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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方才还在延续的琴音戛然而止.

  “一个侍女有如此才华.不入后宫做妃子.來给三弟当沒名沒分沒地位的王妃.还真真是可惜了呢.”一人白衣飘飘.从台子后的阴影中走出.

  垣清拨弄琴弦的手顿住.抬眼朝來人瞥了一眼.

  桴子不知來者何人.撒腿就跑了.

  心底一阵阵不详的预感涌起.白琰下意识退后一步.月亮缓缓从云层中出來.柔柔月光洒落在那人的身上.

  垣风.

  怎么会是他.

  垣清的黑眸变得冷若寒霜.

  垣风微微一笑.在白琰面前停下.“你这样.倒令我刮目相看了.”他顿了顿.“一点都不像个侍女.”

  “我沒说过她是侍女.”垣清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垣风要抬起的手顿了顿.颇有些讶异地笑道:“是吗.怎么不告诉你王兄我呢.本王还一直以为她是侍女怎么.是哪个府的闺秀么.”

  垣清微微一笑.却很冷.他站起身.“王兄.你的生活中.除了青楼女子.还有别人么.我若是告诉你.她不是侍女.不是闺秀.是帝姬.你信么.”

  风铃台一时寂静无声.

  白琰怔了.

  什么啊垣清.他.他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侍女、闺秀、帝姬她只不过是个弃儿.一个药师.医术还比不上师父.

  垣风微微眯起眼.转过身.对着垣清.“你说什么.”

  垣清淡淡看了他一眼.“沒什么.我说你离她远点.”

  垣风微挑起凤眼.流转的月光倾洒在他绝世的容颜上.看着都让人发愣.他抬起手.毫无顾忌地捏上白琰的下巴.顺势抬起她的脸.

  垣清的黑眸骤然冷了下來.那寒光.白琰看了都有些害怕.

  “既然如此.”垣风微笑道.“本王不管你是侍女.闺秀.还是什么帝姬.做本王的妃子可好.本王待你绝对一心一意.本王可以给你一切包括三弟不能给你的.”

  白琰想挣脱开他的手.却发觉浑身僵硬一般.一动也不敢动.垣风似乎也发现了她想挣脱.捏得更紧了.

  垣清沒有言语.一抬手.以四两拨千斤的力气拿开了垣风的手.把白琰拉到自己身后.淡淡道:“王兄.这世上不是每个女人都是你能碰的.”

  “是吗.”垣风风流一笑.“我怎么不觉得.我觉得白琰就很好.”

  垣清微微侧首.“不怕她坏了你的名声.你可是要娶兰溪国帝姬为妃的.”

  “那又如何.”垣风轻轻一笑.“做侧妃.不就可以了.反正自古以來.沒有几个正妃会是王的宠爱.侧妃才是.三弟你不也打算如此.”

  白琰愣了愣.望向垣清.

  垣清面不改色.“此话怎讲.”

  垣风看了白琰一眼.半弯起唇角.“三弟你要娶兰溪国帝姬为妻.这不用说.自然是正妃了.不管三弟愿不愿意.很多事情.都是逃脱不了的.那么白琰.不就只能是侧妃了.”

  垣清也同样弯起嘴角.走到一旁石凳上坐下.许久.才缓缓道:“我有说我一定要娶兰溪国帝姬为妻吗.”

  垣风眯眼.“父皇的圣旨.你敢不从.”

  “从又如何.不从又如何.”垣清直视着他.黑眸冷若寒霜.“都不过是一个死罢了.若是他就此废了我.我还高兴.”

  “他废了你.我也不会放过你.”垣风的声音也渐渐冷了下來.

  垣清微微抬眸.似乎在询问.

  “杀你了.我要娶白琰为妃.”垣风微微一笑.方才冷冷的语气又消失了.而这笑.却也诡异无比.“我才是我最终的想法.这样.我也正好可以永除后患.”

  垣清并未言语.垂眸一阵.再抬起眼时.黑眸中已恢复了平静.

  “随你.”他开了口.“你若是觉得你能按照你所说的一切去做.那就随你罢了.”他看了白琰一眼.“你到台下面等我.”

  白琰应了一声.木讷地走了.

  待白琰走后.垣风也在另一张石凳上坐下.“我之前还一直在想.三弟冰块似的一个人.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原來竟是这样.”他顿了顿.漫不经心地瞟了垣清一眼.“不过我可告诫你一声.王宫不是你的莲心殿.不是你爱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

  垣清把手搭在栏杆上.淡淡道了一句:“多谢提醒了.管好你自己就好.”

  垣风一笑.沒有说话.

  风铃台上.只余风铃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方才还是如此曼妙.而如今.却显得空寂了.

  “忽然从王府回來.一定有事吧.”垣清轻轻叩着栏杆.似有意似无意问道.

  垣风看了他一眼.目中似有笑意.“还是三弟能明察秋毫.”

  “什么事.”垣清平静问道.他的黑眸波澜不惊.

  “听说天禧宫失火了.我就回來了.”垣风微微停顿一下.“天禧宫失火之事.三弟可知道.”

  垣清淡淡一望.“早知道了.”

  二人说得如此随意.这样看來.二人就像一对正常的亲兄弟.叙叙事儿.谈谈心.沒什么不同.

  垣风眉目中的笑意渐渐褪去.“我听说.天禧宫失火时.宁妃也在.”他看了垣清一眼.“三弟难道不觉得.此事像是有人作怪.”

  垣清冷笑一声.“王兄你可真是大恩大德.别人出事了便是意外.你出事了便是作怪.”

  “倒也沒有如此严重.”垣风也笑了.“我只是觉得.也太巧合了点.”

  垣清沒说话.只是神色淡淡地望着面前不远处.风铃台六角中一角上挂的一串微微摇晃的风铃.

  过了一阵子.垣风在慢悠悠地开了口.

  “以宁妃这个人.是打死也不会來我母妃的宫殿的.更别说是‘非要见’了.宫中除了与母妃交好的香妃、言贵人和兰美人.沒人会愿意上母妃的宫中來.除非是”垣风忽然停住.目中闪过一丝笑意.“找死.亦或是献媚.”

  垣清淡淡一笑.沒有说话.更像是嘲讽.

  垣风并未理会.继续悠悠道:“宁妃和我母妃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如今她忽然來.而天禧宫却正好失了火.难道不奇怪么.”

  “依你的意思.”垣清开了口.“是宁妃玩火自焚.”

  “也有可能.不是吗.”垣风微笑.笑得却诡异.“她是什么样的人.三弟似乎还不清楚呢.三弟难道忘了.你的母后.是如何失宠.”

  垣清的黑眸立刻附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雾.

  垣风故作抱歉地笑了笑.“貌似不改提起三弟的母后.”

  “关于宁妃天禧宫之事.”垣清站起身.“王兄若是有意.自己去查便罢了.别拉上我.我可玩不起.”说完.便要离开.

  “三弟何必走得如此匆忙.”垣风也站起身.却是笑着的.“我们还有一件事情.沒有谈清楚呢.”

  垣清的身影顿住.沒有转身.也沒有说话.

  “我听说.”垣风轻笑着走到垣清身边.“父皇已经命人拟旨.要请兰溪国帝姬來王宫一回儿的.”

  “什么.”垣清转过身.微微蹙眉.

  “三弟沒听说吗.”垣风扬起唇角.“大概过不了多时.兰溪国的那位美丽贤惠、通诗书、会文墨的帝姬.就要住进你的沐风宫了.”

  垣清的黑眸闪过什么.不是冰冷.是些许的不可置信.

  “我觉得.你最好在兰溪国帝姬和你同床之前.和你那个小丫头说清楚.免得她伤心难过.”垣风微微一笑.却又带着忠告地模样道.现在想來.他还记得很清楚.自己在皇帝的朝圣殿中.是如何和他说的.

  “父皇.”他把一卷薄书递给皇帝.“三弟如今二十.兰溪国帝姬也已十八.二人是不是该有所动静了.”

  皇帝从书中抬起眼來.“他们是该早些办完这门婚事了.再不办.兰溪国帝姬就要嫁给别人了.”

  垣风微微一笑.“其实父皇.三弟和兰溪国帝姬是有感情的.只是他们并不愿意当世说白了罢了.”

  “那又有什么办法.”皇帝重新将目光移回书中.“阿玄他倔强得很.他是绝不愿意的.”

  “这并不难.”垣风在宫殿中左下角那个座位坐下.端起桌边茶杯抿了一小口.“父皇如此急迫让他们成亲.对于三弟來说.自然是有些突然的.”

  “那你的意思是.”皇帝抬眼看向垣风.

  “父皇不如”垣风微微停顿一下.“不如将兰溪国帝姬先接來王宫.让他们二人待一阵.再说也不迟.”

  皇帝沉默着.沒有说话.垣风的意思他很明白.垣清和兰溪国帝姬.或许是沒有任何感情的.历代以來.凡是逼亲.无论皇子公主.身为他们的父母.总是要做些什么的.换句话说.本是不愿成亲的二人.只要派哪个亲近的宫婢往二人茶水中加些什么.在一起待一晚上.就会大有所成.但是.即使他几乎未见过他的儿子垣清.也知道.垣清可不是一个随便可以和别的女人在寝殿中待一晚上.更别说是下药了.

  “父皇.”垣风见皇帝一度沉默着.唤了一声.

  皇帝缓缓合上书.“不如.就先按你说的去试试.说不定.也确实会有什么收获.”

  “收获.一定是有的.”垣风半弯起唇角.“兰溪国的帝姬.是仰慕三弟的.只要有利于二人成亲.她是什么都愿意的.更别说是以身相许了.”

  皇帝站起身.“这亲早些成.两国之间的关系也可以缓和不少.”他扬了扬手.“來人传朕旨意.迎兰溪国帝姬來访本国王宫.”

  “嗻..”

  风铃轻唱.风铃台寂静无声.

  “是你故意的吧.”许久.垣清抬眸.黑眸中已是平静.

  “故意不故意.已经不重要了.”垣风微微一笑.“我想.那圣旨大约已经拟好了.只等着哪日发出.连燕国帝姬便会來了.”他顿了顿.“还有一件事.边界又开始动乱了.若你不赶紧娶了那连燕国帝姬.清水国和连燕国将永无安宁之日.”

  垣风再次顿了顿.“好好想想.你若是不从.那你那个小丫头估计性命也不保了.”说完.他转身便要走.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垣清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的黑眸冰冷如寒霜.

  垣风微微一笑.“你所爱之人.大约也只有你母后和那丫头.那么.夺你今生所爱.就是我唯一的乐趣.”他离开的脚步顿了顿.“顺便说一句.你母后之死.与我无关.”

  靴子踏过台子.一步步走下台阶.一阵空洞又有节奏的响声之后.风铃台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垣清.”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台子下跑了上來.站在了他身边.

  “琰琰.”

  “西枫王他”白琰回头看了看台子下.那个在夜色中愈來愈小的纯白身影.小心问道:“他说什么了.”

  垣清沉默一阵.轻轻握住白琰的手.“沒事.我们走吧.”

  回宫一路上.二人沒有再说话.

  白琰侧头望着垣清.看着他俊美的侧脸.黑眸深邃.似平静如水.但那眉目.却是蹙得紧紧的.

  她想问他.却又不敢.白琰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垣清如此.虽然西枫王是常來扎麻烦的.但也不会让垣清这样.

  垣清握着她的手是温暖的.总有那种让人安心的感觉.他走得不急不缓.白琰跟着他.却还要时而小跑才能跟上.

  沐风宫依然灯火通明.在夜色下显得宁静.却掩饰不住它与生俱來的杀伐素气.远远就能望见它.然而垣清却在不远处停下了.

  “琰琰.”他低声唤她.

  “嗯.”白琰方才反应过來.

  “你困了吗.”他望着前方问道.

  白琰认真想了想.“现在不困.”她抬头问垣清道.“怎么了.”

  垣清沉默一阵.“我们去后花园走走好不好.”

  花园中寂静无声.现在正是寒冬.大半的花儿都尚未开.只有一簇簇毫无生气的枝叶怏怏地垂着.落在地上一团团相拥的树影.月色溶溶.淡淡地洒下.在枝丫上镀上一层薄薄的辉光.

  安静得有些异样.

  “垣清”白琰小心唤他.

  “嗯.”

  “西枫王说了什么啊.”

  垣清并未说话.沉默一阵.忽而转身道:“冷么.”

  白琰怔怔.“不会”

  垣清将身上那件灰色狐裘反披在白琰肩上.“夜里冷.不要着凉了.”

  那件灰色狐裘带着垣清的体温.还有那淡淡的芜檀香.但白琰已经无暇去理会这些事情了.心中一阵阵的不安如藤蔓般疯狂滋生.她着急道:“垣清.到底.到底是什么事情了.告诉我嘛”

  垣清凝视她一阵.忽然将她拥进怀中.

  “连燕国的帝姬要來.暂且委屈你一阵.好不好.”许久.垣清才开口道.

  白琰愣了愣.“连燕国帝姬.”

  垣清低低“嗯”了一声.“父皇要接那个帝姬來王宫.我也阻止不了.另外现在边界有动乱.我想.还是先解决了这个问題再说.”

  白琰抬眸问道.“那你要怎么做呢.”

  垣清凝视她一阵.“我也不知道.但.若是帝姬在我们清水国这边.连燕国必然不会如此不安宁.帝姬在这边待一时.或许边界也会停息一时.”

  “可”白琰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出來.“可连燕国帝姬也不可能永远待着这儿啊.”话音未落.她才反应过來.是了.怎么不可能.只要垣清娶了她做王妃.那帝姬.就永远待在这里了.

  “待一时便是一时.”垣清望着她.慢慢道.“有时候.一时也是很宝贵.或许迎娶帝姬可以换來边界安宁.”他顿了顿.“所以.琰琰你可能暂时要受一些委屈.”

  白琰怔怔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垣清刚才说什么.迎娶帝姬.他莫非已经决定.要娶连燕国帝姬为妃了吗.怎么会这样呢这.这不可能.垣清怎么可以娶别的女子他不是答应过我的吗.

  “不行.”想着想着.白琰脱口而出.“你不能让连燕国帝姬來王宫.”

  垣清出人意料地并未说话.

  白琰垂眸.望着自己脚尖.觉得气氛忽然有些紧张.连溶溶月色.也变得有些冷.

  似乎说错话了.可为什么不同意呢.边界之事.领土之事.王族之事乃是大事.若只凭她一己之见.那再说了.她原本.就什么都不是.她为何垣清娶帝姬.为了国家.也是理所应当.

  “琰琰.”垣清慢慢松开了握着她的手.“不要任性.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我绝不会负你伤害你.但是.有些事情迫不得已.若不这样做.你我都难活.”

  莫名地.眼角酸酸涩涩的.

  “你尽可以离开我.”白琰望着自己脚尖.轻轻道.“为何要如此勉强.”

  垣清映在地上的身影微微顿了顿.沒有说话.

  白琰记不清垣清曾对她许过什么承诺.但那时.她是真的.觉得很难过.那一瞬间.仿佛过去的她不再.那个天真的她不再.她要明明白白的知道.他是垣清.是皇子.不单单是她的夫君.

  “何必如此呢.”她继续道.声音轻轻如同月色.“娶了连燕国帝姬.不仅可以让边界安宁.说不定日后还可以让你稳坐江山.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垣清.或许很任性.但我觉得你尽可以不必如此勉强.是不是你早就觉得带着我.是个累赘.是个负担.如果真是这样.我现在就可以离开.”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这不怪你.要怪也是怪我.爱的人是你.垣清.”

  “我不是这个意思.”垣清轻抚上白琰的脸庞.将她低着的脸庞抬起.让她注视着自己.“让连燕国帝姬來王宫.或许可以暂时缓一缓边界处的紧张.之后.我们可以再想对策.我并非要娶她.”

  白琰不敢望着垣清的黑眸.小声道了一句:“我不是不同意只是觉得.你不要因为我而勉强.应该.应该以大局为重的.我我是无所谓的但是”

  “我知道.”垣清轻声道.“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尽力.保护你.不伤害你.”

  白琰低下头.声音更小了.“我.我刚才只是一时冲动说的你.你不要当真啊.千万.千万别真的把我赶走了”

  垣清轻轻一笑.将她拥进怀中.“嗯.”

  溶溶月色下.后花园中.寂静无声.只余花儿为春的到來而呼吸的声音.宫墙上.映着一对成双的影子.

  不远处的花丛中.似乎传來一阵响动.仿佛有个黑影闪过.下一瞬.便又沒了踪影.

  回到沐风宫时.白琰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睛了.这瞌睡虫也是奇怪.一刻钟前还清醒无比.下一刻.便迷糊困倦到倒地就可直接睡着.

  她爬上床.枕着柔软的枕头.闭上眼后.便再也睁不开了.一旁有轻微的响动.想是垣清熄灭了烛火.接着.床榻边上一矮.淡淡的芜檀香还有那温暖的感觉便随之而來.

  白琰很快就睡着了.

  垣清却睡不着.很是清醒.他一手揽着白琰.望着乌黑的殿堂.心中一时无言.过了一会儿.他侧过头.看到白琰睡得很沉.手攥着他的袖口紧了又松.

  “白琰.”他唤她.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到了.白琰迷糊应了一声.

  垣清望着她好一会儿.才开了口.“若是我带兵出征.击败连燕国.就可以不用迎娶连燕国帝姬了.你觉得如何.”

  白琰含糊不知说了什么.很久以后.才听到她的声音.带着倦意.迷迷糊糊.

  “好端端的迎娶连燕国帝姬就可以避免那些战争.两国言和.为何为何还要带兵出征呢.”

  垣清沉默一阵.“因为我不想迎娶那个连燕国帝姬.”

  白琰终于睁开眼睛.眸中还不大清明.“为什么.我我听说.那个连燕国帝姬挺好的.诗画皆通.而且还长得挺漂亮的呀你不是见过了吗.”她顿了顿.闭上眼.声音变轻了.“帝姬远嫁不易.你应该给她幸福.而不是而且垣清.要以国家、大局为重.”

  这一番话.从白琰口中说出.却有种奇妙的感觉.尽管她是认真的.

  垣清望着她的侧脸.“我不娶她.是因为我已经有妻子了.我有所爱之人了.”

  白琰沒说话.纸窗外隐隐透进的月光洒在她的脸庞上.她的睫毛微微颤动.许久.她才轻轻开了口.

  “你的妻子会等你的.等你完成了一切事情.再和她回莲心湖.多久她都无所谓.”

  “如何.”垣风直起身子.微微笑道.

  垣清垂眸一阵.“随你.白琰是不会答应你的.”

  垣风微微一笑.并未说话.转身走了进去.白色披风随着轻轻旋起.纯白的影子一下子便隐在了屏风后.

  宽大的水墨屏风后.却并未有白琰的身影.

  寒冬清晨的空气干冷干冷的.比起雪夜时刺骨的冷又要好上不少.干冷的空气带着令人清醒的感觉.

  雪后竹林.也是一派不一样的景色.竹自古就有岁寒三友之一的美称.而如今也不例外.满眼望去.便是一片翠绿.根根直立.枝丫上竹叶上挂着积雪.绿白相衬.格外清新.

  白琰醒來后.不知是不是昨夜睡得太晚的缘故.还是方才被一阵急促扰人的敲门声吵醒.脑袋有些胀痛胀痛的.人也不大清明.她知道有事.垣清也出去了.只听到屏风后偶尔的三言两语.也沒去细听.摇摇晃晃起身后.便往后院里去了.

  她在竹林中慢慢走着.打算等清醒一些的时候再回去.白琰小时候便是这样.若是起床时不清醒.那她可是会发好一阵的脾气的.

  竹林中带着白雪的冷冽和竹子素來的那种清中带甜的气息.

  白琰自顾自走着.沒注意到身后正飘飘而來的一个白色身影.

  垣风在她身后.望着眼前黑发及腰.穿着宽大白色袍子的姑娘.慢慢地.顿住了脚步.心中莫名地.涌起了什么.那些深藏的记忆.无人知晓的秘密.

  那背影.像极了那一年.他在宫外遇见的另一个她.

  自小得宠的垣风从刚生下來起.皇帝大笔一挥.靠近王宫.就在皇城之外.那清水国最最繁华之地.便已是他的领地.因为他生下來时是秋日.枫叶飘落.所以封号便取为:西枫王.

  西枫王府的宫人都是皇帝亲自调去.个个都为亲信.个个把尚年少的垣风捧得上了天.生怕出了一点差错.小西枫王要什么有什么.金银珠宝.最是不缺.可很快.他也厌倦了这种生活.

  要钱有什么用.他一个小孩.花又花不完.也买不了什么东西.大多时候.那钱虽是送到他手中了.可再过一阵.不是打赏了宫人.就是莫名地不翼而飞.

  他当然知道.那些钱.是被父皇派來的宫人收起來了.皇帝虽是宠爱他.也不希望他挥霍无度.至少.在那时.他一直是皇帝心中的继承人.

  钱用不了.那咋办.这日子.怎么过.

  年纪小小的垣风.却活得愈发空虚.时常也有宫人拿着诗书.小心翼翼到他面前.可据说.那些宫人最后也都去向不明了.多半是被赶了出去.后來皇帝听闻了此事.颇有些许愠怒.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允许自己的儿子.还是未來的继承人.如此不热衷学习.他当即选派太傅.送去了西枫王府.

  那太傅的结局.自然也不大好听.听说也是被小西枫王折磨了个半死.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跑了.从此以后.也再沒有宫人拿诗书亦或是请夫子、太傅來教他了.

  沒有钱挥霍.沒有夫子太傅可以整.这日子.真的.实在是太无趣无味了.谁來陪他玩.谁來给他享乐.

  当然.垣风的那张脸.也不是吃素的.十六岁.已是绝世男子的模样.不少名门之女前來求见.却最终不得而归.原因是.名门之女.不也是学诗书的.除了长得比那些夫子太傅好看点.还有什么别的了吗.我不需要女人來教我诗书.

  听他此语.一个太监一脸献媚的笑.对垣风说.王.她们不仅可以教你诗书.还可以给您玩玩儿啊.累了就和她们玩一会儿.这多好哇.

  那时垣风还小.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日子一天天过去.数不清.也沒那个心情去数.西枫王府的生活醉生梦死.渐渐长大的垣风.似乎也发现了什么.这“醉生梦死”里面.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是了.是女人.

  他什么都不缺.就缺女人.

  垣风十八岁的那个生辰宴上.众多从各地挑选的舞姬前來献舞.都渴望自己能被那刚刚成年的西枫王看上.生辰宴上.是前所未有的景观.

  整个大殿.彩袖飞舞.看得人眼花缭乱.而他.坐在最高的宝座上.半支着身子.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手指轻轻一伸.那个女人.我要了.

  众人皆愣了愣.

  被点中的舞姬自然是乐得不能自己.认为自己便是那个幸运.却不知.自己只是悲剧的开始.

  后來那个夜晚.发生了什么.宫人都清楚.却只装作不知道.

  从此以后.越來越多的姑娘來到西枫王府.而垣风.也真正开始了醉生梦死的生活.

  可是.这样的生活.也会有一日厌烦.

  逛青楼什么事情他都做了.偏偏得不到快乐.沒有谁是真心对他的.只要他一挥手.一大堆女人争着往床上爬.可那又如何.

  她们要的.不过是他的那个王妃之位.手中的权力.

  姑娘们都认为.或许哪天.有哪个姑娘入了西枫王的眼.合了他的意.就可以成为他的王妃了.从此以后.再无忧虑.

  当然.这一切.都是等价代换.失了一生清白.去侍奉一个极其不靠谱的王爷.或许真能换來那一生的荣耀.却不知.这种几率.相当于零.

  沒有人知道垣风那时的感受.沒有人能理解他.只觉得.他做了一个王爷该做的一切事情.花钱、享乐、玩女人.

  那一年.桃花盛开.锦绣千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离开王府出游.却在半路上遇见了她.

  她也是穿着一身白衣.一双杏目.眉眼淡淡.似含着笑望着他.

  两年醉生梦死的生活.垣风对任何女人.都已是见怪不怪.玩完了.自然就忘了.可不知为何.那张并不算很漂亮的脸庞.却深深印在了心底.

  他停止了之后的游玩计划.返回去找到了她.

  她看到垣风时.还是有些讶异的.后來.她笑着告诉他.她叫连汐.

  连汐.

  这是垣风除了他母妃的名字以外.记住的第一个女人的名字.

  她和他日渐相好.沒有什么共同语言.却总是在一起.

  王府里的人都说.王要娶王妃了.

  那时.垣风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直到那一日.她哭着來找他.

  她说她爹爹把她嫁给别的人了.她现在要走了.

  垣风怔了怔.问她.去哪.

  她说她要回去.回她的家.

  垣风沒有说话.

  说什么呢.确实沒什么好说的了.

  我不想嫁人.她抹着眼睛.泪水仍止不住地往下落.那个男人我一点都不喜欢.

  垣风沉默一阵.那如果是我.我要娶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愣了许久.才慢慢点头.我会愿意的.可是现在不行了.我要走了.我们不可能的.她顿了顿.或许.你会找到更好的吧.

  然后.她就那样走了.垣风也沒有阻拦.她什么也沒留下.只有她那一身白衣.

  后來大约过了半个多月.他才听说.关于自己的三弟垣清和连燕国帝姬订婚的事情.

  但垣风并沒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已发疯了似的在国内找她.派人四处寻找.却次次无果而终.

  就像消失了一般.

  清水国.真的再也沒有她的身影.

  或许她已经嫁给了那个不爱的男人.

  很快.垣风又过上了那种醉生梦死的生活.所有人都以为.那个曾常在西枫王身旁的女子.只不过和之前所有女子一样罢了.只不过一点懵懂的苗头.那些感情.都仿佛过眼烟云.即散.

  后來有人说.垣风越來越像他母妃了.

  像什么呢.别人不说.但垣风自己心里清楚.

  残忍.

  残忍.才以至于他后來曾想要杀掉白琰.

  见到白琰的第一眼.他失神了.不仅像.还是很像.模样像.还神似.可转眼一看.白琰眼中那种愣愣的感觉.和他一直在寻找的她.还是完全不同的.

  垣风最擅长的.便是掩饰.可掩饰.终究只能是外表.却掩饰不住心.

  真的很像.

  他不晓得自己对白琰已然动情.他厌恶这种感觉.他厌恶自己对白琰动情.他希望自己心里只有那个她.

  垣风是想要杀掉白琰.他带着珠帘去兰地找垣清.珠帘本可以轻松让白琰消失.可他.却无法这么做.

  黑衣人围住了垣清.即使他剑法再好.也难以突出重围.他放水了.

  那一次.他救了白琰.

  究竟是恨是爱.真的很难说清.

  他还在想着她.即使有个相似的人.他也无法接受.更无法接受白琰和垣清的一切一切.

  残忍.促使他想要拆散他们.

  他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等我找到那个女人.便是大赦天下之日.

  可似乎一切都是空梦一场.

  风轻轻吹过.拂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带來一阵白雪冷冽的气息.

  眼前模糊的身影又慢慢清晰了起來.垣风慢慢抬眸.望着那个跳起抓住飘落竹叶的白色身影.迈开步子走上前去.

  “白琰.”

  白琰闻声回过头.怔了怔.手中还握着那一片细嫩的竹叶.

  “西.西枫王.”

  垣风注视她一阵.微微一笑.“我來找你谈个事.”

  白琰一下子就绷紧了神经.退后一步.靠着高大的竹子.咽了一口口水.手中的绿叶子被握得皱巴巴的.“什.什么事.”

  “不用那么紧张.”垣风走近一步.“这件事呢.关系比较重大.若是有什么事.可是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的.我听说你是个药师.自然也有爱人之心吧.”

  “那又如何.”白琰努力鼓起勇气.仰起头望着垣风.“我才不会帮你做那些什么杀人放火沒天理的事情.”

  “不需要.”垣风轻声道.“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就可以救下我和你的垣清.”

  竹叶随风簌簌作响.白琰垂着眸.听完了垣风说完整个故事.觉得实在有些离奇.

  学医之人.自然是不信佛.不信佛.也自然不信什么仙、魔、道.什么续命仙丹、道人.这对于白琰來说.似乎都很无法理解.似无稽之谈.

  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么仙魔道.就算有.也不过是那些人自己装神弄鬼罢了.这是师父常说的一句话.

  “这件事情”白琰抬起头.“听你的意思.好像和你完全沒有关系.那既然沒有关系.又为什么找我.沒有任何关系.就不用怕啊.”

  垣风微微一笑.“若是在别处.自然是不用怕.但这里是王宫.不是别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多少人在背后等着这一天.等着我倒下.我母妃倒下.然后再來捅上两刀.”

  白琰把脸别开去.“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干什么要帮你.”复而她又仰起头.“你对我做的还不够多吗.我指望我帮你”说完.她自顾自地哼了一声.

  垣风沒有说话.望了白琰一会儿.才慢悠悠道.“我并不指望你能帮我.但是这件事情.你若是愿意了.还可以帮到垣清.不禁可以帮到.还可以帮很大的忙.”

  白琰怔了怔.顿了一下才慢慢转过头來.但脸上还是板着的.

  “如果你成功了.”垣风看了她一阵.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那不仅可以保住我和垣清不受流言蜚语之灾.说不定还可以让垣清和我一样.得宠.”

  白琰愣愣.这话听起來.好像不大靠谱.不过想想也是.本來说话的人就不大靠谱.这话听起來自然是不靠谱的了.可是未免也太不靠谱了些.

  “我沒听懂.”她扭过头去.

  “你是不愿意相信我吧.”垣风轻轻.似无意似有意的声音.却一把戳中了白琰所想.

  白琰低头望着自己脚尖.许久.才抬头问道.“那你要我干什么.怎样才可以帮你.”

  “很简单.”垣风微微一笑.“我听说你会医术.如今父皇正好有病.宫中太医又束手无策.我将你推上去.你用你的医术.照顾父皇.日夜不离.等哪一天.父皇醒來了.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你.不管你曾经是什么.想必你也可以很快得宠.之后呢.父皇也一定会查他中毒之事.你只需随便打发便罢.因为那时.你说什么.父皇都会听的.”

  “你.你让我去服侍皇帝.”白琰不可置信地望着垣风.“不可能.”

  “这不由得你说了算.”垣风的眼神渐渐冷了下來.“你若不去.这事情.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如今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此一个.能做此事的.也只有你一人.”

  “我我做不到.”白琰低下头.声音变小了不少.等了一阵.她忽然又抬起头.“这件事情跟我又沒有关系.再说了.也和垣清沒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垣风半弯起一抹笑.“这事情.可是发生在太明宫.我不晓得是不是鬼神作怪.但至少.很多人已经这样认为了.你难道还希望我父皇因为此事.认为垣清是不祥之人.把他废掉亦或是除掉.”他顿了顿.“现在王宫似乎比较流传鬼神之说.”

  白琰颤了一颤.却强自镇定道.“什.什么鬼神作怪.根本.根本不可能.”

  “你爱信不信.”垣风淡淡瞟了她一眼.“总之.我该说的也都说了.现在到底什么最重要.你自己权衡清楚.”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白琰几步追上.“可是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做皇帝的妃嫔.然后证明你的清白.”

  垣风微微一笑.转过身.“很对.很聪明.”

  “可是我”白琰慢慢低下头.“我不想做那种事情我要是做了.垣清怎么办”

  “这你倒不必担心.”垣风微微弯下腰.“我一定会和垣清说清楚.让他不会怀疑你.另外.你也不一定要真去做.演演戏罢了.只要这件事情一平息.我保证能让你平安回到垣清身边.”他顿了顿.“只要你不算太丑.这件事情一定能成功完成.我只不过是要借一借你的医术.利用你一时的得宠.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得宠白琰默然.垣风把她送给那个老头子.然后以她这个药师.救了皇帝的名义.成为皇帝宠幸的妃嫔.这样.无论她说什么.皇帝都是会相信的.可是她不想做这种事情.她不想让垣清去侍奉另一个男人.不就等于背叛垣清了吗.但若是她以自己的微薄之力.让垣清平安度过此事.不也是好的吗.

  垣清无事.她就无所谓了.

  垣风见白琰犹豫不决.微微眯起眼.直起身子.“怎么.还犹豫么.也罢.你想清楚了.这事情也不是儿戏.也但愿你能为了垣清.牺牲一点.”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白琰站在原地.咬着嘴唇.难以抉择.

  确实.她是药师.这种事情.也由她來办最好.但这些都不是问題.她想证明给垣清看.她不是累赘.她可以帮他做很多事情.她可以的.

  琢磨了一阵.白琰抬起头.慢慢走出了竹林.却并未注意到身后.一直有个隐隐约约的黑影听到了他们的一切.

  回到殿中.白琰看见垣风和垣清分坐两张长椅.中间一张木桌.看似相安无事一般地喝着茶.剑拔弩张地气息却很浓烈.

  垣清沒有回头.却感觉到了她的到來.

  “琰琰.过來.”

  白琰紧张地看了一眼垣风.走了过去.

  垣清方才握住她的手.想和她说些什么.殿外屏风却又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

  屏风外.隐约可见一个黑影跪在地上.

  “殿下.”

  垣清微微蹙了蹙眉.“什么事.”

  “太后传您过去.”那个宫人在屏风外大声道.“太后方才和众妃嫔问话.现传您和西枫王一同前去回话.”

  垣清沒有说话.异样地沉默了.

  垣风却是微微一笑.“正好.都在这儿.”他看向垣清.见他沉默着.“怎么.三弟.一起去.”

  垣清沒有回答他的话.转而问屏风外的宫人道.“宁沁王呢.”

  “回殿下.”宫人恭敬回答道.“宁沁王已经去过了.现在太后就在西苑殿等您和西枫王了.”

  “知道了.”

  “奴才告退.”

  殿中又恢复了沉寂.

  白琰愣愣地站在原地.一会儿看看垣清.一会儿看看垣风.二人的反应似乎都有些异样.难道太后很可怕.太后又为何要找垣清

  随垣清入宫.本以为只是待个一两日.沒想到竟发生了如此之多的事情.白琰如今.竟开始有些不安.

  真的好想回莲心湖

  忽然.垣风微微一笑.打破了沉默.“三弟何必如此.本王先去了.”话毕.他便飘飘然一身白衣离开了.

  白琰侧头望着垣清.“太后是谁啊.很可怕吗.”

  “那倒不是.”垣清握紧她的手.黑眸深邃平静.“我只是在想别的事情罢了.我们走吧.”他顿了顿.“我是因为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到时切记不要说话.低着头跟在我后面就好.沒什么事的.”

  白琰认真地点了点头.

  之后的一切.和她想象的截然相反.

  沒有队列工整的仪仗队.沒有跪满一地的宫人.也沒有那个想象中可怕威严的“太后”.只有一个小小的庭院.满院子的梅香.庭院中.有一个似宫殿又不似宫殿的小住所.很精致.隔着满院飘香的冷梅.就隐约可见枝丫后的那个小宫殿.

  精致可比琉璃亭.

  白琰有些许讶异.也很好奇.走走停停.在小院中四处看看.也忘了垣清之前说过的话.

  进到宫殿中时.一股暖气迎面扑來.让人一时有些窒息.殿中飘着奇异的香味.不同于梅香的冷.芜檀的淡.却是一种暖暖的气息.

  脚下是流纹织锦地毯.踩上去软软的.毯面上绣着精致的花纹.有龙有凤也有花草虫鱼.抬眼望去.殿中满是白瓷青瓷彩花瓷样的古玩儿.红木的桌上尚有墨迹未干的书画.有淡淡的茶香从里间飘出.红黑的气息装点整个宫殿.显得肃穆却又整洁.

  白琰是真真的愣了.这个太后.似乎和想象中的真的不大一样.更准确的说.是差别很大的.

  屋子的右方.有一方炕.炕上左边坐着一名老者.手握茶蛊.正与炕下方一名一身白衣的年轻男子言笑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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