雕琢了。

  凡事皆有例外,有些人初生时受到一些外在影响,五行并不驳杂,而是特定某种,这便是天地造化神奇了。

  原石刨开便是纯透美玉!

  这样一来,便可省去那剔除杂质所需的时间和心思。修行艰苦,最缺的就是时间和心思。

  然则凡事不能尽美,这种资质也有一处小小缺憾,便是只能修行自身行属的功法。若是练错了功法,难以进展是小事,身家性命都有天大风险。

  譬如莫衣水,她的资质便是神奇——火根水衣。起初她不在明明山,而是在一座水行宗门,被当做一块“水行美玉”带上山来。殊不知她其实是火属,修错法门,修到第三境就修不动了。恰好她如今的师父姬兴拜访,莫名地就觉得这丫头亲切的很。水克火,两不相容,这是天定的道理,就连姬兴如今上门也是并非善事,而是来讨债的。乍见一个修水的小丫头,心生亲切,简直是见了鬼!仔细探查一番方知:原来是火行的亲戚!

  姬兴有心带走小丫头,可这人脾气怪,向水行宗门的长辈们表明情况,免不得一番“一群绿毛龟被水藻遮了眼睛不识货”的嘲讽。笑完接着说道:“你们留着这丫头也是伤天害理,这样吧,你们不是欠我债么?”络腮胡子的酒鬼略一沉吟,道,“还是要还的,就算利息吧。”

  修水的大多是心思柔善之人,并不是真就算做利息,荒唐地把人给“卖”了。而是自家的功法教不了,哪会拦着小丫头的大好坦途,当即同意下来。

  那日之后小丫头也就有了“衣水”的大名,跟着回了明明山。

  “收不收徒弟,我说了不算。”梁照笑着指了指天,“天说了算。”

  “你是说……”莫衣水是经历过的人,立刻就明白了大师兄的意思。

  “我看这孩子,不一般。”梁照点点头。

  如今的为难便是:明明山并不是兼容并包的大派,而是寥寥数十人,术业专攻的小派。若是开出明明山教不了的行属,那也只好忍痛将美玉赠人,以免耽搁了孩子修行。莫衣水听着,心里突然泛起了“宁愿这孩子只是普通资质,便没有送走的风险”这般小心思。

  梁照挥了挥手,那盒先前说过的“高人花糕”便出现在手中,花香浓郁。

  梁照走到听得云里雾里的少年跟前,突然想起了什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小道友叫什么名字?”既已探得好资质,修行坦途就在前方,而师徒名分又未定,梁照也玩笑地称呼了一声“小道友”。

  “记……记不得。”少年迷茫的摇头应答。努力思索时却好像触到了什么疮疤,露出了万分痛苦的神色。

  “忘了也不打紧的……不打紧的。”梁照抚着少年头顶,温热的光芒流转,少年很快安静清明下来。

  梁照捏起一块花糕,口中喃喃地念动咒语,一道无色的光便从他手中红光中抽出,在空中盘绕几周之后,混入馥郁花香之中。

  “你且放心吃下去,我探查过了,何柳先生没有下毒。”梁照把花糕递给少年,他没有说笑,何柳先生是个跳脱之人,送狐朋狗友的糕点吃食总有其中几枚藏些凡毒,并加以法术掩饰,不仔细探查便会着道,于修行之人来说,这点毒虽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拉次肚子是免不了的。

  当然梁照先前的法术不止如此,最关键的是将一股真气抽去行属,化作最纯透的灵气,注于花糕之中。

  “待会可能会很痛苦,你得忍忍。”

  灵气纯透,透过身基便会轻易地被“沾染”,显示出此人的行属所在。而无论如何,这股灵力都是“外力加身”,虽灵力虚妄不存真实伤害,但仍是免不了的痛苦煎熬。

  于火行身基来说,是烈火焚身之痛;于水行身基,便是冰冷刺骨,难以呼吸;于土行身基则是千斤压身,活埋之苦!

  少年咬下花糕,花香蜜意从口舌一路冲上头顶,香甜却不粘滞,高人手艺,美味得不得了!

  下一刻,痛苦陡生!四肢百骸仿佛有无数虫蚁噬咬。不!哪里是虫蚁!随着周身传来的痛苦快速且坚定不移地放大起来,分明就是无数利刃加身却不一刀了断,而是一寸一寸,一寸一寸地折磨!

  噌!刀剑出鞘之声!一声声紧随其后,汇聚成海,之中又新起马匹嘶吼,金铁交击,潮水般的怒吼冲杀之声!一瞬间无数声音恍若实质般,挤满小小的屋舍!可谁有敢说,这之间不是一片浩大悲凉的生死沙场!

  “锐金基。”梁照笑着摊摊手,幻象沙场来的快去得快,但明明白白的:锐金之相。梁照也是修烈火的,这孩子,他教不了。“还有股子凶戾味道。”梁照动动耳朵,幻象将尽时,他听到一声阴冷凶戾的西风呼啸。不过不是坏事,炼锐金的,越凶越好。

  “送他去北剑山吗?”梁照苦笑,金行修剑,再顺理成章不过了。可惜的是,明明山本来也有金行一脉,祖师爷是火行修,祖师奶奶就是金行修,真金寻烈火,烈火炼真金,两人浓情蜜意之中也有一份冥冥天意来着。只不过明明山金行一脉历来人丁稀薄,自己上一辈那个师叔还是个比自己小好些岁数的“小师叔”,可见传承之艰难。屋漏偏逢连夜雨,一百多年前,一场大变故,那位天资卓绝的小师叔也生死不知……

  “用不着。”莫衣水低头垂手,语调低低,“他的传承在我这。”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