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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8 章

  如何拉奏胡琴之后,他更愈拉愈精,甚至比小瑜更精于胡琴之音。

  到了后来,他所拉的胡琴之音,更逐渐自成一格,他所拉的胡琴沉郁、苍凉,恍如有诉不完的衷情、故事,令听见的村民无不神往。

  而亦由此时开始,英名更“爱”上了胡琴!

  这样也好!应雄心想,横竖英名的一双手也无法再提起他的英雄剑,他既无法再“爱”剑,他“爱”胡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好可令英明不会终日自惭废人!

  然而表面上,应雄虽赞同英名向胡琴资道求进,唯,私底下呢?

  或许,在他深不可测的心坎深处,仍有一丝万一的抱望,他仍在暗暗盼望,投火的凤凰会有重生的一天,剑中神话会有重提英雄剑的一日……

  只是,为免自己这万一的盼望,会令英名感到喘不过气,令他感到压力,他一直也只是把这心愿藏在心中,更把英雄双剑埋在小屋后的荒地之下。

  可是,他每天在卖武回家之后,还忘不了英雄双剑,有时候晚上无聊,他便会以破柴雕成英雄剑的形状,久而久之,如今小屋内外,已布满大大小小的木雕英雄剑了。

  就像今夜……

  今夜的星光异常灿烂,因为今夜本应是一个花好月圆的大日子——-岁暮。

  明天将是新的一年。

  这是应雄、英名兄弟和好如初后所过的第一个岁暮,也将是兄弟二人与小瑜离开慕府后的第一个新年,故此为了好好庆祝,三人今日都不往市集卖艺了,反而为预备过年的事而忙。

  英名与小瑜负责置一些过年的糕品与及斋菜回来,故此早便出外去了;只馀下应雄负责打扫小屋,以及在墙上贴上一些他亲手所书的大红挥春。

  不过应雄似乎心有偏好,他所写的挥春,都不是那些“财源广进”、“一本万利”

  的贪心话,他所写的,只是“一团合气”、“阖府平安”而已。

  也许,对于曾经拥有一切的他来说,财源滚滚、金银满屋根本微不足道,纵然如今活得清贫,他亦不再希罕;他唯一祈求的,只是他们三人能永远像目前一样一团和气,阖府平安;最重要的,是英名与小瑜能平平安安。

  只是最后,应雄还是忘不了写下最后一条挥春——-“步步高升”!

  他希望谁能步步高升?昭然若揭!

  写罢挥春,时候还是相当早,故应雄取出一些乾柴,又再次百无聊籁地雕雕琢琢,所雕的还不又是英雄剑?

  雕呀雕,一时忘形,他也忘了时间,终于就在他雕成了一柄新的英雄剑的时候,方才发觉天已渐黑,英名与小瑜却仍没回来。

  应雄心里不免有点忐忑:“啊?已是申时了!英名与小瑜怎么还未回来?他俩只是外出卖菜,怎会去了这样久?不会…遇上什么麻烦吧?”

  一念至此,应雄唯有安慰自己:“不,不会的!也许他两只是一时兴之所至,在街上多逛一会吧!是了!之前我不是给了他们一些压岁钱,叮嘱他俩为自己买些新衣过年,想必,他们一定是在买衣裳了!对!一定是!”

  一想到那些压岁钱,应雄便不期然苦苦一笑。

  其实,在这段日子里他们已是清贫得很,怎还会有压岁钱买这买那?那些压岁钱,实是应雄把他那袭如雪白衣卖给村内大街上的“贾富户”所得。

  这袭如雪白衣缝工精美,更是真丝所造,相当名贵,应雄离开慕府也仅短短三个月,这袭白衣并非残旧,故只要应雄肯割爱求卖,亦必会以人愿意求买。

  本来,若应雄再次披上这袭白衣过年,也不会寒酸到那里,只是应雄已习惯了如今的粗衣麻布,也不希罕穿什么新衣过年,最重要的,还是英名与小瑜比他所穿的更不像样,他反而希望他俩能换上一些像样点的衣裳,所以最后,他毫不犹豫的卖了那袭白衣!

  那袭其实是慕龙于其十六岁生辰之时,亲自为他所买的白色锦衣……

  时间一点一滴溜走,可是英名与小瑜仍是踪影杳然,应雄这次是真的担心起来了:“不…妙!即使是往最远的绣庄,也该回来了!他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我太多虑了!英名虽已没有武功,但有小瑜在他身边,他…一定会没事的!§不错!无论英名走往哪儿,小瑜亦总是在他身边伴著他……一个女孩子,若非对一个男孩子有过量的情意,有怎会无时无刻想在他身边?无时无刻关怀他?小瑜的心,应雄是明白的,他又苦苦的笑了笑。其实,小瑜对英名形影不离,应雄的心,又何尝不是对小瑜…?在岁月的洪流中,他也记不清楚,自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小瑜有一种特殊的感觉;由那个时候开始,他甚至在梦中也会看见她待人以诚的笑脸,和她暖暖的温柔细语。可是,小瑜对他,虽然有说有笑,但总是与他保持著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她对英名,却是那么亲近,还经常伴在英名身边。纵是最不解温柔的人亦能一眼瞧出,她心中所思念的人,到底是谁了。应雄虽然有时候会感到不是味儿,但他却从没妒忌英名,因为他比谁都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勉强,并非人力所能强求……反而英名若真的得到小瑜的锺情,他身为大哥,总算也不用为他的将来费心,所以,应雄一直都只是把自己对小瑜的一颗心,藏在心坎最不可告人的深处……如此一想,应雄霎时想得痴了,手中雕琢的木英雄剑,更突然被他手里的柴刀误削,”拍“的一声,那柄木造的英雄剑赫被一削为二!

  剑断!

  应雄一怔:“真糟!虽只是一柄木雕的英雄剑,但年近岁晚,却在这个时候剑断,莫非是……不祥的兆头?今夜会有不祥之事发生?”

  “啊?我…是否太胡思乱想了?”

  不!他一点也没胡思乱想!就在剑断的同一时间,戛地有人拍门!

  应雄火速前往应门,可是,门外的并不是他渴望尽快回家的英名与小瑜,而是他在市集卖武时认识的——-癞头小三!

  “不得了哪!应雄哥,不得…了哪!”小三满脸慌张,乍见应雄,已上气不接下气的急叫。

  应雄见小三如斯怆惶,已知不妙,当下不由分说问:“小三!镇定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三慌忙吞了一口涎沫,答:“应雄…哥,你…二弟…在村内大街之上…”

  “出事了!”

  出事了!

  “隆”的一声!恍如一声晴天霹雳!应雄整个人如遭电殛,呆在当场!

  应雄势难料到,英名自失去武功后竟然如斯多灾多难!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二弟…如今怎样?”饶是应雄向来处变不惊,此刻亦难免有点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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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雄…哥,听说你卖了自己那袭丝质白衣给大街上的富户贾大户,来换取压岁钱给你二弟及妹子但…你二弟及妹子见你粗衣麻布过年,心中不忍,且还说……你那袭白衣其实是你爹送给你的,对你极有意义,所以…你二弟及妹子便往找贾大户,希望可用那些钱换回那袭白衣给你……”

  “谁知那贾大户极为盛气凌人,坚持说你既然把衣服卖给了他,他绝对有权不换;除非,除了给回他那笔钱外,你二弟可以为他充当杂役一天!”

  “那贾大户明知你二弟体弱多病,此举分明是留难他!但你二弟竟毫不考虑便应承了!唉,也不知他为什么,一定要换回那袭白衣?”

  小三虽然不明白,但应雄却绝对明白,英名坚要换回那袭白衣,是因为若他能与小瑜在回家时,把这袭白衣送回给应雄,应雄便一定会为二人对他的关心而开心不已,却不虞那贾大户会诸多留难!应雄想到这里,不由一阵深深感动,心忖:“英名啊英名,你也实在对我太…”心里想著,口里仍不忘问:“那英名既已答应充当杂役,后来又怎会…出事?”

  小三答道:“那个贾大户亦没料到你二弟纵使体弱,仍毫不犹豫答应为仆,这些大富人家,最喜欢便是折磨我们这些穷人了!他于是不许你妹子小瑜帮你二弟,硬要你二弟在今日之内打二十桶井水!唉!即使是我们这些龙精虎猛的人打二十桶井水也不行啦!更何况是你二弟?”

  “那…他怎样了?”应雄听到这里益发担心。

  “真令人想不到啊!”小三在回忆、惊叹:“我以为你二弟连一桶水也打不了!谁知他紧咬牙根,竟然慢慢熬过,终于打足了二十桶水;只是,他已咬得牙根出血,全身大汗淋漓,如同虚脱一样,显见极为辛苦!满以为那贾大户一定会如言换回衣服,谁知,那贾大户竟然冷笑一声,说你二弟是病君,更是天下第壹一大蠢财!他说他根本便没意思要换回衣服,一切都只是闹著玩的,还要立即赶你二弟及妹子走!”

  “什么?”应雄一听之下勃然大怒!

  “是呀!你二弟及妹子当然不走了!那贾大户便放出他府内那二十多头又大又凶的恶犬,叫它们咬你二弟及妹子!”

  “你二弟虽然已筋疲力竭,甚至连站起来的气力也没有,但为了保护你妹子,却仍勉强自己站起来掩护她,终于你二弟便给那二十多头恶犬咬得遍体鳞伤,还……”

  想不到,龙吟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应雄听到这里,已经无法再按捺自己;仅是为换回一件衣服给应雄过年,他不惜为奴为仆,受人愚弄,更被人放狗欺凌!英名已经废了武功,他如今实在不堪设想……

  “英名————————”霍地,应雄豁尽他毕生最快的轻功,如一道电shè奔雷,嗖的一声!发狂冲出门去!

  小三更是瞧得目定口呆!应雄平素在市集内所卖的武,也仅是寻常不过的武功,小三造梦也没想过,他还未及眨眼,应雄已经在他视野之内彻底消失了!

  “阿……”

  小三见状不由诧异惊呼:“应…雄哥…竟是一个…快得…如此可怕的…人?他…竟然…身怀…旷世…武功?”

  “那,他…何苦要…与他的二弟…及三妹…耽在此…穷乡僻壤?”

  “他…到底为了谁…而如此…委屈自己?”

  “他到底是谁?”

  “他又是为了谁啊?”

  也许,只有应雄自己一个知道!

  他,是为了一头凤凰!

  已死凤凰!

  小村不大,但应雄的轻功实在太快!

  故此,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应雄已经闪电掠至大街之上!

  还看见了一幕他永世难忘的情景!

  吓见贾大户的门外,正围著一大群人,他们并非袖手旁观的好奇群众,而是一群咬牙切齿、正在喊打喊杀的村民!

  是的!谁都不能不咬牙切齿!因为呈现在村民眼前的,是一幕为富不仁的人视人命如草芥的惨剧!

  群情汹涌,他们喊打喊杀的对象,正是贾大户门前咆哮著的二十多头巨大恶犬,而那些恶犬正在包围著扑噬著两个人——-英名。

  小瑜。

  只见二十多头恶犬仍在不断向被它们围在核心的英名及小瑜扑击,但英名虽已筋疲力竭,手中还拿著一根如剑般长的木棒挥来舞去,他还在强自支撑著,不让任何恶犬会咬及他身后的小瑜!

  应雄一眼便已瞧出,英名此刻挥动木棒的手法,完全是用剑之势!纵然他已尽失内力,但他在剑的资质还是如往昔一般神妙得令人咋舌,仍能以棒唬退不少扑近的恶犬!

  饶是如此,却仍有不少恶犬凶残至极,不惧被木棒击中,扑前如蚁,英名的木棒虽能击中这些恶犬,却苦无唔痛它们之力,所以,他身上已有无数部位给群犬咬伤,甚至不少皮ròu亦被硬生生啮咬下来!

  可是,无论如何遍体鳞伤,英名还是不屈不倒,他如此拼命坚持,或许除了因要保护小瑜之外,也因为他今日一定要拿回那袭他应得的白衣,他将要送给应雄的白衣!

  那些群众本yù上前帮他,只是那二十多头恶犬,头头壮硕如牛,站起来甚至比一个须眉大汉还要高,群众虽看不过眼,惟毕竟只是凡夫俗子,yù帮无从,只得在一旁喊打喊杀,大家都在(六十四)

  那贾大户却还是不知廉耻地以双手叉腰,趾高气扬的笑道:“嘿!你们尽管骂吧!

  反正你们也帮不了他!亦不敢上前帮他!哼!瞧这小子倒是有点本事!一副病容,竟然也可与我二十多头大狗周旋这么久!“

  “不过,看他遍体鳞伤,也支持不了多久!是你们亲眼看见的,并不是我贾大户杀他的呀!而是二十多头恶犬咬死他的!唉!人杀人当然要尝命啦!但狗咬死人,便叫狗去填命吧!不干我的事呀!即使告到官去,我也没罪的呀!”

  真是厚颜无耻!分明是他故意放狗咬人,还如此为自己狡辩,群众厅得怒不可遏,有几名村民真的忍不住想上前帮住英名及小瑜,可是走不了数步,便给恶犬咬伤,逼得愈退愈后!

  “哈哈!怎么样?没人敢上了吧?唉,你们见死不救,真是不应该呀!嘿!就衬漕ㄓㄘ韫H应雄刚刚扶著一个满身创伤的人前来,还未就诊,不到半刻又要扶他离开,只有英名与小瑜,方才明白兵雄的一副古道热肠!他是一个真正的人,并不是一个像人的人!他从不放弃任何希望!他知道,纵然英名的伤还没治好,但他深信英名一定宁愿把伤搁置,先去寻母!身伤不如心伤!”大哥…“英名这一次并没张口言谢,只是在心里暗暗的感激应雄,因为他明白,应雄对他的深恩,他即使说一生也无法说清。

  一切一切,都已尽在不言中;一切一切,都yù谢已忘言……

  可是,既然那林大夫与村夫门已找了老半天,仍找不著秋娘回来,应雄、英名与小瑜此时才开始找,也是茫无头续。

  更何况天色渐黑,应雄还要扶著英名,三人愈走愈慢,眼前的路亦愈是偏僻,直达荒野,更遑论可寻得秋娘的踪影?

  只是,世上有些事情,并不能以常理解释,林大夫等人找了老半天找不著,未必表示英名他们一定找不著,因为,英名,是秋娘得亲生儿子,母子之间,总有一些别人难以明白的微妙联系……

  就在三人旁徨无计的刹那,突如其来地,英名只觉胸口一热,浑身的血脉恍似在奔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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