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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以在恒温的实验室里选出最佳的品种类型c最佳的授粉方式,然后在一个封闭的暖棚里用精确的滴灌技术快速培植,但这是销售者们的机智,对于大地来说,却少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果园,少了一个阳光烂漫的春天。

  又譬如一条大河,下游一定平静而从容,但它在形成之初,却是由千万小溪翻腾c倾注c汇集在一起的。任何一条大河,如果没有热闹的上游,也就不会拥有壮阔的下游。

  因此在选择文化记忆的时候,也一定不能遗忘平静前的喧闹。作为后代子孙,我们可以永远为之骄傲的是,在那个遥远的古代,我们的祖先曾经享受过如此难能可贵的思想自由,并且创造出了开天辟地的思想成果。

  所以我对大家有一个提议:在记忆儒家的同时,也去亲近一下曾经同时出现在中国思想高地上的诸子百家。它们与儒家的异同,给中国人开拓了很多精神上的可能性。设想这种可能性是非常愉快的事情。例如,儒家过于强调家族伦理的特点对于门阀政治的泛滥起到过不小的负面作用,那么,如果法家不要那么强悍,历史会不会改变选择,而一旦改变,又会怎么样呢或者,如果道家更积极有为一点,却仍然比儒家更尊重自然,更超越官场,而历史又选择了它,会怎么样呢

  有一种说法,叫“历史不可假设”,这是疲惫无奈的“既成历史学”;如果从“创建历史学”的观点来看,这种说法是窝囊的。

  只有尊重多种假设,才能尊重百家争鸣时代的勃勃生命力。

  尽管后代思想界也曾有过争论,但百家争鸣的古老的热闹却再也没有重现。那份热闹似乎已经永远地消失在中国的精神领域中,成为了一种极其遥远的美好,这不能不使人感到惆怅。更令人遗憾的是,此后的国人逐渐产生一种思维惯性,那就是对任何问题的单一化判断和选择。

  现在,几乎在所有的问题上单一化的思维习惯仍然渗透四处。例如,许多读者经常会请我推荐一本最好的书给他们,我说值得读的好书很多,而他们自己的需要又都不相同,无法“推荐一本”,但他们对我的这种回答觉得沮丧。大家已经习惯选择后的独尊,而不再向往选择过程中的无限。这就违背了我们的祖先在百家争鸣的时代所体现出的多元共生c互相依存c二律悖反c阴阳互补的风姿,真是可惜。

  选择是一种兼容并包c各取其长,而不是你死我活c只求一赢。文化的选择,更应如此。

  ‖万小龙:据我了解,本来在汉朝初年,在政治上主张无为而治c在思想上主张清静无为的黄老学说受到重视。后来汉武帝即位,由于他需要进一步强化中央集权制度,所以儒家的大一统思想c仁义思想和君臣伦理观念就显然很“与时俱进”了。在元光元年,也就是公元前134年,汉武帝召集各地贤良方正文学之士到长安问策。

  董仲舒在对策中指出,春秋大一统是“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现在师异道,人异论,百家之言宗旨各不相同,使统治思想不一致,法制数变,百家无所适从。所以他建议“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儒术从此逐渐成为以后历代王朝的统治思想,而道家等诸子学说则在政治上遭到贬黜。

  ‖余秋雨:我们文化学术界的主流思维是继承既成传统,认为那就是“国情”。但是,百家争鸣的景象确确实实地出现过,而且正是出现在这片国土上,这难道不是国情吗

  第五课稷下学宫和雅典学院3

  2009年09月25日17:19

  我在备课的时候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在今天的课程中给你们一代留下一个关于百家争鸣时代的深刻印象。人类最深刻的印象,首先总是作用于视觉,因此我从世界坐标出发,找了一幅画,那是欧洲文艺复兴大师对于从古希腊开始的百家争鸣的想象,可能对我们加深印象很有帮助。

  欧洲文艺复兴时,意大利“艺术三杰”中年龄最小的拉斐尔曾经画过一幅名为雅典学院thesediy。

  雅典学院中出现了很多学者。站在中心部位c右手指天的是柏拉图,他的左边是学生亚里士多德。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分别代表古典哲学的两大流派。两人的周围围绕着很多学者,倾听他们激昂的辩论。也有人在台阶上旁若无人地独自研究,后面巨大拱形柱的左右两座浮雕,分别是智慧女神雅典娜c爱与美之神阿佛洛狄忒。画面上这些人从不同方向进行着平等的c创造性的思考,实在让人振奋。始于十四世纪的欧洲文艺复兴打破了中世纪的黑暗,靠的不是仅仅复兴一个柏拉图或亚里士多德,而是对欧洲整体思维水平和自由精神的全面复兴。因此,拉斐尔在这幅画中又加进了不少雅典之外的精神巨匠,而且延伸到后代。他甚至把自己也画进去了,表现出自己对于这一脉精神的参与。

  看了这幅画,从视觉上领略了这种情景,我们可以回到“国情”之上了。与雅典学院的创办几乎同时,在遥远的东方,也有一个类似的学术机构,叫稷下学宫。稷下是齐国都城一座城门的名字,究竟是南门还是西南门,有待继续考证。稷下学宫和雅典学院虽然相隔万里,却有很多相似之处:两者都以地名命名,创办时间接近,运行方式也相差无几。可见,在我们的土地上,也曾经出现过雅典学院那种令人感动的景象。

  中外历史上出现过许多团体,如武士团体c政治团体c经济团体c好汉团体,等等。但是真正让人类高贵起来的,是这样的学术团体。在这里我很想停留一下,讨论几句。大家怎样看待这种东西方文化思想史上的巧合呢

  ‖王牧笛:雅典学院和稷下学宫并存的时期,正是雅斯贝尔斯所说的“轴心时代”,稷下学宫和雅典学院在时间纬度上构成了东西方文明发展的某种暗合。在我看来,人类文明的早期,或者说青少年时期,对话和辩论要比独白更具感染力。雅典学院式的学术共同体的组建,或者说学术组团的这种辩论的方式,可能激发出个体对一个事物的多重面向的考虑,这比对事物的单层面向的考虑给我们更多的思考。

  ‖余秋雨:你讲得很对。当时人类智能迸发,但有很多杰出的思考者还难于进行完全的思考,因为他们缺少思想资源,更不知道前后左右c正面反面的逻辑框范。因此,在人类思维的奠基阶段,一定是渴求互砺互淬的,并在互砺互淬中找到思考的基点,找到与别人不同的自己。

  一个精神成熟的民族,一定要经历一个这样智能聚会的阶段。假若没有,仅仅凭着各自的想法分头痴想,就一定会陷入低层次的重复之中。

  第五课稷下学宫和雅典学院4

  2009年09月25日17:19

  当然,这也是社会历史的需要,像是巨石崩裂,乌云散去,黑夜结束,人类从物质的提升进入到心灵的觉悟。这种情景,让我想起罗丹的雕塑青铜时代:一个男子,瘦精精地苏醒了,夜雾不再遮盖自己,于是舒展自己的青春身躯。我还想继续听听你们对稷下学宫和雅典学院的感觉。

  ‖万小龙:我觉得稷下学宫和雅典学院都出现在这样一个社会历史背景下,就是原有社会权力形态开始逐渐松动c解体,我们的祖先开始挣脱蒙昧的束缚c权力的压抑,用理性自由地重新思考自然c社会c自身。一时间百花齐放c百家争鸣,一片欣欣向荣的少年气象。但当后来社会权力再次建立c稳固c强大起来后,就对思想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和压抑。政治权力选择了保留某种文化记忆,尽管这种选择带有极大的偶然性。

  ‖王安安:我突然想起我的中学语文老师曾说过这样的话:“少年的时代是诗歌的时代,青年和中年时代是小说的时代,老年就变成散文的时代。”我认为,稷下学宫和雅典学院都是人类在少年时代的一个共同的表现,虽说两者的空间距离非常遥远,但同属于人类的诗歌时代,同属于人类思想初开时具有浓厚兴趣和表达的一个时代。这个时代百家争鸣的稷下学宫和雅典学院给人一种直观的审美的怀念和追想,令人感动c鼓舞。

  ‖金子:我一直在想这样一个问题,我们当下的时代无疑是一个国际化c多元化的热闹的时代,我们时代的热闹跟百家争鸣时代的热闹一样吗为什么我们对现在很多方面的热闹持否定态度,而对那种古老的热闹却不拒绝肯定呢

  ‖余秋雨:金子的问题很好。今天的热闹和古老的热闹有什么不一样我觉得可能有两个方面

  首先是言论的质量。那个时代的齐国在经济上相当繁荣,政府给稷下学宫的学者提供了很好的生活待遇,并赋予了极高的社会地位。学者针对时政的褒贬,政府一概不予追究。稷下学宫在齐国的功能,既是智库,又是学堂,还是一个交流思想文化的场所。当时的高级智能人才如果想立身扬名,要么去做官,要么就去稷下学宫做学者。但是,更令人向往的是做稷下学者。这里每位学者的人格和思想都会获得充分的尊重,因此也就有可能获得的发展。在稷下学宫的众多学者中,名声最大的是孟子,但实际影响最大的是荀子,荀子晚年曾三次成为学宫的“祭酒”,也就是主持者。

  比较起来,我们今天拥有多种媒体,发言更加方便,为什么在质量上远远比不上稷下学宫呢主要原因是,稷下学宫的百家争鸣,是一种经过严格选择的高等级发言。而我们今天媒体间的发言,却没有这种选择。大家也许要问,既然我们主张言论自由c人格平等,为什么要分等级呢稷下学宫的回答是,不同人群的言论自由,可以体现在不同的空间。并不是任何人在任何空间都可以任意放言,才叫言论自由。即便是关系众人利益的政治言论,也要通过自己的不同代表者在不同空间表述。

  这中间我们可以看到一种普遍的现代误会,至今还有很多人沉迷其间。这就像人人都有接受教育的权利,却并不是说每个人都可以挤到北大来;大量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人,也很难在学术文化上与大学教授对话。但是,这些常识性的社会区隔,在今天常常会在“言论自由”的旗帜下被取消,造成一片混乱。在“文革”中,有一个“考教授”的运动,很多造反派狂徒拿着学生小字典来揭露国学大师的“读音不准”,或批判医学泰斗不会打针。我本人前几年也遇到类似的问题,一个文化等级不高的人也用“揭露”式的气势硬要与我讨论他非常不熟悉的古典词语问题c地理历史问题,甚至戏曲史问题,全国一百多家报纸转载报道,港台方面也热了一阵,我却无言以对。因为一旦与他“讨论”起来,我就必须在知识上回到自己草昧未明的年岁,却又要装出吵架的姿势,会让我的读者伤心。

  良莠不齐的发言混杂在一起,高低不一的智能胶着成一团,那么结果一定是精英被淘汰,这种现象叫“精英淘汰制”。平静c理性的高层思维一旦陷入这种吵闹的市场,在现场说服力上一定比不了杂乱无章c大红大绿的庸俗表演。广场辩论的时候,高嗓门一定胜利,安安静静的逻辑高度一定被埋没c被遗忘。这种现象叫“广场哲学”。我们并不赞同限制言论,但一定要区分发言的等级,一定要在卡拉一kc文字戏谑的狂潮中救出真正的贝多芬c海明威。否则,无数高分贝的假贝多芬必然会掩盖真正的贝多芬,无数善于造势的假海明威必然会盖过真正的海明威。

  除了言论的质量等级外,稷下学宫超越今天言论的第二个关键,是在于思想上开山立派的原创气魄。那是在漫漫思维荒原上堆出的第一座山c掘出的第一条沟。用现在的语言描述,他们的思想具有宏大构架的开拓性和创造性。相比之下,现代社会的热闹,往往是人云亦云,随声起哄,硬撑支派,伪造深刻。当然,历史不能重复,过去的原创条件到后世已经不再具备,这可能也是人类在精神上越来越平庸的原因。

  针对这两个方面,我们在无奈之中也可以有所作为。在今后,国民素质的提高,应该表现在大家对于精神等级的承认c梳理和守护,表现在大家对于高层思考者的尊重c保护和礼让。而作为那些真正有责任感的高层思考者,一定要固守崇高的文化节操,以自身的人格维护创造的尊严。如果我们的民众开始具有辨别力,我们的知识分子能够拥有创造力,那么,一个新文化的黄金时代将会降临。

  第六课人类文明的早期分工1

  2009年09月25日17:19

  ‖余秋雨:公元前五世纪前后,人类进入一个重要的历史时期,西方哲学家称之为“轴心时代”。东西方几大文明共同进入一个创造性思维集体迸发的时代,孔子c释迦牟尼c苏格拉底等一大批第一流的思想家几乎同时出现在东西方历史舞台上,共同承担了人类的首度思维大分工。这个人类思想史上的神奇时代,充满了惊人的巧合。我为了让大家对中国文化史的思考拓宽到世界视野之中,因此还希望大家在那个时代稍作停留。记得牧笛前两次讨论时曾经提起过“轴心时代”,那还是由你开头吧。

  ‖王牧笛:我在课外做过一些准备,弄清了一些概念。“轴心时代”这个说法是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

  在1949年出版的历史的起源与目标中提出的,他把公元前800至公元前200年这段时间,称为人类文明的“轴心时代”。这个时期是人类文明取得重大突破的时期,各个文明都出现了伟大的精神导师古希腊的苏格拉底c柏拉图,印度的释迦牟尼,中国的孔子c老子人们开始用理智的方法c道德的方式来面对这个世界。这是对原始文化的超越和突破。

  ‖王安安:超越和突破的不同类型决定了今天东西方不同的文化形态。这些轴心时代产生的文化一直延续到今天。所以每当人类社会面临危机或新的飞跃的时候,我们总是能在轴心时代的先哲那里获得精神上的指导。

  ‖余秋雨:“轴心时代”,英文是axia。顾名思义,是指一个对全部人类文化史具有控制意义c提挈意义和动力意义的年代。这个年代出现在公元前五世纪的前后两百多年,不太短,但放在整个人类文化史上却不算长。正是这个不算长的年代,左右着人类的整体精神历程。

  雅斯贝尔斯对于轴心时代说过一句很重要的话,希望大家能记住。他说:“人类的精神基础同时或地在中国c印度c波斯c巴勒斯坦和古希腊开始奠定,而且直到今天,人类仍然附着在这种基础之上。”

  在人类奠定精神基础和伟大事业中,我们的祖先不仅没有缺席,而且是主角之一。不过有两个问题一直盘旋在我心头。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在那个时代,不同地区的人类群体不约而同地进入一个创造力迸发的时代在我印象中,孔子c释迦牟尼c苏格拉底的年代靠得很近,孟子c庄子c亚里士多德等人靠得更近。这么多一流的思想家几乎同时出现,这意味着什么

  第二个问题或许更有趣:为什么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开天辟地,而后代子孙那么多年后还只能追随他们,却没有能够超越为什么人类最精彩的思想创造,集中完成在二千五百年前对此,你们怎么看

  ‖万小龙:雅斯贝尔斯探讨“轴心时代”的时候,还有一个辅助的命题,那就是古印度c古希腊c中国古文明都是发生发展出来的,彼此之间没有相互交流和影响。这让我觉得更加奇妙。对于这种奇迹,我比较倾向于认为这是历史的偶然,我不相信历史有那么多的必然性和规律性在那里面。在解释历史的时候,有时候接受一点偶然性也许意味着更客观的分析视角。这是我对第一个问题的看法。关于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后人没有办法超越前辈的创造,一直在追寻先人的脚步我觉得,原因跟先人创造的学问的性质本身有关。他们思考更多的是哲学c艺术c宗教,而不是科学。科学的发现可以因为工具的进步而不断被超越被改写,人类对自然规律的认识不断深入不断扩充,展现了一部不断进步的科学史。而哲学c艺术c宗教却属于另一个范畴,和人类工具的进步c物质文明的不断发展没有直接的关系,所以后人未必能超越前辈。

  第六课人类文明的早期分工2

  2009年09月25日17:19

  ‖王安安:而且我觉得这个东西就像工艺和艺术之间的区别一样:艺术是可以具有不可超越的c永不磨灭的魅力和力量,而工艺却绝无可能占领永恒的制高点。因为艺术是偶然性的c创造性的,而工艺是可传承的c不断进步的。我觉得科学和哲学的关系就可以类比为工艺和艺术的关系。

  ‖余秋雨:你们两位的意见我可能不赞成。千万不要把轴心时代和的差别,看成是不同学科之间的差别。固然,哲学c艺术c宗教,在轴心时代已获得惊人发展,以后的发展是轴心时代建立的精神基础的衍生。科学其实也是如此,虽然看起来成熟于近代和现代,但我们仍然可以发现,现代物理学的许多规则,与周易为代表的东方神秘主义暗合。总之,轴心时代与其他时代的关系,是上下垂直型的,而不是横向分割型的。

  ‖诸丛瑜:我认为这种不可超越性的根源在于我们的前人做了一些框架的东西,划分了构架,我们不得不在这个框架c这个天地当中去做事情。哲学c艺术c宗教,则没有可重复的实验可以检验其对错的,不像科学那样,今后更接近事实c更理性的理论,可以有力c彻底地否定前人。

  ‖金子:我倾向于一种神秘主义的理解。可能在冥冥之中,到了这样一个时间段,空间上遥不可及的几个地方的人都走到了人类的童年时代,同时开始思考一些最基本的问题,开始摆脱蒙昧,驾驭尚未成熟的理性驱驰于广袤无边的思维宇宙。我怀念那个人类的创造性思维迸发的时代,因为这种童年的生命力是无法被超越的。知识确实可以不断积累,但是那种新鲜的生命力是很难被超越的,那种新奇喜悦的力量是很难再出现的。

  ‖余秋雨:说得不错。面对轴心时代,我们会突然发现自身的渺小。我们没有能力解释这一切,也无法超越那些看似童年又是成熟,看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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