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平衡即政治
周廷儒和钱谦益密谈后的第二日，清晨，东边的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
户部尚书府邸。
蒋德璟正坐在庭院里悠然的喝着瘦肉粥，对面端坐的两人，每人面前都放了一碗瘦肉粥，一小碟腌黄瓜，一小盘猪油渣炒青菜，看起来极有食欲，只是这两人似乎没什么胃口，并没有拿起桌上的筷子。
“怎么？嫌早餐不够丰盛？”蒋德璟喝了几口粥，才发现两人只是盯着自己看，于是调侃般的问道。
“老师家的早餐，一向是极适合守成口味的。”杨杉恭敬的回答道。
“那为什么不吃？”蒋德璟疑惑的问道。
对啊，既然觉得好吃，那为什么不动筷子呢？
“恩师一大早就让人把我俩喊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您一直不说话，我们心里没底，不敢吃啊！”卢贺就接过蒋德璟的话，表情犹豫的说道。
“哈哈~放心吃，不是坏事，一边吃一边说。上次你俩不请自来，我见你吃的呼呼作响，这次请你来吃，你又矜持起来了？”蒋德璟招呼两人赶紧吃饭，还不忘记调侃下卢贺。
“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卢贺随即端起盛有瘦肉粥的碗，几筷子下去，就不见了半碗，“好吃，好吃，恩师家这个厨子做的饭菜，比我家那婆娘手艺好多了。”
“喜欢吃，就常来，瘦肉粥管够！”蒋德璟似乎被卢贺狼吞虎咽的吃相感染到，心情大好。
见杨卢二人都拿起了筷子，蒋德璟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昨日下午，周首辅找到我，说了些关于钱谦益儿子的事情......”
“恩师，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钱侍郎的那个儿子，真的是作恶多端，敲诈勒索也就算了，去岁还差点弄出人命来......”卢贺听到蒋德璟主动聊起钱府的案子，就放下碗筷，大咧咧的用手抹抹嘴，打开了话匣子。
杨杉倒是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在吃，心中有种预感，老师似乎打算说些重要的事情。
蒋德璟摆手打断卢贺继续说话，放下筷子道：“周首辅找我，是希望通过我，请顺天府将这个案子大事化小。”
既然说到顺天府，卢贺就接话道：“恩师此话如何理解？”
“周首辅的意思是，钱谦益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忍心看着他遭受牢狱之灾，之前他犯下的错误，钱府愿意多花银子赔偿，所以，就托我来问问顺天府的意思。”
“恩师，此事不可和解！钱孙爱此人仗势欺人已久，京城众人多数敢怒不敢言，此次定案，正是大快人心之举，岂可逆民心而为？其次，顺天府已经定下来的案子，正准备上报刑部，岂能擅自撤回？”
卢贺立即表示反对，无论是从朝廷或者百姓的角度来说，他都希望这个案子能有个公正的结果。
对于卢贺的反驳，蒋德璟并不意外，因为卢贺就是个爽快正直的人，若是一下子同意了，蒋德璟反而会惊讶。
于是又将眼神看向旁边的杨杉，似乎在问，你的想法呢？
杨杉见恩师看向自己，便沉吟了一下，才道：“依照《大明律》，钱孙爱的行为是肯定要被判刑的，就算我们同意和解，他能如何？”
“呵呵，这就是我想说的第二件事，周首辅跟我说了个法子，《大明律》中有说明，对于智障或者精神错乱的人，因其行为而导致违反律法的，可以减轻处罚。也就是说，只要能证明钱孙爱是个傻子或者疯子，那此案，可以不对钱孙爱本人进行人身处罚，只需赔偿银子即可。”
“当然，前提是，顺天府必须同意。”蒋德璟笑呵呵的看着卢贺说道。
卢贺叹了口气，还是很不情愿的说道：“恩师，您曾经教导我们，我等深受皇恩，做官应该秉公持正，这钱孙爱本就是个正常人，而且做了很多坏事，他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蒋德璟极为同意的点点头，眼神赞许的看着卢贺道：“不错，我等为官一任，不敢说必能造福一方，但至少也要秉公持正，方不辜负皇恩。这钱孙爱的案子，只是普通的钱财纠纷，虽然也有逼得人投河，但最终没有害了人家性命。钱谦益也表态，除了财物赔偿，今后也定会严格管教逆子，必然不会再惹是生非。”
“可是......”卢贺还想说话。
“景明啊，秉公持正，与适当的委曲求全，其实两者并不矛盾，只要不突破律法和道德的底线，恰如其分的让步，是为了日后更好的进步。此案若和解，一则商户们得到了丰厚的财物赔偿，二则钱谦益欠了你卢知府人情，三则经过此案，想必那钱孙爱不敢再随意施行欺凌之事，也起到了该有的教训。如此一举三得之事，何乐而不为之呢？”
“把握好平衡，便是极大的政治智慧。”
蒋德璟说完，不再言语，耐心的看着杨杉和卢贺的表情。
就这么安静的过去了半盏茶的时间，杨杉终于抬起头：“老师的说法，守成同意，只是今后那钱孙爱若是再有欺凌百姓、非礼猥琐之事，守成必不会轻饶他。”
卢贺惊讶的看着杨杉，又扭头看了看蒋德璟，继而又沉思了片刻，才终于轻轻的点了点头。
很快，消息就通过周首辅传到了钱谦益那里，“事情可为”，首辅大人只说了四个字。
钱谦益收到这句话后，立即安排人行动了起来，先是花重金买通了京城最大的药铺“千金堂”的坐诊大夫，开了一张数年前就诊断出钱孙爱智障的药方，又叫黄辉红带了大把钱财挨家挨户的给受过欺诈的商户双倍赔偿，至于那户农家，更是赔了几十两金子。
城东小罐茶店，罗阿娣望着匣子里摆放整齐的二百两银子，以及钱谦益亲笔书写的一封道歉信，诧异的望着杨杉：“这些都是钱府的赔偿？”
“是的，二十两银子的茶叶钱，还有一百八十两银子外加一封信的道歉！”
几日后，刑部做出了定案，钱孙爱因智力低下，导致其并无完全行为能力，所犯之罪，代处罚银八百两。
“钱孙爱，拿好东西，早些归家！”顺天府大牢里，一名狱卒声音洪亮的提醒道。
须臾，一个年轻却有些佝偻的身影蹒跚着走出顺天府，迎着太阳，看着城东的方向喃喃自语：“杨杉，咱俩没完！”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户部尚书府邸。
蒋德璟正坐在庭院里悠然的喝着瘦肉粥，对面端坐的两人，每人面前都放了一碗瘦肉粥，一小碟腌黄瓜，一小盘猪油渣炒青菜，看起来极有食欲，只是这两人似乎没什么胃口，并没有拿起桌上的筷子。
“怎么？嫌早餐不够丰盛？”蒋德璟喝了几口粥，才发现两人只是盯着自己看，于是调侃般的问道。
“老师家的早餐，一向是极适合守成口味的。”杨杉恭敬的回答道。
“那为什么不吃？”蒋德璟疑惑的问道。
对啊，既然觉得好吃，那为什么不动筷子呢？
“恩师一大早就让人把我俩喊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您一直不说话，我们心里没底，不敢吃啊！”卢贺就接过蒋德璟的话，表情犹豫的说道。
“哈哈~放心吃，不是坏事，一边吃一边说。上次你俩不请自来，我见你吃的呼呼作响，这次请你来吃，你又矜持起来了？”蒋德璟招呼两人赶紧吃饭，还不忘记调侃下卢贺。
“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卢贺随即端起盛有瘦肉粥的碗，几筷子下去，就不见了半碗，“好吃，好吃，恩师家这个厨子做的饭菜，比我家那婆娘手艺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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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杨卢二人都拿起了筷子，蒋德璟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昨日下午，周首辅找到我，说了些关于钱谦益儿子的事情......”
“恩师，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钱侍郎的那个儿子，真的是作恶多端，敲诈勒索也就算了，去岁还差点弄出人命来......”卢贺听到蒋德璟主动聊起钱府的案子，就放下碗筷，大咧咧的用手抹抹嘴，打开了话匣子。
杨杉倒是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在吃，心中有种预感，老师似乎打算说些重要的事情。
蒋德璟摆手打断卢贺继续说话，放下筷子道：“周首辅找我，是希望通过我，请顺天府将这个案子大事化小。”
既然说到顺天府，卢贺就接话道：“恩师此话如何理解？”
“周首辅的意思是，钱谦益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忍心看着他遭受牢狱之灾，之前他犯下的错误，钱府愿意多花银子赔偿，所以，就托我来问问顺天府的意思。”
“恩师，此事不可和解！钱孙爱此人仗势欺人已久，京城众人多数敢怒不敢言，此次定案，正是大快人心之举，岂可逆民心而为？其次，顺天府已经定下来的案子，正准备上报刑部，岂能擅自撤回？”
卢贺立即表示反对，无论是从朝廷或者百姓的角度来说，他都希望这个案子能有个公正的结果。
对于卢贺的反驳，蒋德璟并不意外，因为卢贺就是个爽快正直的人，若是一下子同意了，蒋德璟反而会惊讶。
于是又将眼神看向旁边的杨杉，似乎在问，你的想法呢？
杨杉见恩师看向自己，便沉吟了一下，才道：“依照《大明律》，钱孙爱的行为是肯定要被判刑的，就算我们同意和解，他能如何？”
“呵呵，这就是我想说的第二件事，周首辅跟我说了个法子，《大明律》中有说明，对于智障或者精神错乱的人，因其行为而导致违反律法的，可以减轻处罚。也就是说，只要能证明钱孙爱是个傻子或者疯子，那此案，可以不对钱孙爱本人进行人身处罚，只需赔偿银子即可。”
“当然，前提是，顺天府必须同意。”蒋德璟笑呵呵的看着卢贺说道。
卢贺叹了口气，还是很不情愿的说道：“恩师，您曾经教导我们，我等深受皇恩，做官应该秉公持正，这钱孙爱本就是个正常人，而且做了很多坏事，他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蒋德璟极为同意的点点头，眼神赞许的看着卢贺道：“不错，我等为官一任，不敢说必能造福一方，但至少也要秉公持正，方不辜负皇恩。这钱孙爱的案子，只是普通的钱财纠纷，虽然也有逼得人投河，但最终没有害了人家性命。钱谦益也表态，除了财物赔偿，今后也定会严格管教逆子，必然不会再惹是生非。”
“可是......”卢贺还想说话。
“景明啊，秉公持正，与适当的委曲求全，其实两者并不矛盾，只要不突破律法和道德的底线，恰如其分的让步，是为了日后更好的进步。此案若和解，一则商户们得到了丰厚的财物赔偿，二则钱谦益欠了你卢知府人情，三则经过此案，想必那钱孙爱不敢再随意施行欺凌之事，也起到了该有的教训。如此一举三得之事，何乐而不为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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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安静的过去了半盏茶的时间，杨杉终于抬起头：“老师的说法，守成同意，只是今后那钱孙爱若是再有欺凌百姓、非礼猥琐之事，守成必不会轻饶他。”
卢贺惊讶的看着杨杉，又扭头看了看蒋德璟，继而又沉思了片刻，才终于轻轻的点了点头。
很快，消息就通过周首辅传到了钱谦益那里，“事情可为”，首辅大人只说了四个字。
钱谦益收到这句话后，立即安排人行动了起来，先是花重金买通了京城最大的药铺“千金堂”的坐诊大夫，开了一张数年前就诊断出钱孙爱智障的药方，又叫黄辉红带了大把钱财挨家挨户的给受过欺诈的商户双倍赔偿，至于那户农家，更是赔了几十两金子。
城东小罐茶店，罗阿娣望着匣子里摆放整齐的二百两银子，以及钱谦益亲笔书写的一封道歉信，诧异的望着杨杉：“这些都是钱府的赔偿？”
“是的，二十两银子的茶叶钱，还有一百八十两银子外加一封信的道歉！”
几日后，刑部做出了定案，钱孙爱因智力低下，导致其并无完全行为能力，所犯之罪，代处罚银八百两。
“钱孙爱，拿好东西，早些归家！”顺天府大牢里，一名狱卒声音洪亮的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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