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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订婚

  江照回到房间, 打开了台灯, 她光脚窝在床前的圆毯上, 轻轻撕开了信封。

  里面却没有一句话语,她疑惑着把信封倒过来, 竟滑落出一枚小小的戒指, 掉在了地毯上。

  戒指小巧精致, 银杏叶的模样,熠熠发光, 银质的戒环和金色的银杏叶装饰得恰到好处。

  江照伸出细白的手指试了试, 刚刚好, 这戒指更像是手工亲手制作的, 不差一分一毫。

  她打开抽屉, 取出一根银质的细链子,把戒指穿进去, 带进了颈间,原来的红绳和玉佩被取下,放进了抽屉里。

  江照走到穿衣镜前, 镜子里的少女纤细白皙, 一对锁骨精致又漂亮, 和银质的戒指吊坠十分相称。

  她轻轻拿起,合指握在掌心,想起了银杏花的花语:

  银杏花, 象征着坚韧与沉着、纯情之情, 她代表着永恒的爱, 或者说一生守候。

  江照的眼眶微微泛红,也没有再去细看戒指内环,更是错过了里面宋遇亲手刻下的小字。

  那五个字,重量更甚。

  江照闭上眼,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她必须成长为更好的人,才能值得这一生守候。

  -

  宋遇带着猫开车回到了家里冷清的公寓,在学校附近。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准时敲起。

  在这偌大的房子里空响得让人心惊,少年却再也不觉得孤独。

  他心里有了寄托,有了牵挂,许多事情就不再冷清。

  把三只小猫放进阳台猫舍,少年又给翠绿的植物浇起水来。

  室内的光晕前几天也换了,是暖光的橘色,哪怕只有宋遇一个人居住,也开始有了家的气息。

  他静静靠在栏杆上吹风,漆黑的短发扫过眉骨,衣袖振风。

  为什么会喜欢江照呢?

  她漂亮,可爱,懂事优秀,这些都不是。

  宋遇见过太多漂亮的女孩子,也见过太多懂事优秀的女孩子。

  独独江照能懂他。

  也只有她看见了他心底的脆弱,却那样温柔地陪伴。

  如果对她一开始仅仅是好感,那么随着时光,所经历的事情,从那碗面开始,那份温暖开始,就不仅仅是喜欢了。

  少年知道,他们实际是一种人,孤独又缺乏安全感。

  这是源于家庭,没有办法改变的现状。

  可如果两个这样的人在一起,互相相信,互相依靠,既是彼此的软肋,又是彼此的盔甲,那是不是要温暖许多许多?

  他想起江照曾来家里那天,想起那碗带着久违烟火气的面,忽然莞尔一笑。

  会的,一定会的。

  打开客厅里的灯,宋遇洗完澡后,开始拿出江照的作业。

  他一手撑在额前,一手转着中性笔,认真揣摩小姑娘的字迹。

  少年长期临字帖,一通百通,知道字迹相似无非是形体结构和一个,要模仿并不难。

  他一点点慢慢拆化江照清秀的小字,按照她撇捺的小习惯,在白纸上练习了许多遍。

  轻轻打了个哈欠,少年从冰箱里倒出一杯牛奶加热,打算熬夜加个班,他曲指敲着餐桌的玻璃面,估算着那么多作业需要多长时间能写完。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少年抿了抿嘴角,手指滑开一看,竟然是宋子臣。

  这小叔叔不是养生,十点就睡的吗?宋遇斜着勾起了唇角,轻笑着嘲讽说:“喂?您还没睡呢?”

  “太阳打西边出来啊?”

  “闭嘴,死小子。”宋子臣低沉的语气传来,磁性中带着疲惫。

  “说好叫你放学等我一起的呢?嗯?人呢?”

  他尾音上扬,情绪微妙。

  宋遇心里一个咯噔,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跑去隔壁六班的时候,是这小叔叔出面护短,护完也是说了这么一句。

  可是他忘了。

  少年背后寒毛竖起,眉毛也皱了皱,他好像“鸽”了这位小叔叔。

  “那个,小叔啊,是你单方面要我等你的,我、我可没同意啊。”

  宋遇不怕死地抢救自己,却在听到宋子臣熟悉的笑声时眼皮跳了跳。

  “乖侄子,不怕死挺好的。”宋子臣关了办公室的灯,拿着他那不离身的老干部保温杯往学校外走。

  “给你个机会,下来接驾。”他淡声说着,朝宋遇的公寓缓步前行。

  少年一听,没有半分的犹豫,几乎跳着跑下来,公寓离学校很近,不超过一百米。

  等宋遇气喘吁吁跑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宋子臣已经到了。

  青年立在树下,姿态闲适,身后一切都仿佛成了他的背景。

  夜色中,这平时看着佛系的小叔叔气场格外强大起来。

  宋遇拍了拍心脏,尽可能扬起微笑,跑上前迎尊驾。

  “小叔,怎么这么晚还没下班?要知道你在学校,我就过去了,怎么还敢叫你亲自过来呀。”

  “呵。”宋子臣皮笑肉不笑,拍了拍少年的肩:“求生欲挺强。”

  宋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能不强吗?

  宋子臣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却难得没有计较,而是顾自往前走,说:“上去吧,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谈谈。”

  宋遇莫名就感觉事态严重,让这位佛系的小叔叔都强调重要的事,那一定很重要很重要。

  一起坐电梯上了楼,宋遇本想给宋子臣沏壶茶,却被制止。

  “先给你小女朋友写作业吧。”他随意瞥了客厅的茶几一眼,心里比谁都清明,好像是叫江照来着。

  宋遇就曲着大长腿坐下,看着摊在茶几上的作业,难得腼腆笑了笑,说:“叔,别瞎话。”

  “人家还没正式点头同意呢。”

  “合着你还得再追一会是吧?”宋子臣在他侧面的沙发坐下,懒洋洋翘着腿,玩着手指。

  这双手并不如何好看,甚至有深深浅浅手术刀的刻痕,但对学医的人来说,都是荣耀。

  宋子臣主修临床医学,是业界骄子,学术界新星。

  宋遇眼巴巴看着,忽而很乖巧地点点头,“我肯定比不上小叔叔,小叔叔都是不用追,随便用用心”机,不,“随便用用心,你喜欢的女孩子就会来追你的。”

  心机是真的,但宋遇不敢说。

  宋子臣淡淡笑了笑,他五官端正,线条柔和,自带云烟般的淡泊气质,只是笑起来时整个人都生动了,像春风化雨。

  “是啊,我心机嘛。”

  他淡淡说着,通透悠远的眼眸没有看向宋遇,但也能猜到他是什么表情。

  小子,跟你叔叔我玩还嫩了点。

  放下翘着的腿,宋子臣不打算计较这些小事,他认真说道:“安安要回国了。”

  听到这个名字,宋遇细细琢磨了会,才想起是小时候被他打哭的那个女孩子。

  安家和宋家是世交,中医一脉传承,小时候她总偷偷来大院里玩,跟男孩子一样。

  安安大名安子箬,比宋遇还大三岁,是安家这一辈唯一的香火,打小就当继承人培养,剪着比男孩还短的短发,学习各种中药。

  她倒是天生有灵性,鼻子特别厉害,闭上眼睛蒙着黑布都能辨别各种药材,十八岁的时候出了国,和她爷爷一起各国游历,传承中医药学。

  说起来,安安的大名还是当时七岁的宋子臣抓出来的。

  安家只有这一个独苗苗,爷爷和外祖家为了名字争论不休,那时宋老爷子已经是德高望重,这重担就最后落到了他身上。

  宋遇的爷爷也觉得棘手,两边一个想叫安子钰,一个想叫安离箬,这确实不好想。

  他把“子钰”,“离箬”这四个字用毛笔写在纸上,正苦思冥想,七岁的宋子臣敲了敲书房门。

  宋遇知道那时他这小叔叔就已经长得人模人样了,家里的照片上都有,五官分明,唇红齿白,看着特别乖巧讨喜。

  宋老爷子把小儿子抱到腿上,笑眯眯问:“我们子臣觉得哪个名字好呀?”

  宋子臣眨了眨眼睛,在父亲的允许下,接过毛笔一圈,“子钰”、“离箬”里的子箬就被圈了出来。

  宋老爷子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折中的办法,两边都不得罪。

  他又问小儿子:“子臣是因为自己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子字吗?”

  小小的孩子摇了摇头,说随便想的,他睫毛特别长,掩在眼睛上,漆黑漆黑的眼珠闪过狡黠。

  随着年岁长大,宋子臣连眼底偶尔的狡黠都掩饰得一干二净。

  总之看着人畜无害,一副无欲无求的佛系样子。

  宋遇也想不到他会提起安子箬,却又听这一向话不是很多,除了护短,或者对极为重视的人才有话想说的青年淡淡道:

  “安安回来,是为了今年平安夜你过生日,满十八岁的时候,两家订婚。”

  “订婚?”宋遇急了,扔了笔跳起来,说:“有没有搞错?”

  “她都比我大三岁哎!”

  “而且我不喜欢她啊。”

  “她也不可能喜欢老子啊。”

  哪个女生能喜欢小时候误把自己当男孩子,还因为抢地盘揍了她一顿的男生啊?

  少年一脸惊恐,斜着眼睛问:“宋子臣,你骗我吧?我一点都不知道。”

  “我倒希望是骗你。”青年淡淡拧开保温杯喝了口茶,抬起眼睛说:“嫂子特别喜欢安安,这你知道吧。”

  “更可怕的是,她觉得你这吊儿郎当没正形的样子,很需要安安这样一个贤内助,还正好可以方便调养你的肺。”

  “那场火灾,嫂子其实很自责。”宋子臣一句一句说着,大嫂夏子清很早就把安安看成内定的儿媳妇了,这件事宋遇不知道,但闻轻舟这个表哥肯定知道。

  宋子臣没敢告诉宋遇,他妈夏子清曾经跟闻轻舟提醒过:多看着点宋遇,可以玩玩,不能走心。

  这话说出来,恐怕更影响本就岌岌可危的母子亲情。

  宋子臣难得悄悄叹了口气,说:“对吧?想明白没?”

  “何况安安中医又学得那么好。”

  何况安安中医又学得那么好持续处于崩溃状态的少年终于察觉到点特殊。

  宋子臣很少在他面前夸人,那天在六班女班主任面前夸自己,也是随口一说,为了护短。

  但和这次感觉很不同。

  自然又诚恳,仿佛下意识般夸奖。

  少年眯了眯眼睛,往青年旁边一坐,一脸我知道了的神情,贱兮兮说道:

  “小叔叔,你该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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