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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我离婚了,协议的,现在忽然流行起来那种。拿到离婚书,并没有如释重负之感,倒象古时候接到休书的弃妇,现在成了弃男了。毕竟是三年的婚姻毁于一旦,心中空空荡荡,觉得很轻,要飞起来似的。婚姻失败造成的心理伤害,宛如钝刀割肉,时间越长,痛苦的滋味越清晰,越渗入骨髓。

  我与弦第一次上床,是在她被男朋友甩了以后。我吻遍了她身上每一寸地方,她的身子在我怀中扭动着,她呻吟着发出梦般的声音:我控制不了自己了。

  但弦成为女人却是我们结婚后的事,并非我性无能,只因为我当时只说了一句:相信我。

  事后我问她:世上还有和我一样的男人吗?她摇摇头。

  我与她是分别活在理性和感性的世界里。

  我跟弦的认识很平淡,她来办公室时刚从职中毕业,二十不到,长长的头发,尖尖的下巴,有点象香港影星翁红,聪明伶俐,待人亲切有礼,象个可爱的邻家小女孩。而我是这全国有名上市大公司里最年轻的主任,二十五的年纪,却有三年的官龄,有种少年得志的样子。咱这辈人受的教育是先立业,后成家,现在“事业有成”了,自然如一头发情的小种马,她的到来,只是使我视野里的女骇增加一个而已。

  不过弦是个极聪明的女骇,工作上手很快,我这个主任也觉得她非常好用,自然是经常在一起了,不久人们就说我们是“黄金搭档”。

  一天,弦突然冲我大叫:“谁把伞放我桌上?”

  我才想起昨天顺手把伞丢在她那里,这也值叫一通?

  可是旁边却有人凑趣:“你以后非要找这样的老婆,才治住你。”

  我动了心。因为据说冯玉祥招亲,他就选中了那个自称是上天派

  来管住他的女人。现在想起来,也是从一开始就注定我们长不了,“伞”不就是“散”吗?

  从那天起,我就可劲跟她套磁。弦说她喜欢诗歌c钢琴,爱吃葡萄干,每月吃一罐奶粉等等,全记在心上。待我觉得有了点底气,就揣两张钢琴演奏会的门票去攻城。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弦下班后施施然跟着我去吃饭。她就象一只依人的小鸟,围着你吱吱喳喳叫过不停,使你觉得自己一下成了世界的中心,平添一份满足感。她一会与你争菜吃,一会又与你玩些极孩子气的游戏,使你如沐春风。犹如在古井中突然投入一颗石子,给你刻板的生活增加了一抹亮色,将你心中积聚的青春c之火点燃,不由自主地燃烧起来。

  在这浪漫的钢琴之夜前,我还是只快乐的蜜蜂,整天只会不知疲倦地飞来飞去,可这回蜜蜂终于被一朵色彩艳丽。流着芳香蜜汁“猪笼草”给捕获了,再飞不出来。将弦送回家,我就觉得自己被一种从未体味过的情绪笼罩着。我想:这回栽了,这恐怕就是爱情吧。

  第二天,我将书柜里虫子吃剩下的诗词歌赋全翻出来恶补。

  “别人说‘少女情怀总是诗’,想不到老男情怀也有诗。”这是郜听到我的故事后的第一反应。郜是我小学和高中的同学,一起玩泥长大的,特铁的哥们,一表人才。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野心勃勃,自命清高的理想主义者。我们曾自诩:我们是这个城市里最后两个用大脑思考的年轻人。因为我们觉得,在我们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里,四周年轻人的大脑正日益萎缩,他们更多的是用胳臂c大腿,甚至屁股思考。那时候郜正跟一个同事冰打得火热,给她老公戴了顶几吨重的绿帽子。在我眼中,他能这样,必然有其过人之处,在情场上应该比我高一个档次,在恋爱中算权威了。

  “上,小子。”郜的话无疑是一支强心针。

  可当我准备好再次约弦时,旁人告诉我:弦有男朋友的。

  我懵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写张条子夹两张画展的门票,塞到弦的抽屉里。

  听说你有男朋友,如果是,这两张票就你们去吧。

  不久弦打电话给我:“那天他不在,咱一块去。”

  他不在,咱就一块去,那我成什么了?有病!回答自然是否定的。真的,当初她一口回绝。我啥事没有;待有了那种感觉,才知不行,那就难受了。

  等鱼儿咬了饵,才告诉鱼儿饵里有钩,缺德!我心里骂。在我的字典里,有了男朋友的女孩,不应该随便跟别人去玩。

  正寻思,弦交给我一本书,里面有一纸条:

  虽然我并不是第一次收到类似的条子,但令我感动,令我惭愧,令我心疼的,你是第一个。

  对你,我有说不清c道不完的歉意,我知道此刻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能弥补我的过失。我对你有很深的好感,也曾深深地被你打动,如果不是因为我拥有一个出色的男友,你将是我的第一选择,恨不相逢未嫁时。其实我早想亲自告诉你,我心早有所属,但每次我都开不了口,我真的不忍心伤害你。当我意识无法再拖时,已经太晚。你不会从此不理我吧?

  你是个洒脱的男孩,我想你一定会象从前一样来陪我聊天。这些日子以来,我已习惯了你的一切,我喜欢你坐在沙发上,天南海北无所不谈。拥有你的女孩,将是何等幸福,只叹缘分奈何,我无法享受你的至爱。以后的日子里,我希望你还象兄长一样,我已习惯于和你在一起,生命中有你这样一位好友长伴身旁,共享欢乐,分担忧伤,我会觉得今生无悔。

  “其实她是爱你的,如果不是,她不会写这条子。她只不过是个怀春的女孩,在自觉不自觉地演着内心所希望的角色,还不想c不敢改变。要抓住这点,打垮她,要她认命。”郜拿着弦的条子说。

  此时,郜与冰难分难离,因为每次偷情都可能是最后一次,所以每次都忘情投入。郜说他曾一夜七次。由于冰的男人有权有势,郜也害怕有朝一日让他发现,自己会死无全尸,正努力游说冰离婚。冰却觉得老公并没有对不起自己,相反是自己对不起他,正犹豫着。郜的话,既是对我讲,也是对自己讲。

  我想当弦的男人,她却叫我当哥。当就当吧,谁叫我受的教育是:爱一个人,就是要她一生幸福;爱就是牺牲c奉献。

  往后的日子里,我在弦面前就竭力充当着兄长角色,象哥哥一样护着她,宠着她。不高兴了,逗她乐;有什么难题了,帮她出主意,直至出面出力。但一个带着想当男人的心去当哥的人,会痛快吗?就象让一只馋猫看管一条鱼,那咫尺天涯的感觉,在我心中一遍遍地刻下伤痕。

  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做了一件弦成了我老婆后才知道的事。一天夜里,我在办公室发呆,因为我答应过弦,要给她写首诗。我正在那酝酿感情,弦的办公桌映入眼帘。它就象魔术师手中的魔箱,散发着诱人的魔力,里面就是弦的小世界,现在只能想象,但只要我这世界便会裸地呈现眼前,不过又似乎太那个。我仅仅迟疑了几秒,便毫不客气地干开了。

  我拿了把螺丝起子,再拿块毛巾垫着,只一下,弦的抽屉便毫无痕迹地撬开了,里面居然还有她的日记。我仔细翻着,兴奋紧张得活象在一件件地褪下弦的衣服,她的身体即将袒露似的。

  x年x月x日

  今天坚从外面回来,虽然风尘仆仆,但他一见到我,便笑着说:“好漂亮。”心中立刻甜丝丝的。他出去不过几天,我却觉得很漫长,在外面开车奔波,也使人牵肠挂肚。现在见面了,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恋爱的感觉就是这样么?思念是蓝色的,相聚是红色的,离别呢?是否是灰色?在这个季节里,连忧郁都是美的。晚上我送他走,两人肩并肩地走在寂寥的街上,听着各自的脚步声,不用说话,这心的交流,就已经是一首优美的夜曲,一首浪漫的诗。坚说他是天生浪子,不会轻易付出感情,喜欢永远的漂泊。我偷偷地笑了。总有一天,你会乖乖地向我表白。

  x年x月x日

  坚终于不得不低下他高傲的头,看着他温情脉脉的眼神,不禁有点得意,他果然逃不出我的柔情。千百次地想象他对我说出“我爱你”时的情景,无数次地为这段情祈祷,现在终于得偿所愿,我似乎要醉倒在这迷人的风景中,为它流泪,为它激动,为它陶醉。矜持使我依然对他保持距离,但我心里恨不得立刻溶化在他的眼波中,躲到他的灵魂里,与他长相厮守。坚轻轻地挽着我的手,徜徉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高高地昂起头,可能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让所有人都为我们祝福吧,让这甜蜜的瞬间成为永恒吧。这世界将因为它而变得更美丽,更动人。

  x年x月x日

  坚又出去了,漫长的一个月里,能证明他存在的,只有偶尔他打回来的电话。不少时候,寂寞就象小草似的在心头不知不觉地冒出来。坚的生命就绑在车轮上,我的心,何尝不是呢?他好赌的心,在没有羁绊的时候,会野吗?独自冥想时,偶尔会涌起这样的思绪:这就是我的男人?他给我的温柔和时间,将是屈指可数的,而我这一生中,可能都要为他操心,为他牵肠挂肚。现在我惟有默默地为他祝福,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再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给我一个惊喜,那将何等动人。

  上面是弦的日记中的几篇。我将她的抽屉轻轻复原,心却在狂跳。在这前,我是条落在陷阱里的狼,如今我终于发现这陷阱并不结实,求生的本能驱使我将从缺口逃跑。

  这是个追求浪漫的女孩,但同时也是个需要爱,需要柔情的女孩。我一定要得到她,我一定会得到她。

  婚后弦在我的日记里发现了这一幕,大兴问罪之师,我回答:我不爱你会干吗?

  月色柔和地洒在地上,我与弦静静地走着,谁也没吱声。我突然用手扶着她的肩,她并没躲避,反而顺势靠到我怀里,我不禁一阵窃喜。

  上午的时候弦好高兴,因为她得到一首诗:

  女孩,

  你象一根长春藤,

  偶尔滑入我的心田,

  不知不觉中,

  把我的心灵紧紧缠绕。

  女孩,

  我们的前生,

  也许是,

  两片相连的叶子,

  在微风中,

  共同分享过日出黄昏;

  也许是,

  海边两块沉默的岩石,

  共同抵御过狂风怒涛。

  女孩,

  纵是有缘,

  我们再度相遇,

  却是无份,

  美梦难圆。

  女孩,

  几回回梦中醒来,

  满眼仍是你的倩影;

  几回回辗转反侧,

  卧听钟声待黎明。

  命运,

  何等不公平,

  但我,

  又怎忍心,

  再去伤害,

  你水晶般的心灵?

  醮着心中的血和泪,

  郑重地写下诺言:

  我的心,

  如天上的太阳,

  即使破碎,

  也是片片炽热,

  片片真诚。

  女孩,

  你是我的至爱,

  无论是现在,

  或是将来,

  只要你幸福,

  我又有什么,

  不可以牺牲与抛开?

  下午我突然问弦:“我这个当哥当得如何?”

  “挺好。”

  “但你知道我心里的感受吗?”

  弦哭了。“你痛苦,我比你更痛苦。”

  “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

  “曾经沧海难为水。”

  “我与他比,连一滴水都不如?”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