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2.婚礼（三）
“才结婚你就这样不好吧？晚上要罚的。”程昊霖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咬了冷伊的耳朵, 说着还在她腰里掐了一下。
登时脸就红了，“你干嘛？鬼鬼祟祟动手动脚的。”低声嗔怪了下。
“我这可是光明正大地捏我太太，喏, 婚书都在那儿了。”他喝了点酒, 脸上微红, 往日潇洒的神色却不失，一只手挑了挑她的下巴，在唇上吻了吻, 周围一片起哄声与碰杯声。
她在他耳边埋怨, “早知道你这样，说什么也不嫁你。”
音乐响起，他把酒杯放在一旁侍者的托盘里, 拉起她的手臂，“不光这样，还要跳舞呢。”
流畅的音乐如涓涓细流，淌在这片草坪上, 周围的舞者越来越多，然而他俩却怎么也不倦。
直直盯着他的脸打量, 恰到好处的眉眼，恰到好处的鼻梁，还有那恰到好处的薄唇, “你怎么长得这么恰到好处呢？”浅笑问他。
他挑挑眉, “我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怎么能不恰到好处？”
谈笑间, 看到他背后，远远的，沈慈一个人立在草坪边上，和茹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冷伊心里突然生出点尴尬。
原先以为今天独自立在远处望这场婚礼的会是自己，冷伊心里一颤，脸上的神色都变了。
程昊霖回过头去看了看，叹口气，“你心思太重，她已经，已经”
冷伊心说，谁说她心思重，他自己不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去描述他们的关系么，撇了撇嘴，没有作声。
“她能理解。”他俯下身，凑在她跟前，“相信我？”
点点头，既然爱他，就要相信。婚礼上看到她的时候只是尴尬，却没想到这尴尬从中午带到晚上。
晚上在大宅子的大厅里摆了三桌酒，都是同程昊霖极亲密的战友带家眷，还有茹梦吴庸，竟然还多个沈慈。
冷伊琢磨着，肯定是程昊霖请的了，他也不怕尴尬？
桌上，沈慈倒是保持着一贯的镇定，印象里她从来就是这样处变不惊的神情，带着些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傲，对人却又有最诚挚的体谅。
上了十来道菜，那边酒已过了好几巡，厅里难免喧闹，都是劝酒声。
“出去走走，透透气去？”沈慈挽过冷伊的胳膊。
冷伊一晚上都一直张罗着，却有点刻意避让沈慈，不是猜忌她，还是不知如何面对，没想到她倒主动来找。
她俩顺着楼梯走到二楼露台，比一楼安静多了。
“半年前，程昊霖在那个角落里跟我打招呼。”她指指最西边的角落。
沈慈是个坦诚的人，坦诚得要在他们的婚礼当晚谈谈他们之间的纠葛，然而纵使其中有多少冷伊害怕知道的东西，冷伊都觉得这一刻独处难能可贵，她说什么都想听。
“冷小姐，不，程夫人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改口时透着点凄凉的意味，毕竟她曾经也可能成为程夫人。
想起后头躺着的大太太才是程夫人，冷伊对这个词太陌生，忙说，“叫我冷伊好了，程夫人太正式，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看着点头的她，“沈小姐，在我心里。”抱着肩，踌躇了会儿，“是个很特别的人。”
沈慈引着冷伊走到半年前昊霖同她招呼的栏杆边，往那石栏上一靠，笑起来声音轻灵，“我叫你冷伊，你也要直呼我的名字，沈慈。你说我特别？你说得太对了，我一定要和你交朋友。”
沈慈没有茹梦身上的咄咄逼人，也没有蒋芙雪的处处攀比，甚至不带一丁点儿虹雨的伪善，她有高高在上的出身，却没有那些个小姐身上的矫揉造作；长了令人叹息的古怪样貌，却就着自己的性格养成了别具一格的风格，旁人学也学不来，于是到最后，长相似乎也不重要了。
“难道我们之前不是朋友？”冷伊接口道，“看来我是一厢情愿了。”
两人相视，而后仰头大笑。
“当然是，从前就是，只是没怎么说过话的朋友。”两人笑了好一阵才停。
沈慈背靠栏杆，低头看西门汀的露台面，前几天下过雨，这几天空气里一直潮潮的，露台上还是湿湿润润的触感，踏上去似乎有那么点苔藓的微软。“我爹把我当个宝，我娘恨不得赶紧把我嫁得远远的；我在家里既举足轻重，又是个笑话。我也是靠着强大得不得了的内心，笑着玩闹了这么多宴会过来，笑我怪异的人，我都不理你们！”她说起来一脸傲气，让人不得不臣服，“到底还是愿意理我的人多，追求者也不少，可我又偏偏是个理想主义者，这些人里头，哪些是因为我是谁谁谁的女儿、因为我的嫁妆有多少、因为娶了我能受什么样的恩惠，我自觉知道得一清二楚，分外没劲儿，对他们也格外冷眼。”她抱着肩，长叹一口气，“自己觉得出了口恶气，其实也是幼稚啊，既是为了这些个利才来的，我一个冷眼，他们发现讨不着什么好，也就转投别的利了，我的冷眼非但给不了他们什么教训，反倒落下个人丑脾气也丑的坏名声。”她自己反而“噗嗤”一笑，完全不当回事。
“你既然都不在乎，那还叹什么气呢？”
“可毕竟年纪大了。”她话语里带着点沧桑，虽然比冷伊也长不了几岁，“我老了还嫁不出去不打紧，我的那些个朋友们老了可都嫁了出去，从今往后我同谁玩儿呢？”
冷伊一个没忍住，也笑了出来，原来她神伤的不是婚事，而是玩伴。
“家里哥哥自小待我不错，可嫂嫂偏偏是个刻薄人，和我处处不和，我不结婚，又不碍她什么，可她天天要笑我。”沈慈说起来还有气，“前些年我压根儿不理她，可这些日子，连我爹都有些发愁了，我也觉得有点危机。更糟糕的是，年岁大了，扔出去过不少冷眼，现在敢绕着我的人都没了，甭管是不是有别的心思，一个都没了。所以那天程昊霖在这儿跟我招呼，我简直抓了根救命稻草。”她想起来挑挑嘴角。“他喝了点酒，整个人郁郁的。”她瞟了瞟冷伊，“就和你这样似的趴在栏杆上往一楼看。”
冷伊的眼神往下一瞟，看到曾经他们共舞的凉亭，也许他在看那个吧，心里的欣慰是混着心酸的，听沈慈继续说下去。
她也是听别人说，程昊霖这样郁郁已经两年了，都传说和冷小姐有关，也没人好意思问，又想着他一个过了而立之年的人，还是个军长，为着个年轻小姐不至于如此，到底什么变故，变成了金陵城里宴会上人人都爱谈的一个秘闻，谈来谈去也没有个结论，不过大家的消遣罢了。
他同她的招呼，于她是个救命稻草，于他何尝不是，丢了的如果找不回来，那不如试着重新开始，即使很多时候他心不在焉，她也不放在心上，到了这个年纪，还盼来个能发展下去的人，况且居然不是个另有所图的，也是种机缘吧。那么多人不是为了爱结婚后过得也好好的，也许这就是最惯常不过的事情。
“你要是再不回来，再这么下去几个月，相互挑不出什么刺儿来，我们可能真的结婚了。”沈慈瞪着冷伊言之凿凿，然后很坦然地问道，“你恨我吗？”
这话本来是冷伊想要问她的，怎么反倒是她来问？摇摇头，“我今天特别开心，哪有什么恨意？”可她呢，好不容易的救命稻草没了，反倒落到很难堪的境地。
“我也不恨你。”她仿佛能看穿冷伊心里的嘀咕，“相反我感谢你。”
“嗯？”很意外，哪有这么豁达的人。
“我们俩在一起吃饭、看电影、散步，两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不晓得是种什么状态，可能是疲惫？”她挽了冷伊的胳膊又往屋子里走，“谁能想到他还有今天这样开心的时候？可见我们浑浑噩噩纯粹是因为他遇到的不是对的人，所以我也不是注定浑浑噩噩的人，只要遇到对的人，我也能和你们一样开心，我突然又有了希望，真得感谢你们。”她挑着眉对着冷伊笑，神色明快又倔强。“唐茹梦和程昊霖都是不错的人，和你一样的好，我朋友本来就不多了，往后我如果还同你们来往，你嫌弃不嫌弃？”
冷伊果断摆摆手，“常来常往当然好了。”
她如释重负，“我今天整天尴尬死了，家里待着嘛嫂嫂不得笑死我啊，来了这儿又怕招你恨，现在好了。”她长舒一口气，似乎把冷伊心里的那口气也舒了出去。
“哎，我还要问你个问题，你可别骂我。”她笑得有点神秘。
冷伊耸耸肩，“你问吧。”
她抽了口凉气，“和程昊霖在一起，你不觉得闷得慌？”
冷伊一时有点懵，愣愣地看着她，而后“噗嗤”一声，“要是闷得慌，我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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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时脸就红了，“你干嘛？鬼鬼祟祟动手动脚的。”低声嗔怪了下。
“我这可是光明正大地捏我太太，喏, 婚书都在那儿了。”他喝了点酒, 脸上微红, 往日潇洒的神色却不失，一只手挑了挑她的下巴，在唇上吻了吻, 周围一片起哄声与碰杯声。
她在他耳边埋怨, “早知道你这样，说什么也不嫁你。”
音乐响起，他把酒杯放在一旁侍者的托盘里, 拉起她的手臂，“不光这样，还要跳舞呢。”
流畅的音乐如涓涓细流，淌在这片草坪上, 周围的舞者越来越多，然而他俩却怎么也不倦。
直直盯着他的脸打量, 恰到好处的眉眼，恰到好处的鼻梁，还有那恰到好处的薄唇, “你怎么长得这么恰到好处呢？”浅笑问他。
他挑挑眉, “我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怎么能不恰到好处？”
谈笑间, 看到他背后，远远的，沈慈一个人立在草坪边上，和茹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冷伊心里突然生出点尴尬。
原先以为今天独自立在远处望这场婚礼的会是自己，冷伊心里一颤，脸上的神色都变了。
程昊霖回过头去看了看，叹口气，“你心思太重，她已经，已经”
冷伊心说，谁说她心思重，他自己不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去描述他们的关系么，撇了撇嘴，没有作声。
“她能理解。”他俯下身，凑在她跟前，“相信我？”
点点头，既然爱他，就要相信。婚礼上看到她的时候只是尴尬，却没想到这尴尬从中午带到晚上。
晚上在大宅子的大厅里摆了三桌酒，都是同程昊霖极亲密的战友带家眷，还有茹梦吴庸，竟然还多个沈慈。
冷伊琢磨着，肯定是程昊霖请的了，他也不怕尴尬？
桌上，沈慈倒是保持着一贯的镇定，印象里她从来就是这样处变不惊的神情，带着些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傲，对人却又有最诚挚的体谅。
上了十来道菜，那边酒已过了好几巡，厅里难免喧闹，都是劝酒声。
“出去走走，透透气去？”沈慈挽过冷伊的胳膊。
冷伊一晚上都一直张罗着，却有点刻意避让沈慈，不是猜忌她，还是不知如何面对，没想到她倒主动来找。
她俩顺着楼梯走到二楼露台，比一楼安静多了。
“半年前，程昊霖在那个角落里跟我打招呼。”她指指最西边的角落。
沈慈是个坦诚的人，坦诚得要在他们的婚礼当晚谈谈他们之间的纠葛，然而纵使其中有多少冷伊害怕知道的东西，冷伊都觉得这一刻独处难能可贵，她说什么都想听。
“冷小姐，不，程夫人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改口时透着点凄凉的意味，毕竟她曾经也可能成为程夫人。
想起后头躺着的大太太才是程夫人，冷伊对这个词太陌生，忙说，“叫我冷伊好了，程夫人太正式，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看着点头的她，“沈小姐，在我心里。”抱着肩，踌躇了会儿，“是个很特别的人。”
沈慈引着冷伊走到半年前昊霖同她招呼的栏杆边，往那石栏上一靠，笑起来声音轻灵，“我叫你冷伊，你也要直呼我的名字，沈慈。你说我特别？你说得太对了，我一定要和你交朋友。”
沈慈没有茹梦身上的咄咄逼人，也没有蒋芙雪的处处攀比，甚至不带一丁点儿虹雨的伪善，她有高高在上的出身，却没有那些个小姐身上的矫揉造作；长了令人叹息的古怪样貌，却就着自己的性格养成了别具一格的风格，旁人学也学不来，于是到最后，长相似乎也不重要了。
“难道我们之前不是朋友？”冷伊接口道，“看来我是一厢情愿了。”
两人相视，而后仰头大笑。
“当然是，从前就是，只是没怎么说过话的朋友。”两人笑了好一阵才停。
沈慈背靠栏杆，低头看西门汀的露台面，前几天下过雨，这几天空气里一直潮潮的，露台上还是湿湿润润的触感，踏上去似乎有那么点苔藓的微软。“我爹把我当个宝，我娘恨不得赶紧把我嫁得远远的；我在家里既举足轻重，又是个笑话。我也是靠着强大得不得了的内心，笑着玩闹了这么多宴会过来，笑我怪异的人，我都不理你们！”她说起来一脸傲气，让人不得不臣服，“到底还是愿意理我的人多，追求者也不少，可我又偏偏是个理想主义者，这些人里头，哪些是因为我是谁谁谁的女儿、因为我的嫁妆有多少、因为娶了我能受什么样的恩惠，我自觉知道得一清二楚，分外没劲儿，对他们也格外冷眼。”她抱着肩，长叹一口气，“自己觉得出了口恶气，其实也是幼稚啊，既是为了这些个利才来的，我一个冷眼，他们发现讨不着什么好，也就转投别的利了，我的冷眼非但给不了他们什么教训，反倒落下个人丑脾气也丑的坏名声。”她自己反而“噗嗤”一笑，完全不当回事。
“你既然都不在乎，那还叹什么气呢？”
“可毕竟年纪大了。”她话语里带着点沧桑，虽然比冷伊也长不了几岁，“我老了还嫁不出去不打紧，我的那些个朋友们老了可都嫁了出去，从今往后我同谁玩儿呢？”
冷伊一个没忍住，也笑了出来，原来她神伤的不是婚事，而是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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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是听别人说，程昊霖这样郁郁已经两年了，都传说和冷小姐有关，也没人好意思问，又想着他一个过了而立之年的人，还是个军长，为着个年轻小姐不至于如此，到底什么变故，变成了金陵城里宴会上人人都爱谈的一个秘闻，谈来谈去也没有个结论，不过大家的消遣罢了。
他同她的招呼，于她是个救命稻草，于他何尝不是，丢了的如果找不回来，那不如试着重新开始，即使很多时候他心不在焉，她也不放在心上，到了这个年纪，还盼来个能发展下去的人，况且居然不是个另有所图的，也是种机缘吧。那么多人不是为了爱结婚后过得也好好的，也许这就是最惯常不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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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本来是冷伊想要问她的，怎么反倒是她来问？摇摇头，“我今天特别开心，哪有什么恨意？”可她呢，好不容易的救命稻草没了，反倒落到很难堪的境地。
“我也不恨你。”她仿佛能看穿冷伊心里的嘀咕，“相反我感谢你。”
“嗯？”很意外，哪有这么豁达的人。
“我们俩在一起吃饭、看电影、散步，两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不晓得是种什么状态，可能是疲惫？”她挽了冷伊的胳膊又往屋子里走，“谁能想到他还有今天这样开心的时候？可见我们浑浑噩噩纯粹是因为他遇到的不是对的人，所以我也不是注定浑浑噩噩的人，只要遇到对的人，我也能和你们一样开心，我突然又有了希望，真得感谢你们。”她挑着眉对着冷伊笑，神色明快又倔强。“唐茹梦和程昊霖都是不错的人，和你一样的好，我朋友本来就不多了，往后我如果还同你们来往，你嫌弃不嫌弃？”
冷伊果断摆摆手，“常来常往当然好了。”
她如释重负，“我今天整天尴尬死了，家里待着嘛嫂嫂不得笑死我啊，来了这儿又怕招你恨，现在好了。”她长舒一口气，似乎把冷伊心里的那口气也舒了出去。
“哎，我还要问你个问题，你可别骂我。”她笑得有点神秘。
冷伊耸耸肩，“你问吧。”
她抽了口凉气，“和程昊霖在一起，你不觉得闷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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