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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欢喜冤家夫妻档

  土地公公楚可用与土地婆婆罗阿娟是一对欢喜冤家,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两人六、七岁时,便成了武当俗家弟子。在武当山紫霄宫白云道长门下,拜师习武。楚可用本是白云道长收留的孤儿,那一年,河南信阳大旱,颗粒无收,白云道长云游天下,到了信阳,见有一男童饿得面黄肌瘦,守着父母路边的尸体啼哭,哭声凄惨,问其姓名,回答姓楚名可用,口齿清楚,透着聪颖,便动了恻隐之心,将其父母尸体掩埋后,怜其孤苦无依,收入门下;罗阿娟是襄阳人,家境颇为殷实,父亲是镖师,却生了五个女儿,罗阿娟从小喜欢习武,父亲常年在外,怕误了她的功夫,便将他送到白云道长门下习武;楚可用与罗阿娟,两人自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楚可用大罗阿娟一岁,处处象大哥哥似的照顾着罗阿娟。

  罗阿娟家中排行最小,最得父母宠爱。到了武当山后,那小姐脾性也是时有发作,在白云道长面前不敢,在楚可用面前却是想啥说啥,在别的师兄师姐面前受了点委屈,或挨了白云道长责骂,她只有忍耐,若是楚可用此时,言语稍有欠妥,她便会将一腔怨气全发泄在他的头上,楚可用成了她的受气包。楚可用也怪,总是嘻嘻哈哈的让着他,从不跟她一般见识,俨然是个当之无愧的大哥哥。事后,罗阿娟连自己也会觉得过分了,便会千方百计的讨楚可用的欢喜,或买些好吃的东西给他,或为他洗衣洗袜,大献殷勤。楚可用也总是嘻嘻哈哈的享用,也从不会拒绝。

  楚可用天生的好脾气,他从小受尽贫困饥饿的煎熬,承受能力本就高于常人,这点女孩子耍刁使气的伎俩,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何况,罗阿娟本就是他喜欢的人,罗阿娟甜甜的瓜子脸,他越看越爱看,罗阿娟越是耍刁使气,就觉得越美丽,若是,每天平平淡淡的,反倒觉得太没劲了。

  楚可用在武当习武,一丝不苟,非常刻苦,一个动作稍有偏差,他便会做几十遍几百遍,直到做对了才罢手。白云道长一天问他:“你习武是为了什么?”

  楚可用道:“强身健体,伸张正义。还有,嗯……”

  白云道长问:“还有什么?”

  楚可用道:“以武致富,以武立家。”他太害怕贫穷了,自己曾眼睁睁看着父母饿死在路上,自己也曾饱尝过饥肠辘辘的滋味,在他眼里,世上没有比贫穷饥饿更可怕的事了。他必须趁年轻时学好武艺,去挣一份家业,免得今后让自己的子女,再度陷入贫困饥饿的绝境。

  白云道长道:“你的上进心太强,凡心太重,看来,你尘缘未尽,终将为俗尘所累。”

  楚可用不懂,问:“师父,弟子说错了么?”

  白云道长道:“错倒是不错,不过,错即是对,对即是错,一切皆空,道在虚无。”道长拂尘一挥,管自呐呐离去。

  少年时的楚可用哪懂这些,他只知道穷不是空,饿也不是空,要有好功夫才能挣大钱,有了银子,才能不挨饿,不受冻。

  楚可用十七岁那年,罗阿娟已是二八芳龄,一天,罗阿娟眼泪汪汪地跑来找他,说父母为他找了个婆家,要她回家成亲,楚可用心中一酸,心想,自己心仪的师妹终于要离开自己了,就是因为自己穷啊,我一个孤儿,有谁能看得上呢,这就是命。他第一次生气了,别过头去,没好气地说:“好啊,恭喜你。”他把那个“你”字拖得很长,声音怪怪的。

  罗阿娟道:“你这是气我,还是向我道喜?”

  楚可用道:“当然是道喜啦,你是罗家的大小姐,谁敢气你呀。”

  罗阿娟流泪道:“想不到你是这样一个人,父母要我嫁的那个男人,我根本没感觉,想找你想想办法,你却来伤害我。父母不管我,你也来气我,我不如死了得了,早死早省心。”她气得嘤嘤哭泣,十分伤心。

  楚可用的心软了,他转过头,呐呐道:“你,你,你要嫁人,我能不气吗?”

  罗阿娟噗哧一声又乐了,道:“我嫁人,你生哪门子气呀?”

  楚可用道:“因为,因为,我,我,我喜欢你。”

  说完,他一把将罗阿娟抱在了怀里。罗阿娟象一只依人的小鸟,点起脚,轻轻地咬他的嘴唇,骤然,两人的嘴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楚可用的舌头,强劲有力地伸进罗阿娟的口腔里,有一瞬间,罗阿娟的嘴里充满了他温润舌尖不安分的躁动,她甜蜜幸福得有点透不过气来……

  接着,俩人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他俩双双到了罗家,楚可用鼓起勇气,向罗阿娟的父母表白了自己对他们女儿的爱慕之情。

  罗阿娟的父母傻眼了,楚可用对罗阿娟好,他们听说过,楚可用他们也见过,觉得这孩子挺厚道的,却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以为是小孩子家脾气对路,作伴玩儿罢了,哪知当真了。

  罗镖师当时冷冷看了眼楚可用,道:“我女儿可是收了人家聘礼的,若要退婚,须退还聘礼,并向男方陪礼道歉,这样一来,合计须向男方交还三千两银子,你能还吗?”

  楚可用根本就没有一个子儿,却道:“能。”

  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连罗阿娟也以为自己听错了,罗镖师问:“你想清楚,能不能?”

  楚可用道:“能。”

  罗镖师道:“行,那你拿来。”

  楚可用道:“现在没有,一年后。”

  罗镖师道:“你让我怎么信你?”

  楚可用道:“晚辈去北京找个活儿,保镖、捕快、护院、镖师都行,一年后,定将三千两银子奉上,外加我的三千两聘礼。”

  楚可用一脸的真诚坚毅。罗镖师再看看女儿,问:“你想清楚了没有,现在,他一无所有,你就听他吹吧,女儿,你受得了穷么?”

  罗阿娟道:“受得了,只要与可用哥在一起,我啥也不怕。”

  罗阿娟同样的坚决坚毅,罗镖师望着女儿,脸一沉,道:“若是我不同意呢?”

  罗阿娟道:“女儿只有离家出走。”

  罗镖师叹口气,瞬间好象老了许多,靠在椅背上,道:“女生外相,女大不中留啊。”

  罗阿娟见有了转机,对楚可用道:“还不快给爹跪下。”

  楚可用与罗阿娟双双跪下给罗镖师夫妻叩头。而有关退婚的事儿,就由罗镖师自己去张罗了。

  罗镖师办完退婚的事后,旋即又办了楚可用与罗阿娟的婚事。其实,他并不曾想要楚可用的银子,只要楚可用能好好待他的女儿,那就比什么都好。婚后,夫妻俩便辞别了父母去北京谋生。楚可用说了话是算数的,他要去挣回那六千两银子,岳父怎么劝都没用。

  出人头地,成家立业,是楚可用去北京的梦想。

  到了北京,他托武当在北京的师兄在衙门谋了个跟差。起初,他少说话多做事,勤谨巴结,深得同行赞许,却始终不能显示他的能力。三个月后,在抓捕采花大盗花裤衩时,花裤衩跳楼逃窜,被四个捕快与一帮衙役围住,只交手了四、五个回合,四个捕快竟被花裤衩的长剑砍翻在地,其余衙役,更是慌得没了主张,纷纷后撤,花裤衩哈哈大笑,道:“爷们床上的事,也管,管得也太宽了,哈,来呀,再管呀,再管试试,不中用的东西。”说着,提刀要走。

  人影一晃,一个年轻的下级衙役提刀出现在花裤衩面前,下级衙役的服饰都是用粗布制作的,一眼便能认出那是个初入行的楞头青,那楞头青就是楚可用,花裤衩道:“小子,闪开,活腻了!?”

  楚可用道:“呔,放下凶器,免你一死。”

  花裤衩大怒,道:“吓,敢到太岁头上动土来了,今儿,小子你活到头了。”一边骂,一边就是当心一剑,一式“白蛇吐信”,嗤,剑气逼人,可见剑上颇有功底,楚可用闪身避开,踏上一步,用刀柄在花裤衩右臂的天府、尺泽、阳池穴上撞了三下,花裤衩手中的剑,竟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同时,脚尖在花裤衩的承山穴一点,花裤衩竟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上。楚可用一声断喝,道:“别动,动一动头就没了。”他的单刀已架在了花裤衩的脖子上,花裤衩一动不动,道:“是,我没动,小爷,千万别,别,别下刀子。”他怎么也搞不懂,自己会栽在一个毛头小伙子手里,大风大浪里都过来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倒霉,倒霉之至!当时,即刻上来几个眼明手快的衙役,锵啷啷,将花裤衩用铁链锁了起来。

  这下子,楚可用在京城衙门里出了名。一问,出自哪个门派,竟是鼎鼎大名的武当门徒,过了三天,便晋升为捕快了,月薪从三两银子变成了五十两银子。另外,又得了一笔额外的犒赏:雪花银五百两。这对一个穷小子来说,可是发了一笔大财,兴奋得小夫妻俩,两天两夜没睡好觉。有时,钱来得竟那么容易。当时,铁面神捕乔万全已是北京府尹的捕头,是楚可用的顶头上司,还在月宫温泉客栈设了个宴,为其庆功。席间叫了几个粉头陪侍唱曲,还特意叫了个妖冶少女坐在楚可用一侧,为其斟酒夹菜,说笑逗乐。几杯酒下肚,自然放浪形骸,搂搂抱抱,打打闹闹,好不快活,直到鸡唱头遍,才各自散去。

  回到家中,罗阿娟还坐在床上绣花,她问:“你今夜去哪儿了?”

  楚可用仰天躺在床上,道:“头儿为我庆功,去月宫客栈喝酒去了。”

  罗阿娟道:“哎呀,满身的酒气,难闻死了。人家饭菜都做好了,等着你吃晚饭呢,却等了个空。”

  楚可用道:“以后我来晚了,你就管自吃,做捕快,吃饭没个准。”

  罗阿娟道:“哎,赚点钱不容易啊。晚上喝得高兴吧。”

  楚可用道:“当然高兴,大伙儿都给我斟酒,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头儿特别看得起我,还叫了个粉头陪我喝酒。”

  罗阿娟停了手中的针线,脸色立时变了,冷冷道:“听说月宫客栈的粉头非常漂亮啊。”

  楚可用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躺在床上,闭着眼,兴冲冲地道:“漂亮,确实漂亮,又水灵又迷人,坐在怀里,招人疼。”

  罗阿娟道:“那你回家干嘛,你跟粉头去过,不是挺好嘛。”

  楚可用是喝高了,或者是瞌睡了,还是没听出个所以然来,道:“那可玩不起,听说陪我喝酒唱曲,就得付五十两银子,够我一个月的薪水啊。得等我挣够了钱,自然要去好好玩乐。”

  罗阿娟把手里的针线扔在地上,一把将他从床上揪起来,道:“你去呀,你去呀,想不到我瞎了眼,竟嫁了这么个负心狼。”一边说着,一边啼哭。

  楚可用掰开她的手,道:“哎,怎么啦怎么啦,说翻脸就翻脸,说几句玩笑话就气成这样了,人家三妻四妾的不是日子过得好好的嘛。”

  罗阿娟更气了,一跺脚就要往外跑,楚可用一把将她抱住了,道:“怎么啦,说得不对么?我又说错了?”

  罗阿娟道:“你岂只是错了而已,简直是满嘴喷粪,我告诉你,若是你有一天要娶妾了,我罗阿娟拔脚就走,不会死乞白赖地赖着你,我算是看透你了,原来你是个大花心,是个忘恩负义的负心郎。我怎么会挑了这么一个人呀,怪我没长眼睛,不听父母的话,落得这个下场,这是报应呀。”罗阿娟一边诉说,一边啼哭,好不伤心,楚可用只是在旁边陪着不是,连头都大了。

  从今以后,罗阿娟的醋意大炽,两人出去逛街,楚可用只要朝漂亮女人多看一眼,便会惹来罗阿娟喋喋不休的责怪抢白。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楚可用就习惯了,楚可用有天生的好脾气。

  后来,乔万全听说罗阿娟是楚可用的师妹,是身怀绝技的武当门徒,便特意亲自与楚可用去请罗阿娟做捕快,在抓捕罪犯中,男女搭档的捕快扮成便衣,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罗阿娟其实根本就不喜欢捕快的行当,转而一想,也好,能管着点花心丈夫,免得他在外面无法无天,自己却蒙在鼓里,那不是太亏了吗。她是为了监督楚可用才去当捕快的,不过,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

  在查访案件中,罗阿娟时不时会醋意大发,但只要楚可用或捕快道:“有情况。”她便会立即全身心的投入案情中,再也不提自己与楚可用那本算不清的糊涂账,这时,女人的细心耐心,往往会给破案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乔万全已将追捕丁飘蓬的重担完全托付给了楚可用夫妇,刑部调集各地捕快兵丁的印符也交给了楚可用,责任重大。楚可用问:“如果真是老龙头在帮柳三哥,他会带着丁飘蓬走哪条道?”

  罗阿娟道:“要么根本就没走,还猫在邯郸;要么走水路,沿着京杭大运河往南走。若是我,也会这么选择。”

  楚可用道:“行,咱们走岸路,沿着运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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