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生辰
在零露苑外的桂花开始次第开放的时候，这岚玥的梅雨终于有了要结束的迹象。
六月末的一天，多日阴雨的天空突然就放了晴，毫无预兆的就像女人多变的心情。
桃桃很开心，指挥着众人将屋子里的被子都搬到院子里来晒。
这还不算，她又跑到花厅里把正在练字的叶初昕也给拖了出来，说是再不出来晒晒太阳，小姐你都快要发霉了。
桃桃把她拖到院子里，又去指挥仆从们倒腾衣柜了。
叶初昕站在阳光明媚的院子里，手里还拿着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手抄本，她伸了伸懒腰，看着院子里忙进忙出的仆从们，百无聊赖。
过了好一会儿，院子里的喧闹声渐渐平息，她自觉地到玉兰树下刚收拾好的躺椅上躺下，双手放在脑后，眯着眼睛，透过头顶树叶的间隙看蓝天。
连日雨水过后，此刻的空气里都是泥土和草木的清香，偶尔清风吹过，还能闻到院墙外刚盛开的桂花香味，馥郁清甜，沁人心脾。
唔，真是舒服极了。
叶初昕将手抄的经书盖在脸上，决定睡个午觉。
院子里很安静，偶尔听见桃桃对仆从们的嘱咐声，夹杂在间或的知了鸣叫里，听得并不真切，她快要睡着了。
就在叶初昕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院子里却叮叮当当一阵声响。
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她从躺椅上坐起来，往声音的源头一看，却见无风和李澜领着几个家仆在廊檐下挂灯笼。
见她醒了，无风和李澜便往她这边走来。
“姑娘对不住，不知您在午休，吵到您了，是老奴考虑不周。”李澜赔笑道歉。
“怎么回事？”叶初昕指着廊檐下的灯笼问。
“今日是王爷的生辰。”无风抢先回答。
“哦，对对对，今日是咱们王爷的生辰，所以无风侍卫就和老奴商议了下，把王府装扮装扮，热闹喜庆些。”李澜补充道。
“今日是王爷生辰？”她问。
“正是。”
“王爷呢？”
“就在府内。”无风面无表情。
“是是是，王爷这会子就在芷兰苑。”李澜笑着接话：“老奴和无风侍卫商议，先从零露苑开始装扮，这不，才刚开始呢。”
“嗯。”叶初昕点点头：“那有劳两位了。”
她将躺椅上的手抄经书拾起，转身进了花厅。
李澜看了看一旁的无风，无风对他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接着去指挥仆人们装饰庭院。
万年面瘫脸的无风看着叶初昕的背影，若有所思。
叶初昕练了一天的字，桃桃也在她旁边唉声叹气了一整天。
是夜，她又写完一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伸手去拿空白宣纸的时候，趴在书桌一侧的桃桃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今天可是王爷的生辰呢，咱们零露苑是不是应该送点什么东西比较合适呐？”
“那就送嘛。”叶初昕将宣纸铺在书桌上。
“当真？”桃桃很高兴，从书桌上跳起来，双眼亮晶晶地道：“那小姐觉得送什么好？”
“你看咱们院子里什么最值钱就送什么过去。”她提起笔，接着写字。
“我说小姐，你能有点儿诚意么？”桃桃泄了气，重新趴回书桌一侧，“小姐，你最近有些奇怪，你和王爷之间……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最近这半月来从不提王爷，而且虽然天天待在王府内，但小姐你从不去给王爷请安。”
“谁规定本小姐必须每日去芷兰苑请安吗？”
“倒不是这个意思。”桃桃道：“奴婢只是觉得小姐你和王爷都很奇怪，至于哪里奇怪，奴婢也说不上来……对了，小姐你不会是和王爷吵架了吧？”
叶初昕抬起头，冲她翻了个白眼。
“我说小姐，即便是吵架了，王爷生辰也不能不去请安吧？”
叶初昕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小姐，你就是太倔了，姑娘家还是得温柔些才好，咱们王爷呀……”
“停。”叶初昕听不下去了，对她道：“今夜蚊子甚多，你去把驱蚊的熏香找来！”
“哎。”桃桃无奈地叹了口气，摇着脑袋去找熏香了。
终于安静了，叶初昕重新提起笔，可是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心情极度烦闷，她走到窗边，想透透气，不成想却看见了院子里的张灯结彩。
她长长叹了口气，心情更为郁闷，挠着头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约莫走了半刻钟，她终于猛地停了下来，理了理头发，在屋外寻了个灯笼，便出了院子。
叶初昕踏着夜色，径直去了芷兰苑，进了院子，经过水榭，又进了内院，一路上她竟然没遇到一个侍卫或是仆从。
她站在芷兰苑的内院，只觉得这院子太过于安静，而且相较于零露苑的张灯结彩，这芷兰苑真是朴素的不像话。
她应该去哪儿找墨璟暄呢？叶初昕环顾了一圈，书房，花厅，卧房，全都没有亮灯，难道，他不在府内？
“王爷去了宫里。”她正四处张望时听见有人说话。无风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走到叶初昕面前。
“姑娘来的不是时候，每年王爷生辰都要去宫里给太后娘娘请安，王爷酉时就进宫了。”
“哦。”叶初昕有些失望， “多谢无风侍卫。”
无风点点头，又道：“姑娘不妨在院子里等等。”
“嗯？”
“属下估计王爷也快回来了。”
叶初昕提着灯笼，没有说话。
“属下告退。”无风消失在院门口，模糊的夜色里，他万年不变的脸上极为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笑容。
不过这些叶初昕都没有看见，她就近在廊檐下的石阶上坐下，托着腮帮子，对着院门发呆。
唔，距离哪一个月夜，已经过去快半月了，她也已经有半月未见过墨璟暄了。
她知道他很忙，忙于朝政，忙于她不知道的诸多事……可她心里，到底是有些难过的。
叶初昕捂住眼睛，她讨厌不洒脱的自己。
长夜漫漫，尤其是等一个人的时候，坐在石阶上的叶初昕，在被蚊子咬了十几个包之后，终于困了，靠着身旁的柱子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墨璟暄回到王府时已是深夜，今夜他喝了许多酒，数不清的酒，他有些走不稳，进了内院，脚步虚浮地往卧房方向走去。
奇怪，今夜的芷兰苑怎么一个奴仆都没有。
墨璟暄摇摇晃晃上了石阶，一不小心脚下绊到一个不明物体，险些摔倒，他好不容易稳了身形，俯下身仔细看，他刚绊到的不明物体竟然是一个女人，他暄亲王府唯一的女眷，叶初昕。
她怎么在这里，还睡着了？
叶初昕睡的极不安稳，恍惚中觉得面前有一股热气，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脸。
“啊啊啊。”她忽然一阵尖叫，整个人往后缩，她身后没有屏障，径直往地上摔去。
墨璟暄一把拉住她，在她再一次尖叫前开口：“别怕，是本王。”
叶初昕终于看清面前的人，安静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小人……小人在等王爷。”她不好意思地开口，嗓子里有浓浓的鼻音。
“等本王？”
“是。”
“等本王何事？”
“今天是王爷的生辰。”叶初昕站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后退两步，对着他盈盈行了一礼：“小人恭祝王爷生辰快乐，祝您多多福气，多多乐事。”
“你在这里等多久了？”他却问。
“嗯，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她笑了笑：“就小人小睡一会儿的时间吧。”
墨璟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皱着眉头解下身上的外裳，兜头罩在她身上：“为何不去屋里等？”
“小人想着坐在门口更容易看到王爷回来，哪成想竟然睡着了。”她将衣服披在身上，吐了吐舌头。
墨璟暄喟叹一声，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这一抱，叶初昕猝不及防。
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叶初昕双手抵在胸前，小声问：“王爷今夜喝了很多酒？”
“嗯。”他在她耳畔回答。
“王爷这个生辰……过的并不开心？”
“嗯。”
“……为何？”
“呵。”他轻笑一声，“没有为何，本王的生辰并不是个值得被记住的日子。”
“怎会？”她抬起头看着他，“王爷的生辰怎会是不值得记住的日子？小人记得，李管家记得，无风也记得，暄亲王府上上下下都记得您的生辰呢。”
“是么？”
“当然。”她看着他，眼睛里星光闪耀：“每个人的出生都是被期待的，而每一个生辰都是记录一个人存在的年轮，怎么会不值得记住呢？”
怕没有说服力，她撇了撇嘴，又道：“小人为了给王爷您说句生辰快乐，可在这里喂了大半夜的蚊子呢，现在浑身是包。”
“哈哈。”墨璟暄终于笑了，重新将她拥回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叶初昕从他怀里挣脱，道：“小人还给王爷准备了生辰礼物呢。”
“哦？”墨璟暄饶有兴致：“是什么？”
她在袖子里摸索了一阵，然后笑眯眯地递给他一个巴掌大的卷起来的宣纸。
墨璟暄接过，打开，对着廊檐上灯笼里的微光仔细看，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是本王？”他问。
宣纸上是一副头大身子小的奇怪画像，画风与这大邺的任何画师的画像都不同，画像里的男人身穿白衣，在漫天的花瓣里手持长剑，乘风而来，眼神邪肆凌冽，嘴角还衔着一朵有刺的花……
“是呀是呀。”叶初昕凑近道：“是不是很像？”
“你眼里的本王……是这样的？”
“呃……”叶初昕斟酌了一下语句：“小人觉得，神韵还是挺像的。”
“是么？”
“王爷可怪不得小人，小人画下这幅画像那日，可差点被你一柄长剑给削了脑袋呢。”
“哦，原来你是怀恨在心，才画了本王的画像。”
“不是不是。”她连忙否认，想了想，又转移话题道：“王爷难道不觉得，这画像里的人气质超群颠倒众生吗？这才是这幅画的重点。”
“重点是气质？”
“是是是。”她狂点头。
“这画里的是什么花？”墨璟暄在石阶上坐下。
“是嘴上衔着那一朵吗？”叶初昕在他身侧坐下，凑近画像看了看，“这是一种叫玫瑰的花，颜色倾城，但花身却长满尖刺，与王爷的气质……呃，小人觉得这花挺配王爷。”
“玫瑰？”
“对。”
“是哪里的花？”
“呃……据说是西域的花，小人曾经在书上看过。”
“你方才说本王身上有刺？”
“不是不是，小人说的是玫瑰，玫瑰……”
……
盛夏的夜晚，昏黄的灯光下，年轻的男女坐在石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院子里只有男子偶尔的低笑声以及女子语无伦次地解释声。
夜深了，不知过了多久，墨璟暄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睡着的女人，微微笑了。
他今日的酒，不是在宫里喝的，而是在皇陵。
他答应过父皇，为了这个承诺，他每年的生辰都要去永和宫请安，即便他知道，母后并不愿见到自己，但是为了为人子的承诺，他还是去了。
往年的今日，虽是不情愿，母后还是会和他吃上一顿饭来庆祝生辰，可今年……今年的生辰，她却连见自己一面都不想。
是为了她的娘家吧，为了要置他于死地的夏家。
所以他从皇宫出来，又去了皇陵，对着父皇的灵柩，一杯一杯喝着酒。
墨璟暄呐墨璟暄，七年了，你还是看不开，父皇的在天之灵，一定也对你很失望。
肩上的人儿在小声说着听不清的呓语，她好似睡得不安稳。墨璟暄将她小心抱起来，往院子外走去。
“每一个人的出生都是被期待的，每一个生辰都是记录一个人的年轮。”
他笑了，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道：“本王会保护你，但你要聪明一些，更聪明一些，不要太容易被人杀了。”松语文学www.sywx8.coM免费小说阅读
六月末的一天，多日阴雨的天空突然就放了晴，毫无预兆的就像女人多变的心情。
桃桃很开心，指挥着众人将屋子里的被子都搬到院子里来晒。
这还不算，她又跑到花厅里把正在练字的叶初昕也给拖了出来，说是再不出来晒晒太阳，小姐你都快要发霉了。
桃桃把她拖到院子里，又去指挥仆从们倒腾衣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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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醒了，无风和李澜便往她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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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叶初昕指着廊檐下的灯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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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王爷生辰？”她问。
“正是。”
“王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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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王爷这会子就在芷兰苑。”李澜笑着接话：“老奴和无风侍卫商议，先从零露苑开始装扮，这不，才刚开始呢。”
“嗯。”叶初昕点点头：“那有劳两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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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澜看了看一旁的无风，无风对他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接着去指挥仆人们装饰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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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送嘛。”叶初昕将宣纸铺在书桌上。
“当真？”桃桃很高兴，从书桌上跳起来，双眼亮晶晶地道：“那小姐觉得送什么好？”
“你看咱们院子里什么最值钱就送什么过去。”她提起笔，接着写字。
“我说小姐，你能有点儿诚意么？”桃桃泄了气，重新趴回书桌一侧，“小姐，你最近有些奇怪，你和王爷之间……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最近这半月来从不提王爷，而且虽然天天待在王府内，但小姐你从不去给王爷请安。”
“谁规定本小姐必须每日去芷兰苑请安吗？”
“倒不是这个意思。”桃桃道：“奴婢只是觉得小姐你和王爷都很奇怪，至于哪里奇怪，奴婢也说不上来……对了，小姐你不会是和王爷吵架了吧？”
叶初昕抬起头，冲她翻了个白眼。
“我说小姐，即便是吵架了，王爷生辰也不能不去请安吧？”
叶初昕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小姐，你就是太倔了，姑娘家还是得温柔些才好，咱们王爷呀……”
“停。”叶初昕听不下去了，对她道：“今夜蚊子甚多，你去把驱蚊的熏香找来！”
“哎。”桃桃无奈地叹了口气，摇着脑袋去找熏香了。
终于安静了，叶初昕重新提起笔，可是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心情极度烦闷，她走到窗边，想透透气，不成想却看见了院子里的张灯结彩。
她长长叹了口气，心情更为郁闷，挠着头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约莫走了半刻钟，她终于猛地停了下来，理了理头发，在屋外寻了个灯笼，便出了院子。
叶初昕踏着夜色，径直去了芷兰苑，进了院子，经过水榭，又进了内院，一路上她竟然没遇到一个侍卫或是仆从。
她站在芷兰苑的内院，只觉得这院子太过于安静，而且相较于零露苑的张灯结彩，这芷兰苑真是朴素的不像话。
她应该去哪儿找墨璟暄呢？叶初昕环顾了一圈，书房，花厅，卧房，全都没有亮灯，难道，他不在府内？
“王爷去了宫里。”她正四处张望时听见有人说话。无风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走到叶初昕面前。
“姑娘来的不是时候，每年王爷生辰都要去宫里给太后娘娘请安，王爷酉时就进宫了。”
“哦。”叶初昕有些失望， “多谢无风侍卫。”
无风点点头，又道：“姑娘不妨在院子里等等。”
“嗯？”
“属下估计王爷也快回来了。”
叶初昕提着灯笼，没有说话。
“属下告退。”无风消失在院门口，模糊的夜色里，他万年不变的脸上极为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笑容。
不过这些叶初昕都没有看见，她就近在廊檐下的石阶上坐下，托着腮帮子，对着院门发呆。
唔，距离哪一个月夜，已经过去快半月了，她也已经有半月未见过墨璟暄了。
她知道他很忙，忙于朝政，忙于她不知道的诸多事……可她心里，到底是有些难过的。
叶初昕捂住眼睛，她讨厌不洒脱的自己。
长夜漫漫，尤其是等一个人的时候，坐在石阶上的叶初昕，在被蚊子咬了十几个包之后，终于困了，靠着身旁的柱子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墨璟暄回到王府时已是深夜，今夜他喝了许多酒，数不清的酒，他有些走不稳，进了内院，脚步虚浮地往卧房方向走去。
奇怪，今夜的芷兰苑怎么一个奴仆都没有。
墨璟暄摇摇晃晃上了石阶，一不小心脚下绊到一个不明物体，险些摔倒，他好不容易稳了身形，俯下身仔细看，他刚绊到的不明物体竟然是一个女人，他暄亲王府唯一的女眷，叶初昕。
她怎么在这里，还睡着了？
叶初昕睡的极不安稳，恍惚中觉得面前有一股热气，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脸。
“啊啊啊。”她忽然一阵尖叫，整个人往后缩，她身后没有屏障，径直往地上摔去。
墨璟暄一把拉住她，在她再一次尖叫前开口：“别怕，是本王。”
叶初昕终于看清面前的人，安静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小人……小人在等王爷。”她不好意思地开口，嗓子里有浓浓的鼻音。
“等本王？”
“是。”
“等本王何事？”
“今天是王爷的生辰。”叶初昕站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后退两步，对着他盈盈行了一礼：“小人恭祝王爷生辰快乐，祝您多多福气，多多乐事。”
“你在这里等多久了？”他却问。
“嗯，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她笑了笑：“就小人小睡一会儿的时间吧。”
墨璟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皱着眉头解下身上的外裳，兜头罩在她身上：“为何不去屋里等？”
“小人想着坐在门口更容易看到王爷回来，哪成想竟然睡着了。”她将衣服披在身上，吐了吐舌头。
墨璟暄喟叹一声，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这一抱，叶初昕猝不及防。
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叶初昕双手抵在胸前，小声问：“王爷今夜喝了很多酒？”
“嗯。”他在她耳畔回答。
“王爷这个生辰……过的并不开心？”
“嗯。”
“……为何？”
“呵。”他轻笑一声，“没有为何，本王的生辰并不是个值得被记住的日子。”
“怎会？”她抬起头看着他，“王爷的生辰怎会是不值得记住的日子？小人记得，李管家记得，无风也记得，暄亲王府上上下下都记得您的生辰呢。”
“是么？”
“当然。”她看着他，眼睛里星光闪耀：“每个人的出生都是被期待的，而每一个生辰都是记录一个人存在的年轮，怎么会不值得记住呢？”
怕没有说服力，她撇了撇嘴，又道：“小人为了给王爷您说句生辰快乐，可在这里喂了大半夜的蚊子呢，现在浑身是包。”
“哈哈。”墨璟暄终于笑了，重新将她拥回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叶初昕从他怀里挣脱，道：“小人还给王爷准备了生辰礼物呢。”
“哦？”墨璟暄饶有兴致：“是什么？”
她在袖子里摸索了一阵，然后笑眯眯地递给他一个巴掌大的卷起来的宣纸。
墨璟暄接过，打开，对着廊檐上灯笼里的微光仔细看，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是本王？”他问。
宣纸上是一副头大身子小的奇怪画像，画风与这大邺的任何画师的画像都不同，画像里的男人身穿白衣，在漫天的花瓣里手持长剑，乘风而来，眼神邪肆凌冽，嘴角还衔着一朵有刺的花……
“是呀是呀。”叶初昕凑近道：“是不是很像？”
“你眼里的本王……是这样的？”
“呃……”叶初昕斟酌了一下语句：“小人觉得，神韵还是挺像的。”
“是么？”
“王爷可怪不得小人，小人画下这幅画像那日，可差点被你一柄长剑给削了脑袋呢。”
“哦，原来你是怀恨在心，才画了本王的画像。”
“不是不是。”她连忙否认，想了想，又转移话题道：“王爷难道不觉得，这画像里的人气质超群颠倒众生吗？这才是这幅画的重点。”
“重点是气质？”
“是是是。”她狂点头。
“这画里的是什么花？”墨璟暄在石阶上坐下。
“是嘴上衔着那一朵吗？”叶初昕在他身侧坐下，凑近画像看了看，“这是一种叫玫瑰的花，颜色倾城，但花身却长满尖刺，与王爷的气质……呃，小人觉得这花挺配王爷。”
“玫瑰？”
“对。”
“是哪里的花？”
“呃……据说是西域的花，小人曾经在书上看过。”
“你方才说本王身上有刺？”
“不是不是，小人说的是玫瑰，玫瑰……”
……
盛夏的夜晚，昏黄的灯光下，年轻的男女坐在石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院子里只有男子偶尔的低笑声以及女子语无伦次地解释声。
夜深了，不知过了多久，墨璟暄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睡着的女人，微微笑了。
他今日的酒，不是在宫里喝的，而是在皇陵。
他答应过父皇，为了这个承诺，他每年的生辰都要去永和宫请安，即便他知道，母后并不愿见到自己，但是为了为人子的承诺，他还是去了。
往年的今日，虽是不情愿，母后还是会和他吃上一顿饭来庆祝生辰，可今年……今年的生辰，她却连见自己一面都不想。
是为了她的娘家吧，为了要置他于死地的夏家。
所以他从皇宫出来，又去了皇陵，对着父皇的灵柩，一杯一杯喝着酒。
墨璟暄呐墨璟暄，七年了，你还是看不开，父皇的在天之灵，一定也对你很失望。
肩上的人儿在小声说着听不清的呓语，她好似睡得不安稳。墨璟暄将她小心抱起来，往院子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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