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无患公子
跟玉堂仙君告别，我默默复习了一遍天官明细表——
玉堂黄道，少微星，天开星，百事吉，求事成，出行有财，利见大人。
今日上吉，还恰遇见登值的吉星玉堂，好兆头呀！
别的都不提，单说那句“出行有财”，嘿嘿，让人还有点小期待呢。
我随手扯了根小树枝叼在嘴里，往西面郎官殿群走去，心里盘算着如何组织语言，才能让木头云归轻松招供，不会像被长辈逼婚似的抗拒。
正走着，路过丹凤桥，忽然见朱砂的桥柱脚边困着只流金织羽钗，顿时心头一亮——出行有财！
捡起金钗，再往前走几步，又见桥下矮草丛里有什么东西明晃晃的刺眼，翻翻找找，居然是葡萄大小的一颗水晶石。
再往前，一路走走停停，不是捡着珍珠，就是踩着玛瑙，捧着满手不空的宝贝，心里暗暗称赞，好运这么灵，不愧是上吉的玉堂仙君！等下次遇上，一定得道声谢！
还没庆幸完，拐了个弯进了小巷，不知道哪位小仙君的殿府前弃着一株嫩生生的七彩珊瑚宝树，四处望望，没见着门匾。
心里痒痒，忍了又忍。
算了，弃在门口，也不见得就是他家的，我过去看看，指不定能找着失主呢？
看看……不犯天规吧？
捧着大堆珠宝，小心翼翼向珊瑚树伸手……
“抓小偷！”
小殿门忽然开了，吓我一抖，怀中珠宝散落一地。
面前人喜不自胜，欢快地笑起来。
嚯！我就说，玉堂再吉也没这么灵验的吧，敢情是有人在捉弄我！
腾的一股火气直冒，按捺住性子缓缓抬头，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胆大！
——亮金缎面小靴，明黄银杏纹长袍，花团锦簇的折扇掩唇，笑眼盈盈，额心一粒朱砂……
等等！
这正笑着的…不是小狐狸还能是谁？
我腾的一下站起，四下观望不见人来，立刻提溜他的领子闪进殿内，低声唬道：“你不要命了？天界这重重森严的你也敢来？不怕骨头给你拆了！”
他还是那张笑嘻嘻的脸，开心道：“小意思，多日不见姐姐，怪想念的，来见见你。”
“想念什么想念？”我急道，“这里哪由得你乱来！”
“不碍事，我自有办法。”
说罢，他摇身化出原形。我手间一松，便见一只毛色柔亮的雪狐乖巧落在墙角，苍灰的狐眼眨眨，凑过来亲昵地靠靠我的裙边。
我攥紧了拳头，一忍再忍，最终还是抑制不住抱起它狠狠揉乱它的狐毛——哇咔咔，爽！
它一脸“早知如此”的享受，循循诱哄道：“姐姐大可放心做自己的事，我乖乖的，不添乱。”
我无奈道：“你是专来接我的吗？”
“嗯。”
它乖乖点头，往我怀中缩了缩，似乎极满足于我的按摩手法。
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一丝暖意。
我揉揉它的脑袋，低声说：“妖在天界，身不由己，我会尽快想到办法去找你们的，以后别再冒险了。”
它没有回应，又撒娇地往我怀里缩了缩。
一路走过中天十二殿的山水，小径两旁白玉假山，琼花随风飘落，打着转儿跌入溪流，如同玉带堆花。这还是头回，我觉着天界还是有那么一丝的美。
天上仙境，也是因着帝君的勉力支撑，才得以有今日的安宁祥和吧？
不自觉地嘴角上扬，脚下步子也轻快起来。
正走着，突然和着急赶来的云归迎面相撞。见了是我，他赶紧拱手作礼乖乖唤道“师姐”。
我欣慰地点点头回应，满脸是忍不住的慈爱，在心底下不住轻啧：看看，不愧是我们的小师弟，同样仙君列的暗紫星云袍，怎么别人穿来平平无奇，有的人甚至还透着股猥琐，云归穿来却只觉姿容仪雅，别有一番俊逸。
这样一个俊俏的仙君好苗子，难怪能合上那般可爱的小姑娘，是吧？
心头又是一喜，招呼道：“怎么匆匆忙忙的，有事？”
只见云归神色颇有些严肃，微微点头。
到底我也没能找着机会替府云洞老头问一问“可儿”的事。帝君诏令有急，我仓促安置了小狐狸，便和云归一道赶往紫垣宫大殿。
先前议事的仙君郎官不知什么时候都散了去，大殿中别无一人。帝君手中仍是一支金笔，这一回，我在他特批的文书上看到个熟悉的名字——无患公子。
小字详注：无患公子，树妖，暗窥天机，食人命数。旁边金光灿灿，落一灭字。
我心底下一沉。
那白衣术士，居然是个妖？
帝君坐在白玉案后，目光不再如昨日桃花树下那样柔和，而是恢复了以往的严肃冷漠：
“本以为只是区区一人仙。修行之士，不悟大道，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术，便妄自尊仙，不足挂齿。哪知他竟窥得天机，教唆世人逆天改命，细察下来，原是一妖身。”
“妖身？”
帝君挥手，将记妖长卷在我们面前缓缓展开，无患公子墨字一一落下，他的生平便画一般绘出。
原来他也是百年前镇妖之战中，从极东之岛逃逸的妖物，这数年间隐匿于人世，扮作白巾术士，与人施卦解命，暗地里唆使无知百姓挑战天道。
记妖卷刻意丑化了妖物形象，只见画纸上一青面白额，树发人身的妖怪立在人群中央。帝君眸色暗沉，我却兴致颇厚，一一看来，这才知道他为何自称无患公子。
相传菩提无患子树有灵性，曾经为佛家所崇，制成念珠受禅香佛法熏陶。东岛现世之前，不知哪只凡鸟从哪家禅院盗得一粒仙种，又机缘巧合，误入了极东妖地，留下这颗恶果。
无患公子便是那粒无患树种长来，受岛上灵气蕴泽，很快化作人形。
百年前镇妖战中，仙妖激战，局势一片混乱，也不知他如何逃出，与一柳树妖狼狈勾结，行走世间。此二妖极善伪装，行踪难辨，若不是近日在宛都露了马脚，恐怕还在逍遥逃匿。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碧水竹纹衣的身影，背把通体玄黑的剑，和无患一般的清朗温雅，只是有些寡言——原来他也是妖？
之前曾听他招呼无患时，喊的“怀景”，却从没听人叫过他。
我转头好奇道：“他叫什么名字？”
帝君微作停顿，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长卷尾上立着只形容极丑的柳树妖，淡淡道：“柳。”
柳？
这算什么名字？
唇齿间低低复念一遍，我沉默了。
估计天界派去的调查的仙使也只了解了个皮毛，恐怕跟他们近身接触也没有过，怎么能查到亲称这样私密去？见人家是柳树妖便记个“柳”字，“怀景”不也只记载了个冷冰冰的无患公子么？
长卷收起，云归请示道：“此次我们下界，目标便是这两只树妖吗？”
帝君淡瞟一眼案上文书他自己亲笔落的灭字，不急不缓开口：“煽动无知，祸乱人世，不除不平。”
不除不平？
该来的还是要来。
我一慌，急了：“不对吧？帝君您老人家再好好看看？”
摊开记妖卷，一条条指着上边墨字认真道，“卷上他二人自东岛出逃后匿于人间，百年来安分守己，替人算算命，解解灾，和一般布衣术士没什么两样，没做过伤天害理，更别谈祸乱人世。我看他俩除了收摊后好喝两口小酒，连个像样的坏毛病也没有！”
我说得起劲，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又要跟帝君据理力争，猛一抬头，撞上他暗沉的目光，心中咯噔一凉。就在我以为他又要旧计重施责罚我，他却按捺住怒气，居然唇角微扬，露出个略显柔和的笑容。
“好久不曾见你这般争辩了。”
我手一顿。
云归显然很惊讶，不解地望望我，又望望帝君，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我：……
云归：……
帝君又道：“但妖就是妖，宛都城中他们妖性已见端倪，如若不除，今后难免酿成大祸。”
我刚要开口，帝君拂袖冷冷地：“你若心中抗拒，我便指派云归一人前行，正好从前《仙修辨案》考查还未结束，你留在紫垣宫继续背记。”
我：……
果然帝君变温柔了什么的都是错觉，这老家伙还是和从前一样冷酷无情油盐不进！
哼，那《仙修辨案》卷宗堆了整整两间经史阁，讲的就是从天地之初洪荒混沌的年代至今，各类神仙老祖宗如何修道飞升的故事。
最初我极有兴趣，看了一架之后，发现这些升仙史不仅千篇一律，还都跟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看得我白眼倒翻无聊至极。偏偏帝君下令，不仅要把两阁卷宗看完，还要熟练背记，简直要我的命！
好不容易摆脱，清闲了这么几天，他这淡淡一提，立刻让我想起被它支配的恐惧。
不行不行！
我赶紧拍案表示：“我去！帝君我去！”
唉！妖生需要妥协。松语文学www.sywx8.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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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手扯了根小树枝叼在嘴里，往西面郎官殿群走去，心里盘算着如何组织语言，才能让木头云归轻松招供，不会像被长辈逼婚似的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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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一路走走停停，不是捡着珍珠，就是踩着玛瑙，捧着满手不空的宝贝，心里暗暗称赞，好运这么灵，不愧是上吉的玉堂仙君！等下次遇上，一定得道声谢！
还没庆幸完，拐了个弯进了小巷，不知道哪位小仙君的殿府前弃着一株嫩生生的七彩珊瑚宝树，四处望望，没见着门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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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微作停顿，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长卷尾上立着只形容极丑的柳树妖，淡淡道：“柳。”
柳？
这算什么名字？
唇齿间低低复念一遍，我沉默了。
估计天界派去的调查的仙使也只了解了个皮毛，恐怕跟他们近身接触也没有过，怎么能查到亲称这样私密去？见人家是柳树妖便记个“柳”字，“怀景”不也只记载了个冷冰冰的无患公子么？
长卷收起，云归请示道：“此次我们下界，目标便是这两只树妖吗？”
帝君淡瞟一眼案上文书他自己亲笔落的灭字，不急不缓开口：“煽动无知，祸乱人世，不除不平。”
不除不平？
该来的还是要来。
我一慌，急了：“不对吧？帝君您老人家再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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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曾见你这般争辩了。”
我手一顿。
云归显然很惊讶，不解地望望我，又望望帝君，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我：……
云归：……
帝君又道：“但妖就是妖，宛都城中他们妖性已见端倪，如若不除，今后难免酿成大祸。”
我刚要开口，帝君拂袖冷冷地：“你若心中抗拒，我便指派云归一人前行，正好从前《仙修辨案》考查还未结束，你留在紫垣宫继续背记。”
我：……
果然帝君变温柔了什么的都是错觉，这老家伙还是和从前一样冷酷无情油盐不进！
哼，那《仙修辨案》卷宗堆了整整两间经史阁，讲的就是从天地之初洪荒混沌的年代至今，各类神仙老祖宗如何修道飞升的故事。
最初我极有兴趣，看了一架之后，发现这些升仙史不仅千篇一律，还都跟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看得我白眼倒翻无聊至极。偏偏帝君下令，不仅要把两阁卷宗看完，还要熟练背记，简直要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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