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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用下,会怎么样?”

  九爷沉默了一瞬:“会催发dúyào的发作,存活的时间会减少。”

  我双手捧着脸,满心哀恸和恨意,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你们原来的计划是什么?”

  九爷一面替霍去病解他下的dú,一面道:“霍去病让我帮他脱离宫廷,他深思熟虑后的唯一方法就是以死遁世,否则首先皇上不会放他,皇上对他爱才到不惜违背大汉律法,宁可自己的千秋名声被后世职责也要包庇他shè杀李敢的事情,怎么可能轻易让他辞官?再则,朝堂内有心要他死的人绝不会因为他辞官就放弃;还有他和卫氏之间,只要他在一日,就脱不去干系,而他却对卫氏已彻底死心。事先不告诉你的原因是因为霍去病觉得你肯定不会同意他以身试dú,即使他觉得万无一失。”

  九爷指着其中一个随来的仆人:“他叫塍引,是依耐国的死囚,我许了他的家人重金,他答应任由我处置。”九爷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引立即把罩着全身的黑袍脱去,“玉儿你看他的身形。”

  “和去病有七八分像,如果再穿上衣服,不看脸面和皮肤,可以以假乱真。”

  “我下的dú在临死前全身皮肤会变黑,面目五官开始溃烂,七日瘟也有这个效果。”

  “所以你们就设计了这个计策,从去病请求到西域来,他就一步步诱导卫伉,利用卫伉的xìng格完美的推动计谋发展,同时他又是最有力的见证人。”我说到此处,想着近几日发生的一幕幕,脑中电光一闪,一切变得分明,“可是你们聪明反被聪明误,兔子急了还会蹬鹰,何况出神尊贵的卫伉?人均无意间利用了你们的计划,策划了一场完美无缺的暗杀。”

  我立即起身向外行去:“我去找卫伉拿解yào。”

  “玉儿!”九爷喝住了我,“他不会给你。他若承认就是以下犯上,肯定是死罪。皇上对卫氏正苦于找不到机会打击,这么一个千载难逢,既能加深霍去病和卫青的矛盾,又能打击卫氏的机会,皇上绝不会放过,一定赐死卫伉。既然横数都是死,卫伉绝对不会承认。何况这摇是西域秘yào,一般根本就不会有解yào。”

  “我不信逼迫不出来任何消息。”

  “玉儿,这是军营,虽然霍去病是驃骑将军,可卫伉是卫青长子,这军中有一半人本就支持他,另外一半人虽然心向霍去病,可如果你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想用酷刑逼迫,定会激起兵变。到时僵持不下,解yào拿不到,还会耽误时间,我们只有六日了。”

  我惧怕哀恸愤怒诸般情绪混杂,猛地转身朝他叫道:“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怎么办?……”说着眼泪没有忍住,已是汩汩而落,他眼中悲伤怜惜痛楚:“霍去病在你心中比……比任何人,甚至比你自己的xìng命都重要,对吗?”

  我扭转了身子擦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九爷在身后道:“玉儿,别哭,我一定把霍去病还给你,给我五天时间配置解yào,如果五天后,我还没有拿出解yào,你怎么做我都帮你。”他的语声平缓淡漠,没有夹杂一丝感情起伏,竟像临刑前已经心死的囚犯。

  我的嘴唇动了下,想要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低着头,拄着拐杖向外行去:“通知赵破奴将军,准许我出入军营,再给我一个清静的地方,配置解yào的过程需要绝对安静和心静,你不要来打扰我,我有了结果自会找你。”

  他因为扮作老头,所以可以佝偻着腰,可此时我却觉得那弯着的腰不是假扮,而是真的因为不堪重负。

  我心中一痛,刚想叫“九爷”,身后的霍去病微弱地“哼”了一声,我顾不上和九爷说话,忙转身朴过去,霍去病眉头锁着,似有很多痛苦,我替他轻揉着眉头。待回头时,九爷早已离去。

  生命中从没有过如此痛苦的五天,每看到太阳坠落时,我都觉得心中最宝贵的东西被一点点带走。等第七日太阳落去时,我是否也会随着太阳坠入永恒的黑暗?

  每一天看着太阳升起时,我却又觉得人生总会有希望,一遍遍对自己说,去病说过会保护我和孩子一辈子,九爷答应我要救活去病,他们都不会食言!

  几次走到九爷的屋外却不敢进去,有一次听到里面发出痛苦的呻吟,我刚想冲进去,可随九爷而来的萨萨儿已经拦在了我面前,一句话不说,只眼神yīn沉地示意我离开。

  我大叫着问:“九爷,怎么了?”

  好一会儿后,屋内才传来疲惫的声音:“我正在用塍引试dú,不能分神,有消息时,我会派人叫你。”我只能转身离去。

  到第五日晚间,萨萨儿来通知我把霍去病移到九爷住处,却不许我进入,我在屋外叫道:“九爷,九爷,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解dú的过程会很痛苦吗?不管场面怎么样,我一定要配在去病身边。”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九爷的声音传来:“你进来吧!”

  萨萨儿让开道路,我急急向屋子跑去。一掀帘子,屋子内居然一团漆黑,正在纳闷,鼻端闻到一股异香,身子立即软软地向地上栽去。

  我永远不会想到九爷会设计我,昏迷前感觉有双手扶住了我:“九爷,为……为什……”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半清醒时心里反反复复都是“为什么”,我一时还不明白自己再问什么,忽地想起一切,大叫一声“为什么”,猛地坐了起来。

  屋子内守着我的萨萨儿被窝吓的叫了一声,憎恶讨厌地瞪着我,我四处一看,只见一个面目陌生的人躺在我身边,两人被并排放在榻上,手也是彼此相叠。

  我唬得一跳,又立即认出是去病,轻轻握住他的手,他掌上的黑气尽退,呼吸平稳,显然dú已经解了。

  我大喜下,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只能呆呆望着去病。

  “玉儿?”去病缓缓睁开眼睛,迷惑了一瞬,立即反应过来,“孟九救了我?”

  我猛地扑到他怀里,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他赶着替我抹泪:“计划出了意外,对不起,吓坏你了吧?”

  我只是落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萨萨儿在一旁拼命咳嗽,我这才想起屋内还有别人,忙直起身子:“九爷呢?”

  萨萨儿虽然听不懂我说什么,却猜到我的意思,板着脸递给霍去病一方叠好的白绢,又指了指躺在角落的塍引,塍引打扮得和霍去病生病时一模一样,脸上的肌肤已经变得乌黑,隐隐有臭味传来。

  霍去病:

  余愿已尽,君意亦了。

  白云悠悠,物过人老。

  黄沙漠漠,各寻逍遥。

  今日一别,相见无期。

  霍去病看完后,一言不发地又递给我。

  最后一句落笔沉重,力透绢帕。

  九爷居然不告而别?

  相见无期?

  他把我和霍去病并排放在榻上,让我们手相握,这就是他最后的祝福吗?

  恍惚中,只觉鼻端仍有他的气息,却知道那只是悲伤中的幻觉。

  这一次,他真的离开了,彻底放弃地离开了!再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金玉,你应该高兴的,只有今日的放手,他才有可能伸手去抓住也许明天,也许明天的明天,也许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出现的幸福。没有今日舍,哪来明日得?金玉,你应该高兴的……

  长安来的太医不仅束手无策,而且一开始死活不相信这是dú,居然说事感染症状类似瘟疫的奇怪的病。

  我大怒着轰走了西域各国被扣押在军营内的太医,依耐国的萨萨儿和塍引也穿着从头盖到尾的黑袍离去。

  而我守着面目已开始腐烂的霍去病,人呆呆发怔。

  军营内气氛肃杀,人人脸上都带着悲哀,而随着大夫的离去,霍去病将死的消息也迅速传遍西域大地,整个西域都在沸腾,等消息传导匈奴、传回长安时,天下又会怎么样?

  “赵将军,我们启程回长安吧!去病应该也想再看看长安,那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

  没有人反对,就是卫伉也表面上全力配合,全速向长安城的方向赶去。

  天的尽头,一轮火红的落日正在缓缓西坠,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时,霍去病永远睡了过去,再不会醒来。

  一代不败的战神,在将匈奴彻底驱除出漠南后,在生命最灿烂的年华――二十四岁时消逝。可因他而得名的威武、酒泉、张掖等城市将永远记载着他曾经的功勋,千载之后,河西大地依旧处处会有他的足迹。

  雪山融水曲折而来,仿若银河九天落,奔腾在千里大地上,发出如万马怒嘶的声音。

  上千军士全都跪在地上,就是任安和卫伉脸上也露了哀悯,任安神色复杂地长叹了一声“天之骄子,一代奇才!失之,国之哀!”面朝霍去病的尸身跪了下来,沉重地磕了三个头,待抬头时,额上已经流血。

  赵破奴看我抱着霍去病,整个人好像化作了石雕,一动不动地坐了一整夜,他一支默默地守在旁边,也没有任何人敢上前惊扰我。

  东边的天色慢慢露了一线白。赵破奴犹豫了半响后,上前小声叫着:“金姑娘,将军,他已经走了,现在天气还热,我们应该尽快赶回长安,你……你不要……”

  我抬头间,眼眶中满是泪水。一颗,一颗,毫无缘由地坠落,竟然越落越急。

  他走了,是,他走了!从此相见无期。

  我放下霍去病,朝河边走去,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仍跪在地上。赵破奴蓦地反应过来,急急想拉我。我回身,匕首抵在胸前,一面急速后退,一面摇头,示意他不要接近我。

  赵破奴一脸哀恸,急急叫道:“金姑娘,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回长安后,帮我给皇上磕三个头,就说‘孩子既然有皇上代为抚育,金玉就不在人世间多受几十年的相思苦了。’”

  说着话,我已把匕首用力chā进了心口,随着鲜血的滴落,我的身子翻向河中,转瞬间就被湍急的河水吞没。只闻岸上一声巨大的吼叫“金……玉……”隐隐回dàng在天地间。

  霍去病抱着浑身湿淋淋的我几步跃上马车,他拿了帕子替我擦头发,“眼睛这么红肿,看来哭得够伤心,此次拜吞没所赐,一切不可能更完美,卫伉他们肯定不会疑心,差不多就行,你又何必如此卖力地演戏?”

  我缓缓抚过精美的匕首,当年於单费心赠送的礼物,冥冥中重回我手,似乎只是为了成全我的幸福。於单,谢谢你!

  “去病,我们去哪里?”

  “先去哈密接儿子,然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么尽兴怎么活。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前去找狼兄,他的年纪也大了,与其等着过两年其他狼挑战他,不如现在主动辞去狼王的职位。然后我们一块儿去祁连山,我此生唯一没有兑现的诺言许在那里,我要在祁连山下,在你阿爹的墓前,请狼兄夫fù做见证,行大婚之礼,兑现当年对一个人的承诺,虽然迟了很多年,但……”

  我笑着拍开他来搂我的手,撇撇嘴道:“自说自话!你怎么不问问人家乐意不乐意?既是求婚这样的大事,却没一点正经。”

  他忙弯身作揖行礼,肃容问:“玉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扭过头抿嘴而笑,不回答他。“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因为身边的这个人,我知道自己是幸运的。

  他等了半响后,正着急间,我轻点了下头,他握住我的手,绽了笑容,如朝阳一半灿烂。

  马车外,一望无际的大地,广阔无垠的天空,一轮红日正在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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