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赴宴
“祖母，我还没有见到人，也没有明言拒绝，不知是哪些人来请愿了？”
老夫人正笃信佛法，仲信不愿违拗，只是，他觉得事有蹊跷，这些人像是在做任务一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眼看着从自己这里走不通了，便又走了老夫人的门路，而且，这群人运气爆棚了，恰逢老夫人腿疾被佛法治好了。
但是，仲信一直都很警惕闻香教，他很怀疑这群人就是闻香教众。
老夫人不懂仲信的复杂心思，热情地为仲信讲述，道：“只是一些笃信佛法的百姓，他们都在工坊里做工，因见白沙镇没有一座庙宇，不得佛主保佑，这才求到我这里来了。”
仲信认同地点点头，看来，两件事都与得禄有牵连，是要问上一问了。
“祖母放心，我会酌情处理这件事的，稍后，便来告之您结果。”
晚上，得禄别院灯火通明的，这得益于院内门后摆放的两只巨型蜡烛，因为蜡烛的特殊，吸引了院内外许多人围观指点，议论纷纷。
得禄对此毫不在意，他正坐在堂中，与三位长相普通，百姓装扮的客人侃侃而谈。
北方的房子，一般都是堂屋居中，左右各有两个门，东面为上房，为家里老人和家里主人居住，西侧为下方，是晚辈起居生活的房间，通过堂屋，可去上房，也可去下房。
而在院落的另一端，东侧为厨房，西侧为茅房。由此可见，周家所兴建的别院十分地简单，拢共也就五六间房屋，住不下几个人的。是以，得禄家也是分开居住的，其中，得禄夫妇与惜月住在一处，两个儿子各有家室，独居一院，所携来的管家，丫鬟除去分到各院的，余者又占了一处院子，归拢起来，得禄家就占了周府四处院子。
此时，这些人都聚到了得禄别院了，穿金戴银，披红挂绿，相聚而谈，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愣是挤满了院子，像是过大年一样。
在东侧厨房中，一张长桌摆放在中央，上面已经摆满了十余盘热气腾腾的佳肴，皆用白色瓷碗倒扣着保温，而在炉火旁，孔二夫人，惜月，厨娘三人仍在忙碌，孔二夫人掌勺，惜月切菜装盘，厨娘擀面，三人正在准备最后的压轴菜，烩面大盘鸡。
待把最后的青椒，红椒放入锅中，案板上已经只剩杂物了，孔二夫人翻炒了几下，便盖严了锅盖了。
“惜月，这里不用你帮忙了，回房去吧，再换身喜庆的香熏的衣服，让信哥儿闻着你满身的烟火味可不好。”
孔二夫人眨了眨泛红的眼睛，有些不太舒服，是被大葱辣的，随后，她便转过身来，又上下仔细打量了惜月的装扮，不甚满意。
惜月听到“喜庆”两字微微脸红，原本孔二夫人是给她准备了一身红艳艳的衣裳的，另配有若干金银首饰，只是，惜月女儿家，脸皮薄，没敢穿戴出来，而是穿了一身普通的新衣服。
此时，听到孔二夫人的催促，惜月内心里一喜，面子上却是不情愿地转身回屋去了。
而身为家宴的主角，仲信，在下午时分，听取了家臣们汇报重要事项；给常家兄弟分别写了回信，指示他们接下来在矿山的举措；又召见了树春组建的镇政府人员，并将树春留了下来单独谈话。
待天黑以后，两人才从别院中出来，向着得禄家走去，身后跟着大批侍卫。
“孔叔，让你打探的事情怎么样了？”
仲信思来想去，认为对周家真正构成威胁的还是官府和千户所，那些士绅地主全是墙头草。尤其是项城县与千户所，前者是附近的大县，还是周家赎买铁矿山所在地；后者是方圆数百里唯一的屯田千户所，驻地项城，是拥有军队的机构，负责戡乱地方。是以，仲信让树春先从迁来的百姓中打探一番消息，做到知己知彼。
“公子，此事已有消息了！”树春嘿嘿一笑，眼神里满是轻蔑，仿佛这些地方县令千户是土鸡瓦狗一般，让仲信大为好奇！
“公子容禀，在本朝做官须得会两手，一是请客送礼，二是阿谀逢迎，如此方能官运亨通。听展馆主及迁来的项城同乡说，这项城县令便是如此，他是花钱捐来的官，胸无大志，既贪又懒，只知搜刮民脂民膏，送往开封府上司家里，又很少顾及政务，酒足饭饱之后，就知睡觉，养的肥头大耳，一身是膘；而治下百姓却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群情激愤，怨声载道。即便如此，他仍是在县令位置上稳如泰山。久而久之，百姓私下里很少称其姓名了，都唤其绰号：猪县令。”
树春娓娓道来，显然是已经打探清楚了，随后，又继续道：
“这千户所更为不堪。千户大人贪婪成性，只要有用的，什么都搜刮，什么金银珠宝，什么良田美玉，一概收入囊中。千户所军田也悉数成了他的私田了。而军户已十去七八了，据说，留下来的都是军官以及千户大人的些许亲信和耕奴。是以，百姓们私下里也给他起了一个绰号：鼠千户。”
“猪县令，鼠千户，还真是形象，百姓中也不缺乏妙人妙语呐！”
仲信听罢，仔细咀嚼一番，鼠性贪，猪性惰，百姓其绰号也是恰到好处啊！他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树春却是苦笑一声，提醒道：“这也是百姓对官府极度不满的宣泄。官府视百姓为掌上玩物，百姓便视官府为仇敌！可见，百姓心思通明着呢！”
仲信诧异地望了望树春，点点头，又问道：“孔叔，如果项城县令阻挠周家的生意，你认为我们该当如何处置啊？”
“小人以为应当杀一儆百，这‘一’最好是项城县令。”树春语出惊人，一脸正气，满眼杀机，道：“近来，气候干旱，降雨很小，百姓纷纷请愿减少赋税，依照项城县令的秉性，即便朝廷减免赋税，他也敢照收不误的，因此，我们可以放出消息：朝廷减免赋税，县令中饱私囊。我们再遣人混入百姓中，伺机煽动民意，冲击县衙，杀死县令，替天行道。事后，百姓纷纷逃亡，官府也无从查起。经此一事，谁还敢阻挠周家生意？周家就成了这方圆数百里的无冕之皇了。”
仲信听罢，不置可否。
树春洋洋得意地说完了自己的计谋，换来的却是仲信的沉默不语，顿时，他心里有几分忐忑和失落。
两人又走了一阵，寂静无声，四周的黑暗无穷地袭来，压迫的人心里沉甸甸的。
“孔叔，伯仁近来都在做什么？”
仲信在这黑暗中，突兀地开口问道。
树春不假思索，照实说道：“禀告公子，伯仁在忙印刷馆和诗书馆的事情。伯仁做了一件好大事啊！他遣人放出风声，周家建大型诗书馆，高价收纳藏书，不论是何书籍。但凡捐出三本以上诗书馆不曾收集的书籍，便可来诗书馆终身免费阅读藏书。但凡捐出十本以上诗书馆不曾收集的书籍，便可免费将书籍借回家去阅读。至于捐赠来的书籍，我听说都会重新印刷，一部分收藏起来作为样本，另一部分存放到诗书馆中供人阅读。”
仲信不禁来了兴致，他只是让伯仁兴建印刷馆和诗书馆，先收集用得上的书籍，印刷后收入诗书馆。因为，他知道，在人类长期的生产和生活实践中，不仅创造了物质财富，而且创造了文学，天文，地理，医药，艺术，宗教，数学，科技等精神文明，这些精神文明，有的是口口相传，有的是整理成书籍。
仲信建设诗书馆的最终目的，就是收集，留存中华民族几千年来创造的精神文明，进而，借助它们，大规模地培训各行各业的人才。
而伯仁似乎是领悟了仲信的意图，尽管仲信没有明说，或者说是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了，在有限的资金和人手条件下，伯仁创造了更好的结果，想方设法，尽可能多地收集书籍。
“那效果如何了？”仲信饶有兴致地问道。
“效果还算不错，有许多商贾书生前来捐书，士绅地主还在观望，另外，也有许多腐儒辱骂周家私藏禁书，骂的很凶！”
仲信点点头，若有所思。他发现伯仁变了，自从从开封府落榜回家，整个人的性情和气质都在改变，而且是持续的。从前，伯仁是一个教条主义者，固执而不会圆滑，变通，爱惜名声胜于生命，若是遭人诟病，那真是比疾病缠身还要难受，可是现在，伯仁居然敢放言收藏诗书，而且百无禁忌，即便是被腐儒辱骂，依旧无动于衷，我行我素，待之犹如放屁。
仲信想到，这其中的关键，大约就是在于伯仁是主动去做的，腐儒并没有冤枉他。
于是，仲信不由得联想到：
“去年，伯仁在开封府应试，大概是有段不寻常的经历吧。”
两人又走了片刻，前方显出一片亮光，有一些人驻足停留，好奇张望者有，议论纷纷者有，而亮光所处，正对应得禄的院子。
仲信大约已经猜出来了，当是得禄把巨型蜡烛放在院门前显摆了。
及走到了亮光处，众人一哄而散，仲信望了一眼从院内探出半个头的蜡烛，脚步不停地迈进了院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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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仲信一直都很警惕闻香教，他很怀疑这群人就是闻香教众。
老夫人不懂仲信的复杂心思，热情地为仲信讲述，道：“只是一些笃信佛法的百姓，他们都在工坊里做工，因见白沙镇没有一座庙宇，不得佛主保佑，这才求到我这里来了。”
仲信认同地点点头，看来，两件事都与得禄有牵连，是要问上一问了。
“祖母放心，我会酌情处理这件事的，稍后，便来告之您结果。”
晚上，得禄别院灯火通明的，这得益于院内门后摆放的两只巨型蜡烛，因为蜡烛的特殊，吸引了院内外许多人围观指点，议论纷纷。
得禄对此毫不在意，他正坐在堂中，与三位长相普通，百姓装扮的客人侃侃而谈。
北方的房子，一般都是堂屋居中，左右各有两个门，东面为上房，为家里老人和家里主人居住，西侧为下方，是晚辈起居生活的房间，通过堂屋，可去上房，也可去下房。
而在院落的另一端，东侧为厨房，西侧为茅房。由此可见，周家所兴建的别院十分地简单，拢共也就五六间房屋，住不下几个人的。是以，得禄家也是分开居住的，其中，得禄夫妇与惜月住在一处，两个儿子各有家室，独居一院，所携来的管家，丫鬟除去分到各院的，余者又占了一处院子，归拢起来，得禄家就占了周府四处院子。
此时，这些人都聚到了得禄别院了，穿金戴银，披红挂绿，相聚而谈，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愣是挤满了院子，像是过大年一样。
在东侧厨房中，一张长桌摆放在中央，上面已经摆满了十余盘热气腾腾的佳肴，皆用白色瓷碗倒扣着保温，而在炉火旁，孔二夫人，惜月，厨娘三人仍在忙碌，孔二夫人掌勺，惜月切菜装盘，厨娘擀面，三人正在准备最后的压轴菜，烩面大盘鸡。
待把最后的青椒，红椒放入锅中，案板上已经只剩杂物了，孔二夫人翻炒了几下，便盖严了锅盖了。
“惜月，这里不用你帮忙了，回房去吧，再换身喜庆的香熏的衣服，让信哥儿闻着你满身的烟火味可不好。”
孔二夫人眨了眨泛红的眼睛，有些不太舒服，是被大葱辣的，随后，她便转过身来，又上下仔细打量了惜月的装扮，不甚满意。
惜月听到“喜庆”两字微微脸红，原本孔二夫人是给她准备了一身红艳艳的衣裳的，另配有若干金银首饰，只是，惜月女儿家，脸皮薄，没敢穿戴出来，而是穿了一身普通的新衣服。
此时，听到孔二夫人的催促，惜月内心里一喜，面子上却是不情愿地转身回屋去了。
而身为家宴的主角，仲信，在下午时分，听取了家臣们汇报重要事项；给常家兄弟分别写了回信，指示他们接下来在矿山的举措；又召见了树春组建的镇政府人员，并将树春留了下来单独谈话。
待天黑以后，两人才从别院中出来，向着得禄家走去，身后跟着大批侍卫。
“孔叔，让你打探的事情怎么样了？”
仲信思来想去，认为对周家真正构成威胁的还是官府和千户所，那些士绅地主全是墙头草。尤其是项城县与千户所，前者是附近的大县，还是周家赎买铁矿山所在地；后者是方圆数百里唯一的屯田千户所，驻地项城，是拥有军队的机构，负责戡乱地方。是以，仲信让树春先从迁来的百姓中打探一番消息，做到知己知彼。
“公子，此事已有消息了！”树春嘿嘿一笑，眼神里满是轻蔑，仿佛这些地方县令千户是土鸡瓦狗一般，让仲信大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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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县令，鼠千户，还真是形象，百姓中也不缺乏妙人妙语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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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春却是苦笑一声，提醒道：“这也是百姓对官府极度不满的宣泄。官府视百姓为掌上玩物，百姓便视官府为仇敌！可见，百姓心思通明着呢！”
仲信诧异地望了望树春，点点头，又问道：“孔叔，如果项城县令阻挠周家的生意，你认为我们该当如何处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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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信听罢，不置可否。
树春洋洋得意地说完了自己的计谋，换来的却是仲信的沉默不语，顿时，他心里有几分忐忑和失落。
两人又走了一阵，寂静无声，四周的黑暗无穷地袭来，压迫的人心里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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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伯仁似乎是领悟了仲信的意图，尽管仲信没有明说，或者说是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了，在有限的资金和人手条件下，伯仁创造了更好的结果，想方设法，尽可能多地收集书籍。
“那效果如何了？”仲信饶有兴致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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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信点点头，若有所思。他发现伯仁变了，自从从开封府落榜回家，整个人的性情和气质都在改变，而且是持续的。从前，伯仁是一个教条主义者，固执而不会圆滑，变通，爱惜名声胜于生命，若是遭人诟病，那真是比疾病缠身还要难受，可是现在，伯仁居然敢放言收藏诗书，而且百无禁忌，即便是被腐儒辱骂，依旧无动于衷，我行我素，待之犹如放屁。
仲信想到，这其中的关键，大约就是在于伯仁是主动去做的，腐儒并没有冤枉他。
于是，仲信不由得联想到：
“去年，伯仁在开封府应试，大概是有段不寻常的经历吧。”
两人又走了片刻，前方显出一片亮光，有一些人驻足停留，好奇张望者有，议论纷纷者有，而亮光所处，正对应得禄的院子。
仲信大约已经猜出来了，当是得禄把巨型蜡烛放在院门前显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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