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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杞国这场内乱,让他有家而不能回,有口而不能言,甚至连容貌再难露于人前。我要为他报仇雪恨,夺回那些属于他的东西。因此,我必须成为南瑞的帝王。”

  因为太过震惊,我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两人,竟丝毫也动弹不得。

  事情已经很明显,那位雪中少年,云翘的心上人,正是眼前这位抚琴的琴师白尘。云翘不yù向我隐瞒什么,这些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她之所以要跟我夺储君的位置,是为了帮白尘报仇。

  杞国内乱,虽然西凉的军队并未对攻破的城池进行烧杀抢掠,但难免有不少恶徒在这时趁机作乱,稀里糊涂弄得家破人亡的家族们也不在少数。听云翘的描述,这位白尘原本还应该是位贵家公子,奈何遭逢剧变才落得如此潦倒。大概他不仅在战火中失去了家,还毁了容貌哑了嗓子,也难怪云翘决心要为他报仇雪恨。

  然而什么样的仇恨,需要成为一国天子才能报得了?

  我重新审视这位瘦削高挑的男子,他却似惊怒地从云翘手里抽回了手,帷帽晃动不止,连琴也没有拿便夺门而出。

  云翘像是有些慌乱,追了几步又停下脚。她垂头想了想,又缓缓地走回来坐下,倒了一杯茶,猛地灌了下去。

  “阿遥,现在你该明白了罢。看到自己珍爱逾过生命的人受到这样的折磨和痛苦,我无法不做些什么,哪怕为他付出一切我也愿意。”她喃喃道。“如果是安锦遇到了这样的事,你也会跟我一样愿意做任何事罢?

  “如果是安锦,我的确可以不顾一切。”我忍无可忍,起身盯着她的脸。“因为他是我的夫君。但是你呢?!云翘,你别忘了自己的责任,你还有驸马和阿福!你为了白尘付出一切,那他们又该怎么办?”

  她抬起眼,有些迷茫。“阿遥,你骂得很对。可是你不是我,你不明白——终于有机会能让他留在我身边,我没办法抗拒这诱惑。驸马和阿福,我也一样会好好待他们。只是感情……我不能勉强自己。”

  我语塞。理论上说,在南瑞这样的国度,她又出生高贵,再多一个侧驸马并不算什么。可是无论我怎么想,也总觉得心头膈应,也总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好吧,你圆了多年的心愿要跟他在一起,没有关系;你要储君之位,做女帝,也没有关系。但若你还把我当姐妹,至少告诉我,谁是他的仇人?你要为他夺回的东西又是什么?”

  她的神情微僵,低下头别开眼道:“抱歉,我不能说。”

  我一噎,恨不得抓住她的肩膀猛摇,逼她说出来。忍了许久,才把这股子冲动按下去。

  “好,你不说也罢。”我勉强平静下来,瞥了她一眼。“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也同样不会放弃储君之位。如你所说,咱们各凭本事吧。”

  甩下那样的狠话,对我而言实在是一时气恼。后来心平气和地一想,其实做不做储君对于我而言根本无所谓,又何必要跟她斗气竞争?若她能说服泓帝改变主意把皇位传给她,我倒还乐得清闲,做个挂名的瑜王,或是分得一块属于自己的封地,带着全家人一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岂不是更好?只要她好好对待阿福和驸马,她愿意为白尘报仇也好,为他做什么也好,就随她去罢。

  然而安锦却不同意我的想法。他认为我不仅不该放弃储君之位,反而要努力争取。

  “可是我不想做女帝。”我伏在他怀里,享受着他的手指在我发间轻轻梳理所带来的酥痒放松。“我只想跟家人好好生活。”

  安锦温柔地贴近我的耳廓,轻声道:“你已经对姜云翘宣了战,还以为自己可以退出么?夺储之事向来尔虞我诈血雨腥风,就算你再退,她也只会以为你另有设计而已。一旦让她登上皇位,怎么能容得下你?”

  “云翘不会那样做。”我赌气地闭上眼。

  安锦轻笑了一声,捏捏我的脸。“难道你在皇家人身上吃的苦头还不够多?”

  我心中不禁有些烦乱。安锦说得虽然没有错,可是我总觉得这样的他跟从前有些不同了。若是从前,他一定会依我的意愿,和我一起筹划要怎么远离这场斗争,怎么实现我们的田园理想。但现在的他,却在劝我进入这场斗争,把握权柄。

  婆婆和公公的离去,秘部的动dàng,逃亡异乡,身份角色转变,这一切对安锦的影响,也许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微小,也许更远远超过我所以为的程度。我第一次明白他不是神,他不完美,也会受伤,彷徨,缺乏安全感。也许只有握住权利,才能让他安心。

  我突然很心疼他。正如云翘所说,为了所爱的人付出一切,是每个人都会做的傻事。安锦曾为了让我逃离三国之局百般筹划,我如今也愿意为了他再重新走入这局中。

  云翘是个十分强劲的对手。自从那日我们最终宣战之后,她已经开始动作,与岑太宰一派的人频频接触。同时,由她主管的吏部也连续做出了不少令人刮目相看的革新成绩,使得朝堂之中支持二公主一派的官员们渐渐又有增多的趋势。

  而我则选择与柳画靠近。柳画三十出头,精明果敢,她出身于平民人家,从仕不过十年,不靠家世,也不靠阿谀钻营,坐上如今的高位完全只靠了她自身的才干机敏,是个天纵英才式的人物。柳画之所以选择支持我,并不是因为她有多看好我,只是因为与岑太宰互为政敌,一旦岑太宰的儿子岑驸马做了帝后,岑家的势力必定会更加稳固,对她是大大的不利。

  我并不在乎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支持我,只要我们有共同的利益,也就有合作的基础。

  两派的斗争日益激烈,火yào味儿也越来越浓。正在这时,岑太宰旧事重提,上疏道既然乌金符已经回归,那么对大公主的试炼也不宜再拖延,最好及早举行以证明公主的身份。

  六十九章 知人知面

  南瑞人笃信皇权天授,以凤凰为图腾,相信天子是凤凰托世,有神明庇佑。南瑞祭天的信物凤凰乌金符,正是印证南瑞皇室血统的信物。所谓的试炼,也是向整个南瑞证明两点。第一,我的确是宣帝的女儿,是正统的皇室后代;第二,我是凤凰神鸟选中的继位者,天定君王。

  可以说,如果我通过了这回试炼,无论姜云翘有多优秀,也再难与我竞争储君之位。然而此事却是由云翘那边的岑太宰发起,只能说明他们是有备而来,势必让我在试炼中落败。一旦我在全天下面前失去继任资格,就算泓帝再如何有心传位于我,也不得不因为顾及民心而选择放弃。

  试炼的过程一共有两个步骤。首先,验证我的血统;其次,由神鸟判定我是否天定君王。在试炼之前,我和安锦让人对试炼的过程进行了深入调查,得知第一步试炼的过程很简单,神殿中有圣水池,我会在祭司长的指引之下,将乌金符放入装了圣水的金杯内,并滴入我的右手指尖血。若这血不溶于圣水之中且直直沉底,则证明我的确是姜氏皇族的血脉。若血滴溶于圣水或浮在圣水上,则说明我并非皇室后代。

  我深感疑惑,这新鲜的血进了水里还能不溶?但既然这是流传了数百年的“试炼”,之前通过的也不在少数,想必这圣水一定与普通水有所不同。如果云翘在这个环节上动手脚,令我通不过这一步试炼,也就从根本上否决了我身为南瑞皇室的可能。我不仅没有继承帝位的资格,甚至可能会被逐出南瑞,或是被当做冒充者处死。

  但我相信云翘不管怎么想赢,也绝不会在这个环节里动手脚。就算被情爱蒙蔽了理智,她也至少还留着一颗善良的心,更何况我们之间也曾有过jiāo情。斩尽杀绝,不会是她的作风。

  试炼之前,按照规矩我需要居住在神殿,断食三日,不得与外界接触。沐浴净身之后,我在两位白衣祭司的带领下进了神殿,在一间石室里打坐冥想。

  在这三天里,我想得最多的除了安锦外,就是云翘。

  我原以为她心中那份执念早晚会随着时间淡去,却没想到事与愿违,这执念非但没有淡化,反而随着她与白尘的重逢而变得更加强烈。现在是为了他与我竞争储君之位,将来呢?若她真的登上帝位,又会为了白尘做什么?

  古有烽火戏诸侯,倾国为红颜。我深知难得痴情人,但这痴情人若是帝王,不是得千古芳名传为佳话,便是遗臭万年受人唾骂。也许我没有资格,也没这能力去改变云翘的心意,但光凭她曾对我友善,人前人后加以维护的这份情谊,我也该给她力所能及的帮助,助她走出执念。

  我越想越振奋,决定待这一次试炼完成之后就开始行动,先从这个白尘入手,察言观色知己知彼,才好对症下yào。

  这三天对我而言十分难捱。没人跟我说话也就罢了,还不能进烟火食,只能喝些清水,用些新鲜的蔬果。熬到三天之后,石室的门被打开,两名蒙面的白衣祭司站在门口,躬身请我前往圣水池。

  两名祭司一前一后,我在中间。走到走廊拐角时,我身后的那名祭司忽然轻轻加快脚步上前,朝我手里塞了一小块柔软的绢帛。

  我心下一沉,将这绢帛攥在掌心里。祭司轻轻朝后退了一步,又像之前那样跟在我身后。

  祭司们把我带到圣水池前,又向我躬身行礼道:

  “请瑜王殿下稍等片刻,祭司长和陛下随后就到。”

  说罢,两人退了出去。圣水池周围只剩了我一个人。我赶紧将手里的绢帛展开,只见那上面写了一行字,正是安锦的笔迹。

  “祭司长有问题,金杯可能不妥。”

  我脑中轰轰作响,心乱如麻。这一定是安锦在我进入神殿的三天里查到的情况,好不容易才送到我手里。但——云翘竟然真的要对我赶尽杀绝不留生路么?

  我真的不愿相信。

  圣水池边的殿门旁传来一阵脚步声。我连忙收起绢帛,强作镇定。

  泓帝走在最前方,朝我和蔼地微笑。祭司长是位身材微胖的女子,同样蒙着面纱。

  “阿遥,别紧张。”泓帝拍了拍我的肩。“你一定能通过试炼。”

  祭司长双手捧着黄金杯,缓缓地朝我走来,身后跟着四名祭司。

  “请问瑜王殿下,是否已准备妥当?”她的声音略显沉厚,语气中不带丝毫感□彩。

  “已经准备好了。”我仔细地看着这位祭司,她却始终垂着眼不与我对视。泓帝站在一旁,双手jiāo握,一脸期待。

  祭司长点点头,转身将黄金杯浸入圣水池中,很快又捧了出来,杯中已装满了清澈的圣水。她将黄金杯放在祭坛上,对我抬手示意道:“请殿下将凤凰乌金符放入杯中。”

  我举起手,将手中的乌金符悬在杯上作势要放,眼睛却瞟向这位祭司长。只见她的眼睛死死地盯在我手中的乌金符上,眉心紧蹙微微颤抖,似乎也很紧张。

  我握紧乌金符,收回了手。祭司长目露惊骇,瞪着我看。

  果然有问题。我满心酸涩复杂,却笑了出来。

  “瑜王这是——?”祭司长终于回过神来,看那样子似乎恨不得把乌金符从我手里夺过来放下去。

  “金杯太小,我怕大家看不清楚。”我面带笑容,走到清可见底的圣水池前,毫不犹豫地将乌金符沉了进去。“不如直接在圣水池里试炼,也好让所有人都看个明白。”

  祭司长后退了一步,勉强稳住身形。“这怎么可以?!”

  “无妨。”泓帝摆了摆手。“瑜王说得没错。反正我们要看的是圣水,也不一定非得装在金杯里,这样更清楚。”

  祭司长没了办法,只得愣在原地。一名祭司递上匕首,我取了过来,在自己的右手中指上轻轻一刺,一颗血珠随即冒了出来。

  刀锋带来的冰冷疼痛,相对于心里的愤懑伤感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我看了这血珠一会儿,祭司长已在催促道:“请殿下将血滴入池中。”

  我转头朝她看了看,微笑道:“祭司长果然尽忠职守,恪守本分。昭华一定会将祭司长今日的言行举止铭记于心。”

  她明显地愣了愣,眼中生出些畏惧警惕,随后又低下头,不再言语。

  我翻过手掌,令手指的伤口朝下。血珠滴入了圣水池里,在水面上缓了一瞬,立刻又直直地沉了下去,无比清晰。

  泓帝满意地朗声抚掌笑道:“不错,不错!果然是南瑞姜家的骨ròu!”

  祭司长和四名祭司躬身行礼。“恭喜瑜王殿下通过试炼。”

  我望着圣水池,没有丝毫喜悦和放松。赢了这场试炼,我却输了一个姐妹,一个朋友,以及我对皇家好容易才重新建立起来的信任。

  按照惯例,第二场试炼,也就是神鸟的择选放在十日之后进行。与圣水池的这场试炼不同,神鸟的择选会在全奉朱城的臣民面前进行,以明示天意。

  回到**殿,我已身心俱疲。安锦让人准备了一桌热腾腾饭菜,都是我爱吃的菜色,我却摇摇头,毫无胃口。

  安锦挥退旁人,右手从背后抱住我的腰,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来回蹭。“阿遥辛苦了。这三天也没好好吃东西,不饿么?”

  我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轻叹道:“我怎么还有心思吃饭?”

  “放心,既然你可以凭自己的应变顺利通过这一关,后面那关一定也不成问题。”他的手臂紧了紧。

  “你明知道我烦恼的不是这个。”我拉开他的手,转过身看着他的眼。“锦哥哥,根据你所查到的情况,在金杯上动手脚好让我失败真是姜云翘自己的意思么?”

  安锦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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