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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章 两条路

  “也唯有逃到白沙镇,才有生机!”

  得禄精神一震,眼神聚敛,囧囧有神,显得气势强劲,道:“信哥儿收纳灾民,活人无数的义举,已经随着商贾进出传播出去了,以后,但凡有走投无路的百姓,都会聚集到白沙镇的,投入周家的门下。”

  仲信有些错愕,继而苦笑着,道:“那白沙镇岂不是成了流民的终点了,我周家要那么多流民做什么,再说了,也养不活那么些人呐!”

  “嘿嘿嘿,”得禄轻笑一声,不以为然,道:“即便是养活一部分,那也是义举了。”

  仲信意味深长地望着得禄一眼,他才不信得禄在意的是养活一部分灾民的,这从得禄家锦衣玉食的生活作风都能看出来了。

  “嗯,表舅仁义,此事等等看吧。”

  得禄认同地点点头,毕竟,这事还只是推测,还没有端倪出现。随即,得禄又好整以暇地说道:“信哥儿,老姑请你过去一趟。”

  仲信不禁瞪大了眼睛,原来还有这件事啊!这得禄还真是存得住气啊!不过,可以预见,老夫人也没什么紧要的事情。

  “表舅是从祖母那里过来的吧,祖母有什么事吗?”仲信不着急出门,平静地问道。

  “我猜大概是商量你们的婚事。”得禄笑呵呵地说道。

  仲信眨眨眼睛,撇开了目光,不好意思看向得禄了,这可是未来的岳父大人啊!若是得禄不提这茬,仲信宁愿忽略这层关系。

  “嗯,那我现在就过去吧,表舅可以再坐一会儿。”

  仲信寻了个事由,逃也似的往院外走去。

  “信哥儿,”得禄突然转过身喊住了仲信,道:“你这院子里的蜡烛不错,借给我两只吧。”

  仲信停顿了一下,只以为得禄是要拿回去摆在家中显摆,不以为意,便又迈开了步子,道:“表舅若是喜欢,就都拿去吧。”

  “好嘞。”

  得禄得意洋洋地回道,随即,便大步走近了,观赏着巨型蜡烛,蜡烛表面涂有风景画,得禄越看越是喜欢,越是惊喜!不由得伸手去抚摸着,平整光滑,无有凸痕,真是细腻而又精湛的工艺品呐!

  “秋菊,你回去叫几个人来,帮老爷把这蜡烛搬回去家里去。”

  秋菊一阵无语,她也只是惊奇于蜡烛居然可以做成这么大个的,并非有多么的喜欢,可是,看得禄如获至宝的模样,也勾得她心里痒痒的。

  “老爷,你喜欢大个的蜡烛?”

  秋菊一脸懵懂地看着得禄,试探性地问道。

  得禄哈哈一笑,继续欣赏着蜡烛,道:“老爷我是另有妙用,你不必明白,只管去叫人吧。”

  秋菊没有得到答案,一努嘴,转过身去,走了。

  这蜡烛的精巧使得得禄想到了其它产业,周家可以陆续开办,这是长远的打算;至于讨要蜡烛,得禄有私心,也有公心,他准备将蜡烛安放到别处去,让世人都看得到,再借助百姓的口碑,推广出去。另外,他也准备安放在院中两支,其意,自然是展示与周家的亲近,以便获取他人的认同,尽快融入白沙镇。

  仲信来到后院,老夫人的居所。

  堂屋中,老夫人正坐着打盹,仲信上前轻声呼喊两声,老夫人便悠悠地醒了过来。

  “仲信来了啊,”老夫人抹了抹嘴唇,笑呵呵地说道:“春懒夏困,你看,我这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祖母,坐着睡觉容易着凉,”仲信转目看了看四周,不见仆人的踪迹,颇为懊恼,道:“祖母,怎么你一人在此,也没个婢女陪着你?”

  老夫人摆摆手,不以为意,道:“不碍事的,是我遣她们出去了。”又拍了拍身边的床榻,仲信便坐了过去。

  老夫人观详了仲信一阵儿,见他精神尚好,眉宇之间藏有疲惫与焦虑,不禁有些心疼,拉起仲信的手,道:“你可是要注意身体呐,身体是本钱,先有了本钱,才能做其他的事情,你记住喽!”

  “祖母安心,孙儿省的!”仲信微微一笑,也握住老夫人的温暖的手掌,道:“孙儿正值年轻气盛,精力十足,又有祖母时常耳提面命,身体好得很呐!”

  老夫人笑呵呵地点头,她听说了,仲信饮食和作息都十分地有规律,这就很好嘛。

  “今天,得禄过来跟我商量你和惜月的婚期,他说,按照常例,非要等到你成年以后才能晚婚,可是呢,这到底多少岁算是成年,并没有定数,有的人家十六岁成亲,有的十八岁,还有的二十岁,伯仁是十八岁成亲的,而仲永是十六岁,可见,这究竟多大岁数结婚,还没有固定的旧制可以遵循,归根到底,还是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定的。而你,身为周家的家主,名下有诸多产业和大批下属,却还没有结婚生子,这显然是不合理的。我觉得得禄说的在理,你以为呢?”

  老夫人娓娓道来,顺便,还吐露了自己的看法,末了,问及仲信。

  古人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顺序是不能乱的,仲信也是深以为然。

  另外,仲信已经与惜月见过一面了,虽说以目前的关系,两人是不适合见面的,但是,得禄家刚刚搬进了周府别院了,以目前的情况,两人是非要见面的。

  过后,仲信细细回味,惜月貌美如花,温柔端庄,大方得体,不似小女儿的娇羞,有大丈夫的气概。他对惜月印象还不错,但也仅此而已。

  “孙儿听祖母的。”仲信态度诚恳,不假思索地说道。

  老夫人呵呵笑着,有些合不拢嘴了,仲信的回答,有溜须拍马的嫌疑,却也符合他对此事的一贯态度。

  “新周府就快要落成了,我的意思是把它再装饰一番,作为你们的新房,你觉得可好?”

  仲信转目望向门外,想了片刻,摇摇头,解释道:“新周府是给祖母和父母兴建的宅院,我岂能占据?以孙儿之见,等新周府落成了,就在这里完婚吧。”

  仲信想占据旧宅子,因为旧宅子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好了,正适合改造成自己以及奴臣们日常办公的地方。仲信萌生这种想法由来已久了,只是截止到昨天,时机尚还不成熟。不过,这件事急不得,只能默默地蛰伏,现在,这惊蛰不是已经到了眼前嘛!

  “那就依你吧。”

  老夫人点头同意了,既然仲信坚持在老宅子里完婚,而她也只是想早点儿抱孙子,两者并不存在冲突,她没有理由拒绝不是?

  老夫人又仔细想了想,等新周府建成,他们搬离了老宅子,仲信便与惜月再在老宅子里完婚,这似乎感觉有些别扭啊!既然不再用新周府了,就没有继续等下去的必要了吧,难道他们都在这里就不能完婚了吗?自己好像是着了仲信的道了!

  不过,这都是细枝末节,老夫人也不愿追究了。何况,这结婚也是需要不少准备时间的。

  婚事就这么敲定了,仲信估计,婚期落在了六七月份中的某一天了,老夫人会请人算具体日子的。

  随即,他望向屋外明媚和煦的风光,不禁心血来潮,转目对老夫人说道:“祖母,孙儿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老夫人愣了愣神,随即看向仲信,一脸惊喜,道:“好啊!”

  于是,仲信将停放在一边的轮椅拉到塌沿,正要扶老夫人安坐到上面去,熟料,老夫人却是摆摆手,故作随意地说道:“不要轮椅,我自己能走。”

  “真的吗?”

  仲信一脸的惊喜,还有些半信半疑,不过,只要老夫人肯下地行走,这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老夫人挪动身子到塌沿,仲信赶紧抓住她的双腿,小心地放到地上,蹲下身子,为她套上鞋子。

  老夫人看着仲信殷勤地忙活,不禁笑容满面,待穿戴完毕,老夫人在仲信的搀扶下,大胆地站在了地上,并且,还能够缓慢地迈开步子,试着往前挪动了,只是,看起来十分的别扭,双腿还在打颤,类似于半身不遂的症状。

  仲信唯恐老夫人胆怯,很是卖力地扶着,给老夫人一个稳定的支撑点。就这样,两人缓慢地走出了堂屋,来到了铺满了阳光的院子里。

  这时,老夫人挣开仲信的手掌,独自站立,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中,举目四顾,神采奕奕。

  仲信见了,惊奇又激动,一脸的喜色,急切问道:“祖母,你能站立走路了?”

  老夫人不似仲信那般激动,却也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点点头,感慨道:“我也想不到,自己还能重新站起来走路,这真好啊!”

  顿了顿,老夫人看向仲信,双手合起,虔诚地说道:“这都是佛主保佑啊!”

  老夫人突兀的话,让仲信一脸地不解,遂问道:“祖母,你跟孙儿仔细说说怎么回事吧?”

  老夫人颔首,慈祥的面庞露出了惊叹的表情,解释道:“前几日,得禄从开封城里请来了一位医道圣手,叫做一灯大师,他一边同我精讲佛法,一边以针灸疏通经络,我听得如痴如醉,遵照一灯大师的指示,下床向佛主行礼,于是,腿疾就好了。你说,这是不是佛主保佑?”

  仲信不知道这是一灯大师医术精湛,还是蛊惑人心的手段厉害。因为,老夫人腿脚还是好的,不肯下床行走,主要是心理障碍,这也是一种心理疾病,一灯大师假借佛法,破除了老夫人的心理障碍,这是医学的范畴,也不是。

  “是啊!佛主保佑!”仲信一脸真诚地说道:“回头,我一定登门拜访一灯大师,带上香火钱,替祖母好好感谢他!”

  老夫人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又不忘提醒道:“还有得禄,也要一同感谢。”

  “祖母思虑周全,晚上我便去表舅那里一趟。”

  祖孙两人在院子里待了一刻钟,仲信便又扶着老夫人回屋去了。

  “仲信,还有一事想与你商量。”

  老夫人安坐在床榻上以后,眼神突然明亮了起来,望着仲信,显得十分专注,道:“近来,有百姓来周府请愿,想在周家的土地上兴建庙宇,我细思下,觉得这是好事,行善积德,也花费不了太多钱粮,可是,我听说你不同意这件事,这又是为何?”

  树春前几日已经向仲信汇报了这件事,仲信没有立即答应,他还要细细思量。

  仲信非是坚决不允许兴建庙宇,他只是还不确定用哪一个宗教来领导百姓的精神世界,这是至关重要的事情,对人类而言,世界分作两种,一种是物质世界,另一种是精神世界,两者是作用与反作用的关系,天生不可缺失。

  而且,但凡是有思想的人类,他都会有信仰的!

  仲信犹记得,往前,明太祖朱元璋起初也是加入了明教的,借助明教反抗元朝暴政的阶梯,最终才坐拥了天下;往后,山东徐鸿儒早年参加闻香教,明朝天启年间,他率领教众山东起义,只是最终失败了。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由不得仲信不上心。

  仲信也是想举大事的人,这就需要地盘和百姓来支撑了。就像三国刘玄德一样,大半生都在投靠依附中度过,一事无成,最后,占了荆州以后,就迅猛地发迹了,势不可挡!

  仲信现在是有了一块立足之地,聚拢了万余百姓,也有自己的施政纲领。但是,这力量太过弱小了,而且,仲信施政未久,成绩不显,百姓又是与周家因利而合,可是,百姓至今还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如何能靠的住?甚至,百姓对周家强迁,还是存有反抗的心思的。

  仲信有信心,随着时间推移,这百姓迟早是要甘心归附,对周家感恩戴德的,与周家站到一起,捍卫周家的仁政的!

  只是,这终究是明王朝的天下,仲信还只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没有让人信服的名分,如何与浩浩荡荡的大势对抗!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是以,自古以来,野心家都会率先占据大义名分,而后才敢出师,谓之:师出有名。

  因此,仲信还想要更进一步,获取与天子等同的名分。而这有两条途径,其一,通过积累声望,就如刘玄德一样,实力不济,但声望与曹操齐平;其二,依靠封建迷信了,也即是宗教,神化自己,就如同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

  仲信正走在第一条路上,然而,第二条路,他也不愿放弃,也想走走试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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