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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的顾子安, 听顾母仔细叙说完这个把月发生的事,脸拉了下来,心里暴戾之气乱窜,一双黑眸幽寒淬冰。

  他沉声道“娘,小冉哪里是那种人,外头人胡乱编排,你怎么也当了真。”

  顾母一听儿子不站自己,还语含指责味,立马来了气, “什么叫我当了真,你娘是那等馋耳根的人么我是生气你婆娘明知晓外头都流言满天蹿了,还不当事般我行我往,全然不顾咱们老顾家的脸面”

  不怪人说有了媳妇忘了娘, 她儿子可不就明晃这般,万般打算到他那头都成了错, 真真是叫人生气

  顾父听不下这等糟心事,连忙打断,“行了行了,别说了。不是要给阿安熬汤补身子也甭愣着了,赶紧去吧。”

  他一开始也恼媳妇行为不当使外头传流言, 但后头自己再琢磨,哪里还能不明晓, 这压根就不是儿媳的错。

  外头的人, 明面跟他们家的关系还过得去, 但其实骨子里是瞧不起他们家的,不仅是因为大龙村就他们一户外村人,还因着他们家穷。

  早先年,可没少笑讽呢。如今,儿子有出息起了新屋,那些人眼红,又不敢表露出来,便只能抹嘴喷粪。

  顾父自以为他们跟那些人不是一路人,虽想起还是发恼,但也不值当跟他们一般见识。他警醒过几回那些胡乱编排的村人后,见有所收敛,便当这事掀了过去,也就他这婆娘紧紧揪着,不时提上一嘴,叫他心里发烦,忍不住想制止。

  顾母知晓她不乐意听,有些怨其不争地啐了句,还是依言出了屋。顾子安敛下眼皮,脸肃着,前头的笑意收敛得一干二净,周身透着低压。

  很显然,这是动气了。

  顾父已经习惯,儿子自去镖局后性情跟着变化的事实,也从一开始的怪异发怵,变成如今的见怪不怪。他轻摇摇头,“你娘啊,就是情绪太重,平日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在嘴上打转几遭。这回,更不用提了。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事怨不得小冉”

  顾父对这儿媳,惯来印象不错,这回想得通透,自是乐意帮说一二,就怕儿子想不明白,跟媳妇闹腾起来。

  他跟妻子想法不一样,觉着事能平息便息,别闹腾出什么幺蛾子来,毕竟祖宗都有言,家和才能万事兴。

  “我有分寸的,爹。”顾子安应声,姿势如故,眼神落在自己的鞋子上。

  那是小冉特意给他纳的。这个把月的陪伴,叫它磨损得有些发旧,且因路途遥远沾了不少灰,如今这陈旧模样再不复初见。他盯着那灰黑的鞋面,脑子思绪缠绕,都快能打结了还是想不明白,小冉为什么要把退镖局的事给捅出来。

  顾父见他似真的听了进去,心里一安,本想放他出屋,但一想到儿媳妇方才的话,又将人挽留住,问起这茬来。

  男儿志在四方,他一贯对儿子跑镖都是很乐成其见,但显然,这镖跟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言语含了一分惋惜,觉着似失掉一个大好机会。

  顾子安压下心里焦躁的情绪,与顾父解释,“这走镖,虽然算个好差事,但风险也确实大。我先前仗着张大哥教的几下,以为能吃下这活,到底是不解实情想轻巧了。”

  “如今鬼门关走一遭回来,也不敢再弄,只想学岳父那般,安心摆个摊,虽挣不太多,但好歹安心”借着这个话头,顾子安提出了自己想开打铁铺的事。

  顾父觉着有些冒险,直言要先思虑番。顾子安也不催他,起身出了屋。他走到厨房,视线扫了一圈,发觉里头只有顾母在忙活,哪里还见小冉,他眉头轻蹙,正想退出来,顾母却已瞧见他,招呼,“就快好了,你再等等。”

  “娘,小冉呢”顾子安也不躲避,直白问。

  顾母撇嘴,语气有些酸,“回你们屋去了。”

  顾子安佯装不察,应了声便转身往后院去。院子打扫得很干净,只有摊着一小堆东西,瞧模样该是什么野花。

  顾子安只瞧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大步往屋里走去。他们的屋门敞开着,没有声响,安静地跟没人似的,然顾子安却一眼瞧见坐在窗边椅子上的小冉。

  这会天冷,窗没有开,小冉着一身厚实棉衣,舒适地倚在椅背上,左手拢着个鞋底,右手捏着针,瞧模样,该是要纳鞋。

  可她却神情恍惚,人怔愣在那半天没个动作,也不知在想什么,圆溜有神的眼儿这会半阖,低垂着定在鞋底上,嘴唇紧紧抿着,面色薄凉。

  将他心头的火气,一下子就给浇灭了。他匆忙脚步顿了顿,渐渐平缓下来,周身散发出的寒冽气息如遇春风,瞬间消散无踪。

  他面色如常,慢悠地走到小冉对面的椅子坐下,也不开腔,支手撑住下巴,闲适地看着小冉。

  在他进屋那一瞬,小冉便感觉到了。她佯装无事,等着顾子安先表态,不想他却什么都没说,只眼神幽幽地瞧着她。

  那视线存在感太强,叫小冉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她暗呼口气,抬起头,眼睛直视前方,“想说什么,直白说便是了,不必这般瞧着我。”

  她语气淡漠,但顾子安却听出她话里的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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